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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皇在上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雪小朵
凤止的眉间划过微澜,将止水剑负于身后,走到他的近前:“你既然知道她会为了你同本君拼命,又为何不肯承认,这世上,还有一个人无私地爱着你。没有任何伪装,也没有任何算计。而你,却要将她亲手推入深渊。”
说这番话时,白衣男子神色温淡,古剑负于身后,锋芒尽敛,分明将所有的死穴都露在他面前,浑身上下却无一毫畏怯。
“你懂什么。”浮渊冷冷看着他,“若是没有那无聊的血缘,她会爱我?呵,她只怕会毫不犹豫地站在我的对立面,就像当年的素玉,还有……当年的墨珩。”整张脸苍白得让人心惊,只有那双眼睛是沉黑的墨色,“他们都恨不得我死,可我偏不让他们如愿。”
凤止垂目:“浮渊,没有人想让你死。你的所见所闻都受困一方天地,只有跳出那方天地,你看到的才会是真相。”
浮渊唇角笑意微敛:“真相?何种真相?”
凤止一拂衣袖,化出一方幻境,道:“本君与阿朱曾入归蛊幻境,好找出素玉与修离之间反目的症结,此幻境乃本君的记忆所化,你可自己去看。”
浮渊冷哼:“无聊。”目光却落到半空的幻象之上,没有挪开。
看完之后,他放声大笑,嘴唇因愤怒而有轻微抖动:“开什么玩笑,开什么玩笑……”
素玉竟是剖腹生下他,之所以会陷入癫狂,也全是因为他。
荒谬,这个幻境,为何这般荒谬。
他大笑了半晌,终于恢复平静:“这便是你们这些上神的做法吗。伪造一个幻境,告诉我之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以为这样一来我便能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哈,我看上去像是生了副蠢相吗?”语气讥诮,“与其通过这种方式粉饰太平,还不如三跪九叩地求我。”
凤止沉默了一下,声音叹然:“你果然不信。”
浮渊冰冷的眸子突然转向冰棺中的墨珩:“素玉的事姑且不论,那他呢。他亲手养育了我,又亲手把我毁了。”浑身又开始颤抖,似是想到了在云渊沼泽中的噩梦,修长手指几乎要将手中灯盏捏碎,语气坚决而愤怒,“我不会放过他的。欠我的,他既已无法还给我,那我……只好从阿朱那里讨回来。”
因他的这番话,凤止的眼中有冷意闪过。
浮渊挑眉:“你的眼神终于变了。说到阿朱,便这般控制不住情绪吗。”语气极端刻薄,“凤皇,你跟她拜堂成亲了又如何,最终还不是要离开她。不过又能怎么办呢,难道让她刚成亲就做孀妇不成?”
凤止的手轻轻一颤,没有多言,只道:“浮渊,本君这几日去了一趟云渊沼泽,你猜,本君在那里发现了什么?”
浮渊眼中有奇怪的神色一闪而逝,随即冷哼:“还能发现什么,里面除了无边的瘴气,不过是各种毒物罢了。”
凤止道:“本君发现了一个龙域,和一个已经毁损的护心铃。”
浮渊陡然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表面却不动声色:“哦?”
“你便不好奇吗,云渊沼泽中汇聚着这世间的至毒煞气,墨珩为何要在那里布下一个龙域,落在龙域中的护心铃,又是谁的东西?”
浮渊默然无语,凤止继续:“本君探过,那个龙域已存在将近万年。”观察对方的表情,道出自己的猜测,“也许,那是墨珩为某个人设下。”
浮渊的脸色在刹那间白得吓人,有些失魂落魄:“住口……”很快,就又改了主意,“……说下去。”
凤止沉默了片刻,道:“为了证实本君的猜测,本君去了一次仙界,天帝坦言,他很早之前就已察觉到邪神之子的存在,为此,他不止一次拜访过墨珩,不过,却都被墨珩拒之门外。崆峒大乱后,墨珩的神力损耗严重,沉睡了百年之久,天帝原想趁此机会将那抹不安定的因素拔除,可是,他将神力遍布六界,都没能将那个孩子找出来。”
六界之内,天帝的神力所不及之处,也就只有云渊沼泽。
听着凤止轻缓的嗓音,浮渊的神色变幻莫测,冰冷的眉眼在引魂灯的映衬下,显得苍白而妖冶,可是片刻之后,他眼中的动摇便瞬地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冷意和不耐烦:“够了。”
他打断凤止的话,结了个印压在引魂灯上,道:“何必把事情说得这么复杂,来吧,用你的止水剑说话。”眼中充满恶毒的挑衅,“否则,就给我闭嘴。”
话音落下,就有焰红的神力化为火龙的模样,直朝凤止而去。
忽闻一声剑鸣,有白色的剑光当空划过,火龙登时被从头劈开。
龙身一寸寸断裂,最后化为点点碎焰,缓慢消失。
剑的主人白衣胜雪,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神色沉静淡然。
“既如此,那就用剑来说话。”
浮渊望着他,表情森冷至极,火焰在他的眼中跃动,仿佛将他那些不见天日的仇恨也尽数勾起。他神色沉下去,暗中沉吟,凤止已失去内丹,为何……还会有这般大的威力。
就这么一息时间,巨大的古剑已经近到跟前,白衣上神立在不远处,衣袂被神力托起,烈烈作响。
止水剑在空中凝滞片刻,突然以凌厉之势朝浮渊袭来。
他眼中冷光一闪,慌忙调动龙炎抵挡……
随后,巨剑的攻击接踵而至,他竟被逼得步步后退。
眼角余光捕捉到立在战局外的男子,只见他手势微微变幻,止水剑便跟着变换杀招,那一副从容不迫,游刃有余的模样,让他心头凛然。
凤止,这就是你的真正实力吗。
我以前还真是,小看了你。
欲调动体内邪神之力抵挡,熟料,神力未调出来,却是一口鲜血自喉头喷涌而出。又来了。这该死的反噬。以为解除了孤河下在自己身上的封印,就能随意使用那庞大的力量,谁曾想,邪神的本源之力所带来的,竟是无穷的反噬。痛不欲生。
近在他鼻尖的止水剑骤然而停,他抬起头,死死盯着朝自己走来的白衣男子,眼里露出极其古怪的神色:“为何不杀了我?杀了我,一切就都能了结。”
凤止却只是望了他一眼:“本君不要你的命。”伸出手将止水剑收回,另一只手去捞引魂灯,轻声,“浮渊,离开阿朱。好好想想本君方才说的那番话,你会明白,你的恨毫无意义。”
“是吗。”
浮渊却突然对他笑起来,那笑妖冶而诡异,让他的心间骤然一寒。
不等揣测出他那个笑的含义,就见他的手朝引魂灯夺来,凤止忙将灯往自己怀中收,熟料,男子唇角的笑意却更深,低低道:“凤皇,你会后悔的。”
凤止为此话心间陡然一惊。
就听背后传来一声怒喝:“凤止,住手!你若敢……你若敢伤害大哥……”
意识到此时映在沉朱眼中的是什么景况,他慌忙从浮渊面前撤下,然而,在她的声音里,他手中的剑却已贯穿浮渊的身体。
浮渊竟主动把自己送了过来!
血喷涌而出,将他洁白的衣袍染得一片血色。唤作浮渊的男子虽在大口大口往外吐血,眼中却带着让人心惊的笑意。仿佛在无声宣告,在这场赌局里,谁才是那个赢家。
尽管知道他诡计多端,却没有料到,他竟会以他自己的性命作为筹码。
凤止将剑拔出,身子后退两步才堪堪站稳,沉朱早已不顾一切抢上前来,将浮渊抱入怀中,颤声唤他:“大哥,哥……”
男子躺在她怀中有气无力地笑:“莫哭。”像是已经耗尽了最后的气力,手朝她的脸抬起,中途又重重垂下,“哭得跟……奔丧似的……”
沉朱望着他胸前汩汩流血的伤口,已经顾不得他的玩笑,手忙脚乱捏诀为他止血,豆大的泪滴从眼眶滚出:“为什么,为什么止不了血。他竟将你……将你伤得这么重。”
怀中男子闭上眼睛,声音低微:“不是正好吗……终于,可以安稳地睡一觉了。咳,咳咳,自从以你的血解了封印,每日,都承受邪神之力的反噬,不能安枕呢。”
沉朱将失去声息的男子抱入怀中,放声痛哭。
凤止无措地朝她走近,低声唤道:“阿朱……”
她听到他的声音,陡然抬头,眼里的寒意令他蓦然顿住。
“凤止!”少女眼中露骨的恨意,渐渐变成无尽的悲凉,“为什么是你?”
凤止只是轻声辩解:“阿朱,你听我说……”
她深深吐出一口气,道:“好,你说。”
凤止张了张口,却突然有股无力感袭击全身。他当着她的面,夺去浮渊手中的灯盏,将剑刺入他的心口。他还能……说什么呢。
手中古剑铿然落地,引魂灯也滚落脚边。
适才他动用了大量神力,失去内丹的支撑,身体已不堪重荷,强忍着上涌的鲜血,对沉朱道:“不必说了。一切……如你所见。”
他说罢,失魂落魄地转身,晃晃悠悠地朝殿外走去。
“站住。”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无比冷漠。
她自地上起身,手一抬,就将止水剑捞到手上,冷冰冰道:“你的东西,莫忘了拿。”
凤止顿住身形,等待她执剑行到自己面前。
不知是否止水剑过于笨重,她握住剑柄的手微微颤抖。凤止闭上眼睛等了一会儿,却没有等来她的动作。他唇角轻轻勾起,脸上泛起温柔笑意,抬手落到剑刃上。
“阿朱,为兄长报仇,天经地义,你不必犹豫。”说着,竟握住剑刃,缓缓朝自己心口送去,动作做至一半,却忽然被少女以神力震开。
剑光闪过,锋利的剑刃在少女的手腕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伤口。她将滴血的手举到他面前,缓缓道:“你捅我一剑,我再还你一剑,冤冤相报何时了?”血水顺着手腕啪嗒啪嗒滴在冰冷的地面上,少女的声音冰冷无比,“凤皇在上,沉朱以龙神之血起誓,将恨你生生世世。”
凤止木然立在那里,听她决绝道:“想让我原谅你吗?”望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想让我原谅你,除非……六界倾覆,四海水竭。”
止水剑丢至地上,她转身而去,再没有看他一眼。
喉间的血终于涌出,白衣尽染。
后来的他无数次地想,此生最荒凉的时间,也无非如此。
!!





凤皇在上 第一百七十一章 我丢了凤止
沉朱忘了那一日是如何结束的,只隐约记得观星殿上好一阵混乱,有谁将浮渊从她怀中拉走,交给匆匆赶来的药仙。她没有反抗,木然地立在一旁,看着小女官将引魂灯重新置回墨珩体内。
“谢天谢地,引魂灯没事……”
在一片嘈杂中,她拂开她身畔的女官,独自朝殿外走去。
白泽闻讯赶来时,正好看到她自殿内行出,看到她的模样,呼吸一重:“沉朱……”
她朝他一步步走来,满脸都是血和泪,却没有任何表情,沉墨色的眸中无一丝光亮,浑身散发出的绝望让人心惊胆战。
她行到他面前,缓缓将头埋在他胸前,喃声道:“白泽,我丢了凤止……”
誓言出口的那一瞬,她便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件多么难以饶恕的事。她不断告诉自己,他伤了大哥,她应该恨他,可是,那个人是凤止……
六界倾覆算什么,四海水竭又算什么,即使所有的恨都被时间消磨干净,那些深埋心底的对他的爱意,直至地老天荒也不会消亡。
可是,她却把凤止丢了,或许此生再也找不回来。
“沉朱,到底发生了何事?”白泽手足无措地拍着她的后背,问她,“凤止上神去了何处?”
她离开他的怀抱,摇头:“我不知道。”轻声,“我不知道啊……”
她说罢,丢下他朝前走去,水白色衣袂拂过玉石长阶,每一步都很稳当,背影却透着难言的苍凉。
那之后,沉朱的状态一切如常。每日除了去药阁探视处于昏迷状态的浮渊,便是挨个召见对自己的身世有非议的臣子。也不知她对那些臣子保证了什么,所有人都是来时气势汹汹,归时唉声叹气,不过,却再也无人因她的身世说三道四。
又几日,在太虚海上叫嚣“不交出罪仙沉朱誓不罢休”的天族神将,竟然在一夕之间撤离太虚境,原本风雨欲来的局势,就这样恢复了平静。
引魂灯置于墨珩体内的第四十九日,她白衣墨袍,立于棺木之前,望着仍旧睡颜安稳的青年,良久没有动弹。
想唤回墨珩,至少需要一魂一魄,然而,引魂灯中引来的魂魄,却只有那么微弱的一缕,根本……不足以唤醒他。
白泽和夜来望着她的背影,悲从中来。
却见她神色平静地转身,淡淡吩咐:“夜来,让群臣到长乐殿外见本神。”
夜来眉头一动:“帝君,为何选在此时……”
沉朱淡淡打断:“照办。”
夜来为她眉宇间的威严顿住,道了一声“是”,转身离去。
沉朱轻声对白泽道:“去取印玺吧。”
白泽望了她一会儿,问她:“沉朱,你当真决定了吗?”
她轻道:“白泽,这世上,无论是高高在上的上神,还是朝生暮死的凡人,都该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我做错了事,自然……应该承受做错事的后果。”
长乐殿外,众仙齐聚,正为沉朱召他们前来的用意交头接耳,便见殿内行出一名少女,墨色古袍,长发松绾。白发玄衣的神君跟在她身后,手上托着一个物事。众仙察觉到那个物事是什么,神色不由得肃了肃,望向走在前面的少女,朝她垂首行礼:“参见帝君。”
这声帝君,听上去比往常都要沉重。
沉朱拢了拢衣袍,玄黑色的眸子淡淡望向众仙:“看众卿的表情,只怕已经知道本神今日为何召见。”勾了勾唇,道,“不必这般严肃,只需走个过场便可。”淡淡道,“白泽,替本神宣诏吧。”
清风撩动衣袍,长发轻轻浮动。
她的神色平静,脊背挺直,立在那里,如同一棵生在危崖旁的苍松,额上虽不再有象征身份的神印,却丝毫也没有因此多出半分低微。众仙不由得在心间感叹,即使自家帝君不再是帝君,那也是龙族的后人呐。再不济,也是墨珩上神养出来的小神君,风华气度自然不一样。
正在感慨,就见白泽自她身后行出,一卷诏书,在他面前徐徐展开。
他立在玉阶上,念出上面的文字:“罪神沉朱,伪造崆峒神印,冒充崆峒帝君,不罪不足以敬天地,私取引魂灯,动摇六界,不罚不足以平民怨,责其即日交还崆峒帝印,押青龙台受杖刑一百,贬为庶仙,永世……不可封神。”白泽念到此处,默了片刻,轻声念出剩下的八字,“崆峒帝君,沉朱敕令。”
诏书化为金光消失,他抬头望向立在那里的少女,无声问她:沉朱,这就是你说的代价?
你就是以这样的条件,说服天帝退兵?
听白泽宣读完诏书,长乐殿外一片肃穆。
沉朱静静望着阶下,没有再说一句话,正要转身离开,却有个幽冷的嗓子从旁传来:“为何会这般愚蠢?”
循声望去,见苍白瘦弱的男子披一件墨袍立在不远处,眸光冷淡地看着自己。她眸光一晃,张口欲唤他的名字,神色却沉寂下来,静静望着他,开口:“是啊。我已经愚蠢到相信凤止会来夺引魂灯……”朝他自嘲地笑,“凤止……又怎么可能会来夺引魂灯。”
关心则乱,她当时根本来不及细想,凤止为何会出现在观星殿上。只要能仔细想一想,或许,就不是那般局面。
浮渊的身形微晃,捂着胸口咳了几声,虚弱得好似随时都会倒下。追着他过来的小女官担忧地看着他,却不敢上前搀扶:“浮渊神君,你身体还未完全恢复,不可……”
他却无视小女官的提醒,缓慢朝沉朱走去:“这个崆峒帝君,分明是墨珩的安排,为何事到如今,还要把罪名揽到自己头上?是怕玷污了他的一世英名?咳,咳咳……他人都死了,你还照顾他的英名,这番孝心,当真天地可鉴。”
他行到她面前:“青龙台受杖刑一百……为了让天帝退兵,你竟接受这样的条件……”有些失神地笑笑,问她,“受完刑,你还会不会有命在?”眸中多出些嘲讽的冷光,“你们这些‘上神’,都这般喜欢牺牲自己成全别人吗?墨珩是,凤皇是,连你也是。”
沉朱望着他:“浮渊,你若有爱的人,就会知道,有很多时候,并不是只要自己快活就好。”
他的瞳孔一收,似被说到痛处,浑身都有些颤抖,死死望了她一会儿,却倏尔笑了:“是啊。我不会爱任何人,也不明白爱人是何滋味,更不明白,这世上为何会存在愿意为别人牺牲的傻瓜。”
额间朱红色的胎印,将那张脸衬得更加苍白。
他缓慢将她拥入怀中,唇角扬起,声音却极低微:“阿朱,我活在这世上万年之久,可是掐指算算,却没有几日快活。”
他耳语一般,轻道:“只是把能抓住的东西握紧,就已经竭尽全力了,这样的我……哪还有力气管别人的死活?”
沉朱为他的这句话失神良久,先是觉得他很可恨,渐渐地,又觉得他很可怜。
她疲惫地想,他自始至终就没有被人好好爱过,她又有什么资格,要求他去爱别人……
他忽然丢开她,蹒跚着行到玉阶旁。
望向底下注视着这一幕的众仙,神态睥睨:“尔等听好,崆峒从今日起,由本神接管。”修长苍白的手夺过白泽怀中的印玺,道,“帝印在本神手中,神印在本神额上。尔等可有异议?”
为他的这句话,沉朱怔在那里,阶下众仙则面面相觑。
终于有个老臣抖着嗓子道:“这……恐怕不合规矩。毕竟浮渊神君的血统……尚未完全确定。承位之事,怎能这般儿戏?”
他冷声:“想验明血统,又有何难?”说罢,一把捉起沉朱的手,不等她反应,就自袖中滑出一把匕首,在她手上划了个口子。
“白泽。”他划完唤道。
白泽愣了片刻,忙化出一个装水的玉盏,送到他面前。
望着在水中扩散的鲜血,沉朱兀自惊怔:“浮渊,你这是……”
他却已驾轻就熟地割破了自己的手,血滴入玉盏之中,很快就与她的那滴血互相交融,难舍难分。
众仙也惊了半晌。许多起初不能接受这个事实的长老,望着二人交融的鲜血,将利害关系仔细想了想,突然觉得让此神承位是件十分稳妥的事。毕竟,他被止水剑所伤,神力尽失,不复为邪神,与其期待沉朱为崆峒生下有承位资格的后人,还不如先将神位传给浮渊——他没有神力,约莫也翻不起什么风浪。
打定了这个主意,立刻变了态度,冲浮渊跪拜:“臣等恭请新帝即位!”
夜来望着身边纷纷跪倒的同僚,一副难以置信的神色,怒道:“你们?怎能……”
有人拉一拉他的衣摆,道:“夜来神君,要看清形势呐。”
他冷哼一声,把对方的手甩开,拳头缓缓握紧。
浮渊则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沉朱见局势这般转变,脸色一寸寸苍白,虽说她也不是没有动过这个念头,可是,在得知他的品行之后,早已将这个念头打消。
将崆峒交给他,她怎能放心。
浮渊见到她的表情,眉头不禁蹙了蹙,冷声:“是你自己将自己逼至绝路,事到如今,也休要怪本神。”说罢,懒懒命令宫娥,“扶本神回去。”
行了一半,突然顿住。
他的声音在风中,显得冷淡而虚渺:“传本神的命令,将青龙台的杖刑撤废,永远不得再入崆峒律法,立刻执行。”
说罢,便从为此话愣在那里的少女身边经过。
阿朱,你不是想惩罚自己吗,可我,不想给你这个机会。
小宫娥诚惶诚恐地扶着他回药阁,行到观星殿,他却示意她停下。抬起手,自怀中摸出一串铃铛,铃铛已经毁损,上面的神纹斑驳。
那一日,他将自己的身体送到止水剑下,在凤止为他的动作失神之际,悄悄自他怀中勾出了这个铃铛。那是墨珩给他的护心铃。犹记得,他将铃铛挂至他胸前时,温声道:“阿浮,在此处等我。”
他让他等着他,却一直都没有来。
恍神回来,吩咐身畔宫娥:“将此物放到墨珩的棺木中。”
宫娥本欲问他这是什么,却在他冷漠的目光中噤了声。
望着宫娥匆匆上殿的背影,他的神色幽深莫测,风拂过,吹散了他的低喃:“墨珩,你的一魂一魄,我好好地还给你了。”
!!




凤皇在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她为何没有发现
沉朱立在那里,望着浮渊的背影消失,轻轻闭上眼睛,自语一般:“真奇怪啊,短短数月,为何会这般漫长。漫长到好似已走完了一生。”
为她的这句话,白泽和夜来俱是一惊。夜来冲过去,按住她的肩膀:“帝君,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话音落下,才意识到,她已交还帝印,再也不是他的帝君。
他为这个想法默下去,却听她轻笑一声,道:“慌什么,我不过是随口一言。你说得不错,往后的日子还很长。”
望着她走下玉阶的背影,微微恍神,前方有迟开的桃花被风吹落,白衣墨袍的女子,仿佛要就此走入画中去。
沉朱离开崆峒的那一日,是个艳阳高照的好天,她避开奉剑神君,溜入剑冢拔了一把古剑,这次,没有忘记将剑气仔细封入剑鞘里,临行之前,又偷偷溜入观星殿,去见墨珩最后一面。
昨日晚上,她梦到了墨珩。他睁开深邃的眸,声音好听地唤她:“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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