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士无双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骁骑校
……
闸北帮会众多,无论是拉黄包车的,开饭馆的,开妓院的,都和帮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突然冒出这么多不知底细的饭馆来,混当地的地痞肯定要去盘一盘海底,顺便敲敲竹杠。
麻皮等人是苏北盐阜人士,属于闸北大头香顾四瘪子的门生,苏北人在闸北捞偏门的很多,其中以顾竹轩最为有名,他早年当过巡捕,拉过黄包车,为人豪爽仗义,最喜为老乡出头,久而久之成为苏北人的领袖人物,人称江北大亨,与黄金荣杜月笙张啸林等人齐名。
门生在自己地盘上被人打得半死,还吞了一只死老鼠,这事儿被顾竹轩知道后,当即就拍了桌子,说此仇不报非君子,不过当老大的绝非浪得虚名,闸北忽然冒出这么多南泰籍的饭馆茶楼,绝不是巧合,再说这帮人口称精武会弟子,更加令人不敢小瞧。
顾竹轩派人拿了自己的名片去南泰饭馆,请那位“梁大师兄”到自己开的德胜茶楼坐一坐,吃讲茶,哪知道对方根本不给面子,说没空,不来。
这下可惹恼了顾竹轩,就算是黄金荣也不敢不给自己面子,这帮过江龙摆明要抢地盘,玩硬的啊,他修书一封,约对方在江湾一带空地上分个胜负,这回对方倒是爽快的答应了。
不是梁茂才托大,而是陈子锟有所部署,禁烟总队的退伍兵想在上海扎下根来,非得打出名气才行,上海滩鱼龙混杂,想出头不易,这回正好借着顾竹轩上位。
约战当天,以顾竹轩为首的盐阜人来了七八百人,大部分是黄包车夫,还有码头苦力等,兵器以斧头、棍棒、匕首为主,黑压压一群人站在芦苇荡前,倒也气势十足。
南泰帮来的人不多,五十多口子,开了两辆卡车,车头上架着轻机枪,人手一支步枪,腰里别着驳壳枪,大大咧咧的就过来了。
顾竹轩一看这阵势,顿时傻眼,再看对方领头的人,又转忧为喜,大踏步上前,热情洋溢道:“薛总队长,大水冲了龙王庙啊。”
来的正是薛斌,他已经卸任军职,解甲归田,本来陈子锟是想留他在军队里继续干的,可是薛斌和中西女塾的***结了婚,一心想留在上海居住,再说这么多弟兄,这么多产业,总得有人打理,便依旧让他负责上海这边的事务。
顾竹轩看见薛斌就全明白了,合着这帮南泰过江龙全是禁烟总队的弟兄啊,怪不得这么横,人家太有资本了,别说区区一个顾竹轩,就是杜月笙来了也得客客气气的。
结局自然是握手言和,不打不相识,顾竹轩请客喝酒,大伙儿找个馆子敞开了喝,席间他套薛斌的话:“总队长,以后打算在上海扎根了?”
薛斌道:“这么多弟兄留在上海,我这个老大哥得管着他们吃喝不是?都是吃粮当兵的人,也没啥本钱,开个小饭馆,拉个洋车,总比回家种地强,你说是吧,顾老板。”
顾竹轩道:“是这个道理,这次的事情,是麻皮的不对,我让他给弟兄们赔罪。”
薛斌道:“顾老板仗义,兄弟佩服,你也别总队长的喊来喊去,喊一声老弟就行,或者喊我外号,以前我在北京城混的时候,报号黑风。”
顾竹轩道:“失敬失敬,原来薛老弟还是道上混过的,不知道眼下有没有开香堂?”
薛斌道:“我们陈大帅是青帮通字辈的,我们这些当兵的自然都是他的门徒,我这个帮会,叫三枪会,以后就在闸北混了,还请顾大哥多照顾。”
顾竹轩把胸脯拍的咚咚响:“薛老弟的事情,就是我顾四的事情,只要瞧得起我顾四,脱裤子当当都来。”
一场危机化解,还和顾竹轩交上了朋友,三枪会和顾竹轩的生意不构成冲突,相反还有互补性,顾竹轩摆不平的狠角色,请三枪会出马,把机关枪亮出来,再凶悍的人也得服软。
后来混熟了,顾竹轩问薛斌:“老弟,为啥要叫三枪会?”
薛斌道:“机关枪,步枪,手枪,可不就是三枪会么。”
……
自打上回大闹虹口道场之后,精武会的名气越来越响,不少年轻学生趁着暑假前来报名,每天早上都能看到穿着白色汗衫黑色泡裤的学员列队从精武会出来,沿着培开尔路晨跑的壮观景象。
内外棉纱厂一名姓内田的工头死在宿舍里,脖子上绕着电线,还有一个姓齐藤的副经理吊死在车间里,分明都是被人杀死的,因为这两人都参与了枪杀、殴打中国工人的暴行。
案子报到租界巡捕房,巡捕们也是一筹莫展,因为案子发生在沪西,五卅以后,租界当局就失去了管辖权,至少不能明面上跑去抓人查案,但是这案子绝对是中国人做的,没有华界警察厅的协助,根本破不了案。
坊间风闻,案子是精武会陈真做的,这位神龙不见首尾的霍元甲嫡传弟子现在是精武会的幕后人物,武功了得,能躲避子弹,飞檐走壁,传的有鼻子有眼的,闸北地方警察局也曾前去查问,当得知精武会的馆主乃是陈子锟之后,立即客客气气的退走了。
八月中旬,英日资方接受总工会的要求,承认工会组织,改善工人工作条件,补发罢工期间半数工资,酌情增加薪水,善待女工童工,今后不得无故开除工人。各厂陆续复工,轰轰烈烈的五卅运动终于结束。
内外棉纱厂复工之后,虹口道场的人终于前往精武会踢馆,上百名穿和服木屐,扛着木刀的彪悍男子浩浩荡荡走在培开尔路上,行人为之侧目,巡警瞠目结舌。
精武会,百余名弟子正在习武,农大叔坐在屋里直摇头,望着高悬头顶的霍元甲遗像道:“元甲,我对不起你,精武会都被他们搞成什么了。”
再看院子里,上身赤条条的汉子们人手一支木枪,木制刺刀上下翻飞,杀声震天,好不热闹。
“精武会是学习国术的地方,现在却活脱脱变成军营了,整天练得都是什玩意啊,唉,闹吧,我是不管了。”农劲荪唉声叹气。
忽然大门开了,一群浪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柳生静云。
没有太多废话,双方语言交流也不顺畅,一言不合两帮人就打在了一处,一场踢馆行动变成了群殴,在军事化训练的精武会弟子刺枪术围攻下,浪人们纷纷被放倒,最终铩羽而归,所幸双方用的都是木刀木枪,并未闹出人命来,只是重伤了几个武士。
日本领事馆向上海警备司令部报案,邢士廉司令接报后立即出动一个营的宪兵,查封精武会,缴获木枪一百支,各类冷兵器数十把,并且逮捕了农劲荪和十余名学员。
消息传到江东省城,在督办公署后花园里赏花的陈子锟指着一株花对阎肃道:“啸安,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邢士廉连一百天的好日子也没有了,帮日本人查封精武会,我看他是疯了。”
阎肃道:“他不是疯了,是气迷心,好不容易赶走咱们,掌控了上海,鸦片税却收不上来,能不急么,邢士廉不是在帮日本人,他是在冲咱们撒气呢。”
陈子锟道:“他也就这点出息了,对了,浙江方面有没有回应?”
阎肃道:“孙传芳派私人代表陈仪前来面见大帅,人已经到了,随时听候召见。”
陈子锟道:“快请。”
半小时后,陈仪笑容满面的来到了,见面就大笑道:“昆帅风采依旧啊。”
寒暄一阵后,陈子锟道:“陈兄,不知道孙巡阅使对当前局面有何看法?”
陈仪道:“馨帅认为,驱奉时机已经成熟。”
国士无双 第十四章 一个电话就把奉军撵走了
和陈子锟预想的一样,孙传芳已经下定反奉决心,而且发难之时就在奉系势力最强盛的时候,此人魄力胆识可见一斑。
“我与馨帅不谋而合,所谓盛极必衰,奉张扩张太过迅猛,孤军深入江南,主力鞭长莫及,此时发起驱奉之战,定能赢得万民拥护,不战而屈人之兵。”陈子锟道。
陈仪哈哈大笑:“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临来的时候我还说,昆帅和张学良是结拜兄弟,怕是不好说服,馨帅说不用多虑,陈昆吾是真英雄,公私分明,驱奉大事,断不可少了他。”
陈子锟亦开怀大笑,携手陈仪来到书房,与阎总参谋长一起密谈起来。
次日,陈子锟派阎肃赶赴杭州参加秘密军事会议,同日向汇金银行借款一百万元,下令军队预备动员,调动部署,准备秋操。
同时,一道密令发至上海,南泰饭馆里,彻夜亮灯密议,浦东陆家嘴仓库里,封存的枪械弹药一船船运到闸北,偷偷送进了精武会。
……
上海龙华警备司令部,邢士廉正在处理公文,上海各界士绅联名保释农劲荪和精武会学员,他正要批准用印,外面一阵锣鼓喧闹之声,有人大喝:“督办驾到。”
邢士廉苦笑一声,起身相迎,如今杨宇霆的排场和张老帅一样大,进进出出都带着卫队和锣鼓队,卫队装备青龙偃月刀和丈八蛇矛,猩红牙旗上绣着斗大的“杨”字,威风凛凛,不可一世,张学良都被他气的回北京去了。
江苏督办杨宇霆进了签押房,毫不客气的坐在邢士廉的位子上,随手拿起桌上的文件瞄了两眼,断然道:“农劲荪不能放!”
“督办,张謇、虞洽卿,还有上海工商界许多知名人物联名作保,再说也查无实据,不放人恐怕不好吧。”
杨宇霆道:“精武会现在变成陈子锟的产业了,他藏兵于民,当我不知道,杀农劲荪,就是斩掉他在上海的羽翼。”
邢士廉吓了一跳:“杀掉农劲荪?不好吧,还请督办三思。”
杨宇霆满不在乎道:“杀便杀,我有十万大军,还怕变天不成?”
邢士廉无奈,只好下令副官去办,以戒严司令部的名义,煽惑工人学生的罪名,不经审判直接判处农劲荪和被捕精武会成员之死刑。
杨宇霆这才满意,又对邢士廉面授机宜:“上海地方富庶,且不论工商税收,单单一个鸦片税,每年就有几百万,这些钱足够养两个师的人马,可现在他们都对咱们虚以为蛇,为什么,就是你太过仁慈,实行铁腕统治,查禁报纸,逮捕煽动造反的头目,抓到一个枪毙一个,管保太平,比如那个杜月笙,每月就拿几万块糊弄事,这不扯淡么!”
邢士廉道:“受教了,卑职这就去办,派宪兵去把不老实的人全抓了。”
正聊着,参谋进来了,脚跟一并:“孙传芳发表通电!”
邢士廉急忙接过来,呈给杨宇霆,杨宇霆单手接了,一目十行看了,拍在桌子上道:“孙传芳和咱们撕开脸了,我看他是皮痒欠打,我十万大军指日可下浙江。”
过了一会儿,参谋又送来两份通电,分别是江苏陆军第一师师长白宝山和蛰伏湖北的吴佩孚所发,内容皆是响应孙传芳,要求奉军撤出上海、江苏。
杨宇霆有些坐不住了,白宝山叛变,后路不稳,再加上吴佩孚的号召力,看来这次反奉行动来的极为猛烈。
邢士廉道:“督办,形势不妙啊,西北的冯玉祥一直对咱们占据北京、直隶地方心怀不满,这次借着孙传芳起事,定然在我军背后插上一刀,还有一个陈子锟,这次却没发通电,咬人的狗不叫唤,他不发声,反而更加危险啊,江东陈昆吾,最擅出奇兵。”
杨宇霆来回踱着步子,忽然停下道:“事不宜迟,我立刻返回南京指挥,你留在上海,严防孙传芳北进。”说罢急急出门,天边一阵轰鸣声传来,士兵们无不仰头观望,杨宇霆邢士廉也抬头看去,只见一架飞机从司令部上空掠过,机翼下赫然挂着炸弹。
“不好,是江东军的飞机!”杨宇霆一头钻进汽车里,拿着偃月刀和蛇矛的卫队乱哄哄跳上卡车,锣鼓唢呐都不要了。
邢士廉六神无主,忽然又接到报告,在闸北的宪兵一个营被人缴械。
“被谁缴械,说清楚。”邢士廉喝问。
“据说是江东军的便衣队。”副官也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
邢士廉冷汗都下来了,果然不出所料,陈子锟奇袭上海,偷偷把部队都拉过来了。
电话铃不合时宜的响起来,副官接了,听了听把听筒递过来:“司令,陈大帅电话。”
邢士廉接过听筒,就听到陈子锟热情洋溢的声音:“邢司令,我部已到上海,咱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昆帅您什么时候到的,怎么也不提前打个招呼。”邢士廉汗流浃背,电话都打过来了,说明对方真的人在上海。
陈子锟忽然换了语气正色道:“我是带兵前来问罪的,念在汉卿的面子上,我给你一天时间,撤出上海,我不追击你,倘若负隅顽抗,哼,我的手段你也知道。”
说完就挂了电话,邢士廉呆坐一会儿,终于做出决断,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他资历不比杨宇霆低太多,用不着听他的死命令,奉军能打到上海来,完全是走了狗屎运,现在四面楚歌,与其赖着不走,不如三十六计走为上计,保存实力,不愁没有机会再来上海。
“传我的命令,各部迅速集结,南撤!”邢士廉想了想,又补充道:“发通电,撤销戒严司令部,和平退出上海,还有,牢房里那些人都放了吧,此时再造杀孽没有意义。”
奉军各部进驻上海后,军纪散漫,无恶不作,当官的忙着娶小老婆,当兵的喝酒赌钱打架斗殴,战斗力迅速下降,听说杨督办跑了,邢司令也要跑,恐惧不安的气氛蔓延在兵营里,大伙儿紧急收拾金银细软,那些不值钱的玩意就不要了,以团为单位,迅速向南撤退,动作快的不可思议。
……
警备司令部监狱里,农劲荪坐在狭窄的单人牢房里,两眼微闭,念念有词:“元甲,没想到练武也能进监狱,我就下来陪你了,老兄弟。”
咣当一声,大铁门打开,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响起,农劲荪站起来整理一下衣服,知道自己的时候到了。
开锁的声音此起彼伏,牢房里所有人都被放了出来,一帮年轻人打开牢门,热情的叫道:“农大叔!农大叔!”
农劲荪定睛一看:“小郑,你们怎么来了,你们……莫非造反了?”
郑泽如肩上背了一支步枪,挥舞着拳头道:“我们把邢士廉赶走了。”
一帮人把农劲荪架在肩膀上抬了出来,院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丢弃的杂物,精武会的弟子们荷枪实弹,欢呼不已。
陈子锟穿着飞行夹克,戴着皮质飞行帽冲农劲荪笑道:“农大叔,您受苦了,您是我们的英雄。”
农劲荪泪眼模糊:“元甲,我真的看不懂了,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
……
陈子锟单枪匹马飞抵上海,一个电话就把邢士廉连同奉军第二十师给吓走了,又给自己赢得一个“飞将军”的美誉,而此时浙军的进攻部队还在路上。
闸北武装组织三枪会占领龙华警备司令部,释放所有政治犯,缴获奉军来不及撤走的辎重无数,次日,浙军第一师陈仪所部兵不血刃抵达上海,与陈子锟部会师,两军握手言欢,陈子锟表示,对上海没有野心,只是对目前鸦片泛滥的状况很是忧虑。
陈仪当即表态,禁烟大业刻不容缓,恢复禁烟执法总队的编制迫在眉睫。
于是,东南禁烟执法总队迅速恢复编制,消息传到鸦片贩子们耳朵里,无不对杜月笙的长远眼光敬佩的五体投地。
上海各界举行庆祝仪式,欢迎陈子锟、陈仪抵沪,被压制很久的报界纷纷刊登文章,痛斥奉系主持时期种种恶行,称陈子锟为英雄归来,一时间沪上欢腾,如同过年。
租界当局则对陈子锟的到来表示谨慎性的中立,英文报纸《字林西报》将陈子锟称为“对西方不友好的将军。”
但他们也只能发发牢骚而已,如今陈子锟春风得意,北京临时执政府根本管不了他,抗议陈子锟在租界乱开枪打死巡捕的照会还压在北京外交部呢,这边东南五省的军阀们已经一致表示反对段祺瑞了。
对此,外交官们只能耸耸肩而已,中国就是这么乱七八糟,不过越是乱,越是符合西方国家的利益。
沪上名流宋子文在法租界公馆召开酒会,邀请陈子锟和浙军师长陈仪参加,两人欣然前往,席间宋子文和陈仪相谈甚欢,宋三小姐端着一杯酒来到陈子锟身边,用英语向他祝贺:“恭喜你,将军,你打赢了小家伙。”
陈子锟道:“你是说张学良么,我打得不是他,是他的父亲,是杨宇霆邢士廉之流。”
宋美龄道:“难道有什么不同么,我想知道的是,您下一步准备怎么办,据说奉军一泻千里,在南京被陈调元反戈一击,连杨宇霆都差点被活捉,现在他们已经退到徐州一线了,整个江苏虚位以待,您的江东军在哪里?”
陈子锟很惊讶,宋三小姐对军国大事了若指掌,这可是最新的军报啊,她竟然都知道,此女非等闲,便收了轻视之心道:“江东军守好家门便是大功一件。”
宋美龄不解的看着他:“难道你辛辛苦苦,只为他人作嫁衣裳,江苏唾手可得,你竟然不取之?”
陈子锟道:“这两年来,江浙沪几易其手,打来打去,徒增百姓苦难而已,穷兵黩武,还不如学阎锡山,守住自己的地盘才是正道。”
宋美龄道:“山西占据地理优势,自然可以割据一方,可江东处于四战之地,试问如何保持独立王国?”
陈子锟道:“最好的防御是进攻,我已经证明了这一点。”
宋美龄很认真的看着陈子锟说:“你和小家伙不一样,你是一个骑士。”
两人旁若无人的用英语交谈着,在别人眼里似乎是在**,谁也想不到谈的竟然是军国大事。
宋子文和陈仪笑呵呵的走过来,问道:“你们聊什么呢,这么投机。”
国士无双 第十五章 昨夜的外白渡桥
宋美龄嫣然一笑:“在聊当前局势。”
陈仪做愕然状,呵呵笑道:“宋小姐还懂得天下大势?您有什么见解?”
宋美龄道:“此番奉军北返,怕是兵败如山倒,要退出关外了。”
陈仪奇道:“奉军撤退的很快,我军追之不及,但他们元气未伤,最能打仗的张宗昌郭松龄等还没出动,宋小姐为何出此言论?”
宋美龄道:“别忘了西北还有一个惯于背后捅刀子的冯焕章。”
陈仪惊叹道:“宋小姐料事如神,此次浙江召开军事会议,冯玉祥确实派人参加,虽然未曾明确表态支持我军,但此举也表示他和奉系已经分道扬镳,所谓墙倒众人推,这回奉军说不定真的要重蹈覆辙,退出山海关,只是奉系一走,关内局势就更复杂了……”
宋美龄笑道:“那就是你们这些政治家和军人的事情了,失陪。”然后将酒杯递给陈仪,向陈子锟伸出手:“跳个舞吧。”
陈子锟欣然答应,和宋美龄步入舞池,陈仪苦笑着将香槟酒杯递给侍者,对宋子文道:“令妹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宋子文耸耸肩:“在美国读书就是这个结果。”
舞池中,陈子锟和宋美龄翩翩起舞,耳鬓厮磨,讨论的却依然是军国大事。
“陈将军,您真的打算放弃这次机会,不北上扩展地盘?”
“当然不会,我明天就到徐州前线去。”
“这么远,怎么去,难道靠飞的?”
“说对了,我就是开飞机来的。”陈子锟得意的笑了。
宋美龄小小吃了一惊,坊间传闻竟然是真的,陈大帅只身驾机飞抵上海,打了个电话给邢士廉,奉军就一溜烟窜了。
“那么,我可以坐一下你的飞机么?”
“当然可以。”陈子锟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
次ri,吴淞营地附近的机场,一架银se涂装的双翼双座飞机静静停在跑道上,地勤人员正在给飞机加油,汽车疾驰而来,宋美龄从车里跳下,赞叹道:“太美了,她有名字么?”
陈子锟愣了一下才意识到宋小姐说的是这架飞机,便答道:“有,叫……依蕾号。”
宋美龄啧啧连声:“你真是太罗曼蒂克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个用自己妻子的名字给飞机命名的人。”
“第一个是谁?”
“是我的二姐夫,用姐姐的英文名字命名了一架双座飞机,叫乐士文号。”
陈子锟长长哦了一声,原来孙文先生也是个很有情调的人。
飞行服已经准备好了,褐se鹿皮的夹克,皮质飞行帽,还有风镜,宋美龄穿戴起来英姿飒爽,像个真正的飞机师,两人爬进座舱,地勤猛地一转螺旋桨,一股青烟冒出,引擎启动了。
依蕾号升空,在黄浦江上空盘旋,高空的风呜呜的吹着,引擎的轰鸣声音很大,说话都听不清楚,陈子锟的驾驶技术已经比较娴熟,一摇cao纵杆,飞机向着租界方向飞去,鳞次栉比的楼房,宽阔的街道,宽阔的江水和无数的船只在千米之下,如同微缩世界。
陈子锟足足在天上兜了半小时才返回机场,现在已经十月中旬,半空中的温度可是够冷的,宋美龄从飞机上爬下来,意犹未尽道:“空中俯瞰的感觉真的不一样,就像上帝的视角一般。”
“别动。”陈子锟道。
宋美龄停下不动,眼睁睁看着陈子锟抽出一条陈旧的手帕,帮自己擦了擦快要滴下的清水鼻涕,这个细微的动作让她心底最深处被轻轻触动了一下。
“真不好意思,流鼻涕了,等等。”宋美龄捏住了这条手帕,盯着边角上绣着的“mayling”字样问道,“这条手帕是从哪里来的?”
“是我的护身符,手帕的主人曾经救过我一命。”陈子锟轻轻抽回手帕,看了看刺绣字样,半开玩笑道:“这名字该不会就是你吧。”
宋美龄微笑着注视着他:“维克多,这真的是我的手帕。”说着从身上摸出不同款式和质地的另一条手帕,边角上用同样的花体字绣着“mayl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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