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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之将倾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梦见稻谷
王之将倾
作者:梦见稻谷

世人只知道,临江郡王府长史家的大小姐虞仙因容色绝艳,才艺惊人,殊不知到最后,却是她那个乡下长大的长姊,倾国又倾城。【注】喜欢稻谷调调的美少女、美妈们,请尽情跳!【注意】作者坑品不大好,尽量保持日更,希望彼此陪伴着度过一段开心的时光)更新时间每天早上七点,如有事,会提前告知请假。【请】如果喜欢的话,就请收藏和撒花吧,谢谢。 本文的群419498514,喜欢就加,不需要敲门砖。【入们,王将明天就要入以明早的更新不是早晨七点,将在9点到10点之间第一更,入后会坚持日更。当然,我还欠喵和更下周完成),所以稻谷真的是吐血大更新,感谢亲们的支持,请继续支持我,谢谢!





王之将倾 第1章 阴霾
天光微亮,云层像一块块上好的织锦浮堆在半空,淡金色的光芒从织锦的缝隙中勾勒出来,映出昳丽的光辉。湖塘上一丛一丛茂盛的芦苇,高高地随着晨风轻轻飘荡着,水波微晃,从芦苇荡划出一只小舟,戴着斗笠、赤着双足的渔女一面撑舟、一面唱着:
绿波春水桃花涨,□□秋风蟹儿肥;
芦花雪白洁如雪,烹鱼沽酒趁斜晖。
此大晋治下的临江郡临溪县,城东三十里外的一处山庄。越地自古比江临海,其境内七分山、二分田、一分水,是为穷地。还是数百年前五胡之后,中原南迁,人口渐渐丰富,加之天公作美,接连数十年气候宜人,风和雨顺,方兴富起来,到大晋治下,已然鱼米之乡。
这一处小山庄叫做虞家湾,只有百十来户人家,虽地处山野僻地,却也是依山傍水,风光秀丽,加之赋税轻淡,民风简单淳朴,颇似一处世外桃源。
那渔女将船泊到岸边,扔下篙,用绳子把小船绑住,然后跳下船,从岸边的芦苇丛里找到自己的鞋子趿上,哼着小曲儿往村里头走去。
一路上已有早起的乡民,照面时互相停下问候。一个老伯问,“妹子这是去哪儿?”
渔女扬扬手里的鱼,“晨起的鳜鱼肥,打两尾给大小姐送去。”
老伯点点头,笑着催她,“去吧,快去!”
那渔女笑别了邻里,快步走到村庄顶北,来到一处青砖黑瓦的大宅前。这宅院虽大,修筑得却很朴实,黑漆门和铜环把手都有斑驳的痕迹,廊柱上贴着的桃符上书写着:
启期三乐,达生知足。
渔女停下脚步,嘴里轻“咦”了一声,只见那宅院的门前左右各停着一辆马车,皆是高高宽敞的厢壁,一个挂着翠色绸幔,一个挂着朱红帷幔,那朱红帷幔的车厢一角还垂着黄铜铃铛儿。
两架马车显是也刚到,车轱辘后头还带着尘烟儿,翠色绸幔的马车里先跳下一个婆子,穿着鲁绸比甲,扎着汗巾,一见对面那车,皱了眉。
朱红帷幔马车上的婆子也下了来,虽也穿着鲁绸,但那式样、装饰却精致了许多,脸也白白的扑着粉,一看就是城中来的。
两个婆子一照面,各自皱眉,尤以那翠车的婆子惊讶、气恼为甚,上前道,“你们怎么来了,今年大姑娘该去我们家。”那朱红车的城里婆子却回,“我只和老夫人说,不同你讲。”
渔女看在眼里,心里暗暗摇头,且不理会她们,从边上绕过去,去打那黑漆大门。
不一时,黑漆木门便开了,一个十来岁,扎着两个小鬏鬏的小丫头的笑脸映到渔女眼前,“花姐姐,是你呀。”她甜甜地唤了一声,抿着小嘴儿笑,一面让她进去。
渔女稍侧点身,让她看到门外的两辆马车,小丫头看见,也是一讶,洁接尔撅起了嘴,“又要到中秋了,这些人真是讨厌!”拉着渔女的胳膊让她进门,“花姐姐,你进来,让她们先吵去。”重把门关上。
渔女花妹子道,“我是来给大小姐送鱼的。”
小丫头接过鱼瞅瞅,“是鳜鱼,太好了,小姐最爱吃了!”
里面的门开了,一个声音问,“豆角,是谁来了?”
豆角一拍脑袋,半懊恼着道,“哎呀差点忘了,我们老夫人说了,不能乱接邻里们的东西。”忙将手里的鱼还给花妹子,转过身噌噌噌得跑回去,过一会儿扶着一位穿着藏青色蝠纹襦裙的老妪走过来。老妪看着廊下站着的渔女问,“是花妹子啊,怎么不进来坐?”
花妹子忙也走下台阶,对着老太太,她颇有些局促,“老夫人,我是来给大小姐送鱼的。”说完把鱼搁到门廊的木板上,轻盈得跳上台阶,打开门,飞也似的跑走了。
老夫人摇摇头,“这丫头。”
豆角道,“老夫人,这鱼咱们就收下吧!花姐姐一大早去湖里打的,扔了多可惜。”
那老妪点着她额头道,“谁说要扔了?等会儿让花椒给人家送十文钱过去。大家都是乡里乡亲的,帮个忙不过是举手之劳的事,怎么能拿人家的东西呢。”
豆角听说留下鱼,笑开了,将鱼拎起来,“那还不是因为大家都喜欢、敬重着我们小姐。我这就给王妈妈送过去,小姐晌午回来了,就能吃到桃花鳜鱼了!”
她美滋滋得往厨下走,突然想到什么,折回来告诉老妪,“老夫人,老爷和冯家的人都来了,现都在门外呢!”
老夫人轻笼起老山眉,“都来了?”冯家的人来不稀奇,可是临江郡那里?去年中秋圆儿是回的临江郡,按照规矩,今年就当回冯家与母家同过,为什么临江郡的人也会来接?老夫人不认为她那继室儿媳妇会是因为想念圆儿,要接她去团聚,至于她那做了王府长史的儿子,老夫人的眼神一黯——就更不消说了。如果突然要接圆儿回去,那必定是苗氏的主意。
#
临江郡虞府。
虞仙因快步在前面走着,跟在她后面的贴身丫鬟雅青跌跌绊绊得一路追、一路劝,“小姐,小姐,您慢点儿。”
虞仙因哪里听她的话,手里揪着裙子仍是疾步前行,满面焦急,隐隐还有泪痕。
雅青好容易追上她,“大小姐,您听我说。”
虞仙因板着脸,“你紧拦着我干什么?这么大的事,我等不了了!”
雅青道,“好小姐,夫人不是已经在想办法了么,这不是一大早就打发了马车和童妈妈去了老宅,您这时候去,依着夫人的性子……”
“夫人的性子怎么着?那是我的母亲!起开!”一把推开雅青,向她母亲、虞府的女主人苗氏的院子跑去。
虞府并不太大,虞仙因的父亲虞廉是会稽王府的长史,在大晋治下算是正四品官员,继室苗氏出自乡绅,家境殷实,这一处紧邻着王府的宅院,便是苗氏的陪嫁。
从虞仙因的香闺小院到苗氏的正院不过一进的距离,他们的二女儿乐音才刚八岁,还随母亲住在正院的厢房,这时候刚刚起身,乳母端着铜盆出来倒水,正看见虞仙因步履匆匆,走进正房。她想想最近听说的事,临江郡的第一才女太过锋芒,为王府的郡主所嫉,就要嫁给她那傻儿世子兄弟了,不禁摇摇头,默默退回到屋里。
虞仙因走进正房,收敛了焦色,颦眉这么一蹙,显出楚楚的神态来,还没说话,眼圈儿先红了,脱了鞋,小步小步挪到榻上,伏到苗氏的膝头,“阿娘……”
苗氏正在匀面,镶绿松石玉兰花边的铜镜上,依稀映着她秀丽的眉眼,她从白玉盒子里挖出一块香膏,均匀缓慢得在掌心中化开,再轻轻涂抹到自己的脸上,不一会儿,浓郁的栀子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虞仙因抽抽噎噎的,“阿娘,我做了个噩梦。”
苗氏没有说话,把脸上涂完香膏,又挖了一小块抹匀了手,虞仙因还在哭着,突然她把白玉盒子放到妆台上,“啪”的一声,仙因忙止了啜泣,直起身抱着苗氏的肩膀轻轻摇晃,“阿娘,您快想想办法,我不要嫁那个傻子……”
苗氏突然脸一冷,问,“是谁跟着小姐的?”
雅青拱缩着肩膀,战战兢兢进了屋,站到榻前。
苗氏道,“扶你们小姐回屋。”
虞仙因瞪大眼,“娘!”
苗氏看着她漂亮的、看起来很聪明的脸,眼睛那么亮,可怎么就……叹了口气,淡淡得道,“你什么时候才能改了轻狂的毛病?你闯的祸还不够大?啊?!”
虞仙因委屈得分辨,“是申时云她嫉妒我,害我的!”
苗氏拨开她的手,“你还敢说?郡主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
虞仙因还想分辨,苗氏道,“只她是郡主,认真起来一根手指头就能压死你!”
虞仙因想说什么,张了张嘴,看着母亲秀丽精悍的脸,眼圈更红了,萎顿得跌坐到榻上,呜呜得又哭起来,“郡主她以前挺好的,待我们一向和气,我没想到,我真没想到……呜呜,母亲,你想想办法,我真的不要嫁过去!”
苗氏想继续责训,终于是不忍,缓下声道,“你先回去,好好得反省一番,这一个月不准你出门,将那经书抄十遍,你可服气?”
虞仙因用帕子擦干净脸上的泪,点头应是。
从正房出来,厢房里乳母领着二小姐善因走出厢房门,正要往正房去给苗氏问安。善因正是七岁八岁狗也嫌的年纪,一向不喜欢她姐姐骄娇二气,看仙因红肿着眼萎靡的样子从母亲房中出来,冲她做了个鬼脸。
“讨厌鬼!”虞仙因瞪她。
“娇气包!”善因毫不示弱,再吐了吐舌头。
虞仙因毕竟是大姑娘了,不与她计较,带着雅青走出正院。比之刚才的心慌意乱,现在她是安定了许多,只要母亲同意想办法,就一定会有办法的!
仙因出去以后,虞廉从内室出来,这是一个年近不惑、相貌堂堂的中年男子,此刻板着脸,对着门口的方向,“孽障,不知好歹的东西。”
“好啦,”苗氏站起身,她的贴身侍女燕青上前收拾妆奁,苗氏对虞廉道,“毕竟还是个孩子,唬的怪可怜的,除了我们,她还能仰仗谁去。”
从六足折叠式雕花矮面盆架上的铜盆里亲自拧了面巾,递给虞廉,“老爷,此事还需要仰仗于你,同王爷说说,婚姻大事,怎么能凭闺阁中的一句戏言就定了论。”待他揩完面,又从团凤纹透雕衣架上捧来官服,服侍他穿戴了,仰起头问,“哦?”
虞廉却是有些心烦,没苗氏那般笃定。到铜镜前用小牙梳理了理及到胸口的胡须。苗氏从镜子里看着他问,“老爷?”
虞廉道,“我自有分寸。”抬起脚欲走。
苗氏在他身后冷笑,“总之我的女儿却不要嫁到那样的人家,你可别做梦想着拿她们的婚事攀高梯。”
虞廉转过身,一直绷着的面皮绷不住了,“你浑说什么?现下王爷的身体有恙,几乎不大理事,全是那王弟郡王爷主事——吓,这里头的事好多着呢,哪里有那么简单!”
苗氏道,“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事在人为。”
虞廉嘟囔了一声,“知道了。”这时候乳母牵着二小姐善因来了,见到他,善因唤了声,“父亲。”虞廉嗯了一声,正正衣衫,咳嗽一声,走出房门。
注:启期,春秋时隐士荣启期。孔子问启期隐居山野,有何乐趣,启期说,一乐生为人,二乐为男子(古时候男尊女卑),三乐已长寿。启期三乐,后常被引用为知足常乐的典范。




王之将倾 第2章 盛光
山中多雾,虽然山下现在已经天光大开,但是在这山路蜿蜒的半山腰,依然是蒙蒙的雾气环绕。
山雾多变,倏尔那雾就起来了,一团一团,像聚集的云层雪球一样,翻滚着扑面而来,带着水润的潮湿气,四下里白茫茫一片,让人仿佛走在迷蒙的梦境里,又恍若腾驾在天边云海里一样。倏尔却又转瞬即散,或许只是转过一个山角,雾顷刻间就散尽了,青翠的沾染着新鲜露珠的树木、山岩,淋淋得显露出来。
同时显露的还有半坡之上的一间茅屋,以绿丛山岩为景,清泉为畔,一头铁色水牛正卧在藩篱之外,半睁着温顺的大眼睛,百无聊赖。
茅屋内有人。是一个少女和一位老者。
少女坐在窗下榻上,正在抚琴。七玄琴咚咚淙淙的,甚是动听,这抚琴的少女更是让人一旦瞧见,就移不开眼来。
钟灵毓秀,也再难描绘出这少女给人的感觉。她的脸并没有很美,眉毛似乎有些过长,眼睛好像也不够大,嘴唇也稍显得薄了一些,可是那一笔一画,一颦一笑,上天在画作这少女的时候笔尖一定运足了灵气。只是年纪尚轻,姿仪单薄,显得略有些弱不胜衣。
她弹了一会,停下了。
那老者问,“阿圆,尚未奏完,为什么停?”
少女回转身,看向老者,“无他。虽知人生无常,常别离,难相聚,终究是舍不得您走。”琉璃一样的眼睛看向他,满是孺慕和不舍。
老者五旬左右年纪,穿一身青色布衣,面容清瘦。闻言也是一叹,起身道,“我避居在此地十年,幸而有阿圆你的相伴。此一去,也不知今生是否还有机会再得相见。”
那少女阿圆听他如是说,眼睛里蕴上了泪水,想到第一次见到老人时,自己还是三四岁懵懂的年纪,跟着家人来到这山上,不小心从坡上坠下,恰跌到老者的驴背上。毛驴吃痛哀嚎,老者却是将胖乎乎的女娃娃抱起来,彼时他正值壮年,胡须还没有斑白,没想到这一抱,就是十余年的师徒缘分。而自己心里,早已经把他当做父亲。
见她落泪,老者心里也是不尽疼惜,走到长榻上与她对面而坐,语重心长道,“为师走后,你还是须寻个机会,回到临江郡你父亲家里。”
阿圆没有答话,反而问他,“师父既然知道前路凶险,明明不可为,为什么还要勉强去为之?您不是常教导我,道法自然,应物变化吗?怎么又要去争那些不争之事?”说到自己,她又道,“在人间,皆有缘分和定数,阿圆没有父母缘,却有疼我的祖母,爱我的师父,阿圆足矣,便不入长史家门,又如何?”
她认真的脸孔显出超出年龄的早熟与属于这个年纪的稚气,老者再叹道,“你还小。当初教你多读老庄,是不想让你小小年纪,因着父辈之事,自卑自怨自艾,罢,罢——”凝重了神色郑重道,“你且只记住,人生在世,种种不由心,有的时候,不是你想避就能避得了、避得掉。若能由你所愿,长居此山,与山邻为伴,自是很好,但若由不得你,躲不得、避不掉时,师父希望你,能直面命运,定心如涛中磐石,虽与风浪搏击不自摧。你,可记住了?”
阿圆点头,看着老者,珠泪一串串滴落,而后后退一步,恭恭敬敬长拜到底。
老人手抚过那张七玄琴,“这把琴陪了我大半生,今天就留给你,阿圆,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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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家湾虞家老宅。
已经近晌午了,两辆马车的婆子都进了门,向老夫人行了礼。
这两个婆子,一个是临江郡长史、也就是老夫人的儿子虞廉,他的继室夫人苗氏身边的老人,一个却是他的原配冯氏家中的家奴。
二三十年前,虞廉原与现在的继室夫人苗氏青梅竹马,两家亦有意结亲,只是未正式下定。虞廉十五岁时,在洛阳做官的父亲被牵连遭罢官,横死狱中,虞廉便也没了官推的资格。在去洛阳为父亲收尸的时候,他偶遇太常寺少卿的千金冯氏,那虞廉生的相貌堂堂,又有才气,冯氏的父亲太常寺的少卿即相中他,愿将女儿许配。为前途,虞廉与冯氏结亲。
孰料不过几年,宫中又有变,冯氏的父亲被黜,举家迁回原籍,就在这临溪县左近,虞廉虽不至丢官,但也受了牵连,索性也回到临溪县。他与冯氏婚后并不和美,回来后听闻苗氏一直未曾婚配,二人竟续了前缘。
冯氏却是个骄傲刚烈的,听闻了丈夫的丑事,一怒之下回了娘家,却发现自己已然怀有身孕,勉强又回来。虞廉却告诉冯氏,苗氏也怀孕了,他们必须和离。冯家气不过,想来计较,虞廉却得了临江王的赏识,形势颠倒,逼得冯家同意了和离。
冯氏与苗氏前后脚各自生下女儿,就是阿圆与虞仙音,相差本不过两月。但苗氏却颇有心计,为遮掩自己与虞廉未婚先有苟且之事,避免虞仙音日后声名有污,借着王府的威势与自家的利诱,令得县令篡改了人口簿记,将虞廉与冯氏的和离日期提前了一年,虞廉续娶自己的日期也提前一年,相应阿圆的生日日期亦提前一年,虞仙音的生辰日期却不变,如此,才算圆满了。后首虞廉高升,举家迁到临江郡居住,谁还记得十几年前的那些明细。
阿圆便也比自己的实际年龄,硬生生大了一岁。
至于冯家,冯氏的父亲丢官后,家虽不至于败了,还有几个生意和钱,但早没了势力,迫于对方威势之下,只得忍气吞声,阿圆的生母冯氏更是悲叹自己的际遇,心灰意冷,索性避居到一处道观,做了道姑。
虞廉的母亲却是个中正之人,自将阿圆带回老宅,亲自抚育。自她六岁知事起,每年的春节、中秋二节,便送阿圆分别去临江郡虞家和冯家,一年一替。今年本该是去冯家,只不知道为何,临江郡却也派了人来接。
那苗氏遣来的婆子童妈妈也不啰嗦,向老夫人问了安,周全了礼节,笑着道,“阿圆小姐已然及笄了,夫人知道您疼爱她,愿意她在身边,但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姑娘大了,还是要回到父母身边,今后才能谋一个好亲事。况她生母的那些陪嫁,夫人一直打理着,也该早早交给小姐才好,老夫人,您说呢?”阿圆久不在虞府,府里的人一直唤虞仙音为大小姐,而唤她则为阿圆小姐。
老夫人虽深深怀疑,却有些意动,听到她说阿圆“已然及笄”,心里头一下子疼的紧,问道,“阿满的及笄礼快了吧?还有三个月?”
童妈妈是知道往事的,但现下谁还敢提,干巴巴得笑,“可不是么,姑娘们都大啦。”拿帕子摁了摁鼻子边,“老夫人,您在想想,小姐终归是虞家的女儿,老奴听说,阿圆小姐每回去冯家,她那母亲也可见可不见她的,啧,心忒狠。我们夫人呢,”她想了想,想起临行前苗氏嘱咐的——不用将我说的好,继母就是继母,这么多年了,彼此都一心的数,说多了、过了反而不美,就从老太太最关心的事儿上说,没有说不动的,想到这,童妈妈笑了一下,继续道,“虽不能像亲生母亲一样的,可该做的也都尽力做了,不说别的,小姐的嫁妆一直打理的井井有条,每年老夫人您都有过目,银子都攒的厚厚的——我们夫人,也不想做那一等的恶人。”
又继续道,“老爷也关心阿圆小姐的事,年纪大了,谁不愿意子女们都在身边呢。况实话说,阿圆小姐毕竟是长女,咳,她的事说好了,后面大小姐、哦,后面两位小姐的事才好说,您说是不是这样,老夫人?”
正说着,门外响起了人声,一个清凌凌好听的声音问,“祖母,我回来了,能进来吗?”
老夫人忙道,“快进来。”
打帘的却是冯家的婆子,掀开帘子,先是瞪了童妈妈一眼,那种不甘心、气恼的样子,想是在外面等了许久心燥了,趁着这个机会急忙进来说话,童妈妈浑不在意,眼睛一瞟,看见其后走进来的少女。她不由得愣了愣,站起身,只等那少女向老夫人问了安,站到老夫人跟前,才想起来说道,“这是阿圆小姐吗?瞧我,不过一年没见,竟都不认得了!”说着上来行礼,一面仍抬起眼,细细打量着她。
阿圆不喜欢她的眼神,淡淡得道,“这位妈妈好。”
老夫人在一边提醒,“姓童,你以前可能不常见。”
“哦,”阿圆唤了她一声,微微皱起眉。
童妈妈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讪笑了一声,她一向乖觉圆滑,甚得苗氏的喜欢和重用,笑着道,“我该给小姐磕头的。”说罢真要跪下来。
阿圆侧避过身,“不敢,我年轻,不敢受这样的大礼。”说完向老夫人告安,老夫人点头,“你去梳洗吧,厨房做了你爱吃的桃花鳜鱼。”
童妈妈目送着少女离开房间,心里头不禁惊叹,这一位小姐,可真不愧她的名字,叫什么来着,是叫做盛光吧。
对,是盛光。




王之将倾 第3章 安排
阿圆回房间略梳洗了尘土,换上家常的襦裙,豆角和花椒已经将饭菜抬到榻上的有束腰镂空牙条老漆条案上,她一看,果然有一道桃花鳜鱼,油炸的酥亮的,显是刚刚出锅。便问,“祖母吃了吗?”
花椒道,“您回来的晚,老夫人已经用过了,一共两条鱼,老夫人那条王妈妈给用的豉油做了清蒸。”
阿圆这才点点头,拿起碗筷。
山村乡下,并不像城里的大户人家那般讲究,阿圆将筷子把那饭菜各拨了多半到另个盘碗里,花椒见状道,“这鱼您给的我们太多了,是花妹子专给您打的。”阿圆说,“我也吃不了许多。”她便不再说,将盘子碗端到榻边上的小罗锅枨桌上,和豆角两个坐着小杌子,主仆三人一道用起饭来。
豆角年纪小,爱说话,边吃边向阿圆道,“这鱼是花姐姐一大早去湖里打的,她说谢谢您,要不是您出面,徐秀才也不会同意她弟弟回去读书。”
阿圆道,“拿十文钱给花妹子家送去,不能白要人家的东西。”
花椒接道,“我已经送去啦,老夫人吩咐的。”
豆角咬着筷子笑,“您和老夫人真是亲祖孙,出的价钱都一样。”
阿圆笑了。对豆角道,“就你话多。快些儿吃吧,当心别让刺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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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罢饭,漱完嘴,门外传来老夫人的声音,“阿圆。”
阿圆忙起身,到门口扶着老夫人进来,“祖母,您怎么不休息?”老人的习惯午后是要小憩一会儿的。
老夫人道,“我有话跟你说。”她年老了,不惯坐榻,而是到长榻旁的月牙凳上坐下,让阿圆,“你也坐。”阿圆便将方才花椒她们吃饭的小杌子端过来,到老夫人旁边坐了,拿小拳头轻轻给她捶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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