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起聊斋

    虞尧臣看她拿来一本册子，便问：“你拿的这是什么。”

    “账本啊，妾室是来找相公算账的。”

    “拿来看看。”

    “诺。”

    虞尧臣结扫了一眼，发现就是小学数学题的范畴。

    “笔。”

    “啊”连翘惊讶地叫了一声。

    虞尧臣抬起头，见连翘还愣在原地，便重复了一遍：“拿笔来啊。”

    连翘：“相公你还真要算账啊”

    这话给虞尧臣弄一愣：“不是你让我算账吗”

    “是……也不是。”

    连翘心道奇怪，往日送来的账本相公不只是看一眼就送了回去吗

    但她也不好说不让相公算，就跑去书房取了一只笔来。

    虞尧臣接过毛笔，三下五除二的就将账给算个利落。

    毛笔字，他学过，而这个世界的字与繁体字也没什么不同，所以不存在“文盲”。

    而连翘则是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

    “小薇，拿算盘来。”连翘喊着自家的贴身侍女。

    小薇在门外候着，听到这话连忙去找算盘。

    连翘连忙翻了翻账本：“相公，你莫不是再胡乱画。”

    “说什么胡话”虞尧臣翻了个白眼，自己要是连小学题都不会做那可真算白读书了。

    “是都写上了……可是都对吗”连翘嘟囔着嘴，一脸困惑。

    “算盘呢”

    小薇道：“还寻着呢，小姐。”

    听着这话，连翘却是等不及了，抓着账本就往外走：

    “相公，我先回去啦，你别忘了吃药。”

    虞尧臣看着匆匆而来，匆匆而去的连翘一脸郁闷：

    “我又不是大郎。”

    ……

    下午，第二个小妾“郑杜若”和第三个小妾“柳如是”联袂而来。

    她们本是要来照看虞尧臣身体状况的，可到最后，竟然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那全真教的老道是在可恶。”

    “是啊，不过小龙女真的住在一个古墓里”

    “……”

    虞尧臣没想到《神雕侠侣》的故事竟然这么受欢迎。

    不过，我好累啊！

    虞尧臣口干舌燥地道：

    “下次再讲，都这个时辰了，你们不回去了吗”

    “啊。”两个小娘经此提醒才发现天已经暗了。

    “那下次再把这个故事讲给我们听，不准耍无赖。”

    “一定，下次一定。”

    得到虞尧臣的答复，两个小娘这才意犹未尽地回房了。

    ……

    日子倏忽地过着，转眼就逝去了七天。

    这天晚上，虞尧臣捧着神仙传在读。

    “崂山仙人……点石成金。”

    虞尧臣看到这句突然喊道：

    “我想起来了，那个《崂山道士》的木偶戏里，主角不就是读了一本神仙传之后才去崂山求仙术了吗”

    “我就说怎么那么的熟悉呢。这个木偶戏之前可看了不少遍。”

    虞尧臣激动地捧着神仙传在地上来回转着，可很快这股情绪就消失的一干二净。

    “就算记起来了又能怎样呢难道说这里是聊斋怎么可能这本神仙传，说不定去新华书店都能买到。”

    说罢，虞尧臣兴致全无地将书丢在地上，心中复叹了一口气。

    “施主为何叹气”

    沉寂已久的老和尚突然上线。

    “卧槽。”虞尧臣被吓了一大跳：“下次能不能不要这么突然。”

    老和尚：“是贫僧吓到了施主吗”

    “没有，不过你倒是挺能睡的。”虞尧臣对于自己爆了粗口有点不好意思。

    老和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

    “施主，贫僧已经死了吧”

    “人不能不吃不喝，可贫僧却能。”

    “这并非说明贫僧异于常人，只能说明贫僧和普通人一样已经死去。”

    虞尧臣：“我见到大师时，大师正飘荡于荒郊野岭。”

    “谢谢施主好心收留，但贫僧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大师请说。”

    “贫僧想让施主护送回家。”

    “大师住在何地”

    “贫僧住在山东长清县长青寺。”

    “等等……”虞尧臣不敢置信地问：“大师你说你是哪里的僧人”

    “山东的长清的长青寺。”

    “……长清的僧人聊斋的长清僧”

    虞尧臣惊叫一声，脑海中长清僧的故事立马浮现：

    老僧在死去后，还魂在了一个纨绔子弟身上。

    尽管纨绔子弟这个身份给他带来了锦衣玉食般的生活，但他却弃如敝屣。

    青灯古佛是他唯一的归宿。

    他回到了寺庙，弟子们都认不出来这个变得年轻的师傅。

    老僧向他的弟子们将一切道清，弟子们这才相信了他。

    就这样，老僧又当回了长清寺的一名僧人。

    虞尧臣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这里是聊斋的世界。

    这里是人、尸、神，鬼、怪、异共存的世界。




第四章：丢尾
    《长清僧》这一篇，因为汪远的原因，虞尧臣是记得非常清楚的。

    但他没想到自己竟然代替老僧还魂了。

    原著里，老僧虽然还魂却始终保持僧人的本分，不吃酒肉，不近美色。

    这一点，令虞尧臣本人感到万分的惭愧——他和老僧做出的选择截然相反。

    嗨，当个俗人也没什么不好。

    但，这个俗人却不是这么好当的。

    虞尧臣面色一沉。

    这里是聊斋的世界，是一个妖魔鬼怪齐出的大乱之世。在这样的世道里，妄想偏安一隅，明哲保身完全是痴心妄想。尤其是自己这般离奇诡异的穿越，若说能安稳一世怕是在自欺欺人。

    这些日子里的来锦衣玉食说不定只是镜中花、水中月。

    若如此沉迷不悟，得到的也许只会是一场虚无。到头来，还是尘归尘，土归土，再入坟冢。

    虞尧臣立刻沉声道：“小子愿护送大师回乡。”

    他想好了，他要去崂山求仙求道。

    而崂山正好在山东，护送老僧回去也是顺路。

    他觉得自己是抢了老和尚的机缘，总不能把老和尚丢在一旁不管不顾。

    ——

    第二天一大早，虞府的所有人都乱作一团。

    只因为他们的老爷突然说要去山东长清散散心。

    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而他的四个妻妾也聚于一堂商量着这个事。

    连翘拉着一个小婢道：“可备好出行的银两了”

    “去账房那取了一百两。”

    “够了，够了，让相公多带几个侍从，山之东那边的强人也不敢抢。”

    郑杜若看着这个忙坏了的姐姐，哎哟一声：“你还真让相公出去啊看把你给急的。”

    “什么意思”连翘看了她一眼。

    柳如是道：“茵陈姐姐可是还没有说话呢。”

    “害，早知道我就不忙活了。”连翘坐在椅子上接过茶水喝了一口，“我心里也不想他出去。”

    郑杜若打趣她道：“你舍不得了”

    “才没有。”连翘呛到了，将茶杯放下，“只是觉得他身体还没好，出去万一有个闪失呢”

    “这不还是在关心他吗”

    柳如是嘻嘻笑道：

    “我看见连翘姐姐天天上午出入相公的房间，每次出来都眉开眼笑的。”

    “那是相公在教我算术，你们可别瞎想。”

    连翘红着脸解释，却见几个小娘笑的花枝乱颤，她恼火起来：

    “还说我呢你们两个不也是每天从相公房里呆到天黑了才出来谁知道干了什么事。”

    “呸，我们去听书。”

    “相公还会说书”

    “相公还会算术”

    三人吵得不可开交之时，沈茵陈拍了桌子一巴掌：“安静点。”

    三个小娘齐齐收声。

    沈茵陈若有所思地说：“我也感觉到了他的变化，这些日子里，他还让送汤的管事给我传话道谢。原先的他，能干出来这种事就像你们说的，算术、说书，他原先可会吗”

    三个小娘齐齐摇头。

    “原先的他，什么也不会做，除了出去打猎玩，就是回家睡觉。”

    郑杜若埋怨道：“也不知道把我娶来干什么。”

    沈茵陈看了她一眼，说道：“你把他说的那么不堪，怎么那时候还哭的那么伤心。”

    “本来我以为他死了就死了，可奇怪的是，他真受了伤的那一刻我却突然感到心痛。”郑杜若红着脸道。

    连翘道：“这也算摔了一跤，把魂摔回来了。”

    沈茵陈叹了口气：“要是之前，我还真不放心他出去。”

    “姐姐是同意相公出去了”三个小娘闻言一愣。

    “我又不是他的老娘，怎能管得住他”

    沈茵陈说完突然有些想哭。

    当初她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到了虞家。

    来之前，她憧憬过美好的未来，可现实却给她沉重的一击——就在她大婚当天，虞老大人、虞老夫人夫人撒手人寰。

    整个家里，就剩下一个从小被溺爱长大的相公。

    而这个相公只知道吃喝玩乐，什么也不会做。

    整个家，只有被她扛起。

    这还不算完，虞老大人在生前还给他儿子纳了三房小妾……

    “姐姐……”三个小娘又甜腻腻地叫了起来。

    这不是找了夫婿，而是找了一个弟弟三个妹妹。

    沈茵陈觉得自己命苦，可也无话可说。

    “你们去为他送行吧。”

    她想一个人静静。

    ——

    道士王旭要到九云县做法事，他已经来去了数十次，早已轻车熟路。

    这九云县外有一家富绅，他每次路过都要去讨一杯水喝。

    这一次也不例外。

    “咦，这里原先不是叫申府吗怎么现在叫了虞府”

    道士很快又拍了拍脑袋：

    “看我这记性，这里不是一直都是虞府吗”

    说罢他又高喊：

    “主人家，求碗水喝。”

    ——

    虞尧臣与三个依依不舍的小妾辞别后，就带着十名侍从前往长清。

    河南与山东毗邻，路途不长。

    烈日当空，虞尧臣坐在敞篷轿子上面惬意地摇着扇子。

    “连翘真是贴心，特意给我备了扇子。”

    虞尧臣心里美滋滋的。

    “老爷，吃块瓜吧。”管事凑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