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妙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李飘红楼
回味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别过头去。
“白灼芥蓝、干锅包菜、葱油螺片、糖醋咕噜肉、红烧狮子头,这一道是羊奶蘑菇浓汤,这一碟紫薯山药糕是附赠的,四位请慢用。”苏婵带领文书上前来,两条胳膊稳稳当当地放了四只盘子,在众人瞠目结舌的表情里将餐盘安全平稳地摆在桌上,面无表情地报菜完毕,转身要走。
“苏三儿,苏三儿!”回甘一叠声招呼,笑道,“你这丫头,总是这么性急!我问你,这狮子头是谁做的?”
“二姐。”
“是吗,我还以为是我们家阿味做的。”回甘有点失望,回味的招牌菜就是狮子头,他还以为回味这次帮了手,“阿味他还真打算一直给小妙妙打下手啊?”
“他手艺不如我二姐,让他上手会搞砸我二姐的比赛。”苏婵不客气地说。
“苏三儿,你是在鄙视我家三儿吗?”回甘不高兴地问。
“你是看不起我二姐是从小酒楼里出来的,所以觉得从回香楼出来的就能压我二姐一头吗?”苏婵绷着一张脸回问。
一瞬间,电闪雷鸣,火光电石,噼里啪啦的小火花在两人的视线间乱窜,文书仿佛看到了两人身后都站了一只大狗在气势汹汹地对视着。
这就是东家说的当弟控病人遇上姐控患者吗?
“这汤不错啊,特别爽滑润糯,怎么做的?”抵不住餐桌上徐徐飘来的诱人香味,率先忍不住开动的梁敞惊叹地问。
“回殿下,那是羊奶蘑菇浓汤,是我们东家的招牌菜,先将黄油在锅里融化,之后转小火加入面粉炒匀,等到黄油结成块,分多次倒入羊奶,每一次都要等到黄油彻底融化后再添加,一直到再也看不到黄油结块。之后转中火一边搅拌一边加热,等到奶汤变得粘稠,倒入薄荷末和豆蔻粉,搅拌加热一会儿之后再倒入少许的葡萄酒和清高汤,再放切成片的白蘑菇、鲜虾仁和葱白圈,出锅之前再倒入我们东家自己配制的香料粉。这一道汤不能加盐,吃的主要就是奶汤的醇滑和浓厚。”
梁敞略惊讶地看着他,这会儿已经不是在惊讶羊奶和蘑菇竟然可以这么吃,且苏妙一个小小的丰州主厨居然能够如此娴熟地掌握只有宫廷御厨才擅长的黄油菜肴:
“你是……读书人吧?”他饶有兴致地问。
“回殿下,学生之前在丰州的官学里,因乡试日期将近,先生将学生等人派到崇如书院来学习,一直到乡试结束。”
“你和苏家,是什么关系?”这人虽满身书卷气,业务的熟练度却完全是个伙计。
“回殿下,学生是苏记品鲜楼的伙计。”文书坦然地回答。
“你到底是学生还是伙计?”这是两种完全不能兼任的角色,别说君子远离庖厨,读书人当伙计更是闻所未闻。
“回殿下,东家收留了身无分文无处可去的我,在会试没有进榜之前我要用做工来抵偿欠东家的债务。”
“你这种读书人本王还是第一次见,之前碰见的全都是不为柴米油盐折腰、不向世俗风气低头的酸腐之辈,你能放下自尊偿债,不错。”
“东家说,连活着都不会的人没有资格自称‘读书人’。”文书淡淡地笑道,恰巧有客人招呼一声“文小哥”,他应了一句,紧接着恭恭敬敬地笑道,“若殿下没有其他吩咐,学生就先告退了。”
梁敞点点头,看着他淡定自若地离去,又望向站在灶台后面玩花式烹饪笑嘻嘻自得其乐的苏妙:
“能说出那样话的姑娘,也不错。”
“殿下,那是我家小弟妹。”回甘笑眯眯地提醒一句。
梁敞回过神来,对上他可疑的眼神,哧地笑了:
“我又不是那个意思!你别浑想!”(未完待续。)
...





妙味 第二百五六章 死结
白灼是粤菜里常见的烹饪技法,指的是以滚水或汤将青菜烫熟,这种烹饪法听起来很简单,要真正做到完美却需要相当丰富的经验,焯烫过的青菜必须要生熟适中,太生失去了焯烫断生的意义,太熟蔬菜就老了。另外在颜色方面,焯烫本身也是有保留住青菜翠绿的目的,可掌握不好焯烫时的火候和时间,再青翠的青菜也会变得萎黄,因此娴熟的技巧成了这道菜成功的关键所在。
苏妙抽空将一棵翠绿的芥蓝递到一边闻着青菜的幽香一边弯着眉眼不停地念叨着“好香”的林嫣面前,林嫣最喜欢吃的就是脆脆嫩嫩的青菜。
林嫣欢喜一笑,夹过来放进嘴里,芥蓝下端的老叶连茎已经全部去除了,只留出最嫩的部分,在芥蓝断生之后用凉开水冷却,沥干水分后,浇上用鲜酱油、细砂糖、清汤和姜丝熬煮成的酱汁,刚刚好的脆嫩口感,美滋滋的甜鲜风味,林嫣陶醉地眯起一双卧蚕眼,极是惬意地笑道:
“妙妙你好厉害,连青菜也能做的这么好吃,吃了这个,即便是再不好的心情也能马上变得开朗起来!”
“你心情不好?”苏妙扬眉,问。
林嫣闭了嘴,讪讪地笑了笑,转身,掀开蒸笼,将新出笼的那洁白如玉的糕点取出来,用抹了凉水的刀子切成小块,捏了一块回手塞进正烧菜的苏妙的嘴里,笑道:
“桂花糖蒸新栗粉糕。”
清甜爽口,细腻绵滑,桂香浓郁。
“你真的很擅长做桂花点心呢。”苏妙用赞叹的语气说。
林嫣温温一笑。
“林嫣你是千金小姐吧,千金小姐都得会做点心吗?”苏婵背靠在灶台的边沿上偷懒,一边吃刚出蒸笼的点心,一边好奇地问。
“梁都里的姑娘至少都会一两道拿手的,这个在未出阁前会由母亲教授。”
“你娘很会做点心?”
林嫣表情一僵,顿了顿,浅笑着回答:“我是自己学的。”
“这么积极。你喜欢做点心?”苏婵越发好奇了,绷着一张脸问。
林嫣的表情越发尴尬,讪讪地笑答:“因为母亲喜欢吃,所以自己就学了。母亲不爱吃太甜的点心,用糖桂花来做既有甜味又不会太腻,而且更巧的是,成亲以后我才知道世子爷他唯一能吃得下的就是桂花点心……”她解释的语速很匆忙,因为是一边在准备原材料一边回答的。这个样子显得她的语速越发迅快,或许正是因为她的语速太迅快,脑袋已经跟不上她的语速进行反应了,直到一番话说完,她才惊觉自己说漏了嘴,话音戛然而止,她呆了一呆。
“婵儿,上菜去!”苏妙将一盘胭脂鸭脯塞进苏婵手里,重重地吩咐。
苏婵也觉得自己问的有点多了,乖乖地应了一声。端着盘子走了。
苏妙之前曾听回甘说过,林嫣幼年丧母,是由继母养大的,本来以为是母慈女孝,结果这个继母因为自己生不出儿子来,竟然觉得是林嫣冲了她,而她自己生的女儿有林嫣在前面挡着她也觉得是个阻碍,于是在林嫣快要到及笄时,这位继母终于下决心打算把林嫣干掉,这件事后来在梁敏的掺和下成了轰动整个梁都的大案。一出继母谋杀嫡女的戏码,不过这件事的结局是林嫣替她的继母求了情,狠毒后妈的下场只是青灯古佛,而后妈生的坏心眼的妹妹也没有得到什么惩罚。反而顺利地出嫁生了两个儿子还总是来讽刺林嫣是只不下蛋的母鸟。
关于林嫣的性格苏妙其实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林嫣是个温柔亲切的好姑娘,她是个好姑娘,只要知道这一点就足够了。一个好姑娘即使最开始的运气差了一些,但只要一直保持住珍贵的秉性,早晚会收获美丽的结果。这一点苏妙一直坚信着。
“林姐姐,那桌的姑娘想问你这桂糖糕是怎么做的,我说这个不能教的,她一直央我来求你,你能告诉她吗?”苏烟走过来,问。
“又不是什么难的,用不着保密,我这就去,烟哥儿帮我把这个端到七号桌去吧。”林嫣将两碟新栗粉糕递给苏烟,解了围裙,含着笑去了。
苏妙望着她向一桌子姑娘的地方走去,明明从东边走会更近,她却偏偏很别扭地从西边绕了个大远拐过去,原因显而易见,因为梁敏那桌在东边。
“还是很在意嘛。”苏妙挥舞着炒菜勺,哼哼着说。
“十年的同床共枕,即使是和一条狗睡在一起,也会很在意。”苏妙说得含含糊糊,在她身旁切菜的回味却很轻易就懂了,淡淡地接口道。
苏妙哈哈大笑:“你好坏,变着法地骂你大哥是狗吗?”
回味看了她一眼,绷着脸道:“你别总是‘大哥大哥’的,我都跟你说过了我姓回他姓梁我和他没有关系,你为什么就那么喜欢把我和他拉扯到一块去?”
苏妙并不在意他的脸色,眉一扬,望向东边的餐桌,理所当然地回答:
“因为我觉得他心底里很想亲近你,你心底里也很想亲近他,不然我才不管闲事。越是对待自己在意的人越是不坦率这一点你们两个还真是出奇的像呢,明明是两种类型的人。”
哐啷!
一刀重重地剁进菜板里!
苏妙睨了一眼回味黑沉沉气焰高涨的脸,哼了一声:
“胆子肥了,还敢跟我来这个,这招明明是我专用的。把排骨捞出来剔骨剁成肉末给我,十分钟!”
“……是。”回味的气焰弱了下来,不甘不愿地应了一声,因为她是厨长,在烹饪过程中助手必须听命于厨长这是常识。
苏妙满意地点点头。
林嫣向对桂花糕的制作过程感到好奇的年轻姑娘详细地传授了制作方法,对方很欢喜,连连道谢,一张喜气洋洋的小脸红扑扑的。
“姑娘这么想知道做法,莫非是因为非常喜欢吃桂花糕的缘故?”林嫣最喜欢看未婚姑娘那天真烂漫的笑脸,没有生活重担的烦忧,没有婚姻束缚的烦扰。见那姑娘笑得甜蜜,不由得多问一句。
“哪呀,她是为了她未来的夫君!”少女的闺蜜促狭地笑着,用力撞了撞少女的肩头。挤眉弄眼地道,“听说那郑家哥哥最爱的就是桂花甜糕!”
“阿巧,你再说,看我不撕烂了你的嘴!”少女满脸涨红,扑过去和同伴撕闹。
林嫣却觉得心脏一沉。一张先前还在笑的脸僵硬下来。
“姐姐,你没事吧?”少女见她脸色突然变得不太好看,担心地问。
林嫣摇了摇头,望着她充满了对未来喜悦与期待的脸,顿了顿,含笑说:
“原来姑娘要成亲了,恭喜!”
少女越发不好意思,涨红着脸害羞地笑。
林嫣苍白地笑了笑,转身,往回走。这一次却不知道是因为眼神不好、地面不平亦或是心情太差的缘故,老毛病突然发作,一个左脚绊右脚,啪叽,向前扑去!
然而这一次没有习以为常的脸着地,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托住她失去平衡的身子,熟悉的沉檀味道幽深地扑过来,存在感极强地萦绕周围,让她的心咯噔一声!
“你走路就不能小心一点吗?”梁敏蹙眉,无奈地问。
这无奈的语气在林嫣听来却是气愤和责备。她直起腰身,也不知道哪来的那股子烦躁,她用力甩开他的手,力道之大动作之突然让梁敏惊了一跳。
梁敏还没来得及说话。一句莺声燕语自身后传来:
“啊呀,世子妃,你这身打扮是?”
林嫣望过去,映入眼帘的是三名盛装出席靓丽异常的女子,丁荟、丁兰、丁茹打扮得一个比一个娇俏,这里只是一处户外餐厅。三个姑娘明摆着是来用餐的,可是打扮的却好像是要去参加宫宴,繁复的头饰,曳地的裙摆,浓艳的妆容。
“啊,来了三只芦花鸡!”苏妙站在灶台后面,抬头时远远地看了一眼,顺嘴惊叹了句。
回味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陈盛正从笼子里提出来一只芦花鸡,瞅了一眼手里的鸡,再抬头看了看盛装前来、色彩斑斓的那三位,哈哈哈大笑起来。
回味笑得更欢。
“阿味哥哥!”丁兰总算找到回味了,立刻撇下姐妹提着裙摆小跑过来。
“她头上戴着的……是鸡毛吗?”苏妙望着丁兰的发饰上镶着许多根漂亮的羽毛,七彩炫烂,随着她跑步不停地晃动,愕然地问。
“那是锦鸡的尾毛。”回味笑意盎然地回答。
苏妙愣了愣,忽然扑哧一声大笑起来。
回味看着她笑,止不住也跟着笑起来。
丁兰跑到灶台前戛然止步,愣愣地看着他们两个瞅着自己笑成一团,一张小脸刷白不知所措,她被笑得毛骨悚然。
丁荟目睹了林嫣之前的狼狈,唇角掠过一抹蔑笑,锋锐地盯着梁敏握着林嫣手指的手,顿了顿,昂起下巴讥笑道:
“世子妃,你这身打扮又是在做什么?该不会是在梁都里做点心做腻歪了,特地跑到苏州来给这些庶民做点心吃吧?”说着,她轻蔑地向周围的食客扫了一眼,华贵的装扮确实让不少平民怯生生地低下头。
这样的挑衅林嫣已经习惯了,反正接下来的话肯定是她不懂规矩、小家子气、不配做世子妃、不配做王府的女主人之类的,这样的讽刺先前会拐弯抹角,之后会越来越直白,一直会发展成恶毒的诅咒,这些敌对性极强的言语攻击先前她还会觉得伤心难过,而现在,她已经麻木并感到腻烦了,腻烦到连想费脑筋去应对都提不起精神了。
“世子妃……”丁荟见林嫣没有回应,越发轻蔑,才要说话。
“丁姑娘,”林嫣回过身,这是她第一次正面直视对她丈夫心怀企图的姑娘,窄袖下的拳头暗暗握紧,她强撑着一股勇气,低却沉静地道,“我已经不是世子妃了,早在两年前我就已经和世子爷和离了,所以,你没必要再对我浪费口舌了。”
话音落下,许多人都呆住了。
噼里啪啦!
瓷器摔碎的声音!
梁敏阴着一张脸循声望去,一张本就乌云密布的脸越发阴沉,路过附近的宁乐在听到林嫣和离宣言时居然手一抖,将一托盘碗盘打翻。
宁乐也愣住了,他呆呆地望着林嫣。
梁敏的脸色越发难看,他突然愤怒至极地抓起林嫣的手腕,扯一只小鸡仔似的将用力挣扎的林嫣拉走,当着呆若木鸡的丁荟的面。
一脚狠狠地踹在屁股上,差点把宁乐踹到面前的瓷片渣子上跪着去。
宁乐回过神来,转过身,正对上苏婵那张比木板还平的脸。
“没用!”苏婵冷冰冰地从淡色的嘴唇里吐出两个字,抱臂,转身,走了。
宁乐呆了一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脑袋此时为什么是空白的,他会动的木头人似的蹲下来,一言不发地捡拾地上的碎瓷片,心却跳得飞快。
湖畔。
柳枝垂岸。
林嫣被重重地一甩,差点被甩到湖里,扶住树干才险险地站稳脚跟,接着便听到他愤怒地低吼了一句: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时候?我纵着你的性子陪你胡闹了这么些天你还嫌不够,你非要闹到让整个岳梁国人尽皆知,让瑞王府的所有人都跟着你丢尽颜面你才肯罢休是不是?”
林嫣因为这样的对待,这样的言语,心里又憋起一股气,她别着头不去看他,一言不发。
梁敏越发恼火,他是个沉静冷酷的人,同样是一个发起怒来就无法遏制的人,他用力捏起她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扳过来,逼迫她直视他。
“说话!”他沉声命令,“我最讨厌的就是不说话的你,你什么都不说我怎么可能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他说了一句很刺心但却很诚实的话语。
林嫣被强迫直视了他一会儿,忽然伸出手,将他捏着自己的手推开。
“我们分开吧。”她低声说。
梁敏望了她片刻,他忽然笑了起来,冷笑起来:
“既然还是一开始的那句话,那你在东平侯府的那一次假装晕倒又算什么?”他问。
林嫣的心蓦地一颤,有酸楚的味道漫了上来,他果然是有察觉的,认为能骗得过他的她才是自欺欺人吧。
她低下头,掩去了泛了微红的眼眶。
“我至今依旧舍不得你,即使我们早已经不像最初成亲的那段日子,即使你纳了魏娴雅,即使她坏了你的骨肉,我依旧舍不得你,可是和你生活在一起太痛苦了,若我是个聪明又勇敢的女子就好了,可我不是,我已经不再是年幼无知的十四岁,十年的婚姻,我得到的并非是勇气,反而越来越胆怯,我,没有勇气再回到你身边,只会重蹈覆辙罢了。”她含着悲声,语气凄清地说。(未完待续。)




妙味 第二百五七章 两匹紫云缎的得主
梁敏不知道该怎么样继续说下去。
我舍不得你,这是多么甜美的一句,让人听了一颗心便会柔软下来,如果她不继续说后面那番话的话。
如果她不说后面的那番话,这会儿他们已经可以启程回梁都了,他还是瑞王府的世子,她还是瑞王府的世子妃,过去的那些混乱与荒唐就此翻篇,他们还是他们,一直不曾改变过。
梁敏认为在过去的十年中他做的最伤害林嫣的事情就是纳了魏娴雅,这想法也没错,因为除了这个,他基本上还算是一个合格的丈夫,哪怕是他很迫切地想要一个子嗣,哪怕是他的确不敢为了妻子忤逆母亲,但在这两件事里他还是很努力地尽量不对妻子造成伤害。
他没想到即使他已经非常努力了,林嫣依旧受到了难以忽略的伤害,她说和他在一起她非常痛苦。
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嫣也明白他努力了,可是这种努力毫无效果,因为他们始终不合拍,而她也始终没有足够的勇气和能力去调整他们之间,找到能够彻底解决问题的方法,这才是最让她觉得悲哀和可笑的地方。
他们都努力了,结果却变成了更糟。
“我们是由皇上赐婚的。”因为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所以他抛出了一个与主题毫无关联的理由。
“我是不会连累王府的,若皇上要怪罪,我一人承担。”这个时候的林嫣倒是很有勇气,在不会和他扯上关系的事情上,她并非不能够鼓起勇气,顿了顿,她自嘲地笑了一声,“再说生不出子嗣本身就是七出之一。”
“我,”他说,“不要孩子也没关系。”其实内心底他还是怀着一丁点期待的。他希望一切只是时间问题,最后他们还是能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只是他不敢把这样的期待表现出来,她会逃得更远。
林嫣望着他的脸。这是她第一次自愿直视他,他的眼神很坚定,就像是浓的化不开的墨,漆黑、凝固、没有光亮。奇怪的是她并没有为之一振的情感,或许她知道这是不可能的。就算她这个世子妃再不称职,她也明白繁衍子嗣绵延荣耀是身为世子的职责:
“不要承诺你做不到的事啊。”她凄然地笑着,说。
孩子终究还是他们之间的一大障碍,并非是借口,如果不是因为无法生育子女,她也不会一直怀着愧疚与自责小心翼翼地活着,若是真的有了子女,就算是为了孩子,她也会强硬起来,将一切不安定的因素扼杀在最初。
“你不相信我?”梁敏冷笑了一声。沉沉地问,也不知是在讽刺谁。
林嫣看了他一会儿,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手在鬓间抹了一把,轻轻地叹道:
“阿敏,魏娴雅是母妃为你挑选的第七个侧室,除了之前母妃曾对你提过的那三个人,还有魏知书、魏婉婷、和魏娴优,母妃曾经用杀了我来威胁我就范,我都没有妥协。因为我知道母妃只是在吓唬我。若这次的事发生在几年之前我也不会那么做,但这一次不一样,十年时间,母妃的耐性已经耗尽。母妃这一次是真的对我动了杀心,她处置了春晓就是在警告我,我若是无法诞下子嗣,就不配继续在世子妃的位置上。母妃她现在非常焦心,因为阿味已经是弱冠之年,府中都在传言因为我无法生下子嗣而你又坚持不纳妾。父王担心瑞王府后继无人,所以有意废了你的世子之位改为让阿味来做这个世子。”
她顿了一下,语气虚软地说:“我知道父王不会,至少现在不会,现在我也知道阿味无心回瑞王府去,但今后的事情谁知道。你是未来的瑞王,你的儿子是未来的世子,这是无法回避的事实,我已经没有勇气再看着你的妾室进门了,我的心也没办法宽大到可以抚养别人的孩子长大……”她突然自嘲地笑了起来,用手心掩住半边脸,觉得十分可笑地笑了起来,“我很愚蠢对不对,明明什么都没有,却还挑三拣四的!”她在他悲悯的注视里笑了一会儿,然后她抬起头,楚楚可怜地望着他,她的语气里充满了亏欠与惭愧,“对不起阿敏,我就是这样自私又懦弱,即使是现在,我想的最多的依旧是我自己的感受。跟你回梁都并不是困难的事,可怕的是回去之后的日子,那些痛苦和可怕的事,你帮不了我。”她软弱无力地说完,睫毛一眨,两滴泪珠顺着眼眶滚落下来,她摇摇晃晃地倒退了一步,转身,离开了。
梁敏没有追上去,他想追上去,但是当他感知到她的表情和语气里那些刻骨的痛苦感觉时,再多的想要挽留也在这一刻变得苍白起来。
无论是母妃的问题还是子嗣的问题他都解决不了,而他们的所有矛盾都是围绕着这两个问题衍生的,根本问题无法解决,即使再努力地要拆解那些矛盾都是徒劳无功。
东湖畔的花园餐厅。
回甘翘着二郎腿坐在椅子上嗑瓜子,看着林嫣红着一双眼眶绷着一张木讷的小脸回来:
“啊呀,谈崩了!”
“依我看是世子妃太过固执了,成亲一年未有子嗣就应该为夫君纳妾,世子十年才纳了一个妾她还不知足,瑞王妃那样强硬,瑞王爷还不是纳过两个侧妃,现在又搬到回香楼去居住了。”梁敞不以为然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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