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牡丹真国色
作者:烟引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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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1章 身死
痛。
身上仿佛针扎一般的痛,让俞蕴之觉得自己仿佛是处于铜鼎之中的炙肉一般,不断炖煮着,大抵因着痛的太过密集,俞蕴之都有些麻木了,恍恍惚惚的瞧见自己的身体倒在青石板路上,两个内侍持着棍棒,狠狠的击打在她身体的腰腿处,殷红的血迹顺着青石板不住蔓延,但俞蕴之却毫无感觉。
又过了约莫一刻钟的功夫,那手持棍棒的内侍瞧见倒在地上的俞贵妃半点动静也无,知晓火候是差不多了,便径直上前一步,撩开袍脚,免得沾染了地上的血迹,随即抬手试了试那女子的鼻息,发觉一片冰凉之时,方才开口道。
“这俞贵妃总算是断气了,还是快些将其扔出宫去,省的碍了安贵妃的眼!咱们二人也没有好果子吃!”
话落,这两个内侍也不敢耽搁,如今水皇贵妃已逝,安贵妃又是安太后的内侄女,在禁宫之中一手遮天,他二人自是不能违拗安贵妃的吩咐,登时便寻了一块白布,草草的将俞蕴之的尸身给裹上,而后便抬往宫门外头。
将将出了宫门之时,便遇上了骑着狮子骢献王殿下,因着白布上还带着丝丝血迹,已然算是极为腌臜之事,楚孟见着那覆着白布的尸首,不由剑眉微蹙。
见状,这两个内侍当即便跪倒在地,冲着献王楚孟不住叩首。
“还望献王殿下饶命,奴婢们不是存心欲要冲撞王爷您的!”
献王楚孟原本便是极为良善的性子,蹙着眉瞧着跪在面前的两名内侍,薄唇嗡动,开口问了一句。
“宫中怎的又有宫人逝去了?”
听得问话,这两名内侍略有些怔楞,却也不敢不答,只得硬着头皮道。
“回献王殿下的话,这并非宫人的尸首,而是俞贵妃……”
闻言,楚孟凤眸之中划过一丝悲痛之色,随即微微低垂眼帘,旁人也未曾发觉不妥。
“既然是俞贵妃的尸身,你二人怎会如此草率,虽说俞贵妃家族败落,也被打入冷宫之中,待好歹人家的位分还是贵妃位,不说以贵妃之礼厚葬,也不能如此草草的处置了!”
话落,楚孟蹙着眉头,冲着身后的侍卫吩咐道。
“程泽程昱,你们便抬着俞贵妃的尸身,而后再去寻一棺木,好生将俞贵妃安葬了罢。”
听得献王殿下所言,两个内侍虽说觉得有些不妥,却也未曾出言反驳,只得灰溜溜的回到禁宫之中,对此事缄口不言。
俞蕴之便瞧着那两个名为程泽程昱的侍卫,先去寻了一口棺木,而后便将她的尸身埋在南山,也便是俞家祖坟所在之处。
此刻瞧见自己坟茔上已然被立了墓碑,俞蕴之便清楚她是真真正正的死了,只是不知为何,魂魄却并未消散。飘飘忽忽之中,她便飘到了崇文帝所居的未央宫之中。
如今天色将将擦黑,俞蕴之便望着处于正殿之中的年轻帝王,将桌案之上的奏疏批阅尽数批阅,而后楚尧自怀中取出了一块藤花紫玉佩,放在略有些粗糙的掌心之中,小心翼翼的摩挲着。
见着那枚极为熟悉的藤花紫玉佩,俞蕴之只觉她魂灵一阵颤栗,这枚藤花紫玉佩不正是她当年丢失的那一块儿吗?为何会在楚尧手中?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2章 重生
正当俞蕴之心存疑惑之时,楚尧面上难掩悲痛之色,薄唇轻启,含泪开口道。
“玉儿,你为何要离朕而去?当年是你在万安寺之中救了朕一命,朕欲要同你共至白首,偏生因着俞蕴之那个毒妇,你已然殒命。即便如此,因为师傅临终有命,让朕好生看顾俞蕴之,所以也不能为你报仇!朕好恨啊!”
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望着楚尧刚毅面庞之上的泪水,俞蕴之只觉得心头一阵绞痛,她不住的呼喊道。
“你看看我!我才是玉儿!这藤花紫玉佩是我的!与水安玉全无半点关系!在万安寺救你之人是我!楚尧你为什么不清楚啊!”
藤花紫玉佩上刻了一个小小的玉字,便是因为当年笈礼过后,俞蕴之的祖父俞博给她取字,小字如玉,所以这块藤花紫玉佩上便被父亲亲手刻上了一个玉字,想必正是因着这一个玉字,方才让楚尧以为水安玉才是这藤花紫玉佩的主人罢!
思及此处,俞蕴之只觉一阵不甘,原来她当年在万安寺之中救下之人居然是楚尧,想必便是在为楚尧包扎之时,将藤花紫玉佩给落下,如此才被楚尧给得了去,也不知是何缘故,楚尧居然以为这藤花紫玉佩与水安玉有关,从而对水安玉倾心。
楚尧他可还记得,他的太子妃是她俞蕴之!她才是楚尧恩师的独女!
俞蕴之只觉一阵气血翻涌,明明她已然只是一道魂灵,但现下却眼前一黑,身子仿佛被搅进了一个涡旋之中,猛烈的撕扯着,而后便再无知觉。
等到俞蕴之再次睁开凤眸之时,入眼便是极为丝薄的月影纱,这月影纱产自江浙一带,价值千金,即便是再烈的日光,只消透过这月影纱,便仿佛月光一般柔和,乃是极难得的物什,大部分月影纱都成了贡品。
俞蕴之在五岁稚龄之时,随母亲入了一趟禁宫,瞧见皇后寝宫之中便挂着这月影纱,心中欢喜的很,便央求三叔俞臣,让其自江浙一带寻了一匹月影纱回来,做成帷帐。在日头极足之时,俞蕴之便寻了山河志,在床榻之中瞧着,也丝毫不觉刺眼。
这是怎的了?她不是已然殒命了吗?便连尸身都是献王楚孟心善,方才被收殓的。为何眼前会这如此熟悉的场景,便连枕套儿上的绿牡丹都与她记忆中的别无二致,让俞蕴之心头翻涌起了滔天巨浪,难不成是人殒命之后,便能回忆起先前的时光?如若不然的话,为何她会出现与秦国公府的闺房之中?
俞蕴之心下疑惑的很,便径直翻了翻身,玉手狠狠拧了自己手臂里侧的嫩肉一下,仿佛炙烤一般的疼痛让俞蕴之不由痛呼一声,这难不成她不是做梦?毕竟陷入梦魇之后,人大抵是不会受疼罢?
听得床榻处传来的动静,一旁伺候的婢女忍冬半夏便急忙行至近前,撩开月影纱,面上带着急切之色,望着床榻之上已然睁开凤眸的小娘子,眼眶也红了三分。
“姑娘,您总算是醒了!您若是再不醒的话,恐怕夫人的身子也熬不住了!”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3章 忍冬
开口之人便是忍冬,如今也是将将及笄的年岁,这丫鬟模样生的也是极为秀丽,且与她有三分相似,微挑的凤眸带着一丝媚意,便好似钩子一般,惯是会勾引人的狐媚子!
一开始俞蕴之尚未看清忍冬的本性,只是因着这个丫鬟与她眉眼处有三分相似的缘故,俞蕴之方才将忍冬自人牙子手中也买回来,却未曾想到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居然会与水安玉那贱妇合谋,将严侧妃之死推到了自己身上!
忍冬明明清楚,即便她那日给严侧妃送了一碗安胎药,但那安胎药之中全无半点不妥之处,毕竟药汤可是忍冬半夏二人一齐看着熬煮而成,旁人定无机会在汤药上动手脚。
严琅难产而死之后,也是忍冬这丫鬟大义灭亲,将自己谋害严侧妃之事告知楚尧,当年楚尧还是太子,所以对她这个太子妃即便厌弃,也并未作出废妃之举,毕竟她祖父可是当朝的秦国公,父亲亦是兵部尚书,俞家权倾朝野,在当年立太子之前,她嫁给楚尧这大皇子,也算是下嫁了。
秦国公府对楚尧有恩,所以即便楚尧认定了是她俞蕴之将严侧妃害的一尸两命,也并未夺了她的性命,只不过在登位之后,她从明媒正娶的太子妃,成了居于冷宫的俞贵妃。
虽说严琅之死主谋是水安玉那个贱人,但忍冬在其中出的力也不算少。
冬宝林,着实讽刺,这个背主的丫鬟便因着背主的缘故,方得着了水安玉的青眼,如此在楚尧一次酒醉之后,便有幸承宠,封了宝林的位分,算不得打眼儿,但总比一个小小女官强上许多。
俞蕴之菱唇微勾,凤眸死死的盯着忍冬秀丽的容貌,她现下还不清楚如今到底是怎的回事,便先忍上一会子,待寻着机会之后,再将忍冬这贱蹄子给发落了。
如此一想,俞蕴之身上的杀意便尽数收敛,她在禁宫之中生活了近十年,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还是有的。
对上俞蕴之的眸光,忍冬窈窕的身子不由一颤,不过她也未曾多想,毕竟小姐素来最是看重与她,想必将将大抵是梦魇了,方才会是如此模样。
俞蕴之闭了闭凤眸,而后瞧着面前的半夏,艳丽至极的面庞上扯出一丝强笑,眉目处是掩不住的忧虑,冲着这丫鬟开口问道。
“母亲现下身子如何了?”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半夏登时也不敢怠慢,小姐素日脾性便有些泼辣,若是惹得她不快的话,恐怕自己便又要被忍冬磋磨了。
“回姑娘的话,因着先前姑娘在及笄礼上劳累昏迷,一连三日都未曾清醒,大老爷入宫请了太医,却依旧诊断不出个所以然来,大夫人心忧至极,所以便入了万安寺拜佛烧香,在菩萨面前跪了足足一夜,又染了风寒,现下已然起不来榻了,若是大夫人知晓小姐醒来的消息,定然极为欢喜!”
此刻将半夏所言收入耳中,俞蕴之微微垂首,敛住眉眼中的异色。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4章 璇玑阁
俞蕴之现下总算想起来了,当年她将将及笄之时,因着身为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女,自然是极为尊贵,所以这及笄礼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盛大,如此方才让她过分劳累,再加之天气暑热,病了好些日子方才好转。
且因着此事,外头有不少人开始嚼舌根,说她不过只是一介将将及笄的小娘子,受不住那天赐的福分,这才会得了重病,不过后来她身子渐好,母亲又发落了不少捕风捉影贱蹄子,方才制住了话头儿。
如此一思量,俞蕴之不由怀疑,难不成她真真回到了十年前?
俞蕴之强忍下心中的激荡,修剪得宜的指甲此刻死死嵌入掌心之中,而后冲着忍冬开口吩咐一句。
“忍冬,你便去母亲的长熹堂知会一声,言道我已然醒来,让母亲好生将养身子,可莫要因着挂怀我这不孝女,而伤了元气。”
听得俞蕴之的吩咐,忍冬心下着实不愿的很,毕竟此刻正值晌午,处于盛夏之中,日头可灼烫的紧,若是去大夫人所居的长熹堂,又要行走两刻钟的功夫,使得衣衫都被汗水打湿,着实难耐的很。
忍冬到底也不过只是个小丫鬟罢了,心思现下都表现在面上。俞蕴之见状,心下讽笑一声,而后蹙起眉头,复又开口道。
“忍冬,你还不快去?若是母亲再替我担忧的话,那该如何是好?”
闻言,忍冬这丫鬟也不好违拗小姐的意思,眉眼处流露出一丝愤愤之色,贝齿紧咬红唇,略有些燥气的冲着俞蕴之福了福身子,而后便疾步行出了这主卧之中。
俞蕴之现下所居的小院儿,名为璇玑阁。秦国公府之中,女眷多居于后院儿,即便如此,俞蕴之这璇玑阁也处于后院儿的正东之处,真真是极好的地界儿。
璇玑阁之中珍宝无数,琳琅满目,便连人高的红珊瑚都有两座,不过之于这些物什,俞蕴之倒并不如何欢喜。她最最喜爱的便是翡翠玉石之物,所以其父俞瞻方才会在俞蕴之及笄之后寻着了一块儿极为难得的紫玉佩,请能工巧匠雕刻出藤花图案,配上玉佩上头的那浓郁的紫意,真真是极为难得的罕物儿。
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忍冬这丫鬟便回到了璇玑阁中,原本素白的小脸儿,现下因着暑热而涨的通红,额际也是黏腻的汗意。忍冬手上捧着一个并不很大的红木托盘,托盘上覆着一层薄薄的大红锦缎,想必其中又是滋补身子的吃食。
大抵是这身子先前昏睡的时间着实是太长了,所以现下俞蕴之了无睡意,身子略有些虚弱,也不便下榻行走,所以只得倚靠在雕着春兰图样的金丝楠木拔步床上,凤眸微微一转,定在忍冬捧着的红木托盘上,没有错过这丫鬟眉眼处的贪婪之色。
清了清嗓子,俞蕴之也不欲再放纵忍冬这吃里扒外的东西,登时便开口问道。
“忍冬,母亲送来了何物?你便与我说说罢!”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5章 血燕
听得俞蕴之的问话,忍冬倒是有些诧异。俞蕴之身为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出的小娘子,自幼时起见过的罕物儿便不计其数,以往自长辈那处捧回的东西,她便吩咐自己个儿径直收起来,之后也不会再过问。
因着如此,忍冬以往贪墨的好物件儿不知几何,见着这红木托盘之上的血燕,忍冬不由自主的有些动心。若是能将这血燕给熬煮了,想必便更能为她添上几分容色罢?
忍冬心下思量的倒是不错,却未曾想到俞蕴之会对这血燕上了心,这该如何是好?
忍冬这丫鬟紧咬红唇,心下自是舍不得这极为难得的血燕,眸光微微有些闪烁,而后便开口答道。
“回姑娘的话,托盘之中放着一盒产自关外长白山之中的雪蛤,那物什有一股子腥气,不过若是加之雪梨桂花熬煮的话,倒也并不那般难以下咽。奴婢便先将这雪蛤给收起,等到您想服食了,再交予小厨房之中炖煮如何?”
将忍冬的神态尽数收入眼底,俞蕴之可不信这托盘之中仅仅装着雪蛤。毕竟雪蛤在璇玑阁之中也不算珍贵的吃食,母亲自是不必让忍冬将这吃食自长熹堂中取回。
玉指轻轻划过打磨的极为光润的金丝楠木,俞蕴之略微抬了抬凤眸,眸光便仿佛利刃一般,直直的投注在忍冬身上,言语中带着一股子漫不经心的意味儿,开口问道。
“那你便掀开这红缎罢,我倒是想瞧瞧雪蛤到底生的是何模样。”
忍冬好歹也在俞蕴之身畔伺候了近十年,自然也能听出主子言语之中的冷意。这丫鬟登时杏眸便瞪大了三分,慌乱地望着俞蕴之,呐呐开口,却又不知如何辩解。手指死死攥住那大红的锦缎,使得那锦缎颜色也变得更深了些,显然是被忍冬掌心的汗意给打湿了。
见状,俞蕴之心下杀意更浓,原来忍冬这丫鬟自现下起便不安分,偏生她当年并无所觉,偏听偏信,方才被水安玉那毒妇陷害,失了楚尧的信任。每每思及此处,俞蕴之便恨不得活剐了忍冬,方才能解心头之恨!
俞蕴之眉头一蹙,即便盛极的小脸儿仍带着几分苍白之色,但那股子尊贵气儿却是掩不住的。
“怎么?难不成我吩咐不动你了?”
听得此言,忍冬原本有些单薄的身子微微有些颤抖,不住的摇着头,杏眸之中含着水光,面上血色尽褪,苍白如纸,真真是好不可怜的模样。
不过即便如此,俞蕴之也半点未曾心软。见着忍冬微微抖动的手指扯住红缎的边角,缓缓将布料往下拉,露出其中精致的檀木匣子,主卧之中也弥散出一股子清淡的檀香气息。
俞蕴之扫了一眼候在一旁的半夏,径直吩咐一声,道。
“半夏,你去将那檀木匣子给捧过来,我要瞧瞧其中的雪蛤到底是何模样。”
半夏这丫鬟可不是忍冬那般油滑,自是不敢违拗俞蕴之的吩咐,登时便行至忍冬面前,在其惊慌的眸光之中将那巴掌大的檀木匣子给捧在掌心之中,而后便转身行到俞蕴之面前。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6章 私库
瞧见半夏这丫鬟恭敬的将檀木匣子捧到自己个儿面前,俞蕴之眉眼处倒是显出一丝满意之色。
微微抬手,将匣子上头精致的锁扣给径直解了开,而后再将檀木匣子的盖子掀起,现出了其中以蜀锦所制的大红锦缎,上头整整齐齐的码放着三盏血色的燕窝,便仿佛血色的丝线垒成一般。
虽说这三盏燕窝分量瞧着并不打眼儿,但光凭血燕鲜红似血的色泽,便知这燕窝显然是上好金丝燕窝,其价值不知超出了雪蛤几何,忍冬这丫鬟还真真将她俞蕴之当成了傻子唬弄,着实是贪得无厌!
将檀木匣子的盖子给阖上,俞蕴之凤眸之中现出了一丝厉色,望着站在堂下,身子抖得仿佛筛糠一般的忍冬,言语中带着一丝讥讽的意味儿,好似漫不经心的开口问道。
“忍冬,你怎的连血燕和雪蛤都分不清楚了?看来日后咱们璇玑阁的物什也不能再让你看管,否则连分门别类的事情否办不妥当,可着实是不成,既然如此,你现下便将我私库的钥匙取出来罢!”
俞蕴之私库乃是三叔俞臣亲自请了能工巧匠督造,分为内库和外库。内库之中放着数不清的绝世珍宝,乃是近年来大夫人苏秦安为女儿悉心积攒的嫁妆,都是极为难得的罕物儿,随便取出一件,称之为价值连城。
因此,内库的钥匙便一直由苏氏亲自存放,也未曾交到俞蕴之之手,等到将来俞蕴之发嫁之时,方才能亲自交给她。
而外库则要简单许多,素日里经过俞蕴之手中的稀罕玩意,只消过了那股子新鲜劲儿,便径直放在了外库之中,素日里取用也是极为方便。
身为秦国公府唯一的嫡女,俞蕴之自是不会时常往库房里去,所以外库的钥匙便一直交到了忍冬手中。大夫人苏氏也清楚此事,不过却未曾提点俞蕴之,毕竟在大夫人眼中,外库之中的玩意着实算不得稀罕,即便忍冬这丫鬟是个心思活络的,取用了几件儿,只消让俞蕴之发觉,从而吃一堑长一智,便比无数珍宝都要强上不少。
不过上一世俞蕴之是辜负了苏氏的苦心,直到失了楚尧的信任之后,方才认清了忍冬的真面目。
因着如此,这一世俞蕴之自然不会再重蹈覆辙。若是不将忍冬一点点的剥皮拆骨,也难消她心头之恨!
此刻忍冬听得俞蕴之所言,登时便瞪大眸子,眸光之中现出极为明显的不敢置信之色,使得其原本秀丽的面庞微微显得有些扭曲。
忍冬心下暗道:今日姑娘怎会如此反常?让她顶着大日头去长熹堂中给大夫人报平安一事暂且不论,且还得将私库的钥匙给交出去,真真是奇怪的很?难不成姑娘是被腌臜东西给魇着了,方才如此?
心下转过此番念头,忍冬略有些单薄的身子抖得便更是厉害。一想到俞蕴之身上可能会有山野精怪,万一要将她给剥皮拆骨了,那该如何是好?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7章 借机生事
思及此处,忍冬这丫鬟当真极为忐忑,喉间也不由有些干涩,不情不愿的将腰间那纹绣藤蔓的藕粉荷包给取了下来,恭恭敬敬的递到俞蕴之面前,生怕这位有些失常的小姐再生出什么旁的事端。
瞧见忍冬一双杏眸微转,俞蕴之眸色也不由变得晦暗不明,在冷宫待了五年,俞蕴之脑海之中除了血脉至亲之外,余下的便是这些弃她而去的叛徒,忍冬只消眉眼一动,她便知这丫鬟的心思。
想必忍冬此刻已然在怀疑于她了,如此倒好。若是这吃里扒外的东西借机生事的话,倒是更方便将其磋磨一番。
俞蕴之倒是未曾想过将重生之事告知父母祖父,毕竟此事着实是太过匪夷所思。且祖父身为超品的秦国公,又是大皇子楚尧的太傅,若是让祖父清楚了前世俞家的结局,想必定然会对楚尧生出芥蒂。
楚尧这厮人品才学都是极好的,今生大抵也能登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若是祖父对其生出嫌隙的话,于俞家亦是有百害而无一利。前世里若非楚尧记着祖父的教导之恩,恐怕俞家牵扯进谋反之事中,便不止是流放三千里了。
一想起那所谓的谋反之事,俞蕴之便对自己的亲娘舅苏见深极为记恨。当年秦国公府可未曾生出谋逆的意思,若非苏见深诓骗,将带着秦国公府标志的钱银用来招兵买马,事情也不会一发不可收拾。
朝堂众人都以为秦国公对楚尧也便是未来的崇文帝心生不满,而后便受了苏见深的挑拨,其中大半儿都举棋不定,如此方才是最让楚尧恨毒的地方。
后来平叛之后,即便楚尧仍记挂着秦国公府,却依旧不能赦免其罪。毕竟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是姑息的话,恐怕当朝御史便会血溅金銮殿之上。
俞蕴之将当年的形势想的通透,便已然决定要将重生之事给隐瞒下来,毕竟她知晓了天下大势,想必阻止秦国公府败落,亦并非难事。
俞蕴之将那藕粉的荷包自忍冬手中接过,取出了其中以黄金所制、约莫手指长短的钥匙,而后菱唇微动,开口道。
“你们便先下去罢,此处不必留人伺候了。”
听得俞蕴之所言,忍冬即便心下着实舍不得那把外库的钥匙,却也不敢张口,只得悻悻退下。她知晓现下不能违拗姑娘的意思,否则一个小小的婢女,开罪了主子,日后恐怕便艰难了。
不过小姐如今的这幅反常之处,自然是得好生利用一番。只消把此事知会给大夫人,即便姑娘被山野精怪给附了身,也定然能寻着高人,将那精怪给径直打杀了,让小姐恢复素日的软和脾性!
一转眼便是十日过去,果不出俞蕴之所料,忍冬这丫鬟着实不是个安分的,竟然在秦国公府之中流传出有山野精怪的消息,真真是不要命了!且循着忍冬话里的意思,那山野精怪还附身在蕴之姑娘身上,如若不然的话,蕴之姑娘怎会病了一场,便性情大变呢?
唯有牡丹真国色 第8章 心中计较
这十日过去,俞蕴之的身子也好了大半儿,如今下榻自是没什么问题了,前日她还去了一趟长熹堂,给母亲请安。见着面色苍白如纸的苏氏之时,俞蕴之差点便失态了,不过当即她便狠狠地拧了自己个儿一下,方才没让泪水夺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