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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柳钰话出口就知道坏了,连忙赔不是:“我就是听村里人说多了,随口就秃噜出来了,我不会说咱猫儿.......”
柳侠一下恼了:“你还敢说猫儿?猫儿咋了?拖油瓶是啥?是叫人拖着改嫁或再娶,猫儿又不会叫人拖着,我看谁敢说猫儿是........哦,哦,猫儿睡了猫儿睡了,小叔搂着呢孩儿.......”
猫儿把脸儿转了个方向,还是觉得不舒服,继续扭,柳侠恶狠狠地瞪了柳钰一眼,把猫儿抱起来把尿,口哨一响,猫儿闭着眼睛开始尿,尿完都没睁眼。
柳侠躺回被窝儿抱好猫儿,压低嗓子对柳钰说:“你出去跟他们说,谁要敢说猫儿是拖油瓶叫我听见了,我不把他家砸个稀巴烂我就不姓柳。”
没人会当着柳侠的面说猫儿拖油瓶,所以柳侠也没机会去把谁家砸个稀巴烂,倒是柳侠,他回到学校后快被老师给收拾个稀巴烂了。
柳侠和柳海回到学校是半个月以后,因为那场雪还没有化,跟着就又来了一场,往年如果这样,他们一个月都不会再去望宁上学,可现在他们上的是荣泽高中,柳侠、柳海又马上要期末考试了,他俩真不敢再耽搁了。
最后是柳长青、柳长春、柳魁三个人一起把他俩送到了望宁。
五个人都滚了一身泥,早上那会儿是路冻得硬邦邦的,上坡下坡都滑的收不住脚;十点后太阳把向阳处冻住的黄胶泥地面融化了,无论他们如何小心,还是会滑倒。
公共汽车不敢走千鹤山,绕到三道河公社走,到荣泽汽车站的时候,已经快五点了。
在荣泽汽车站下车,一路上的人都在看他们。
他们到学校的时候,传达室的大爷看着俩泥人儿,差点不让他们进门:“这是西边盖楼动土没上供,把土地爷给招出来啦?”
所有的教室都在上课,俩人狼狈的往寝室跑。
寝管是个三十来岁的女教师,但并不教课,听说是接她原来在荣泽高中退休的父亲的班过来的,本人只有初中文化,人挺好,从不刁难学生。
她看到两个人的样子也给吓了一跳,俩人简单说了两句情况,她就开门让他们进去了,
除了棉袄,俩人全身上下其他的衣服和鞋子都不能再穿了,好在他们还有一身换的,俩人都有一身柳魁从部队带回来的绒裤改的内衣。
寝室跟冰窖一样,柳侠哆哆嗦嗦的换好了衣服,把脱下来的泥衣服端到院子水管那里,柳海也正好端着他的过来,他把柳侠的盆子接过去说:“衣裳我洗,你赶紧去上课,下课就去找您蒋老师补请假条,要是上课的老师嚷你,不能犟嘴,记住啊!“
柳侠知道柳海的意思,回屋抓了书包就往教室跑。
柳海必须把泥衣服先洗出来,等晚自习回来,抢水刷牙都难,更不用说洗衣服了,而且泥留在衣服上干了之后,永远都洗不净,只能趁着湿赶紧洗。
柳侠走到半道,想到这一节他们班是政治课,就觉得有点害怕。
他的政治老师黄志英是个男的,三十多岁,人不高,特壮实,脾气极坏,打骂学生比喝凉水还方便,骂人尤其难听,柳侠觉得他要是个女的,肯定比牛三妮那张嘴还腌臜。
柳侠不怕挨几下打,但他受不了辱骂。
柳侠喊了声“报告”。
里面正在照本念书的声音停了,过了几秒才传出黄志英不带一点感情的声音:“外面等着。”
太阳已经下山了,同时也带走了它微弱的余温,走廊外面是冻成疙瘩的成堆的残雪,北风顺着走廊刮。
柳侠刚刚换过衣裳,身体本来就没暖热,没一会儿就被冻得控制不住的发抖,脚趾头真跟猫咬一样的疼。
但他不敢乱动,更不敢跺着脚取暖。
黄志英是没事也能找出事修理学生的,这时候柳侠敢有一点让他觉得造次的行为,等着他的就是拳打脚踢和不堪入耳的骂。
柳侠只敢把手放在嘴边,轻轻的哈着气暖暖手。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在柳侠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冻死的时候,门开了,一个女同学伸出头轻声说:“柳侠,黄老师叫你进来。”
柳侠如遇大赦一样赶紧推门进去,准备往自己在第二排的位置走的时候,黄志英说话了:“我说让你进来,说让你去座位上了吗?”
柳侠只好站着不动,他知道自己这算旷课,是很严重的违反校纪行为,他已经准备好了,只要不打脸,不骂的太难听,打死他也认了。
他们弟兄几个都挨打,柳侠挨得更多点,但不管是柳长青还是孙嫦娥,从来不打孩子的脸。
黄志英抱着膀子,一只脚敲打着地面站在讲台上,面无表情的看着柳侠:“上来,让全班都看看你那好样儿!。”
柳侠再次深吸一口气,走上讲台,以前黄老师这样教训其他学生时,柳侠在下面看没什么感觉,只是一再提醒自己在黄老师的课上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不让他抓住打骂自己的理由。
现在这种惩罚轮到自己,柳侠觉得无地自容。
黄志英用一根手指挑着柳侠的下巴,冷笑了一声:“柳侠,是吧?你他妈了个*真以为自己是个大侠啊?我的课你不想来就不来,想来你就跟大爷一样来了?”
柳侠握紧了拳头,眼睛盯着讲台上的三斗桌,让自己不要去看黄志英。
他怕自己的眼睛暴露自己的愤怒。
柳家骂孩子的话基本就是“混账东西”“小兔崽子”和“小鳖儿”这样的话,后两个甚至带一点溺爱在里面,满嘴跑生殖器的骂人话,柳长青自己从来不说,也从来不允许孩子们说,柳侠那次对柳茂,是个例外,那会儿他杀了柳茂的心都有。
黄志英看柳侠原本有点胆怯,但突然抿紧了嘴唇的样子,冷笑了一声,眯着眼睛带点咬牙切齿却依然是不紧不慢地口气说:“咋啦?说你两句你还不服气是不是?”
他猛推了柳侠肩膀一下,突然间咆哮起来:“不服气妈了个逼的你就滚,就你这样的臭狗屎老子还不想教呢,妈了个逼你还想跟我瞪眼,还想.........”
柳侠被推了一个趔趄,如果不是他急忙间抓住了三斗桌,肯定得摔到讲台下。
他一站稳就对着黄志英大声说:“黄老师,我旷课不对,你随便打,罚我站走廊去操场跑圈都中,但你不能再骂我!”
黄志英和全班学生都被柳侠的举动给震惊了,原本就安静的教室此刻真的是掉根针都听得到。
黄志英不再冷笑,他瞪大了眼,真正咬牙切齿的开口,两根手指头狠狠戳在柳侠的额头,把柳侠戳的不停的往后退,一直退到三斗桌另一头,他往柳侠膝盖上狠狠跺了一脚。
柳侠被跺到了讲台下,他扶着第一排同学的桌子刚站稳,黄志英拎着他的袄领子把他又拽上讲台,手指再一次戳着他的额头:“妈了个逼你说啥?随便打?不能骂你?哼哼哼........妈了个逼我今儿就是骂你啦,你能咋着?妈了个逼我现在就在骂你你还敢咋着我?我操您妈你看你那土鳖样儿,日您妈........啊.........妈了个逼你.........啊,啊——.........我日您妈,啊——......你敢打老师..........你..........”
所有的学生都站了起来,看着平日里穿的又旧又土但总是乐呵呵的柳侠此刻像一只发怒的老虎一样突然跳起来,抓起黄志英放在桌上的书砸向他的脸:“日您妈我叫你骂,日您妈我叫你骂,叫你骂.........”
柳侠疯了,手里的书打飞了,他又拎起了讲台上老师的椅子,砸了三下后,那平日吱吱呀呀的椅子就散成了一片棍子。
猝不及防被打的黄志英抱着头退到了讲台下面,把第一排学生的课桌撞得向后倒去。
那几张课桌的学生站起来往旁边挤,女学生们目瞪口呆,男学生兴奋的睁大眼睛往前挤着看热闹。
他们中只有极个别学习好或者是家庭背景硬的人没有被黄志英打骂过,他们中也有人反抗,但他们的反抗仅仅是偷偷少跑几圈或背后痛骂他家祖宗十八辈。
柳侠这样的是第一个。
柳侠被骂红了眼,所有的理智都被愤怒冲击得一干二净,他扔了手里的椅子腿,拎起第一排的一个凳子追着黄志英又砸了上去,:“叫你骂,叫你个杂种骂俺妈........日您娘,我叫你敢骂俺妈.........”
班长陈晓峰冲过来抱住了柳侠:“柳侠,柳侠,可不敢啊!“
隔壁班的老师和学生听到声音都跑了过来。
两个老师挤过来扶着捂着头、指缝里正往外流着血的黄志英,大声呵斥柳侠:“快把东西放下,你这孩儿咋回事,连老师都敢打,班长呢,陈晓峰,去叫您蒋老师过来,快点,柳侠,你别动,你敢打老师,你等着,现在的学生是翻了天了.........”
除了班主任,临近几个班其他代课老师都一样,所以几个班的学生他们都认识,柳侠也认识这两个老师,一个是教数学的崔老师,一个是教物理的李老师。
但此时此刻,不要说是老师,老天爷来了柳侠也不会罢手。
看到有同事过来,黄志英不再躲,却也不敢过来,就站在那里骂:“马勒戈壁,柳侠,你等着,我操您妈,你个要饭样的土鳖,看我不弄死你.......”
柳侠被高大的陈晓峰从后面箍着,胳膊动弹不得,但手里的凳子他依然攥得紧紧的,挣扎着还要扑过去继续打,同时破口大骂:“你算啥球老师?姓黄的杂种,你再敢骂我一句试试,日您妈我要是不弄死你我不姓柳,日您妈你不是您妈生哩?你凭啥张嘴就骂俺?俺是来学习哩不是来叫你这个狗-日的杂种骂哩........”
班上两个胆子比较大的男生过来帮陈晓峰一块拉住柳侠,柳侠挣脱不了胳膊,猛抬腿狠狠往黄志英脸上蹬去.......
.........
一年级九班柳侠把教政治的黄老师打得头破血流的事不出一个小时就传遍了全校。
老师们义愤填膺,坚决要求开除这种目无师长的害群之马。
学生们兴奋异常,尤其是黄志英教的几个班的学生。
总算有人替他们出了口恶气。
全校的学生都在打听哪个是柳侠。
柳侠和柳海此刻站在校长王占杰的办公室里。





一路凡尘 第27章 惶恐
柳海洗完衣服跑着去教室,刚出住宿区就看到两个老师揪着柳侠往老师办公楼那边拉,柳侠踉跄得几次都差点摔倒。
柳海没工夫想发生了什么事,他看到的就是两个比幺儿高大的老师揪着幺儿的衣裳在打他,幺儿几次被打的都要倒地上了。
柳海冲过去就把更强壮些的崔老师给撞开了,一把把柳侠扯过来护在身后,瞪着眼睛跟俩老师对峙,结果一起被带到了校长办公室。
此刻,王占杰和其他两位副校长、一位政教处主任都冷脸坐着,看着站在屋子中间,紧挨在一起的兄弟俩。
柳侠嘴巴闭得紧紧的,一脸桀骜的看着窗外。
柳海眼睛盯着地面,右手却紧紧的握着柳侠的手。
副校长吴保军说:“您都看看他那态度,哦,你刚才说恁多,意思就是你可有理对不对,老师骂了你两句你就该打老师,对不对?”
柳侠吸了一下鼻子,声音不大的说了一句:“他凭啥骂俺妈?”
吴保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王老师,这种学生要他干啥,现在就应该宣布把他开除了。”
其他几个人都附和着,看柳侠的眼神像在看一堆垃圾。
柳海拽着柳侠不让他动,自己往前走了一步:“老师,俺小侠以前都可尊敬老师,不信您去问问俺以前学校的老师,俺旷课是俺不对,可俺真的是过不来上窑坡.........”
政教主任安宝成厉声打断他:“又说您那啥上窑坡,一个小土坡儿就成了您俩旷课的理由了?红军长征两万五千里啥崇山峻岭没走过?您那坡比六盘山还高还陡?就算是比六盘山还高还陡,只要是真的有决心,一样能过来,红军不是都走过来了吗?”
柳海哑口无言了,他学过毛-主-席的诗,知道六盘山很高,但他不知道上窑是不是比六盘山高。
吴保军厌恶的看着他俩说:“跟这种垃圾学生有啥说哩,我的意见是马上开除,要不,一粒老鼠屎,糟蹋一锅汤。”
柳侠扭过了头,仰脸看着吴保军:“那黄老师算不算老鼠屎?他给俺上课光会照着书念,还高兴打谁就打谁,想骂谁就骂谁,俺要是老鼠屎,那他是啥?
俺伯俺妈说,谁都是人生父母养哩,谁家的爹娘养孩儿都可难,所以谁家的爹娘都不能乱骂,黄老师他凭啥就能?我旷课不对,我写检查,我罚站,我叫老师随便打,他凭啥骂俺妈?”
他还想问一句,要是有人当面骂您妈,你打不打他?
但柳侠到底不敢,面对一群成年人,一群他从听懂话以来就被父母教育一定要尊重、此时此刻又掌握着他命运的人,他再小再冲动,也明白自己的身份。
吴保军一下火了,过来推了柳侠一把:“你翻天了啊,还质问起老师来了,你再说一句叫我听听!”
如果不是柳海拉着,柳侠差点撞在身后着的正旺的大铁炉子上。
柳海把柳侠护在怀里,嘴唇哆嗦着瞪着吴保军。
再有人敢打幺儿一下,他就豁出去拼命了,管他娘哩开除不开除。
吴保军居然没有再动手,就那么和柳海瞪着眼站着。
其他几个学校领导还是原来的腔调。
“叫家长,马上让他们把人领走,少家失教,这样的孩儿咱教不了。”
“黄老师光会照着书念那也是您的老师,老师骂你几句咋了?你不认识自己的错误,还说老师这那那这,既然你恁有本事,那就别要老师,自己去考个大学叫全世界都看看。”
..........
王占杰等所有人都说完了,才对柳海说:“叫您家长来一趟吧,我得跟他们谈谈。”
柳海楞了好几秒钟才说:“没法叫俺家人,俺翻不过上窑坡。
还有,俺那一身衣裳都洗了,我要是回去,身上这身衣裳也都弄成泥,俺妈该作难了,她没啥给俺换了。“
几个老师都不耐烦柳海的话:“别再说您那上窑坡,他们要是过不来,您俩直接走人就妥了。”
王占杰站起来,对几位领导说:“您都先回去吧,吴老师一会儿还有课,我再跟他俩谈谈,完了咱们再商量咋处分。”
吴保军不满的说:“情况明摆着哩,还商量啥?必须开除!“
几个人离开后,王占杰对柳海说:“我要是单独跟柳侠谈,你是不是不放心?”他的声音有很重的胸腔音,带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他这句本来是相对温和的话听起来也很严厉。
王占杰是校长,同时带高二四个班的数学课,其中就有柳海的那个班,柳海比较了解他,这是个很严厉的老师,虽然他见到过王占杰对学生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站在教室后面听课,但柳海还是不放心让柳侠一个人面对他。
王占杰明白了柳海的态度,拿起桌子上一本书往外走:“柳海去拿纸笔,先一人给我写一份不少于八百字的检查!”
柳海拿了纸笔回来后,和柳侠俩人大眼瞪小眼,不知道下面该怎么办。
柳侠的愤怒还没有完全消失,这口气支撑着他在一群学校领导面前也不肯低头认错。
可他们毕竟还只是十来岁的孩子,冲动过后,想到可能面临的结果,俩人现在恐慌的不行。
柳海是直接被拉到校长办公室的,他所知道的,都是从刚才柳侠和几位校领导辩解的过程中听到的,柳海搂着他的肩膀安慰他:“没事孩儿,不中你就走,你去京都上学,反正你上学早,从初一再上一遍,才正好跟人家年龄一样。”
柳侠坚决的摇头:“我不去,我去猫儿咋弄哩?村里没一个人叫他们孩儿跟猫儿耍,孩儿就等着星期日我回家跟他耍那一天呢,我要是再走,孩儿就可怜死了。“
校长办公室中间烧着个大铁炉,屋里很暖和,柳侠的身子慢慢缓过来点,脑子清醒了,恐惧也更深了。
俩人惶惶不安地写了俩小时检查,到八点多第一节晚自习下课钟响,王占杰才回来。
他没看俩人的检查,把一大摞作业本放好,对他们说:“自己拉个椅子,坐煤火边去。“
俩人踟蹰了一会儿,才拉了椅子,和王占杰一起围着炉子坐下。
王占杰问:“您伯您妈多大年纪了?”
柳海不明白他为啥问这个,但还是很老实的回答:“五十多了。”
王占杰问柳侠:“你是家里老幺儿?”
柳侠轻轻点头:“嗯。”
“我是家里老大,俺大孩儿今年十五,在隔壁城关中学上初二,俺妈今年六十了。”
两兄弟看着王占杰,不知道他啥意思。
王占杰继续说:“俺家也是农村哩,我三十多才考上中原师大,俺妈对我说,我能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她就是死了也高兴。”
王占杰高大强壮,如果不是他穿得比较干净,上衣兜里还插着两支钢笔,气质看起来确实更像个农民。
柳侠吸了一下鼻子,眼圈红了,他想起孙嫦娥听到决定让柳海去京都读书时候掉泪的样子,想起柳凌坐上火车时,柳长青和柳魁红了眼睛的样子:“俺妈也想叫俺都考上大学,她说俺要是吃上商品粮,过上好日子,一分钱不给她她也高兴........”
王占杰说:“你知道您妈想让您都过上好日子,那一句话不对就对老师动手,要是你被开除了,你还能考上大学吗?要是考不上大学,你说,你有啥办法过上好日子叫您妈高兴?”
柳侠低下头,半天才说:“我没想打老师,可是,我不能叫人骂俺妈。”
王占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黄老师骂人不对,你动手打老师就对吗?他骂你,你不能去告诉你们班主任吗?不是还有我这个校长吗?你为啥不能想出更好的办法来解决,却动手去打人呢?”
王占杰知道自己这话根本就是扯淡,欺负小孩子。
班主任能管学生之间的纠纷,能管得了黄老师打骂学生?还有,哪个学生会在和老师发生纠纷的时候,想到去找老师的领导反应情况呢?
就是他自己当年也不可能。
他刚到荣泽高中不久,就见到过黄志英把一个早操跑步掉队的学生踹到苗圃里又打又骂的行为,他当时都被黄志英的行为给惊呆了。
老校长因此还专门把黄志英的父亲请到学校,希望能劝说他一二。
没想到,那位原来口碑很不错的老教师,对儿子却是无原则的溺爱,一字一句都是替黄志英辩护,致使黄志英越来越骄纵,近两年,打骂起学生简直比街头无赖和乡野泼妇还疯狂。
黄志英是顶了他在这里工作了近二十年、文-革中被打成右-派的父亲的班来的正式工,可以说,只要不是打残打出人命,谁都拿他没办法。
王占杰来荣泽高中的时间不长,因为连续几年所教班级成绩特别好,又赶上国家正在大力提倡重用知识分子,他这个暑假才刚刚被破格任命为校长。
至少目前,他拿黄志英一点办法也没有。
他知道,学校很多平时对学生很严厉的老师,对黄志英打骂学生的行为也都很鄙视。
可即便如此,这些老师在今天的事情上也不会替柳家兄弟说话。
相反,他们会默契地站在黄老师这边,因为他们都是老师,维护黄老师的尊严,或者说是脸面,就是维护他们自己的脸面。
王占杰刚才拿出一节课的时间去向几个望宁来的学生调查柳海和柳侠,从他们那里听到的关于上窑的情况,比柳海说的还艰难。
他还从张鹏和张长喜那里听到了柳家兄弟多少年如一日爬几十里山路去望宁上学;
知道了柳家岭在望宁也是个被人看不起的穷地方。
知道了柳侠拾字纸给一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小侄儿攒钱买奶粉,
为了抢那每天能卖两、三分钱的废纸,单挑楚家兄弟俩.........
他很心疼这俩孩子,但他也必须坚持一个校长的立场,至少要做出足够的姿态,来维护老师的脸面,这样才能让他这个校长以后的工作能够顺利平稳的进行下去。
柳海拉着柳侠的手,对王占杰说:“王老师,俺小侠平常真的可好,俺伯俺妈教俺尊敬老师,俺连背后都没有骂过老师,我是他哥,俺伯说了小侠在学校就归我管,他今儿打老师,是我没管好他,你别开除小侠,我去给黄老师赔礼道歉,我替小侠写检查。”
王占杰说:“柳海,老师知道你是个好哥哥,但这件事不一样,打老师是件很严重的事情,还是让家长来一趟比较合适,至于您俩,在您家长来之前,先不要去上课。”
俩人都楞了,这是让他们停课了啊!
还有三星期就期末考试了,他们不上课咋弄啊,如果不想上课,他们何必一身泥的赶回来。
王占杰看到了两个人惊慌茫然的表情,有点不忍心:“打老师这么大的事,如果就这么让你们回去上课,学校没办法给黄老师解释,对其他学生也会造成不好的影响。
这样吧,柳海你回去把你们俩的书都拿过来,这几天就在我办公室里写检查,不少于800字,不深刻不算数,写到我满意为止,中间你们可以看书学习,不懂的就问我。
柳海,既然回不了家,那就写信吧,都在荣泽县,写信也最多三天时间吧?等您家里人收到信来学校,学校看你们家长的态度,讨论后再决定给柳侠的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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