未央宫词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木未十七
“我是说,你想个法子,让你认识的侍卫和内监们在皇上跟前提一提我,让皇上宠幸我,封我为宫嫔!”壁珠沉声道。
待小德子把壁珠的话都听明白了,小德子不禁惊愕道:“壁珠!你……”
“我怎么了?”壁珠冷冷地剜了小德子一眼,道,“我怎么了,难道宫女都不能成妃嫔了么?”
小德子吓了一大跳,忙扯住壁珠的衣袖,道:“可是,可是……可是宸妃娘娘是你的主子啊!你怎么能背弃宸妃娘娘,想着做皇上的女人呢?”
壁珠冷然撇开了小德子,一旋身道:“小德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其实你应该比我明白什么是宫女——宫女,就是住在未央宫中的皇帝的女人。只要皇上喜欢,愿意宠幸,我便随时要侍奉皇上,只不过是皇上一直没有宠幸我罢了。且我固然是宸妃的侍女,但我更是皇上的奴婢。”说罢,壁珠抚了抚自己柔嫩的脸颊,柔声道,“我这样的容貌,倘若只做宫女,也实在是可惜了。”
见壁珠如此郑重,小德子只觉得胸膛里的这一颗心仿佛在一瞬间被掏空了似的,哀声恳切道:“壁珠,你怎么会这么想?你再想一想,再想一想……”
“我这么想怎么了,不可以么?即便你再让我三思也是一样的,我一定要成为皇上的女人!”说罢,壁珠白了小德子一眼,道,“我大周以前有过不少宫女成为宫嫔的先例,难道还多我这一个么?再说了,赵选侍是什么身份,不过是乐府的歌姬罢了。那样的身份,可是连宫女都不如呢!可是凭着她好嗓子,你看看她现在得宠的样子,我看着都牙根儿痒痒!”
壁珠愤愤道:“李昭容能得宠,徐美人能得宠,赵选侍也能得宠,凭什么我不能!”
见壁珠面容几乎扭曲,小德子觉得喉咙中酸涩无比,勉强道:“皇上愿意宠幸赵选侍,我也……”
“那样一个狐媚子都能得宠,凭什么我不能得宠!好歹,我也是官家女儿,出身怎么不比那乐府的歌姬高啊?”壁珠仿佛要把自己的牙齿咬碎了似的,冷然道,“我算是看明白了,在这未央宫中,靠着谁都是不成的,唯有靠着自己。只有我成为了得宠的宫嫔,才不会被别人践踏致死!所以,我一定要做皇上的女人!”
小德子见壁珠仿佛也是被气昏了,便忙劝慰道:“好壁珠,我知道你着实是受了许多委屈。只是,如今宸妃娘娘已经回来了,还那么得宠,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你只消告诉宸妃娘娘一声,宸妃娘娘定会为你做主的!你大可以不必走上这条不归路啊!”
“宸妃?”壁珠却是嗤嗤一笑,旋即道,“人家是堂堂的文安公府小姐,是最得宠的宸妃。我不过是个最卑贱不过的奴婢,她宸妃凭什么帮我?而且,她宸妃能怎么帮我?不过是赏我点首饰,赏我几件衣裳罢了。倘若我成为宠妃,这样的东西,我要多少有多少,还在乎这个么?”
见壁珠一改往日恭顺的样子,竟如此面目狰狞,小德子只觉得仿佛都不认识面前的这个女子了似的,诧异道:“所以,壁珠你要怎么做?”
壁珠目光一沉,声音中却是多了几分坚定:“我要爬上皇上的龙床,我要凭着皇上的权力,把当初曾经作践过我的人一个个都除掉,绝不留情!”
小德子只觉得心中一沉,道:“史美人的确是曾经欺辱过你,可是,史美人已经死了。贤妃娘娘曾经害你容貌损毁,所以你也一向忌恨贤妃娘娘。只是,除了这两个人之外,你所要除掉的人,也包括宸妃娘娘,是不是?”
壁珠眼皮一跳,旋即遮掩道:“二小姐是我的主子,我自然不会这么薄情寡意。倘若我成为宠妃,大不了与她平分恩宠就是了。”
小德子听得壁珠的言语如此幼稚,只得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这才道:“壁珠,我心里有你,所以不防告诉你——你看着这未央宫,是世间最为华贵的所在。可是,壁珠,你看看这些活在未央宫中的女人们,哪一个不是如履薄冰,胆战心惊的?你以为,成了皇上的女人,日子就好过了么?”
小德子望了望壁珠的剪水眼眸,旋即道:“上至皇后娘娘,下至最卑微的家人子,哪一个女人活的容易?别人不说,宸妃娘娘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壁珠不置可否,只是执拗道:“前是死路,后也是死路。我为何不能放手一搏,好歹也有一条活路!”
小德子见壁珠犯了犟脾气,只得哽咽道:“壁珠,咱们做宫人的,自然是受尽了辛苦和委屈,可是未央宫中的娘娘主子们,更是少不了辛酸和委屈。且咱们即便是再怎么委屈,也不过是被苛责罢了。不必说别人,你且看看宸妃娘娘。宸妃娘娘算是得宠的了,可是你看看她的日子,难道就好过么?”
小德子的这一番话说的十分恳切。壁珠听不进去,旋即道:“罢了,你若是不愿意帮我,这件事就先放一放吧。”说罢,壁珠一阵风似的走掉了。
未央宫词 第281章 :出征(上)
那一夜的变故,着实是伤了萧绾心与壁珠之间的姐妹情分。即便萧绾心有事叫壁珠去做事,可壁珠也只说是自己身子不爽,一再推脱。自然了,平常的时候,也不见壁珠主动过来伺候。萧绾心无奈,也只得由着壁珠去了。
只是,蕊珠身为柔仪宫的大宫女,需要做的事情有许多。如此一来,伺候萧绾心的人手便有些不够了。蕊珠无奈,便从小宫女中提拔上来两个可心儿的人随侍萧绾心。其中便有一直跟着萧绾心的小宫女,明伊。
如此过了一段安稳时日,北疆却是再次爆发了战争。
自打慕容景天继位之后,大周便一直战事不断。不仅如此,如今连年的战争下来,朝中也是没有多少可用之人了。
陶氏外戚自然是不必说的。慕容景天在无声无息之间放逐了许多陶氏亲贵,转而换上了自己的亲信。太皇太后对此时虽然颇有怨言,可是太皇太后毕竟已经远离权力中心多年,而慕容景天又正当盛年,故而太皇太后也是无法。
如此算下来,还能征战沙场的便只剩下了延庆王及延庆王所培植的一干亲信。
原本,慕容景天因为忌讳当年“夺嫡”之事对延庆王颇为冷落。只是不知从何时期,一向散漫的延庆王竟也开始对慕容景天尽心竭力起来。
如此多年下来,延庆王立下了赫赫战功不说,更是在回朝时交出兵权示好。慕容景天原本还对延庆王颇为忌惮,只是如此三番五次下来,也渐渐对“延庆王”这个皇兄刮目相看了。渐渐的,这兄弟两个的嫌隙也是小了不少。
因此,当北疆战事再度爆发后,慕容景天便直接指派延庆王出征北疆。在此之前,慕容景天更是在太极宫前歃血盟誓,为将士们鼓气。晚上的时候,慕容景天便在坤泰殿为延庆王举行送行宴。
这一日,萧绾心穿上了碧霞云纹镂金蝶戏水仙宫装,随侍在慕容景天的旁侧。慕容景天想来心情甚好,连饮了数十杯,也有些昏昏欲睡。
而萧绾心则一心在慕容景天跟前伺候,也不作他想。倒是贤妃远远地看着萧绾心与慕容景天十分亲密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冷然对着侍女吉祥道:“宸妃也真是的,不劝着皇上,还让皇上喝了这么多的酒……”
萧绾心听见了贤妃的话,也不置可否,只是道:“贤妃娘娘何必这样说,这未央宫中谁人不知晓延庆王的调兵遣将之术无人能及。如今北疆战事又起,延庆王必定是会一举剿灭叛贼逆党。皇上高兴,故而多饮了几杯。”
贤妃刚要开口,却是皇后婉然一笑,旋即道:“宸妃所言甚是。延庆王乃是皇上的亲哥哥,这兄弟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了。”说罢,皇后深深地看了贤妃一眼,道,“贤妃,你说是不是?”
贤妃立即心领神会,娇滴滴道:“可不是!皇上与延庆王是亲兄弟,是打断了骨头连着筋的至亲手足,情分自然是不一般的。”
说罢,贤妃轻轻咳了咳,这才又道:“只是,宸妃妹妹,你倒是有趣了——怎么一个劲儿地给延庆王说好话呢?咱们做后妃的,可是最忌讳这样的事情了……”
萧绾心只觉得脑袋一懵,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萧绾心怎会不知,贤妃意在当年重阳宫宴上延庆王调戏自己一事?连带着后来慕容景天出征,也是自己深夜前往延庆王府才劝得延庆王出兵相救。只是,如此种种下来,倒使得自己的腹中骨血不辨生父了……
这样的事情,当年便是不了了之。萧绾心不成想,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居然还有人愿意拿这件事做文章。
萧绾心微微侧过头去,见着慕容景天显然已经是酩酊大醉,似乎并没有听见贤妃的话,这才稍稍安心一些,旋即起身行礼道:“本宫与延庆王之间清清白白,自然不怕别人说什么。只是,贤妃娘娘抓着这事儿不放,究竟是为什么呢?”
说罢,萧绾心疏懒一笑,道:“难道贤妃娘娘从前在闺中时,便时常听闻这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连带着已经入宫为妃,还满脑子都是这种龌龊东西?”
“你!”见一向沉静安稳的萧绾心把话说的尖酸,贤妃便更是气得直发怔,厉声喝道,“宸妃!你算个什么东西,敢跟本宫这么说话!”
皇后见贤妃的如此剑拔弩张的架势,忙喝道:“行了!今个儿是皇上给延庆王举行送行晚宴,你们一个个吵吵闹闹的成什么个样子!”
说罢,皇后对着侍女软玉道:“软玉,你出去瞧瞧,看看延庆王醒酒回来了没有。本宫方才听着皇上念叨着延庆王了,想必是想见见。”
软玉应了一声,忙去了。
这个时候,赵选侍起身笑道:“皇后娘娘果然母仪天下,懿范后宫。臣妾敬皇后娘娘一杯——”
皇后婉然一笑,旋即举起酒杯道:“赵妹妹又何须如此多礼呢?咱们都是自家姐妹,只要随性便是最好了。”说罢,皇后便受了赵选侍的敬酒。
见皇后如此抬举自己,赵选侍便是娇滴滴地道:“皇后娘娘您调度后宫,后宫便是无人不服,无人不敬佩的。”赵选侍笑脸盈盈地望向皇后,温然道,“如今臣妾看着皇后娘娘与后宫的诸位姐妹如此交好,心里也就踏实了,不用再这么战战兢兢的了。”
赵选侍这般巴结,皇后如何会看不出来?只是,皇后到底是身居中宫多年,早已经学会了安然处之。只见皇后不过眉心一动,旋即笑着道:“赵选侍,你如今正得宠,便是皇上心尖尖上的人,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宫中的诸位姐妹都是好相处的,也自然是会护着你的。”
说罢,皇后击掌三下,却是一个小内监抱着一个红绒盒子进了来。
皇后从小内监的手中接过红绒盒子,缓步到赵选侍面前,柔声道:“这里头是一尊白玉送子观音,本宫特意从宝华寺给你祈来的。本宫听宝华寺的主持净尘大师说,这白玉送子观音灵验的很。回头你就在你的宫室中供上,沾一沾灵气,争取早日怀上皇嗣。”
赵选侍听得皇后这么说,顿时喜笑颜开,赶紧接过了红绒盒子,行礼道:“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臣妾多谢皇后娘娘恩典!”
见赵选侍如此恭顺,皇后显然也是极高兴,遂笑道:“妹妹不必多礼,还是好好将养这身子,早日怀上皇嗣为好。”
说罢,皇后掩嘴一笑,却是道:“其实赵选侍你如今这般得宠,皇上长久地歇在你的启祥宫——你已经什么都不缺了,等那股子孕气一到,自然是水到渠成。本宫就等着抱小皇子了!”
赵选侍正喜不自胜,正当这个时候,李淑媛却是失笑道:“皇后娘娘这话说得真好。只是,不知道是真是假呢?”
皇后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李淑媛,旋即道:“可是李淑媛有所高见么?”
李淑媛淡然开口道:“其实这未央宫中,除了皇后娘娘之外,便是贤妃娘娘最为尊贵了。臣妾听闻,贤妃娘娘初入宫时求子心切,不仅一碗一碗地喝着坐胎药,更是在宫室之中供奉了送子观音。”
李淑媛略一挑眉,道:“只是,这么多年了,贤妃娘娘依旧腹中空空。倒不比臣妾,虽然只生了了公主,却也是个玉雪可爱的好孩子。”说罢,李淑媛深深地看了贤妃一眼。
只见贤妃轻咬贝齿,也不发怒,只是冷然道:“李淑媛,你也不过只是生了个公主罢了,有什么好神气的!这人若是没有福气便就是没有福气。你李淑媛生育了公主,不还是个淑媛么?”
李淑媛轻蔑地看了一眼贤妃,这才道:“臣妾的福气在后头呢,不劳贤妃娘娘您费心周折!”
“你!”贤妃气地只发怔。其实,贤妃如何不知道么?大周后宫历来是有规矩的。先帝驾崩,新帝即位之后,先帝无所出的妃嫔就要一律前往太平行宫中的安乐堂静养,形同软禁,不过是等死罢了。
但是,倘若是生下了孩子,哪怕只是个公主,也是能一律封了太妃,在慈安宫颐养天年。每逢过年过节,还能看到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规矩,下到无官无品的家人子,上到位同副后的皇贵妃,无一例外。自己虽然贵为贤妃,却也逃不出这样的命运摆布。
贤妃想到此处,出奇地没有当场发作,只是咬了咬牙,扯着吉祥的衣裳,低低道:“吉祥,你说,本宫是不是应该有个孩子了……”
吉祥不想贤妃会有此一问,便赔笑道:“您呐,什么都不缺,就缺个孩子。只是,贤妃娘娘您也不必心急,等到了时候了,自然会有的。”
贤妃见吉祥的话中极为敷衍,却也知道自己已经三十多岁,早已经过了最适宜生育的年龄了。贤妃心中有气,咬了咬嘴唇,不说话了。
未央宫词 第282章 :出征(下)
坤泰殿中,诸位妃嫔如此唇枪舌剑,萧绾心却只当做没有看见一般,只是吩咐蕊珠拿来了新鲜的果子,双手奉于慕容景天,柔声开口道:“皇上的酒喝多了,只怕是酒气不散。不如尝一尝这新鲜的果子,吃着倒是清爽落胃。”
慕容景天想来是过饮了几杯酒,眼下也是迷迷糊糊地,也是疏于说话。只见慕容景天眉头一挑,不过疏懒开口道:“朕方才听着下头仿佛有人在吵——她们在说什么?”
“没什么。”萧绾心赔笑道,“不过是诸妃之间斗斗嘴罢了。皇上看着,难道还觉得新鲜么?”
慕容景天伸出手来,笑着刮了一下萧绾心的鼻子,温然道:“绾儿,你真会说话——”
萧绾心尴尬地笑了笑,旋即剥好了果子,服侍着慕容景天吃了。
正当这个时候,却是延庆王跌跌撞撞地进来了。延庆王晃晃悠悠的,一进门便大喊:“景天弟弟!”
延庆王的这一句“景天弟弟”,让坤泰殿中的诸位顿时吓了一跳。大周皇室是有规矩的,皇子一旦继位,名讳便不能被别人所说。一旦说了,便是大不敬的罪过。尽管延庆王的确是慕容景天的皇兄,可毕竟是帝、臣有别,也不能如此直呼慕容景天的名字。
然而,慕容景天却仿佛全然不在乎似的,哈哈大笑,旋即道:“景涛哥哥!”说罢,慕容景天便颤颤巍巍地要起身。
萧绾心吓了一跳,忙搀扶这慕容景天过去。只见慕容景天一把抓住了延庆王的胳膊,爽朗道:“哥哥的酒喝的可舒爽?”
延庆王不过爽朗一笑,道:“是,还不曾尽兴。”
见延庆王也不推脱,慕容景天便是眼眸一动,旋即开口道:“这个好办,后头的静心堂安安静静的,也不闹腾。你我兄弟两个不必管这些麻烦的女人们——走,陪朕你去静心堂再喝一杯!”说罢,慕容景天用另一只手牵住了萧绾心道,“你跟在朕身边伺候着!”
一直默不作声的延庆王妃见慕容景天要带着萧绾心去静心堂,顿时吓了一跳。延庆王妃忙福了一福,道:“皇上,王爷喝醉了,只怕会惊扰了宸妃娘娘。不如让妾身随侍身边吧!”
然而,慕容景天与延庆王却仿佛没听见似的,兄弟两个互相搀扶着便走开了。萧绾心无奈,示意延庆王妃不要轻举妄动,自己便只得跟随着慕容景天去了静心堂。
这静心堂乃是坤泰殿后一处极为僻静的院落。萧绾心见慕容景天与延庆王二人相互扶持着进了堂中,便嘱咐宫人们把酒菜送来。
待一切都打点妥当了,萧绾心只觉得那一日延庆王刺伤慕容景天的事情犹在眼前,便不安地入堂伺候了。只是,萧绾心瞧着延庆王扶着慕容景天甚是稳当,便不声不响地退在一边罢了。
慕容景天喝的酩酊大醉,可延庆王却是目光平静,只是道:“皇上,你喝醉了……”
“可不是!朕……朕……朕醉了。朕,真的……醉了。”慕容景天倒在榻上,眼眸一动,却是开口道:“皇兄,你还记得,咱们兄弟两个第一次喝酒的样子么?”
延庆王眉眼一沉,旋即道:“记得。那一年你才七岁,我才十岁。按着规矩,咱们在那个年纪是不能饮酒的。可是你见着父皇在宫宴上喝酒喝得高兴,便要我替你偷酒来。”
窗外月色融融,延庆王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垂下眼眸,道:“那夜的月色,与今夜真是相像。我明明是大周的皇子,可却是跟个贼子似的溜进了御膳厨房,偷了一壶酒出来。待我把酒偷出来,咱们兄弟两个就躲在太极宫的后头,你一口我一口地喝着——”
慕容景天微微一怔,却是失笑道:“当真是难为皇兄了,还记得那一晚的月色……”
延庆王微微闭目,这才开口道:“父皇生育了许多儿子,可是唯一能与我说上话的,便只有你景天了。我的母妃一直告诉我,我不是嫡子,倘若想争取一个好的前程,便只能去斗,去抢。即便我与你交好,可因为你是嫡子,我是庶子,我也要退让三分,以求保全。”
慕容景天的头脑微微清醒了一些,缓缓道:“淑妃娘娘毕竟是母亲。身为母亲,自然是愿意儿子好的。这样的心思,试问父皇的诸多生育了皇子的妃嫔,谁人没有?也不差淑妃娘娘一个。”
“是么?”延庆王见慕容景天神情淡然,却是不禁嗤笑道,“不过,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一问皇上。”
慕容景天缓缓起身,只是道:“你我兄弟,皇兄有话直说便是。”
“我的母妃——”延庆王喉头一动,道,“我的母妃,到底是怎么死的?”
慕容景天深邃的眼眸中划过一丝不宜察觉的冰冷,旋即道:“这件事,当年便已经水落石出了——淑妃娘娘是不慎跌入太液池中溺毙的。”
“溺毙?”延庆王不禁齿冷,道,“我母妃生长在泽州海边,自小熟悉水性。连大海都能驾驭的女人,还怕一个区区的太液池么?”
“皇兄……”慕容景天见延庆王如此失态,冷然开口道,“许多事,都已经过去了。即便朕有心想要讨一个明白,可是皇兄,你也知道,这未央宫中的事情盘根错节,哪里是这么容易就能分辨地明白的。”说罢,慕容景天深深地看了延庆王一眼,旋即道,“皇兄,你只需要记住,淑妃娘娘早逝,是母后娘娘将你抚养长大的。”
延庆王只觉得仿佛要将自己的牙齿咬碎了似的,恨恨道:“是,是母后娘娘把我带大的。我母妃早早地就去了,母后娘娘才算是我真正的母亲。”
“喝酒!”不知何时,慕容景天已经为延庆王斟好了酒,道,“为了那些永远不可能知道的真相——来,咱们兄弟两个,喝一杯!”
延庆王从慕容景天手中接过了酒水,随口便猛地将酒水饮下,这才茫然道:“我的事情也就罢了,难道皇上也有永不可知的真相么?”
慕容景天微微一怔,却是连连冷笑,道:“朕是天子,是这大周的主人。朕所拥有的,是大周的整片江山。”慕容景天只觉得鼻子一酸,这才哽咽道:“可正是因为如此,朕所受的委屈与屈辱,也比寻常人要多上许多。朕……保不住自己喜欢的女人。”
萧绾心眼眸一动,心中便已经明白了几分:正所谓“酒后吐真言”,慕容景天话中的那个女人,想必就是仁孝皇后了。
这个时候,延庆王却是漫不经心地看了萧绾心一眼,这才道:“皇上说的可是仁孝皇后么?仁孝皇后国色天香,又极为温婉贤淑,当真是个好女子。只是——”延庆王平静地注视着慕容景天,手却指向了萧绾心,道,“那,这个女人呢?”
慕容景天眼睛一眯,这才道:“你是说宸妃?”
延庆王平静道:“仁孝皇后的闺名乃是‘燕宸’,且宸妃的容貌与仁孝皇后是有几分相似的。我很想知道,是不是皇上对仁孝皇后依旧旧情难忘,所以权当宸妃是个替代品?”
萧绾心不想延庆王竟会有此一言,只觉得脑袋一懵,呆呆地说不出话来。萧绾心错愕地看着延庆王,又将自己灼热的目光投向了慕容景天——
“燕宸,她……她,的确是可惜了。”慕容景天勉强一笑,道,“如果朕当初能多信她一些,就不会任凭燕宸被别人陷害了。朕……朕把自己的毕生所爱丢进了那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把她活活耗死了……”
萧绾心只觉得天旋地转,失声道:“皇上!”
慕容景天瞥了一眼萧绾心,这才道:“朕对于燕宸,只有愧疚。但是,斯人已逝,朕又能如何?只不过是把朕对燕宸的所有愧疚都转嫁到宸妃的身上。朕看着宸妃,就想起了燕宸曾经遭受的屈辱和苦痛,朕就会心疼……朕,会一直爱护宸妃,不为了别的,就为了朕曾经辜负了燕宸。”
萧绾心只觉得自己的世界瞬间天崩地裂——
其实,这样的疑虑,自己不是没有过。在自己初承宠时,自己就曾经问过慕容景天,是不是因为自己的容貌与仁孝皇后相似,所以自己才能极近盛宠。当时,慕容景天坚定地告诉自己,不是。
但是如今,一切都已经明白了。或许自己的得宠,并不是因为慕容景天对仁孝皇后旧情难忘,而是因为,慕容景天曾经辜负过这个可怜的女人。可是,仁孝皇后红颜早逝,慕容景天的一腔情谊无处发泄,所以才对自己那么好,那么爱重——算起来,自己也不过是侥幸得到了慕容景天的怜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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