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秘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夜任
耗子受我毒气不毒气的言论影响,特意把身子侧到一边去,才缓缓拉开柜门。很显然这个铁皮柜子的密封性不是很好,扑面而来也是一股潮湿之气,我俩捂着口鼻等了好一会儿,才敢把头凑过去——
里面端端正正的放着一个四四方方的黑色盒子。
一开始,我还以为那是柜子里面又藏了个柜子,可小心翼翼的把东西取出来以后,我们张口就忍不住喊了起来:
“我操!”
“这么大!”
我跟耗子两个人对视一眼,满心的喜悦和惊讶,这玩意也太超乎我们的预料了,那居然……居然是个老式的超大录音机!
这种物件在很多年还没淘汰以前,我是见过的,但这一个要比之前所见都要大得多,整个柜子的下层空间,都用来盛放这么个大家伙了!想想第十五师所在的年代,那时候录音机的工艺还不是特别先进,随队带着的这个东西,也算得上是当时的一件贵重宝贝了,锁在柜子里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
从设置上看来它和我见过的那种还有些区别,音响只有一个,还是放在顶部的,不过受到山洞环境的影响,外面也附着了一层绿色的绒毛。耗子轻轻的擦拭了一会儿,我看见正面靠近底部的位置,印着“中国上海钟声电工社赠”几个白字。
“啧啧,这玩意,带出去直接就能进博物馆了,第十五师是用来听广播的吗?”耗子抠了抠几个锈掉的按键,“想想也是,这么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这东西是唯一和外界有联系的器件儿,就跟个寄托似的……”
“咔嚓——”
“哇!”
耗子抠着抠着,突然从大家伙上面弹出来一个盒子,里面放着一盘连着霉丝的磁带!
“不是吧,这么高端,还有磁带,能在这儿听歌吗?”耗子双眼放光,接着在满是锈斑的表面左扣扣右扣扣,然后,又弹出来一个盖子,朝上一掀,里面有一个跟水杯差不多多大……电池!
我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型号的电池,表皮摸起来有点粘手,里面的东西有一部分已经腐蚀融化,但是……但是如果还能存有一丢丢的电力呢?
我把磁带抽出来看看,除掉那些霉丝,好像也没有损坏,说不定还可以正常播放啊!
我让耗子把电池盒盖好,磁带推回原位,一般来说最大最显著最中间的按键是播放,我满心期待的把那个一摸一手锈迹的圆疙瘩按了下去,然后屏住呼吸等着——
“咔嚓咔嚓咔嚓——”
“嗞嗞——嗞嗞嗞嗞——”
录音机居然真的还能运作,只不过左边的内部摩擦那些锈迹噪音非常大,而磁带也只能传出微弱的一阵杂音了。
“都多少年了,磁性肯定不足,没粘在一起就不错……我操,嘘——”
耗子突然自己打断了自己,然后摸到了一个旋钮状的东西,拧到了最大的音量:
“毛主席挥手我前进,到农村去,到边疆去,到革命最需要的地方去!嗞嗞……亲爱的同志!在——嗞嗞……一切个人的抱负或愿望都是自私的、可鄙的、政治上是危险的!作为……咔嚓!”
耗子眼疾手快,赶紧按下了暂停,听声音,磁带差一点就被卡住了,他打开盒子,把刚伸出来的一截咖啡色带子卷了回去。
听起来,这盘磁带不是放歌用的,刚才断断续续播出来的内容,应该是某个生产动员大会上的录音,听那种激昂的语调就知道当时正处一心向红的大时代。
“嗞嗞——的路!不行,回不去的!”
我吃了一惊,耗子把磁带翻了一面再播放,那个动员大会上的讲话结束了,我们从半截处听到了一段争吵:
“早就已经中断供应了,咱们多久都没见到其他人了?”
“也许组织上还有其他的决定……总之我做不到!”
“别傻了,哪还有组织?么云的话你还不相信吗?所有的生产兵团,都已经解散了!解散了!没有了!”
“他骗人!咱们一火车的人一起来到新疆,怎么可能会解散,一定是消息有误!不然……不然写信给我爸爸,他会想办法给咱们支援些东西的!”
“你爸爸?哈哈哈哈,提到他,你更是别妄想,对了,你离开这里可能也会被追究身份的。我们都没敢跟你说,你已经没有爸爸了,你家的确是有钱,你爷爷不就是因为包了好多的地被抓去批判了吗?么云上一次回来的时候,带过来一张大字报,上面就写着地主头子已经被消灭了,你爸早就在现场被砸死了,怕你看了工作分心,报纸我们烧掉了而已!”
“你胡说八道!你胡说八道!”
“嗞嗞——”
录音中的女人情绪非常激动,她尖声咆哮起来,噼里啪啦打翻了一些东西,之后的录音就很长时间处在“嗞嗞嗞”的噪声阶段了。
我让耗子先按下了暂停,脑子里一片混乱。这段争吵应当就是发生在很多年前这个山洞中的,听起来,第十五师的军医们,一度山穷水尽没法在这儿继续生活了,而那个女人的爷爷和爸爸受到了残忍的批斗、生产兵团因故解散,都是因为当时的那个时代,正值十年文革时期!
磁带太过于脆弱,我不敢使用录音机上的倒退和快进再次确认,但是我觉得虽然音质差得要死,我和耗子两个耳朵还是不会听错的吧?那个男声明明有几次,都提到了——
【么云】。
地下秘藏 第九十五章 么云的身份
万能的么云,万能的么云。
因为林哲宇当时摔坏了脑子,记忆出了些问题,我们一度以为,“万能的么云”,是个他乱七八糟的脑海里,一个幻想中的朋友。
可是去年我们还没从南海逃出来的时候,从冬冬的嘴里,居然也冒出了这个名字!
这就说明,“么云”这个人,是确实存在的,不仅仅是林哲宇脑子里的一个虚假人物。
现在,这个人物的存在又有了新的佐证,就连录音机里的第十五师也提及到了这个名字。我听他们的语气,山洞里的军医不仅仅是认识他,似乎在争吵发生的不久之前,他们还见过!
这样怎么都说不过去。
大明星告诉我们有关新疆生产兵团的事情,是因为他的爷爷奶奶以前就在那里工作。算算时间,19691001那个密码,恰好处在录音里所说的十年文革时期,而经历过文化大革命的人,到了现在当然得是爷爷奶奶这种年纪的!
可林医生当时怎么跟我们说的来着?在他的描述中,那个站在南海边儿上的么云,是个有点羞涩、有点瘦弱的少年郎啊!
林哲宇的年龄跟大明星相差不了几岁,为什么兵团里经历过文革的人,在他俩的眼睛里,一个是少年,一个是老爷爷啊!
我不认为这个“么云”,和那个“么云”只是名字上的重复,没有那么巧的吧?而且这两个字一听就是一个昵称、一个小名的叫法,更重要的是我们已经去过南海了,我知道这个名字的确更符合海南人的称呼——
还记得我们遇到过一个调皮的小男孩,他从海边捞上来一件朝闻道穿了好多年的冲锋衣,村长说他的名字叫做“么斌”。前面的“么”这个字,其实是个当地的口音,意义等同于我们内陆这边的“小”,所以其实大家都是在叫他“小斌”。
正因为认识了么斌,所以林哲宇一开始说出“么云”这个名字的时候,我们才会那么容易相信他真的交上了一个海边的少年朋友。
再说,在前往南海之前,我们一直都是和林哲宇呆在一起的。他撞坏的脑袋,是在浙江禹陵里发生的意外,之后,我们一行人马一块儿从那里爬出来,然后就进原则,选择了去相距不远的杭州中心医院休养。
几个月的时间调养生息,我们出了院,然后又是一块儿飞向的海南省。那么,林哲宇能够混乱的增加一段有关于“么云”的记忆,只能在这个住院期间了。
但是他和我们一样,根本没有从病房离开过,不仅我拉着朝闻道一天两三趟的往那里跑,我们都不在的时候,还有他的父母守在床边,就算大家恰好都在做别的事情,医院里大大小小的大夫、小护士、安保人员到处都是,他哪来的机会去接触关于么云的信息?
我隐隐觉得很不安,难道是那座特殊历史的医院出了问题?可是住院期间,高平大院长和马九航副院长全都不在的,该不会是……么云作为一个年迈的老军人,早已死去了,是他的魂魄化作了一个少年,夜深人静的时候跑到多年前的部队附属医院来,潜入了林哲宇的大脑?
这个想法也有点太胡扯了,而且,为什么非得去找林哲宇呢?就因为他脑子断片儿了好欺负?
耗子挠了半天的脑袋也和我一样想不明白其间缘由,我觉得这件事情,非得找到冬冬才能问个清楚了,既然林哲宇说么云是少年,录音机里又表明了么云是文革时期的老家伙,那么在冬冬的眼睛里呢?不知道他所说的“么云”,又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形象。
录音机里那段珍贵的对话,因为争吵升级为厮打,后面全都没了音儿。我们不敢使用快进和后退,停了停,只好把磁带重又取出来,翻回比较容易卡带子的动员大会录音那一面,继续去听听有没有什么重要的线索。
那块已经严重过期发粘的超级大电池,能撑到今天实在是太不容易了,我们本来也没指望它能支持多么高清的音质,可这会儿,分分钟就要断电停下来的磁带声实在是太过于让人揪心,两个转轮的速度是越来越慢,这导致原本那种激昂的语调现在变成了一种低沉缓慢到严重失真的奇怪声音,它随着录音机内部不断抗议的“咔嚓咔嚓”锈迹摩擦,一个字一个字的念着:
“……的进一大步,这标志着世界医疗领域又拓展了新的领地!巴纳德医生获得终身荣誉勋章,这与他数十年如一日的不懈努力和繁琐的研究实验密不可分,也对于中国的广大医务人员有着极高的教育启示和意义!1967年11月,世界首例心脏移植手术终于获得成功,患者存活十八天,1968年1月17日,在南非开普敦的格罗特·舒尔医院成功进行了世界上第二例心脏移植手术,患者存活一年零七个月,这意味着方法是可行的,技术上需要精益求精!”
“……上级要求我们必须跟上步伐,没有条件就去创造条件,暂时的艰苦是为了以后的成功,今天的隐忍是为了一个没有死亡没有悲伤的明天!”
“巴纳德医生为我们打开了前路,使用脑死亡者已经有了先例,那些伦理家、道德家、社会学家永远不会想到我们的勇气和高瞻远瞩,打破传统、摒弃有神论者的言论,从理性角度看待死亡、牺牲和新生,我们不需要没有价值的心脏!祖国是支持我们的,人民总有一天会感谢我们,同志们,让……”
“咔嚓”
年代久远的超级大电池强撑到这一刻,终于是到了极限,播放键发出了这个终止声响后都没了力气弹回来。
原来,这个第十五师藏在山洞里,所进行的那个实验是和心脏移植有关的,难怪高平的研究会选在这个有基础的地方进行!
不过在1969年的时候,国内的心脏移植技术的确非常的不发达,可以说是没有医院可以实施,也没有医生敢去尝试,后来有了国外的成功例子,国家要求医疗相关人员加大试验力度,去掌握这门技术、为了给更多的心脏病患者一个生存下去的机会这无可厚非。然而,到了现在这个年代,心脏方面的手术已经非常的发达了,高平从年轻的时候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他存在与此,当然是有着在此基础上另外的目的,他是为了龙的心脏才建立的研究所吧?
这样想着,事情又回归到了我前不久的疑问上去:黄雀他们从这儿撤离,究竟是功成身退,还是遇到了某个阻碍?那第十五师呢?现代中国的心脏移植术还算发达,是不是就依靠着这些藏在深山中研究出来的资料呢?
柜子里除了录音机,别无其他,电池取出来、放进去,试了又试,它是完全挤不出任何一丝多余的电力来了。
我们只好重新打起探照灯来,继续的往洞穴深处行走,只不过我俩不再鲁莽的一路狂奔了,我们沿途把两边的石壁也全照亮一遍——万一漏过了另一个柜子呢?
不过隧道似的前路很快就发生了变化,我们不得不一个劲儿的转弯再转弯,两边的石壁上也凿出来不少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小型洞穴,耗子说这布置越来越像古墓里的分区设计,我则越来越觉得这山洞像是个放大版的蚂蚁洞穴。这种多穴室的结构看起来更加方便住人,最早的萨满教行刑者、第十五师的军医、以及后来的黄雀,应该都会选择在这个洞穴深度安营扎寨的。
果然,我们很快就在几个稍有些空间的小洞穴里,发现了另外的绿皮柜子,只不过很可惜,里面要么是已经全空了,要么留下来一堆我们不敢触碰的注射器和玻璃杯——黄雀的物件倒是一个都没见着,他们走的倒是蛮干净的啊?
我忽然停了一下脚步,东西收拾的这么干净,说明走之前没有匆匆忙忙的心情,假设黄雀的撤离是因为完成了实验,这就意味着,刘晚庭已经醒了吧?!
高平是心血管科的权威,马九航是脑科专家,他们的目的,无非是沿着从我们这儿参考了不少资料的三条长生法则,去突破常规伦理、违反自然规律,使用龙的心脏和灵魂转移,试试看人类究竟能不能长生。
他们的功成身退,可就意味着长生的实验成功了啊!
高平建立研究所是很早以前的事情了,不过龙的心脏却是2008年林哲宇带给他的,从08年到现在他迟迟不敢下手,是因为那颗心脏实在是太过于珍贵,万一准备不充分,白白可惜了资源,再去找下一颗心脏,不知道还要多少年。
他想要我的身体做个实验小白鼠,是因为心脏的提供者林哲宇不敢轻易的用刘晚庭的身子实施手术,而这个世界上,恐怕只有我的身体跟她最为类似。
林哲宇不在的时候,他们也没有去找其他的人做实验,偏偏等着刘晚庭、等着我,我估摸着,一切和我们在南海鲛城里猜测的相同,柱子上的龙女很有可能就是林哲宇带走的那颗龙的心脏的提供者,龙女、刘晚庭、我,我们仨全都是镜面右位心,所以即使得到了龙的心脏,也只能移植给一个原来的心脏长在右边胸膛的人才行!
难道说,黄雀没等我,他们直接把龙的心脏换给了刘晚庭,然后她的身体恢复了正常,高平的实验圆满成功,林哲宇的心愿得以达成,所以他们才选择了离开?!
他们后来又去了哪里?如果刘晚庭从林哲宇那里知道了我的存在,她还会来找我吗?还是说……她选择和我什么都未得知的那十几年间一样,过着她了无牵挂的潇洒日子。
“前面有个人躺着。”
耗子伸手挡了我一下,从他手里的探照灯光束看过去,左前方有个比较浅的小洞穴,和其他的地方相比,那里显得格外凌乱,我注意到洞口堆了不少塑料袋和瓶子之类的东西,好像是随意丢弃的垃圾,有个绿皮柜子被放倒在地上,上面平躺着一个迎着我们强烈的光束也一动不动的人形。
“是死的?看样子他不是刑场那边的腐尸啊,也没有什么味道,最近刚死的吗?”距离太远,我眯着眼睛看不清楚,小声嘀咕着,“刚死的人……该不会是黄雀那边的!”
耗子小心起见,先拔了弹簧刀握在手里,一步一探的慢慢凑过去,那个躺着的人一半处在小洞穴的阴影之中很难看得清,我心里砰砰直跳猜测不到他的身份,等到我们和那柜子只有两米远了,我才看到这个人穿着十分整洁,他死的时候好像也是蛮安详的。
“哎我操,有点眼熟啊,这是?”
我让耗子哥的惊叹吓了一跳,眼熟?我慌忙凑到柜子的另一头,伸头一看——
他好瘦。
他非常非常的清瘦,脸颊两侧的皮肉都紧紧的贴在骨头上,他的面色跟当时失血过多的怪人一样苍白的像张纸,但嘴唇还要干燥更多,龟裂出来的白皮都已经翻到嘴角上了。
我眼睛一下不眨的盯着他,觉得脑子里乱哄哄的比一百个麻线团缠绕在一起还要麻烦。
他的出现,直接就打破了我之前的众多猜测,他虽然瘦到我们愣了好半天都没认出来,可他的确是个不光耗子哥面熟、我们所有所有队里的人都面熟的老伙计——
他是林哲宇!
地下秘藏 故事背后的故事是你不知道的小故事·三
小卷毛没有名字,也没有姓氏。
很久很久以前,他是飘在一只木桶里被人们从东海海域上发现的——这听起来,就像个故事的开端一般,没人知道他打哪儿来,又漂了多长的时间。
海洋这么大,风向和洋流的变化性都难以揣测,这个木桶上什么标记都没有,他是从其他海域上飘过来的也说不定。
一开始,发现他的渔民们想去报案的,他头上的毛发卷卷弹弹的,大家猜测着,他会不会是个外国人,可是一查询,东海上最近并没有发生什么海难,这个孩子可能也享受不到什么优抚,当时办理各种手续还特别麻烦,好心的渔民们看着他的面相实在是可爱,也不哭不闹的,干脆就没往外面送,直接留在船上养活了。
从那以后,这个天生卷头发的孩子就辗转在各个渔船上,由渔民们轮流照看着,西家给他一袋奶粉、东家给他缝件衣裳。孩子非常泼辣,航海条件这么艰苦,他却也没有生病、也没有矫情于自己的身世,有这个活宝一起出海,倒也给渔忙的间隙添加了些柔情和欢乐。
他很会说话,嘴巴甜的像抹了蜂蜜,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可硬生生让他叫出了一堆叔叔大爷婶子二姑。所有的人都很喜欢他,遇到不相识的人来问询这个孩子的出身到底是什么,卷头发的孩子总嘻嘻哈哈的一边灿烂的笑着,一边说自己其实是一只大鲸鱼的儿子。
长大以后,这个只与大海相依为命的家伙出人意料的聪明,也可能是从小鱼虾吃的比较多,大脑发育的很好。每到了拉网的时候,只要由他负责去清点,从来都没有出过任何的差错,很快,他便成为了船队里,年纪最小、却有了一定资历的船员了。
早就到了入学年龄,几个大爷叔叔商量着,还是凑点学费把孩子送去读书吧,这么好用的头脑,如果跟着打一辈子的渔,实在是有些可惜。
然而小卷毛说什么都不愿意离开海洋。“既然生在海里,那死也要死在海里啰!”每次一提到上岸去,他总是这么推脱着,大家要忙着打渔的生计,他确实又特别能干,一来二去的耽搁着这件事情,慢慢的,去陆地上生活的这件事情,也就作罢了。
他整天都是嬉皮笑脸的,看上去像个不靠谱的小混混,不过他的笑却一点也不假,除却催他上岸生活的那件事情以外,他从来没有发过脾气,即使独腿李那个调皮的儿子,趁他睡觉的时候把乱糟糟一头卷发给剪下去一半,他也还是笑眯眯的。
他甚至就那样不管不问了,好长一段时间就顶着只剩半边的卷毛也不处理,继续去学着掌舵、学着怎么用一根麻绳把五十只虾穿起来。害得船队里的大家只要看到他那个独特的发型,就笑的连网子都要拉不住了。
受上学那件事情的影响,小卷毛知道自己必须得掌握更多的本事,才能不让大家失望。由于平日里见惯了一船又一船的海货买卖,多留意观察一日,很快他便学得有模有样,几个月之后,他便能抄着一把算盘帮大家算账、嘴皮子还很利索的能谈下来一个不错的价格了。
深谙了做生意的行道以后,聪明如他,自然能看穿那些二道贩子是怎么去压低老实巴交的渔民们的收成,然后转卖去客户手里赚取差价的。
他学会了怎么灵活的使用这个套路,一番策划后,他帮助渔船队里的叔叔大爷阿婆三舅妈们,好好赚了几笔大头的买卖,一时间还成为过海边的名人。后来,他结识了一些其他海域经常路过于此的外地船队,同样的套路,又给船上小一些的孩子换得了一大堆闻所未闻的零食,胆子再大一点,连被禁止的一些枪支,他也能搞到了。
让他自己在海上生存,肯定是没问题了,可这样的性子和这样太过于聪明的头脑,反倒让朴实的渔民们放心不下。日子一天天过去,曾经照顾他的人们有些老去了,有些改行离开了海洋,有些剩下的熟人巴望着他能安定下来,有个真正的家,便开始张罗着,给这个一头卷发的家伙说门婚事,在海边上落个户——人毕竟还是陆地生物,多少要沾点土气扎个根的,总不能一年到头的在海上漂着,再说,遇到了暴风天气和休渔期,大家都回家里舒舒服服的呆着了,总不能让他一个人留在船上守着吧?
小卷毛想了想,嘻嘻哈哈的不顾大家的急迫,几次推掉了相亲,不久以后,忽然买了一艘属于自己的船。
他告别了从小到大各个渔船轮流住的日子,他把自己的那艘船叫做了“家”,原本也没有什么家具行当,他孑然一身的就正式搬住了进去。
真的要生于大海,至死也要忠于大海吗?
从那以后,人们见到他的机会就越来越少了。
再过了几年,他开始独立作业,他的野心和好奇心越来越大,他驶出了大家几十年以来固定的渔区,去往了更加广阔的海域游荡,没人知道他多久才回来一次,也没人知道他这些年遇到了什么,去过了哪里。
他还是那样的爱笑、爱喝酒、爱盘算着做点生意,即使偌大的海洋上就只剩下他的一艘船、一个人。
“小卷毛”这三个字,逐渐的,只成为了从海边退休的老一辈口中,时常津津乐道的一个陌生名字而已,活了一辈子,谁也没见过对海洋这么执着的孩子。
等到大部分老人都去世了,又过了好多年,就在快要没有人记得曾经有那么个人存在的时候,有一天,码头上出现了一艘小型货船,那艘的船的名字很是洋气,叫做“卡伦号”,那条船送来了一个女孩子,她在一场海难中失踪了好久、早就被大家以为死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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