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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祸_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荔箫
阿娅和铃朵相视一笑围坐过去,静等着阿追的结果。阿追闭眼翻开一块块小石后挣了眼,眼前一块“西”、一块“未”、一块“辛”。
腾起的画面中,一个文官模样的人风尘仆仆地冲进殿里,在阿娅面前猛地跪下:“在下弦国使节,求您、求您撤回骑兵,莫帮戚国攻弦。”
戚国攻弦?!
阿追瞳孔骤缩,倏然间浑身冷得像置身在冰窖里。





为祸_ 第69章 欺瞒
戚国攻弦,戚国攻弦……
自听到这四个字起,幻境里的画面就成了过眼云烟。阿追再也看不进去什么,木讷地坐在那里回不过神。
“阿追?”阿娅推一推她的肩头,她打了个激灵。
“怎么了?有什么不好的事吗?”铃朵在旁问道。阿追抬手擦了把额上的冷汗,问阿娅:“现在南束……现在南束借给了戚国多少兵马?”
“二十万骑兵。”阿娅道。
阿追又问:“是直接听命于戚王?”
“算是吧……不过南束的几位将军也在,如有大事,他们会来向我回话。”阿娅如实说了,又问她,“怎么了?”
阿追心念飞转着,脑中将事情理了个大概。
自己看到的情景,应是在戚国下战书之后,所以那弦国使节很慌。但应该战事还未起,否则南束与弦国已成敌对,使节无论如何也不能那样到南束去,求女王撤兵。
她占卜到的又只能是还未发生的事情,有时运气好或许能卜到下一刻的,可想看到正在发生、或者已然发生的就不行。
现在戚国应该还未对弦国下战书。按照幻境中的场景来看,阿娅是在南束的宫中见到的那使节,从朝麓回到南束,就算日夜兼程也至少需要五天……
那她便也还有至少五天。
“云瑟。”阿追扬音唤了人进来,“去告诉莫婆婆,我想知道此战中的各样情况。前线传来的捷报、她占卜到的结果都要,捷报若无人知,就着人去打听,今晚之前拿来给我。”
云瑟应了声“诺”便去了。
榻上,苏洌蹙了蹙眉头:“到底怎么了?”
“我看到了戚国攻弦。”阿追沉了口气,将投到门外的视线拉回来,长长地一喟,“嬴焕他背着我……”
她的话至此噎住,怔了怔神,一声哑笑。
是了,虽则她在幻境中并未直接看到他背着她下令的那一环,但事实显然是这样。戚军大抵是没有打完褚国后先返回来休整再重新出兵攻弦,若不然,她至少有机会拦一拦他、将此事拖上一拖,那使节便不至于那样的慌张。
他确实是背着她的……
阿追的心绪顿时像被魇住一样,不受控制地只绕在这一件事上脱不出去。浑身都好似被什么东西缚住,缚得她倏尔间身心俱疲。
他很清楚她与姜怀的情分,绝无可能是“忘了”告诉她。
他是有意的!在给她下药之后……他又一回骗了她!
“呵。”阿追轻笑了一声,笑音出喉的同时,仿佛有刀子在自己心里一刺。
她眉心搐了几搐,抑住眼中的酸涩,看向阿娅:“戚国攻弦,弦国势弱……就算没有南束相助,弦国也无力反击。你能不能……”
她想央阿娅把南束的骑兵撤回来,话到了嘴边又不知怎么说合适。这毕竟是关乎战局的大事,不是小孩子闹脾气说“我不喜欢他,你也别给他糖吃”那么简单的事。
她把话咽了回去,定定神,烦乱地起身往外走:“容我想想。”
苏洌的目光定在她的背影上,窒了良久才又缓了口气出来:“嫂嫂……”
阿娅看向他:“嗯?”
“我觉得阿追方才是想说……”
“我知道,太好猜了。”阿娅也长长地吁了口气,“容我也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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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里,阿追在心跳起伏里迫着自己忙碌起来。苏鸾看着她的面色觉出不对,唤了两声“阿追”却没得到什么回应。
阿追面色铁青地坐在案前,头也不抬地吩咐了一堆事:“云琅带人多收拾几间屋子出来,我需要几个乌村的人住在宫里一阵子,帮我办些事。”
“来人,去稚柔馆回个话,就说我近来有些急事要料理清楚,让稚南先不要替我寻别的客人了。”
“……罢了,请稚南来一趟吧,有些事或许问问她比较好。”
她脑子好像乱成一片,又好像清晰无比。吩咐了几件事之后又去了书房,在一方方大木架间穿梭了好久,抽了一卷卷竹简、拽了一张张缣帛,从地图到兵法都有,摞得跟座小山一样,抱在怀里往外走。
“阿追?!”苏鸾看得一脸懵,见东西多,赶忙腾出手来要帮她抱。
她的手才刚触到这一大摞东西,“小山”后面就传来了一声呜咽:“呜……”
苏鸾一惊,也没多想便将这堆东西一扔,竹简哗啦啦摔了一地,她定睛一看,阿追的眼泪已经淌了满脸。
“阿追?阿追你……怎么了?”苏鸾有点手忙脚乱,懵了一会儿后伸手把她搂住。
阿追在苏鸾肩头上一靠,顿时便哭得泪水决堤。
她眼泪一边往外涌一边心里骂自己本末倒置。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最忧心的竟不是弦国正面临灭顶之灾,而是嬴焕又欺瞒她——她当真是浸在这心思里出不去了。方才做了那么多安排、又寻了这么多要用的书,她都没能有哪怕半刻是不想这回事的。
苏鸾被她哭得懵住,连问都不敢贸然多问,抬眸扫见书房一隅放着的窄榻,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扶她去休息。
沉沉地往榻上一栽,阿追浑身疲惫涌来,刹那间就坠进了梦乡。
梦里也是浑浑噩噩的,她仍能感觉到自己头脑发胀。似乎迷迷糊糊地走了很长的一段路,费力地再抬起头时,两旁是高高的宫墙。
宫墙间的甬道直往北通着,她举目看去,那边是一座巍峨的宫殿。定睛看了会儿后她忽地窒了息……
这是荣宫。
一些记忆不受控制地涌进脑海,纵是在梦里都清晰极了。
曾经,在那数丈以外的宫殿门口,他对她说:“你跟我一起,我们住到天子的王宫去。”
那是场幻境,却也是真的。她记得很清楚,也信他说这话时必是认真的。
可她怎的忘了……要住到天子的王宫去,便是要一统天下。天下,自是包括弦国的。
成则王侯败则贼,弦国战败之后怀哥哥的下场……
阿追胡乱地摇了摇头,再不肯多看那宫殿一眼,她转过闷头便跑,高高的灰墙快速地从两旁划过,她也不知自己跑了多久,直至撞到了人才停下。
阿追惊然看着眼前的人,腿脚发僵地往后退。
“我不跟你去荣宫!”她喊道,他一步步走近了,木然地问她:“不喜欢这地方,还是不喜欢我?”
“我……”一股热泪漫上来,阿追透过泪意望着他模糊的面容看了许久,还是说不出那句“我不喜欢你”。
然后她哭得迷迷糊糊地就问他:“你更喜欢我,还是更喜欢天下?”
他刚一张口,她眼前白光一闪猛地醒来。急喘了几口气,阿追看到苏鸾伏在榻边睡着了,窗外已是月明如水。
她没有打扰苏鸾,自己出了书房,在寒凉的月色下静静走了半天,胸中仍是沉得发闷。
方才梦到的那一问……
她应是已经想了许久了,只是从来没有勇气去问,所以一直避着。而她心里也确是半点把握都没有,所以就算是做梦梦到了,也只会立刻醒来,梦不到半句答案。
阿追哀叹着在廊下坐下,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心里又苦又涩。
她那么喜欢他,连他给她下毒的事情,她都几乎已不计较了。可在许许多多的事上,她却仍对他并无信任可言,而且眼下真出了事,还恰好证明了幸好她没有太信他。
她心里一阵酸楚,又不知是为什么而酸楚。兀自想了许久许久,有那么一刹间突然明白过来……
也许他并没有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
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和他从在军营里那阵,虽则饱受邪术搅扰,身子虚弱极了,她也每天都过得很开心。嘲笑他被邪巫欺负得吐血——打着哈欠也要嘲笑,轻松自在得经常让胡涤等一干人都傻着眼看她。她有时也觉得自己的做法太没心没肺,然则定下心来想想。其实真的是因为和他待在一起,她就觉得一切都很明朗,什么都不要紧,他们一定能把这一劫渡过去。
可她对他来说,并没有这么重的分量吧……
阿追并不知自己若遭邪术侵扰、又或只是“大病缠身”时,他会不会也全心全意地来帮她,眼前的事让她对此一点信心都没有。
他连攻打弦国这样的事都不知会她一声,这是连她的生死都不顾了。
阿追想着想着,觉得侧颊一阵痒意。伸手一抹,才知眼泪又流了下来。
她摸出帕子擦了擦,起身想回书房,站起身才注意到几尺外的人。
“……公子。”她别过头想掩饰哭容,苏洌轻声一喟走到她面前:“你继续叫我卿尘好了。睿国都没了,这‘公子’只是空话而已。”
阿追抬头看向他,月色下,他的笑容清清淡淡的:“弦公于你而言……想来比我重要得多,你不会愿意看弦公两个字也变成空话。”
他眸色微沉:“我说服女王撤军了。”
“……”她心底一股难言的感觉,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儿,才松气道,“多谢。”
而后二人各自沉默起来,须臾,阿追踟蹰道:“我想写封信问一问戚王此事,你觉得呢……”
“你还心存幻想,盼着他能亲自跟你说点什么?”苏洌挑眉睇着她,眼底一片了然。
阿追垂下眼眸,气力有些发虚地承认:“是的。”




为祸_ 第70章 周旋
战时各样消息的传递常会关乎大局,是以书信往来不仅没有因为正在行军而放缓,反倒还更快了些。
在褚国全境的大旗都撤换成“戚”字的时候,一封急信送到了戚王面前。
“主上。”信使单膝跪地将两卷竹简呈上,又添了句:“国巫急信。”
嬴焕刚触到竹简上的手停住:“国巫?”
他的心跳禁不住地快了,将两卷竹简一并拿起来,挥手让信使退下,坐到案前定了口气,打开来读。
这是他出征以来她第二回给他写信。头一次有三卷竹简,措辞有些乱,车轱辘话来回转地写了半天都是同一个意思:问他是否一切安好。
那时军队根本就还没和储君交战呢,他自己闷在主帐里看着她这封信在心里笑话了她半天,然后端正坐姿,认真地写了回信,告诉她说现在还没有交战,大概还要再行军三五日才能到褚国边境,让她不必担心,他这里现下自然“一切皆好”。
或许是她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了他的揶揄,他就没再等来她的回信。信使回来后他问过,那信使闷头回思了会儿说:“国巫看完主上的信后‘嘁’了一声,扭头跟婢女说要午睡,没再理臣。”
——这脾气!
事后他自没有再写信催她回,而后正经交战了,他更不至于矫情在这份儿女情长上。然则现下蓦地又见到她来信了,他心里还是免不了一阵狂喜。
竹简打开之后他先大体扫了一遍,便看出比上回的字迹要整齐冷静些,而后细读内容。
头三行里,她问他近来战事顺不顺?打到哪里了?顺利吗?有没有受什么大伤小伤?有没有生什么病?
他边读边想起她当时歪在他主帐的榻上笑吟吟打哈欠的模样,觉得她若当面这样问,就该是那副慵懒的模样。
然后她又问在军营里吃得好吗?睡得香吗?将士们缺不缺衣服?如果缺,她可以出钱置办一批,差人快马加鞭地送到军营里来!
嬴焕读得一哂,心里大方地夸赞这真是个有钱又好心的姑娘!
接着她又说,秋天了,朝麓城里开始冷了——今年冷得很早很快,她现在已经穿上厚缎子的曲裾了。
他的目光在此处顿了一顿,思忖着一会儿一定要记得吩咐信使一句,让王宫里先给她准备好御寒的东西,不管是衣料还是煤炭,都提前给她送去就是了。
而后又有几句类似的日常小事,就是第一卷竹简上的全部内容了。嬴焕将它卷好后打开第二卷,同样先是草草一扫,但见这第二卷里,总共也只写了两行字。
她问他,攻下褚国后是否就直接回朝麓了,还是另有什么别的打算?
嬴焕的手惊然一颤!
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觉得是自己心虚太过。可再读一边这句话,他仍觉这一问不是字面上的这样简单。
她想知道什么……
他一时猜不准她的心思,平了平气,提笔回信。
墨迹在竹简上稳稳地书下,每个字都端端正正的,透不出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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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追在信使离开半个时辰后,就摆开了占卜石,静静看着嬴焕写完回信后将回信交给信使的画面,就不想再看了。
她信手将占卜石推乱,清淡一笑,心里掀起了一阵寒凉。
莫婆婆坐在她对面,见状喟叹了一声:“看来并不如意?”
“他在回信上说……‘取褚之后,即刻回朝’。”阿追嗤地一笑,“信交给信使之后,扭头就吩咐上将军加快行军,又往弦国多派了探子。”
莫婆婆一时也应不出话来,静静想了良久,劝她说:“也许还有你没看到的变数,不如等那回信送到,亲眼一看。”
有时是会有这样的变数的——比如嬴焕或许会在信送出去之后觉得后悔,又将人叫回来重新写一封,把真正的打算告诉她。
阿追心头也存着这份期许,静等了几日,等来了回信。
竹简打开,如幻境里一样的字迹让她顿时心灰意冷:“婆婆您看……”
他是当真打算在此事上瞒她到底了。她的心存侥幸,无非就是让自己在迟些时候,更清楚地看到他根本不在意她的想法。
他根本不在意,如若她骤闻弦国覆灭的消息,会是怎样的悲痛欲绝。
阿追重重地缓出口气:“我们着手准备吧。待得戚国铁骑压境,弦国就能等着灰飞烟灭了。”
她说着便撑身离座往外走,想尽快将各样安排做好。却是浑身无力得脚下轻飘飘的,过门槛时脚连那个高度都难抬到,蓦地一跘,亏得有苏鸾扶着:“阿追!”
阿追也觉出头晕,倚着门框缓了缓,跟苏鸾说:“没事,让云琅弄些提神的熏香来。”
苏鸾蹙眉:“什么没事!你几天都没好好吃东西了?光靠熏香提神怎么行……”她急得一跺脚,“要不我找医官来给你看看?总不能这么折腾自己!”
阿追阖眼缓了会儿,同意苏鸾去找医官,而后又自己向外去了。她着人去请阿娅、苏洌,又命人出宫去请稚南,而后自己坐在廊下静等着,望着秋日午间耀眼却驱不走寒凉的阳光出神。
要是苏鸾不说,她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已有很多天吃不下东西了,睡觉也睡不踏实,怪不得昨天早上更衣时突然觉得裙腰大了。
她忽地想起很久以前认识的一位姓崔的女郎。
那是弦国的一位贵女,比她大两岁还是三岁,嫁给了苏鸾的某位堂兄。后来苏鸾的那位堂兄得了一场急病,没救过来,她再见到那位崔女郎时,便见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
那崔女郎说:“我也尽力去吃、去睡了,可就是吃不了几口,感觉两口粟米饭下去就撑得慌了。睡觉也一样,睡上两刻就会醒来,清醒得不得了,说什么都再睡不着。”
崔女郎还说:“满心都在想他,不愿去想也没用。有时又不知自己究竟在想什么,只觉什么都是乱的,稍静一会儿,脑子里就懵得厉害。”
她倏然发现自己这数日来,都是与这差不多的感觉。吃不香睡不好,只要静下来,脑子就开始懵神,然后铺天盖地的思绪里全都有他。
唯一不同的,大抵就是她并不像崔女郎那样,有那么多空闲去静神吧。她也不知相比之下,这样是更好还是更糟,不过反正也没旁的选择。
只庆幸自己是七国里首屈一指的巫者,还能试一试在这样的大事里力挽狂澜。
“阿追。”阿娅打断了阿追的思绪,看着她一叹气,“我已经接到将领的禀报了,戚国已彻底攻下褚国,我回信时已下令让他们撤回南束。”
阿追从哀伤中抽离出来,缓出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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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下令撤兵?”主帐中,戚王神色一凛,“为何?”
雁逸抱拳回道:“不知。那边的将领只说是接了手令,要奉命行事,我们也不能强拦。”他语中一顿,又说,“现下二十万骑兵已拔营向南束去了。”
戚王沉思着未接话,想了会儿,他忽地注意到雁逸的神色:“孟哲君有话直说。”
“……主上。”雁逸低下目光,“南束女王前阵子是到过朝麓的,臣觉得,这件事会不会是国巫……”
戚王的目光微一颤,强压住这自始便有的猜测不愿深究,只说:“纵使没有南束人,我们也可以攻下弦国。”
“是。”雁逸颔首,“但是国巫……”
嬴焕的呼吸不由一滞。
雁逸仿佛决意绕在这一环上追根问底了,而就算连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环不是他“不愿深究”就可以绕过去的。
他要的是一统天下,“天下”自是包括弦国的。而阿追,一定看不得弦国覆灭。
是以若说眼下的事就是出自阿追之手,他也并不意外,或者说,现下他心里已然隐隐相信这是阿追的手笔了。
可是……
他抬了抬眼帘,问雁逸:“若你是我,你如何做?”
雁逸一愣,刹那间十分想说“戚国已占半壁江山,不如放过弦国,让国巫安心”,却终究没说出来。
静了须臾,他拱手道:“臣不是主上,不知哪一样于主上而言更为要紧。但主上不如留弦公一命?毕竟国巫在意的,也只是弦公。”
戚王清淡地笑了一声,伸手取了案头的一方缣帛递给他,平静道:“江山美人都很要紧,至于弦公……”
他未再说下去,目光在那帛书上一落:“照此吩咐下去。向皖国方向行进五十里,再继续朝弦国行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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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鸾宫中,阿追望着幻影中的君臣对答周身发抖!
她看不到帛书中写了什么,却也知道必是与攻弦有关的安排。
忍了又忍,眼泪还是从眼眶中滑了出来,溅在一颗小石上,在上面绽了一朵小小的水花。
“莫婆婆……”她克制着颤意看向莫婆婆,“交给您了,告诉怀哥哥吧……”
用邪术直接进到姜怀的梦境里去,告诉他戚国攻弦的事,会快一些。
阿追双手咱案上一撑,站起身来,目光扫过屋里已收拾妥当的几箱行李,心底的凄意再压不住。
她看向稚南留下的那个愿意以死给家人换钱的杂役:“两天后你离开朝麓,去告诉戚王,他攻下弦国的时候记得给我收尸。”
她自嘲而笑:“我一定吊在弦国国府正厅的大梁上等他!”




为祸_ 第71章 在即
阿追和苏鸾一起在去往弦国的马车上坐了许多日了,骨碌碌的车轮声仍让她有些恍惚。
变故来得太快,让人措手不及。她只觉好像在一夕之间,就从“翘首盼着嬴焕回来”转为了“恩断义绝”,这感觉总让她觉得这一切都不真切,像是在做个噩梦。
可偏偏是真的。就像她骤然得知自己被下了毒那次一样,她再不肯信,它也偏偏是真的。
阿追黯然叹息,忽听得在前头驭马的苏洌说:“阿追,快到了。”
阿追应了声“哎,知道了”,信手揭开车窗上的布帘,外面的景象令她一怔。
马车正驶过的漫漫土地颜色微红,沙粒很粗,无边无际地铺了一大片,像是粗布。而在那粗布的一端,徊江缓缓流淌着,在阳光下泛着浅淡的波光,蜿蜒间透出柔美,彷如一条上等的丝绸,镶在了这方粗布边上。
这和她上次逃到戚国边境时所见的一样。上一次差不多也是在这个位置的时候,追兵赶了过来,将离弦国只有一步之遥的她抓了回去。
那时她好恨,更有凛冽的不甘——这份不甘就算在昏迷中都无法缓和,她不甘这样回到戚王身边去。明明只差最后一步,这样回去,就像是上天的嘲弄!
但现在,她好希望能有追兵追过来,在这只剩一步之遥的时候,把她抓回去。
——若是那样,不管是听说“戚王已回王宫,没有出征弦国,寻她回去”或只是“戚王请她去谈谈”,她都会很开心的。他给她一个余地,二人之间便有余地。
她又不是不能理解他想一统天下的雄心壮志。她所希望的事不过两桩:一是他不要欺瞒她,二是希望他能留怀哥哥一命。
其他都无所谓。
阿追痴痴地想着,直至马车在江边停住。
缰绳勒住时车身猛地一晃,阿追直被晃得好像心都跟着颤了,俄而定住神,一声哑笑。
“阿追。”苏鸾碰碰她的胳膊,她点点头,三人便一道下了马车。
近在眼前的徊江,看上去就没有遥望时那样柔美了。滚滚波涛翻涌个不停,卷出来的水声犹如猛兽吼叫,让人听不见其他声响。
阿追不自觉地回过头,看向背后安静的土地。
没有人来。
阿追忽然觉得,虽则过了身后的这条徊江才是弦国,但自己好像已经远离戚国千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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