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祸_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荔箫
“干甚……唔!!!”薄唇相触的一瞬间,阿追的后脊直一阵酥!
她慌手慌脚地挣着,被他箍在怀里挥不开,便又反手去推他的胸膛。然则只推了三两下,她就已沉沦在这种前所未有的温暖里周身发软得不听使唤。
又过了会儿,便连作势虚推也做不到了,伏在他胸口上的手像个叛徒一样,自作主张般地紧攥住他的衣领。
这般的温存持续了会儿,待得察觉到他要终止现下的举动时,她忽地有点执拗的不甘心。
“咝……”嬴焕在疼痛间轻吸了口凉气,抬起手来在唇上一抹,眼见指上染上了一缕血迹。
他挑眉看向她,踮着脚尖的阿追品品嘴边的血腥气,衔着笑又切着齿:“想得美,我可没说过我原谅你下药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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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帐中早已没有外人,只有胡涤带了两个宫里随来的宦侍守着。
三人都有点别扭,眼见床榻这边躺着戚王、那边歪着国巫,又还知道其中还有邪术的事,怎么缓神都觉得现下这一方帐子里特别不对劲。
二人久久不见醒,直等得夜色都深了,其中一个宦侍忽地碰了碰胡涤的胳膊:“您看……”那宦侍声音低低的,“主上嘴上,怎么突然流血了?”
这些日子都因戚王身体欠安而提心吊胆的胡涤一惊,赶忙过去细看,看了会儿,心里更奇怪了。
——就下唇正当中有那么一小块血迹,显然不是吐血所致,倒像是破了。
可睡着睡着,嘴怎么破了?
他不敢贸然把戚王叫醒,可也不敢大意,就这么凑在那儿琢磨。
于是阿追和嬴焕一睁眼,就看到眼前横了个胡涤!
“……”二人齐刷刷地木然看着他,胡涤吓跪了,赶忙解释自己凑在那儿是怎么回事。
嬴焕抿住嘴唇轻一咳嗽:“都退下。”
宦侍们立即都退了出去,他看向阿追,阿追歪在榻上懒得动,声音也懒懒的:“别乱来啊!刚才咬你那是轻的……!”
而后也没来得及多做歇息,嬴焕洗脸时感觉到耳鸣又起,当即告诉了阿追,阿追便知大抵是甘凡又开始施法了,就请了莫婆婆来。
几人小议一番,旁的一切都如常,只是乌村几人都不太明白……戚王殿下和国巫怎么总不太自在地抹嘴呢?
戚王是嘴破了,国巫嘴上没见有伤啊?
阿追未有察觉,手指仍一下下在唇上蹭着,她思量道:“甘凡这事来得蹊跷,切莫让他死在幻境里,抓出来问个清楚才好。”
如只是甘凡对她心存报复倒无妨,但若再牵扯了什么别的,总要留下后患才好。众人听罢也明白,莫婆婆点头道:“那我们注意着,押住他问个明白,若能把肉身在何处问清楚,寻来肉身待得醒后再审也可以。”
阿追点头,神色淡淡:“那么万事俱备,就差殿下您吐血晕厥了。”
直接进去便只是他的幻境而已,要等他被甘凡折腾晕了才能在幻境里见到甘凡,这是没办法的事,她说得十分心安理得。
嬴焕:“……”
众人便众志成城地期待着戚王吐血晕厥,阿追拿了个小矬子慢悠悠地磨指甲,嬴焕则支着额头一边期待自己吐血晕厥、一边淡看着她磨指甲。
两刻之后,戚王终于不负众望地吐血晕厥了。
阿追与莫婆婆一同焚香,众人一同饮下血酒,转瞬幻境腾起。
幻境中是一片山林,草木茂盛但不见人烟。几人看到嬴焕便走上前去,他主动解释道:“是朝麓城外的围场。”
阿追微怔,旋即也认出来!
就是她上回帮南束公主铃朵躲开鹿群袭击的那片山,现下是在半山腰上,周围多是松柏。
下一瞬,她注意到了地上成片的兽类脚印:“这是……”讶异间再沿山道往上看,她看到了血迹和死鹿,几具鹿尸于她而言并不陌生,就是那次他在她身边斩杀的几头鹿。
“这是那天……”她喉中噎住,莫婆婆眸色微凛:“这邪巫必是注意你二人有些时日了,这不是好事。”
注意得越久,他知道的情况就越多,指不定会拿哪一件来生事,自然不好。
“先找到他再说。”嬴焕神色定定,眉心微锁但不见慌张。
他举步向山上走去,阿追也定下身提步跟上。
一派安静中,忽地狂风骤起!
阿追大惊,忙要看清局面,飞沙走石却惹得她连眼睛也睁不开。刹那间陡有一股力道袭来,将她狠狠向后一推,直推到身后树上才停。又觉一细长的物件飞速地在她身上绕了几绕,阿追再定睛,整个人已是被绑在了树上!
“怎么……”她蓦地回神,怒然,“嬴焕!”
嬴焕循循地缓了口气,并未因她的怒色而停止想象那绳子在她身后系成死结。
好生系紧之后,他又不由自主地想了一下“无论如何都扯不开”的画面,才平心静气地看向她:“你在这儿等着,不想等就醒过来也行。”
“你……”阿追气结,边挣边喊,“谁许你捆我!你下毒的事我还记着仇呢!”
“那个由你记仇,我们日后慢慢论。”他说着已向山上走去,不容置疑的口吻,“现下是我的幻境,我说了算。”
“你说了不算!”阿追尽全力挣着,还是只能眼睁睁看一行人越走越远。
她当真气坏了:“你说了不算!你回来!我一同去!”
终于他已远得看不见,她也终于气得哭了:“你、你回来!对付邪巫是我的事!你个肉身凡胎你回来!”
天边一轮夕阳悬在那里,红彤彤的像是血色。阿追越看哭得越厉害,又委屈又惊惧地想,他个肉身凡胎,万一死了可怎么办。
这该死的肉身凡胎还把她捆得这么结实,她想抹把眼泪都不行。
“嬴焕你混蛋!”阿追忿忿地跺脚,鼓着嘴看着一滴眼泪落进地上的沙土里。
为祸_ 第63章 较量
阿追被绑在树上,提心吊胆而又无所事事地望着那轮夕阳,眼看着夕阳渐渐落下,隐去了大半光芒,周遭都变得昏暗了。
“他应该会没事的。”她自言自语地咕哝着,“再说乌村的人比我懂邪术。”
山顶之上,安静的山林里掀起窸窣声响,数人在林中窜着,一边躲闪一边寻人。
按莫婆婆的意思,需要嬴焕想象出数人来搅扰甘凡的判断,嬴焕自然照做了,一路走上山时思绪都未停,到山顶时已是浩浩荡荡的数十人。
然则甘凡用了同样的法子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是以山林中一派诡秘,偶能看见两个人擦肩而过却旁若无人,便知是嬴焕和甘凡想出的假人碰到了一起,因并无自己的思绪而没有反应。
陡见有人影往山洞中一闪,数道身影旋即追了上去。刚到洞口,便有人数相当的人横身挡来,刀剑齐出。
嬴焕驻足,压音问莫婆婆:“可辨得出真假?”
“多半真假皆有。”莫婆婆目光微凌,“一路砍过去就是了。”
他们虚想出的人,既不会死伤,也因只是一道虚影而无法让别人死伤。嬴焕定了口气,握在剑柄上的手一紧。
半山腰处,阿追眼望着一对鸟儿嘁嘁喳喳地从天边斜划而过,一边打闹着一边回了朝。
她忍不住又往山上看了看,仍是看不到任何东西,也听不到半点动静。这总让她心里有些慌,怕极了他们已出不测、她却在这里什么也不知道。但每每这恐惧涌上来,她又不得不强自梳理着心绪把惧意压住,告诉自己并非如此,告诉自己她既然什么也不知,就说明一切顺利。
“他们有那么多人,若遭不测,总该有一个跑下来找我的。”阿追的脚在地面上划着,隔着翘头履薄薄的鞋底,能感觉到硌脚的石块。
她用鞋尖蹭着,将略大的一块石片剜了出来,又无聊地踩回地里,继续自言自语说:“肯定是顺利的,嬴焕和乌村,哪个也不是凡类。”
这般说着,她神色中的担忧却仍是半点也消不褪。和缚在身上的绳子对抗了一番后,她得以踮起脚往更远一点的地方张望,但自然还是什么都看不到。
阿追垂头叹气,身后骤有一阵阴凉的小风划过,风里似掺杂有脚步踏过草叶的声音。
阿追一凛,后脊冒了一层凉汗。
数支羽箭在山顶的疾风中呼啸而过,直朝洞口而去。除却几支偏得太过而射在了石壁上,余下的皆刺过人形幻影,投入洞中。
嬴焕放下弓矢眉头微挑,他静了片刻,旁边的巫者询问道:“殿下?”
“不错。”他松了口气,信口说笑,“我头一回一次射一百支箭,还只费射一支箭的力气。”
他想象自己拿一百支箭搭弓且成功射了出去便做到了,单说这一点,这梦实在痛快。
——让众人都随之松了口气的倒不是这个,而是那一百支箭都顺顺利利地穿人而过。
“居然一个真人也没有。”莫婆婆稍抽了口凉气,眉心微微皱起,“国巫这旧仇家很有胆识?”
她上扬的口气如同铜钟在众人心中轻敲,嬴焕面色微冷,睇视那洞口片刻,举步向里走去:“不怕他有后手。”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众人皆进了山洞,眼睛在黑暗中缓过来后,很快便看出这洞不大。
只有他们入洞的这一条道而已,其他三面都是结结实实的石壁。嬴焕的视线落在盘坐于地的那人面上:“甘凡。”
甘凡没睁眼,短促一笑,身后石壁上蓦地添了一个石洞。
嬴焕微惊,凝神看去,那石洞又旋即消失了。
甘凡这才睁了睁眼:“寻了乌村的人来帮忙,果真是不错。看来,殿下已知道个中玄妙了。”
嬴焕未作答,淡泊一笑:“你能掌控的幻象,我也能。我又有乌村相助,你没什么便宜可占。”他面容一沉,“你现下束手就擒,本王或可饶你一命。”
“啧啧。”甘凡好笑地看着他,站起身,颤颤巍巍地踱到他面前,“关心则乱啊,戚王殿下。”
嬴焕垂眸睇他:“何意?”
甘凡背着手,直了直腰身:“这是什么地方?”
“朝麓城外的围场。”嬴焕如实道。
他又问:“这是什么时间?”
嬴焕便不答了,淡看着他,隐有几许不耐。
甘凡笑了两声:“啧,那小国巫真没长进,邪术还是半点不通——看来,殿下您和她都不知道,我有意带你们到这曾经出过险情的地方,是为什么?”
嬴焕被说得后脊发寒,无奈却仍不解。他迟疑地看向莫婆婆,莫婆婆也只轻一摇头,同样不明原委。
甘凡微眯的双眸中有了几许得意:“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很清楚那日的一举一动。她走过什么地方,我都清楚……她离开后有狼群经过,我也清楚!”
“你……”嬴焕周身一怵,惊退了几步即转身向外跑去。身后乌村众人一叠声的“殿下!”也未能喊住他,甘凡的话声听起来愈加可怖:“我奉劝殿下冷静行事!这地方不是你一个人做主……”
那话声落后的笑音形如鬼魅,嬴焕紧咬着牙关半步也不敢停。虽未能从甘凡的话中听出阿追现下究竟如何,也知她必是出事了!
见不到阳光但又未全黑的天色里,阿追紧咬着牙关面对着眼前的狼群。她不敢动,而且被绑在树上也动不了,只得目不转睛地盯着,试图以气势暂且压住这吓人的局面。
心下的讶异早已散去,她渐渐地想明白了这场变故的因果。
他们只全力琢磨如何对付甘凡这邪术了,却忘了他本也是个以占卜为生的巫师,许多事情他都能占卜得到。
她不知甘凡是否胆大到冒着反噬的危险给他自己占卜,但为她这同为巫师的人占卜的大忌,他显然是已经犯了。
阿追额上渗出汗珠,竭力将气息维持得平缓:“月主啊,您不能让我死于这些歪门邪术!”
离得近的几头狼呲牙咧嘴,又“呼哧”地喘了口气。
阿追强吞了口口水:“月主,戚国上下无人知晓该如何为国巫料理丧事,您不能绝了我投胎的机会……”
数头狼都已压低了身子,呈进攻的状态。
阿追克制不住地发了抖,不久前刚为嬴焕哭过一场的眼里又涌出泪来:“嬴焕你混蛋!谁让你捆我的!”
头狼“呜”地一声低叫,纵身跃起!
阿追心下惊呼一声“吾命休矣”,别过头去双眼紧闭,耳边倏有“嗖——”地一声风响,忍不住将眼皮稍抬了个缝……
她讶然看见那狼喉咙处正刺一羽箭,翻倒在地气绝身亡。
她窒息地四下看看,有些发蒙地唤了一声:“殿、殿下?”
身后的草丛里隐有响动,但无人应话。
顷刻间又几匹狼直向她扑来,耳边“嗖嗖嗖”又几声划过,竟箭无虚发,每箭直取一狼性命!
唯有那么一支射得略偏了些,从她脸旁划过,箭羽在她侧颊上留了一道细细的血痕,带着轻轻的沙疼感。
阿追惊疑不定地喘着气,继续与眼前余下的饿狼对视。
好似是同伴们接二连三的送命让它们生了些犹豫,有几匹狼往后退了几步,亦有几匹互相看了看。身后草丛的响动又响起来,阿追忽觉身上的绳子一松。
不及回头看个明白,群狼猛然扑来!
顷刻间只觉天旋地转,划破的脸颊被一阵冰凉镇得痛感消去,阿追愕然睁眼,映入眼帘的是银光淡淡的轻甲,箭矢射出的声音不绝于耳,她混乱中只见扑近的狼群接二连三地倒地、气绝。
“阿追!”遥遥传来熟悉的声音。阿追一怔,正要应话,身子忽被一推,猝不及防地向后仰去。
短短的瞬间只见自己所过之处的几头狼皆被及时射死,她定睛想要看清救她的倒地是什么人,那人却已转身跳入林中,不见踪影。
腰间被人一环又揽住,阿追强定住气,便听嬴焕同样一松气:“还好。”
还好她自己逃出了。
他说着已搭弓控弦。这到底是他的幻境,聚精会神间数箭齐发,余下的狼几乎是一齐倒地,只还剩了那么几头,木了一瞬后转身逃入林中。
眼前惊险收场得太快,阿追一时不及回神,满脑子混乱得像一团浆糊,一个吻落在了额上。
她抬起头,嬴焕正看着她:“这么险,怎么不醒?”
“应是甘凡做了什么,想醒,醒不过去。”她望着林中,“还好那人厉害。”
“什么?”他一怔。
阿追也一怔,心底的惧意骤然又起。
那是谁?
若不是他留的人,那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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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洞里,甘凡笑看着乌村众人:“你们不用这样如临大敌的。这邪术施到一半被你们搅了,我被缠在戚王的魂魄里,想跑也跑不了。”
“你知道就好。”莫婆婆淡然一笑,稳稳地在他面前坐下了,“但我得问问,你宁可搭上自身安危也要走这一步险棋,是图什么?”
“啧。”甘凡咂了声嘴,“那小丫头压得我做不成国巫,我只好去修邪术。”
“你这算是物极必反?”莫婆婆面上添了点嘲色,“可你眼下算是完了。”
“是,我是完了。”甘凡满是了然,“但旁人也未必好过。”
他显得有点神神叨叨的,手指指着天,激动地微微颤抖着说:“那个小国巫、还有爱慕她的戚王,他们未必好过。”
莫婆婆轻吸了口凉气:“你什么意思?”
“哦,你们乌村肯定能懂。”甘凡带着笑意环视了众人一圈,目光又落回莫婆婆身上,“你们都明白,卜得到的是世事,但卜不到的,是……”
他笑着止了话。
莫婆婆喉中轻噎,长长地呼出了口气。
卜得到的是世事,卜不到的是人心。
但人心左右世事。
“莫婆婆……”身后的一唤清清亮亮的,将莫婆婆的神思暂且抽了出来。众人一并看去,戚王与阿追正一道进来。
“甘凡!”阿追一见甘凡就切了齿,当即要冲上去。嬴焕眼疾手快地将她拉住,都没挡住她脱口而出的大骂,“你不得好死!等着见月主去吧你!”
为祸_ 第64章 嘲笑
之后一段不短的时间里,事情十分血腥,从幻境中到幻境外都是。
先是在幻境中逼问他肉身在何处,虽则没有戚王的手下在,但乌村的人动起手来也并不多温和。
甘凡起先还能扯个谎,后来莫婆婆吩咐三两个人醒过来去寻,没寻到,甘凡直接被围殴致吐血。
寻得肉身后出了幻境,就更恐怖些。
战中若抓了敌方的探子,逼问审讯自是越快越好,是以军中是有专人掌刑的。用作刑房的帐子离主帐不算太远,惨叫声隐约可闻,这对戚王而言不值一提,但阿追歇了会儿后折回主帐,乍闻那声音时,浑身都激出了凉汗。
她便说:“直接弄死得了,反正他人死了,邪术自然就解了。”
嬴焕一笑,接过胡涤送进来的药膏走向她,随口道:“还是查清楚些好。万一他背后是别国,还要速战速决。”
他边说边将那陶盒打了开来,清淡的药香席面。他手指挑了点药膏,看看阿追侧颊上那一道划伤,有点迟疑怎么给她抹。阿追便信手接了过来:“我自己来,没那么疼。”
她言罢已蘸了药膏,近乎豪爽地在脸上一蹭就了了事。嬴焕一哂,看看自己手上的那一小撮,到底还是也给她涂上了,小心翼翼地蹭得均匀。
他指上的温度通过药膏的清凉传到她脸颊上,她不自觉地一缩脖子,笑容也抑不住地漫了开来。
然后她开玩笑说:“若我留疤毁容了可怎么办?”
他认真地端详了她一会儿,笑意深了一层:“天下将士、豪杰里,有不少以战时留下的伤疤为傲。你若真留了疤也不是会让人笑话的事,只说明是乱世里历过快意恩仇的。”
而后他正了神色:“经过角逐、挺过杀伐的人,是该站到万人之上的位子上去的。”
他好似忽然扯远了,又说得恳切认真。阿追自知他言下所指的是什么,也敛了笑,挑眉看向他,口吻慢悠悠的:“我可没答应过要进你的后宫——那看起来万人之上的位子,没什么意思。”
这是心里话。王者的后宫的的确确处在“万人之上”,但身家性命却是握在为王的那人手里,实在说不好是更尊贵还是比寻常人家更加卑微。这种所谓的地位,旁人或许还可羡慕一把,于她而言则是实在羡慕不来的。
——那和她现在的日子不能比,现下她这才是真正的“万人之上”。凭着一技之长,无论到了哪国,从国君到臣民都得待她恭恭敬敬的。她不想要钱要权则已,若想,立时三刻便有。
她说罢,笑容便重新蕴起来,笑等着他的反应。
嬴焕自然听出她这话是认真的,与她对视了一会儿,却也笑起来,声音轻松得让她一愣。
“怎么?”她望着他问。
“你这样说,说明你认真想过这件事了。”他了然地笑道,“想过与我一道住去荣宫的事。”
“……我没有!”阿追立即否认,然则外强中干的心虚模样却把她出卖得清楚。
他就笑得更不给面子了,还伸手捏捏她的脸有意挑衅。阿追皱眉拨开他的手他还又伸过来,她冷眼一瞪,不远处一声:“主上。”
二人一并侧首看去,是雁逸身边的简临。
简临维持着抱拳的姿势头都不敢抬,脸上泛红的模样惹得阿追一阵窘迫。
她又瞪嬴焕一眼,转身走开。嬴焕方一声轻咳:“说。”
“甘凡招了。”简临禀道。
阿追浅浅一滞,想一听究竟,但一想甘凡受刑之后的模样,又有点怵。
她迟疑着看向嬴焕,嬴焕一副“我懂”的样子:“怕就先回去,他如何说的,我告诉你便是。”
如此甚好!
阿追很满意,毫不犹豫地出了主帐回到为她安排的帐中。入帐就看到苏鸾正望着棋盘上的黑白子愁眉苦脸,定定睛再一看,卿尘竟然也在。
自上一回在幻境中被甘凡刺伤后的这数日里,阿追有一半时间是在戚王的主帐待着,另一半是在自己这帐子里睡觉。但不管是在哪边,她都一直没能见到卿尘。戚王死扣着人不放,她再明确表露愤怒他都不放人,这便弄得她无计可施了,军营这么大,她想自己找都不能。
于是在他承诺卿尘无恙后她终于放弃了追问,外加还要专注于料理邪术的事,一时也就顾不上了。
目下猛地一见,阿追直一阵惊喜。
卿尘原在看帐中挂的一幅地图,听见响动转过身来,微微一怔,颔首道:“国巫。”
“你没事就好。”阿追含着笑稍一松气,打量打量他,“戚王放你出来的?”
“嗯,上将军说的情。”卿尘答得简短,又指指苏鸾说,“苏女郎叫我来陪她下盘棋。”
他话音一落,苏鸾就愁眉苦脸地向阿追抱怨起来,快语如珠地好生控诉了卿尘一番。主要是怪卿尘棋艺太精,说是和她对弈,其实多是她绞尽脑汁地思索半天落下一子,他扫一眼棋盘便轻松地也落子了。后来他更是索性不多闲等,自己在帐中无所事事地东看西看,等她落子后喊他,他再过来看一眼,落子,让她继续。
苏鸾便很有些不高兴:“我本是图一乐,你倒半点余地也不留——你们这行当不是讨人欢心的吗?如此这般,谁要点你!”
帐中气氛骤然冷下去,卿尘的眼底凌色一闪又被他狠狠压住,胸口明显地两起两伏后,他垂下眼帘道:“对不住,我不知苏女郎究竟喜欢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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