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凡尘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一叶苇
柳茂坚信,并不是自己疑心生暗鬼,三个人虽然已经尽量按捺了,但他们眼神里的意思依然明明白白。
很多事情都是这样,一个无稽之谈的谣言,说的人多了,原本不赞成的人也会受到影响,最终,这些人会被影响到和谣言发起者一样的程度,他们会枉顾众多和谣言不符合的因素,只关注他们认为符合的,并以此为根据来证实无稽之谈的正确性。
柳福来、牛坨和张光耀应该都是这样,平时,他们甚至经常斥责反驳对柳岸造谣生事的人,可斥责反驳的过程,也同时是加深印象的过程,谣言也在他们的一次次反驳中成为一个根深蒂固的存在,时机巧合之下,他们自己便首先落进了谣言的窠臼。
而柳茂对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都不能做,一句辩解的话都不能说。
只要他主动说出的话里沾上一点柳岸,辩解将毫无疑问地成为坐实是柳岸影响到了柳侠的证据。
柳长青、孙嫦娥和柳家其他人满心都只有对几个不明踪迹的家人的担忧,知道柳岸回来了后马上就跟着去找柳侠了,他们的感觉是安慰和感动,觉得柳侠没有白疼柳岸这么多年。
可正是因为如此,柳茂更觉得应该让柳岸早点离开柳侠,否则,万一有人在中间嚼舌,让柳家人心里生出点疙瘩,柳岸以后回到这个家该如何自处?
柳侠和柳长青一家是柳岸的根,是他心里永恒的依赖和归宿,柳茂不能想象,如果感受到他们的疏远和忌惮,对柳岸会是什么样的后果。
但是,这样的话他却开不了口对柳岸说。
不过,也幸好他没有说,当柳岸注定在爱情上要孤老终生,如果自己再亲口摧毁他赖以生存的亲情,那他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呢?
清晨,当黎明的熹光染白窗帘,柳茂做出决定,永远不再去想让猫儿远离柳侠的事情。
他不相信柳岸的存在会伤害柳侠,退一万步说,如果真的会,那就让他以后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来偿还柳侠和所有爱柳侠的人好了。他不能再伤害猫儿了,柳侠和柳家人也不会允许他伤害。
————***————
医生和护士推着治疗车走了,病房安静得落针可闻。
孙嫦娥不会大声哭,可她无声地、喘不过气的流泪,更让人难受。
最后,还是柳侠打破了寂静,他给孙嫦娥擦着泪说:“妈,看着缝恁多针怪吓人,其实一点事都没,就是一层皮儿,缝哩时候还有麻药,我都不知呢就缝好了。”
孙嫦娥就把头抵在他肩膀上不停地流泪,不说话。
柳长青轻轻拍着孙嫦娥的背,叹了口气:“好了,不哭了,你这样,叫孩儿咋弄?”
柳凌拿了条湿毛巾过来,递给柳长青,柳长青捂在了孙嫦娥脸上。
柳侠的伤已成事实,不能改变,孙嫦娥也知道自己不该再哭,让孩子们难受,可她真的忍不住,柳魁和柳川说骨头没大事,就是挂了口子,缝了几针,她以为有十来针,没想到……
柳川昨晚上和柳凌商量了一下,今天看过柳侠换药,他和柳长青、孙嫦娥他们就都得走,医院不可能长时间留很多人,而且柳葳要上学,燕来宜要上班;柳钰的一个大单子祭灶之前要送货;柳茂和柳成宾都出来,小学校就只剩关淑萍一个人了。
最重要的还是家里,现在就二叔柳长春和玉芳两个大人,却有三个孩子,瓜瓜才一岁多,这大雪封山的日子,万一有点事,连个出门求助的人都没有。
柳长青和孙嫦娥也知道这一点,所以情绪稳定了以后,孙嫦娥主动说,让柳川和柳长青他们都走,自己和猫儿留下。
医院供应的菜还勉强可以,稀饭却不好,不像家里熬的那么黏乎儿,像剩饭兑了水似的,柳岸决定以后自己做饭了。
病房一楼楼梯间有十来个灶台,每天只需要交两块钱,就可以随便用,柳岸已经决定从今天中午开始就给柳侠做饭吃。
而孙嫦娥觉得,自己做的饭才是最合柳侠口味的。
一群人都为难了,孙嫦娥快七十了,怎么可能让她留在医院?
可是,她那么坚决的样子,也没人敢说不让她留下。
最后,还是得柳侠来。
柳侠说:“妈,你要是搁这儿,我根本就没法儿安心养病。你黄昏住医院吧,你睡不着,我肯定也睡不着;你去住宾馆吧,猫儿俺俩肯定都不放心,你要是半夜有点啥事咋弄?猫儿还得天天来回接送你,他去接你哩时候,我要是有事咋弄?
所以啊妈,你还是跟俺伯一起回去吧,你住荣泽等着我,我拆了线就回去了,到时候,你天天给我做好饭吃。”
柳长青也说:“孩儿说哩对,你这么大年纪了,这地方咱又人生地不熟哩,你搁这儿,下个楼孩儿们都得担心,猫儿是照应你咧,还是照应幺儿?”
一群人都顺着柳长青的话劝,孙嫦娥难受的不行,最后还是答应回去了。
柳侠的腿需要十天左右才能拆线,拆了线后如果伤口愈合良好,拍片骨裂也没有问题,就转去原城的医院,在那里固定个医生,平时在家里养,按医嘱规定的时间去医院复查修正夹板即可。
柳长青在这里,留下的人选他没有让争,暂时还是柳凌和柳岸,后天再换一次药,如果柳侠的伤口确定没问题,柳凌也就走了。
孙嫦娥一答应走,柳川和柳凌马上就出去了,两个小时后,他们把做饭必须的东西都买了回来。
柳侠的午饭没轮到柳岸动手,孙嫦娥、柳川和柳凌包的饺子,就三大碗,正好够柳侠、柳岸和孙嫦娥吃。
吃过午饭,和柳侠说了十来分钟话,柳长青、孙嫦娥和柳川、他们就准备走了,这两天气温很低,路上的积雪没化,他们这时候走,到荣泽也得七点以后了。
柳凌和柳岸把人送到医院门口,柳岸扶着孙嫦娥上了车,然后退回两步给车让路。
柳葳过来,揽住了柳岸的肩膀:“猫儿,我知你这几天都没睡好,可是,我还是想跟你说,小叔成天挂念你,你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尽量多陪陪他,黄昏叫咱五叔去宾馆睡,你就搁26号床上受点委屈,中不中孩儿?”
柳岸扭头看着柳葳,微笑着说:“小葳哥,我要是跟你说,我打算陪小叔一辈子,你信不信?”
柳葳揽着柳岸的胳膊有点僵,脸上的表情也凝固住了:“……,孩儿,你,你这是……啥意思?”
柳岸轻轻地笑了起来:“就是字面哩意思啊,一辈子都搁一堆儿,不分开。”
他说着拉开了柳葳的胳膊,把他推到车上:“来宜姐等着你咧,快点上车吧,到家打个电话。”
柳葳上了车,把车窗一下降到底,脸上还是那副发蒙的表情看着柳岸。
一直到车子消失在柳岸的视线中,车窗好像都没升上去。
一路凡尘 509|未雨绸缪(四)
老杨树胡同曲曲弯弯, 墙角树根都还是残存的积雪,却在夕阳的照拂下, 给人以温暖惬意的感觉。
小萱一跳下车子就叫了起来:“啊, 老美,又回来, 我可待见咱家哩竹子, 一看见心里就可美。”
柳凌也下了车, 直接去后备箱拿东西:“嗯, 爸爸也是, 看见竹子就觉得心里清爽。”
“那, 回来, 我给咱柳家岭哩家也种点, 种一大片。”小萱看着竹子两眼发亮,跃跃欲试。
“中,那爸爸等着。”柳凌把一个塑料袋递给他。
“爸爸我先走啊。”小萱接过塑料袋就往家跑, 边跑边喊:“曾爷爷, 程伯伯,俺回来啦——”
柳凌看着他的背影,无声地笑, 小家伙一来, 好像连身边的空气都温暖灵动起来了。
他拿出两个布袋,合上后备箱,扭头看了看五十号,大门关着, 听不到里面的声音。
他一手一个布袋往家走,心里一声无言的叹息,小萱可能要失望了,他这个寒假应该都见不到思危。
江帆也在,柳凌走到月亮门,他和程新庭同时跑过来,一人一个接过了柳凌手里的袋子。
曾广同穿着对襟的中式老棉袄站在上屋门前,手里拿着大烟袋锅:“小凌,小侠咋样了?”
柳凌说:“伤口长得挺好,医生是出于保险的考虑,让再坚持两天再拆线。”
他是前天,也就是柳侠住院的第九天,早上看着医生给柳侠换好药后离开医院回荣泽的,昨天在荣泽等了小萱一天,今天起大早回来,比当初计划的晚回来了四天。
医生原来想第九天或第十天给柳侠拆线,柳凌也想等拆了线再离开,所以才会坚持到前天,但前天医生给柳侠换药时仔细看了伤口的愈合情况,又综合考虑了其他因素,比如,柳侠的伤口当初耽误了近四十个小时才缝合;伤口太长;每次换药时还要拆装夹板等等,决定推后几天。
曾广同叹了口气:“那您伯您妈搁家还得着急,幺儿也得再多遭几天罪。”
柳凌想到柳侠几乎纵贯整个小腿的伤口,又想到住在荣泽,每天眼巴巴等着柳侠回去的柳长青和孙嫦娥,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胖虫儿马上要进行期末考试了,晚上没过来,餐桌上就小萱一个小孩子,却好像多出了一大家人,热闹得不行。
小家伙说话还是跟小时候似的,慢慢悠悠,曾广同和程新庭、江帆却听得不时大笑:
牛三妮儿的哥哥嫂子们“做贼的不打,三年自招”,因为偷的那五十元钱和银耳环分赃不均,两兄弟和妯娌不时就要对骂一场,然后互相揭底对方所做过的缺德事,每次都会引来大批观众,他们家附近经常热闹得跟过年似的;
四五年级的混合班写作文《我的**》,一个叫牛帅超的抄一个叫张宝玉的,把人家爹的名字都给抄去了,牛帅超他爹就和他妈打架,一直打到张宝玉家,被张宝玉他爹拿着锨一直追到弯河。
柳瓜瓜的一岁生日,柳若虹觉得弟弟没有头发,不能在小鬏鬏上绑花,实在太可怜,就想在柳瓜瓜的小鸡鸡上绑一朵,柳瓜瓜用尿一炕地图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
大家笑,柳凌也会跟着笑,可等人都走了,小萱也睡着了,柳凌的脸上就只剩下了茫然和惶惑。
他看不进去书,也睡不着,靠在被子上发呆。
在柳岸刚刚发现是白血病住院治疗的时候,他曾经因为柳侠和柳岸的亲昵行为产生过怀疑,但很快自己就又否定了,否定的原因很简单,一是同性恋非常少,他觉得不可能那么巧,以前从来没有听说过的事,在自己了解了这方面的事情后,马上身边就都成了这种人。
二是他觉得柳侠和柳岸之间的感情本来就比一般人浓厚亲密,在柳岸随时可能永远离去的情况下,柳侠和柳岸表现出对彼此的特别眷恋是正常的。
三是他记得柳侠和周晓云谈恋爱时,柳岸和周晓云的关系非常好,柳岸一直在努力促成柳侠和周晓云的婚事。
四是柳侠和柳岸的亲密表现得太坦荡了,坦荡到让怀疑者觉得自己的内心狭隘阴暗,尤其是柳侠,他说自己想猫儿想到要死的时候,就跟小萱和柳若虹说想爸爸、小雲小雷说想吃红烧肉一样理直气壮。
而柳凌,在长期的朝夕相处中习惯了柳侠和柳岸的亲密,再也没有往其他方面想过。
可是这次在洛城医院,柳侠和柳岸之间的互动,让柳凌感到心惊。
柳侠需要在床上解决一些必须的生理问题,以柳侠和柳岸从小到大同居一室同床共枕的经历,柳侠对这种事应该很坦然才对,可这次,柳凌发现,柳侠在害羞。
对,就是害羞,除了这个词,柳凌找不出更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柳岸坚持服侍柳侠解决问题时柳侠那别扭又甜蜜的态度。
而柳岸,在没有其他人,只有柳凌、柳侠他们三个时,对待柳侠的态度,真的就是捧在手心里的爱人。
他对柳侠的照顾超过任何体贴入微的父母家人,对待柳侠一些任性无理的小要求,他会坚决拒绝,但他拒绝的过程充满了纵容和溺爱,比很多人满足别人要求时的过程还快乐幸福。
柳凌和陈震北经历过爱人之间最亲密的情.事,他能感受到爱人之间那种特殊的暧.昧气氛。
当柳侠为了减少便溺而不肯喝水时,柳岸搂着柳侠哄,当时柳凌看得心跳差点紊乱,他怀疑,如果不是有他在旁边,柳岸会用一个缠绵又强势的吻让柳侠接受。
而柳侠,他可能会害臊甚至反抗,但柳凌肯定,他内心一定是无比欢喜。
当初说好的是看完柳侠第二次换药,如果一切正常,柳凌就可以离开,柳凌之所以又多停留了四天,担心柳侠伤口出意外是一个理由,最重要的原因其实是他怀疑自己弄错了,想有更多的时间来观察柳侠和柳岸。
现在,他不能再自欺欺人,柳岸已经开始用自己的方式,一个一个地在攻克家人,柳凌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第一个目标,现在的结果表明,他成功了。
自己不会反对他们,因为舍不得。
柳凌长长地叹了口气,默默地闭上眼睛。
自己和陈震北怎么办?
现在的中国社会,家里有一个孩子是同性.恋已经是一场灾难,如果他和柳侠、柳岸的事都摊开来,其他人还好说,父亲和母亲能够承受这样的打击吗?
每次看到他和小萱在一起时,孙嫦娥欣慰中夹杂着忧愁不安的眼神出现在柳凌的脑海。
他知道,母亲的不安不是来自于小萱,怕他长大后不孝顺自己,而是一直对自己骤然得知陈震北结婚后那段时间的状况心有余悸,她觉得自己之所以坚持单身,是还在那段痛苦的感情中沉浮挣扎,而且可能一辈子都挣脱不出来。
每一代年轻人都在标榜自己的爱情与众不同,但事实上,所有人的爱情都是一样的,年轻人眼里的那些平淡夫妻,年轻时的爱情一样热烈璀璨。
做为过来人的父母和兄长们虽然不说,却都知道自己那次是为情所伤,在他们都以为自己将孤独终生的时候,陈震北的出现应该能相对容易地被接受。
现在中国的国情,他和陈震北从来不敢期待拥有一个仪式,他们的要求很简单,就是不必在家人面前躲躲藏藏,关起大门,让他和陈震北、小萱、思危能像真正的一家人那样生活。
他了解自己的父母家人,他们肯定会困扰一段时间,但他们最终会接纳陈震北和思危。
可是,现在,如果他和陈震北坦白,父母和家里人将面临两次打击……
放在枕边的手机忽然闪烁起来,打断了柳凌的思路,他拿起来,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没有犹豫就打开了。
果然,里面传来的是熟悉的声音:“小凌,是我。”
…………
————***————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床上,一屋子的温暖舒服。
柳侠穿着医院的病号服,大马金刀地躺着,对着柿树上的麻雀吹了声口哨。
隔着玻璃,麻雀没理他,继续在树枝间辗转腾挪跳来跳去。
柳侠不甘心,又吹了几声,麻雀依然故我。
柳侠斜着眼瞟了一下门,又侧耳听了听,厨房里正好一阵“滋滋啦啦”地响,一股浓烈的葱香应声飘了过来,柳侠支着胳膊肘慢慢坐起来,歪着身子去够窗户上的绊扣。
“小叔。”一声轻柔而无奈的呼唤。
柳侠“忽”地一声就躺平了:“哎呦,我挺哩腰可疼,正想翻个身儿咧。”
柳岸过来,把杯子放在写字台上,扶着柳侠让他坐起来,然后端过杯子坐在床边:“给水喝了,喝完我给你揉腰。”
柳侠一口气把水喝完:“其实,一坐起来就好了,不用揉。”
柳岸没说话,坐在他侧后方,两只手从肩膀开始,慢慢往下按摩,柳侠嘴里发出夸张的“哦哦”声,也不知道是难受还是享受。
坐在客厅看报纸的柳长青听见声音,过来看了看,哭笑不得地摸了两把柳侠的脑袋,又出去了。
柳岸趴在柳侠的耳边,咬了他的耳朵垂一下,又轻轻说了一句什么,柳侠立马没音了。
柳岸微笑着,继续给他按摩。
柳侠在洛城的医院住了整半个月,然后又在省人民医院住了一个星期,昨天才回到荣泽。
柳侠本来以为骨裂是很轻微的伤,两三个星期骨头就差不多长好了,不用再装夹板,回家躺着休息就可以了,可省人民医院的医生说,他的骨裂比较严重,而且胫骨是身体最主要的承重骨,他还是再带一个月左右的夹板比较好。
他只好带着夹板回来了,以后每星期还要去检查一次,直到骨头完全愈合,拆掉夹板为止。
虽然带着夹板有点难受,可比起医院,家里实在太美了,柳侠觉得跟过大年似的。
而且,明天楚凤河回来,这意味着他终于能有点事做,柳侠心里非常期待。
他可不想让猫儿看着他像个废人一样。
一路凡尘 510|未雨绸缪(五)
楚凤河早上六点在原城下车, 吃过午饭就来看柳侠了,提着两个大袋子, 一袋子营养品, 一袋子水果。
柳侠控诉道:“你这是借花献佛,还是借我本人的花。”
楚凤河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也不生气, 笑呵呵地说:“那按你哩意思, 我明知你受这么重的伤, 还空着个手来?”
柳侠看着那一大袋子水果说:“不想空手, 就买俩橘子意思意思, 你这不是瞎花钱么。”
柳岸把一杯水放在楚凤河面前, 然后自己坐在柳侠身边, 戳了两下他气鼓鼓的脸:“好了好了,凤河叔咋也是从千里之外回来哩,就拿俩橘子像啥?”
楚凤河笑着说:“那个烂尾楼得一百多万往里边扔, 您小叔心疼是应该哩。”
柳岸剥了一个橘子递给柳侠:“俺小叔花钱只要超过十块, 就跟割他的肉样,所以凤河叔,在那一百多万还没赚回来之前, 你千万别再随便给他买东西了。”
柳侠住院三个星期, 穷极无聊,除了自己还想偷偷买门市房的小心思没说,其他什么鸡零狗碎的事都跟柳岸叨咕干净了。
烂尾楼这事因为投入的钱比较多,他怕柳岸担心, 原来想好是不说的,可他跟柳岸吹他买毯子跟人讨价还价的英姿时,说漏了嘴,被柳岸一鼓作气挖地三尺刨根问底,最后柳侠不但把借钱的事说了,连烂尾楼里的两男一乞丐和双山宾馆的电视惊魂事件也没保住。
而柳岸,他趁机身体力行地给柳侠做了点让人脸红心跳的科普,让柳侠好几天都不敢和他对视,但视线却又忍不住在他背后狼奔豕突狼顾鸢视。
现在听柳岸和楚凤河又提到烂尾楼,柳侠果断装聋作哑,专心吃自己的橘子。
烂尾楼的事柳侠和柳川已经说了,柳川没有直接接触过房地产这一块,对这件事具体要和哪些部门沟通不了解,他又跟楚凤河通了几次电话,现在已经和政府办跟发改委的两个负责人联系上了。
事情的走向和柳侠当初的判断一致,发改委把这件事报上去后,果然开始扯皮。
政府办的人因为逢年过节就有群众因此上.访闹事,对过节都有心理阴影了,听了柳川转述的楚凤河的意思,明确表示支持,积极想促成此事,但其他几个有关部门表现得十分冷漠,说几块土地的开发使用权是胡永顺的,在胡永顺不到场的情况下,把开发权转给楚凤河,没有法律依据。
政府办那位负责人很无奈,跟柳川说,让他和□□局的领导再沟通一下,□□局为这事也十分头大,如果他们能把这件事往上面反映一下,让政府某一位主要领导明确就这件事表个态,或直接把几个部门的负责人叫到一起,要求限期解决,那这件事才有可能成功,否则,谁出面都没用。
牵扯到的部门太多,每个部门的皮扯的听起来都有理有据,和在一起就是一团乱麻,如果没有个权力足够的人一刀把这些乱麻斩断,这事扯到那些烂尾楼自然风化成粉末也没个完。
楚凤河喝了口水,苦笑着说:“也许,您小叔那些钱不用花了。”
柳川这边的情况都会和楚凤河及时沟通,楚凤河越听越没信心,他一直都是跟着胡永顺干个体,对政府部门的行事作风缺乏了解,他以为会在某些具体环节上被刁难,没想到,柳川忙活了大半个月,根本连门都找不到。
柳岸却没有那么悲观,他说:“我觉得这事缺乏一个爆发点,集资户上.访,闹心的是□□局和政府办,跟那些具体管事的部门没啥关系,没准他们还觉得经常有热闹看可美咧,所以你跟俺三叔找这些部门没用,政府办那人说的对,这事得让上头的人着急。”
楚凤河说:“可咱跟上头哩人差恁远,根本见不着。”
“你见着也没用,你制造不来让人家着急上火的事端。”柳岸说,“这事,要么更上层有政策,强制要求清理烂尾楼,要么集资户的动静大到让咱荣泽的上层受不了,他们主动想要解决这事,只有这两种情况,这事才会真被当成件事提到日程上。”
柳岸说着,忽然站起来往外走:“你跟俺小叔先说着,两点了,我去烧点水。”
楚凤河看看自己手里的杯子,正想说自己不渴不用再烧水,柳侠说:“他烧水给我捂脚咧。”
柳侠的腿缝了那么多针,需要好好养护一段,可他现在还打着夹板,不能热敷也不能按摩,柳岸就每天三次用热水给他捂脚和大腿,他说两头的血管都通透了,小腿的血液循环自然也会跟着受益加速。
楚凤河觉得烂尾楼的事太糟心,不想和有伤在身的柳侠谈这个话题,就问他自己的事:“快过年了,你这样,过年时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咋弄?你底下哩人能替你?”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