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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家中养着一班巧匠罢了。”魏眠曦淡道,旁边姬妾把酒凑到他唇边,他又一饮而尽。
上辈子他与曹如林有过接触,那匣子和曹家印信他早就见过并交由家中匠师研究,要想仿出同样的东西并不困难,这辈子不过沾了上辈子的光,占了个先字罢了。
重生就是有这点好处,能料知这辈子的后事,霍汶这几年本该一路顺遂才是,可魏眠曦这辈子不打算拥他为王,又怎会叫他再顺遂?暗中动些手脚,坏了他几件大事,叫他再不能如上辈子那样博得贤名。
“原来如此,候爷有先见之名。”张轶拈须一笑,朝旁边侍从使了个眼色。
堂间乐音响起,一群身姿曼妙的少女从堂外飘然而入,臂如细柳,腰如水蛇,簇拥着一人款款而舞。当中那人,身着白裙,脸上薄纱轻扬,叫人不经意间可窥纱下精致容颜。
魏眠曦喝着酒,漫不经心看着堂上献舞。
张轶见状举杯从座上下来,走到他身边,与他碰杯。
“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候爷,张某敬你一杯。”他饮尽杯中酒后将酒杯倾倒,示意自己已满饮此酒。
魏眠曦少不得陪饮一杯,仍是淡淡谦道:“张大人过奖。”
“听说候爷身边仍空着,候爷虽然年少英雄,却也早到了娶妻的年纪,我听人说候爷心中有人,可那人已嫁作人妇,候爷仍苦守,这份痴情叫人唏嘘。不过……事已成定局,候爷是不是也该将目光移开,天下芳草何其之多,解语花不是只有那么一朵。”
张轶正说着,堂中领舞的少女忽然折腰飘来,软软拧腰在魏眠曦身旁,薄纱飞起,露出张精致明艳的容颜,正是张轶的孙女张宜芳。
魏眠曦心下了然,霍简要他娶张宜芳被拒,便换了张轶亲自来说,这是非将他与张家绑在一起,他们才安心。
“张大人,五皇子大事未定,魏某无心男女之事。你的好意我心领了。”魏眠曦自罚了三杯酒,将杯一扔,面无表情又道,“张大人今晚这好酒好菜,改日魏某再还。今夜我府上还有要事,就此告辞了。”
言罢,他拂袖便离,不给张轶半分面子。
他的妻子,除了俞眉远,没人配得上。
重生之路,他握了先机,就算一招棋差,日后也必扳回,江山和阿远,他通通不放。
皇位和阿远,不过徐徐图之,他不急,有的是时间。
……
重生能料先机,却不知轨迹早改,这辈子势必与上一世再不相同。
帝王早逝,宫中一场剧变,谁都始料未及。俞眉远没有料到,施计的魏眠曦也没有料到,所有人……都没料到。
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出宅记(重生) 第171章 雨夜如泣
俞眉远避过众人回了趟昭煜宫,将身上衣裳换下后交由青娆烧去,她换了身百合纹的绫袄裙,上袄衣摆的里面,已缠了她的碧影鞭。鞭子紧紧缠在腰上,让她强烈的不安感稍稍减缓。杨如心交代过她不能擅动内力,她本以为自己会有很长一段时间碰不到这根长鞭,现在看来似乎不太可能了。
天边的火烧云沉沉压来,大半个皇城都笼在这团火焰中。她隔着上袄压着腰间长鞭,仰头望向远空。那云烧得真是漂亮,可惜近暮,夜色很快就至,所有一切都要归入黑暗。
“青娆,你替我备马,入夜我要出宫一趟。”俞眉远收敛心绪,转头看向青娆。
青娆正在处理那身血衣,她不知出了何事,心里犯疑,一听此话不由道:“入夜?那时宫门早已落匙,如何出去?王妃,可是出了事?”
俞眉远并未答话,只是静静看她。
青娆已经跟了她十几年,这些年也陪着她走南闯北,早不是上辈子那个毫无城府的小女孩。幼时平凡的脸蛋长开,青娆美得越发妩媚,含水的眼眸和小巧的菱唇,这样的青娆不论搁在哪家哪户似乎都是惑主的狐媚子,可偏偏就是这样的青娆,生了颗最忠诚的心,两辈子都不离不弃地跟着她,叫俞眉远放不下,也愿意护着她的天真。
“出宫之事我自有办法。你也准备一下,和我一起出宫。”
她沉默片刻才开口,语毕便转身,离了昭煜宫。
……
火烧云很快退去,她再回到玄天阁时,天已暗下,云黑沉沉地从远空飘来。玄天阁里的狼藉已被打扫干净,摔坏的西洋座钟被搬走,换成紫檀花几,上头搁了盆被松鹤盆景,皇帝的书案已然整好,一切井然有序,叫人难以想像上一刻这个地方发生的惊/变。
屋中烛火已明,书房与往日无异,云纹绕龙的座椅空着,少了那个时常坐在椅上的男人。从今往后,那个人不会再出现,不会再在这书案上提笔批红,不会在这里或笑或骂或沉思。这屋里处处都有他的痕迹,但他这人却没了。
他成了寝殿榻上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代帝王,不想竟走得如此仓促意外。
人死不复,所谓对错,也只对活着的人有意义。不知他会不会像她一样有重生机会,然就算真有,只怕也不会出现在她这一世了。
这夜,悲凉又壮烈。
俞眉远缓步进了最里间的寝殿。寝殿里冷得叫她不住颤抖,榻上的褥子已收走,铺了一床的冰块,冰块之上压了惠文帝喜欢的青玉簟子,惠文帝静静躺在上面,身上盖着薄被,乍眼看去,他似睡着一般。
崔元梅坐在床边,木然看着榻上躺的男人。她的泪水已停,面色苍白,目光里没有生气,俞眉远不知她在想什么,只好上前温言道:“母后,这儿太冷,你去外头坐坐?”
“陇西比这儿冷得多了,以前每到冬夜我都手脚冰凉,便是泡了脚抱着汤婆子都热不起来,烧炭盆我又容易犯嗽疾。每晚都是他先进被子,把被子焐热了才拉我进去。他说他是男人,身上火旺,可以借我取暖。如今……如今……我借他取暖吧。”
她淡淡说着。陇西是霍远寒做皇子封亲王后的封地,也是个苦地方,老皇帝不喜欢他这个儿子,就将他远远赶走。他和她在陇西住了几年,霍汶就是在那里出生的。那个时候他年轻气盛,心怀大志却困在陇西,每每苦闷了便拉她说他心里的宏图霸业,他说他是皇子,她就是皇子妃,他是亲王,她就是亲王妃,他若有朝一日登上大宝,她便是母仪天下的皇后。
这么多年过去,他确实做到了他的承诺,可两人却越走越远,对她而言最幸福的时光就是他心里最不堪回首的陇西。回了兆京,他登基为王,帝后二人各拥一宫,便不再像从前那样夜夜同床而眠、相拥取暖。
崔元梅拣了些好的回忆缓缓说给俞眉远听,沉缅过往的目光现了些笑意。俞眉远并不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屋外云层越发厚起,一道蛇电自云间闪去,劈亮了黑沉的夜。电光一闪而过,随之而来是惊雷炸响,轰地一声落地。崔元梅眼中回忆被这雷声打散,她似乎受了惊吓,猛地扑到惠文帝身上,将头埋进他的脖间。
夏夜阵雨,似天地哀恸,滂沱而至。
俞眉远看了眼窗外,风雨飘摇,时辰已经不早了,她咬牙:“母后,时辰不早了,我们还需早作打算。江婧皇嫂、霍翎、长宁都等着我们,还有太子殿下与晋王……”
“我知道。”崔元梅仍扑在他身上,声音幽沉,“阿远,我知道你有些本事。你带着玉玺、遗诏和虎符走吧,别留在这里了。”
他冰冷僵硬,不再像从前那样回应她的温柔,真叫人哀伤。
“母后,我不能走。便是要走,也要皇嫂和霍翎先走,我们需要保证他们的安全。他们两个是太子殿下的软胁,若是留在京中,即便日后太子带兵攻回京城,五皇子若以他二人为质,太子殿子恐怕反受其迫。我打算让皇嫂和霍翎明晨动身,带着遗诏与玉玺前往西北寻找太子殿下,只要他二人平安,太子才没有顾虑。”
从昭煜宫回玄天阁的路上,俞眉远已将后事盘算妥当。
霍汶那人平日虽不苟言笑,骨子里却是个极疼妻儿的男人,若江婧和霍翎逃不出去,他日这两人必成他最大的掣肘。
“虎符我会交给云谷的人,托他带去鸣沙关交给晋王殿下。”她继续说着,“我们不能同时都离开,会叫人起疑。我与母后留下,替他们争取时间。”
能瞒住霍简几人的时间越长,他们成功离开的机率才越大。
“按你说的做吧。”崔元梅起身,“广胜,把虎符、遗诏与玉玺交给阿远。”
广胜应喏,取来三件东西交到俞眉远手中。
“母后,我今夜要出宫一趟,明日不知能否在早朝之前赶回。若不能及时赶回,这里的事少不得要母后先撑着了,还望母后节哀,以大局为重。”俞眉远叮嘱道。
“去吧。”崔元梅点头。
俞眉远转身离开。
踏出玄天阁的门,她才惊觉自己已全身冰冷,那里边……真是冷到了骨头里。
……
“阿翎,已经说了三个故事了,你还不睡?”烛火温暖,照出江婧脸上一片温柔。
霍翎倚在她怀中,眼珠子一转,奶声奶气道:“打雷,娘怕。阿翎是男人,阿翎要保护娘。”
说着,他便伸手抱住江婧的臂。
孩子体弱,经不得冰气,所以屋里没放冰块,江婧正替他摇扇,被他一抱就摇不下去,瞧着他鬼精的眼不禁莞尔:“娘不怕雷电,是阿翎害怕?”
霍翎被母亲戳穿了小伎俩,脸一红,嘴硬道:“阿翎不怕,阿翎保护娘。”
江婧笑得更温柔些,才要开口,就听屋外传来急声:“太子妃,晋王妃求见。”
她的笑便敛了。这么晚,外头还下着雨,平时不爱出昭煜宫的阿远怎会来访?
亲了亲霍翎的额头,她宽慰了他几句,将霍翎交给奶娘照看着,她披衣出了屋。外头雨势暂歇,只余绵绵细雨,一人身着宽大的斗篷提着盏琉璃灯站在院中,琉璃灯发出的光将她身畔的雨丝照得格外清晰,如针一般落下。
“阿远,你一个人过来?快随我进屋里说话。”江婧忙上前。
俞眉远也不将头上遮了半张脸的兜帽摘下,只是匆匆掩了她的唇。江婧已然猜着必有异/事,当下也不多语,只将她拉进了自己的屋里,并遣退了所有人。
“皇嫂,我长话短说,你切莫惊慌。”俞眉远听了听周围动静,确保屋里屋外都没人听壁角才开了口,“父皇驾崩了。”
一句话,说得江婧脸色骤变,往退了两步。
“父皇驾崩,秘不发丧,但也瞒不了多久,太子不在东宫,京中恐有大动,你趁夜把东西收拾一下,明日一早以去素清宫祈福为由出宫,即刻带着这两样东西去西北大营找太子。”俞眉远手从斗篷下钻出,将一包东西塞进江婧手中。
“这是何物?”江婧声音已然打颤,只是勉强逼自己冷静。
“传位给太子的遗诏和传国玉玺。父皇临终交代,要交给太子。”俞眉远伸手按住江婧的肩膀,安抚她的情绪,“如今外界有诸多眼睛在盯着东宫,为免被人瞧出破绽,你们去西北大营不能带上太子的人。”
一旦太子留在东宫的人也跟着离去,必会立刻叫人察觉东宫的异常情况。
江婧咬唇点头。
“我会让俞家的暗卫护送你们。他们会在城外三里坡等你,具体事宜待我安排好了之后再遣人通知你。你们切记,万事小心。此去西北山长水远,中间也不知要遇多少危险,你们一定要保重。”俞眉远又把兜帽戴上,要在一夜内将诸多事情安排妥当,她没有多余时间浪费。
“阿远。”江婧扯住她的衣袖,“父皇……为何突然……”
“他与母后争执,打碎了钟面琉璃,两人摔在地上,父皇为护母后,不慎……被地上的碎琉璃扎中……”俞眉远话语一顿,片刻方道。
有些事实,还是烂在心底。谎言虽然可恨,但终究人生在世避不过谎言。
“对了,你带上长宁一起。还有,父皇驾崩之事,你切不可告诉第三者。你这里耳目众多,若是一不小心叫人将此事泄漏,恐有大祸。”俞眉远提起灯往外走去,“我有诸多事宜要安排,先告辞了,你记着我的话。”
江婧还想说什么,却见她神色匆匆,已快步迈出房门,踏入雨夜化成一团暖黄的灯很快走远。
……
夜越发深沉,大雨又起,敲更人无法外出,兆京的街巷间只剩下雨声。“嘚嘚”马蹄踏响夹在雨声间,听不清晰。马蹄声在西福巷甲字门前停止,换成“砰砰砰”的雨夜惊门声,敲门有些节奏,不是一味乱敲,不多时那门就被打开,一个男人撑伞走出。
“是你们?”他压低了声音,探身往外左右一望,很快将门口的人迎进屋里。
油灯点起,俞眉远这才将兜帽摘下,骑马时大雨扑面,她的脸颊与发丝全被打湿。她身后的青娆倒好些,因为坐在俞眉远背后,脸和发倒都干着。
“长话短说。老七,你是霍引最信任的人,故我也不与你客气,此番前来,我有两件极其要紧的事要拜托给你。”俞眉远拭去脸上的雨水。
“嫂子只管吩咐。”见她神色凝重,老七便也正色以待。
“这第一件要紧的事,就是帮我将两样东西交给霍引。一是塞北镇远军的兵符,二是这封书信。”俞眉远从怀中取出被油布裹好的兵符与书信交到他手中。书信是她新写的,将京事之事交代得清楚。
“宫里出了何事?”老七接下东西,眉头紧拢。若非宫里出了大事,她也不会将兵符这么重要的东西交给他。
“皇上驾崩,京中祸事将起。”俞眉远简而言之,“此事尚无人知晓,你们不可走漏风声。”
老七和青娆都同时变了脸色。霍铮与霍汶都不在京中,皇帝的死会带来的种种祸事他们就算不涉朝堂也已有数。
“我来不及和你们解释,都写在那信上了,你替我转交霍引。此事事关家国社稷,你一定要交到他手中,他如今人在鸣沙关那里寻前朝皇陵,你到那里寻他便是。为防夜长梦多,你今晚即刻动身。”
晃动的烛火下,她的脸庞前所未有的冷凝。
“老七记住了,一定替嫂子办成这事。”老七拍着胸脯道,“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送青娆去云谷。你两的婚事,我准了。我把这丫头交给你了,你千万替我护着她!”俞眉远望向青娆。
“好!”老七既惊又喜。
“什么?我去云谷,那你呢?”青娆却顾不上害羞,一把攥住俞眉远的手。
“我要留下,若是都走了,便没人替你们争取时间。”俞眉远按住她的手,目光柔和了几分,“青娆,你的嫁妆,姑娘我来日再给你补上了,你听我的话,乖乖跟老七走吧。宫中出了此等大事,我亦无力护你,能走一个是一个。”
她说着拉起青娆的手交进了老七手中。
老七握着青娆的手按到自己腰间弯刀之上,发誓:“嫂子,老七用性命给你担保,你托我的两件事,就是死我也替你办妥。”
“多谢。来日回了云谷,我再请你喝酒,不收你一分酒钱!”俞眉远扬唇笑起。
“王妃……”青娆已落下泪来,她不想走,可她却知道自己留下只会是累赘。
“放心吧,你我一定还有再见之日。”俞眉远摸摸她的发,又朝老七道,“老七,若是见到霍引,请代我转告他一声,就说……‘相逢终有期,阿远会活着等到你。’”
“好。”老七郑重点头。
青娆已泣不成声。
“保重,我要走了。”俞眉远将兜帽盖上,转身离开。
雨夜如泣。
……
“咳。”连夜奔波了几处地方,俞眉远觉得体力有些不支,潮寒侵体,她喉中干痒,一边骑马一边连声嗽着。
马儿在俞府的北门停下,那里早就有人等着了。
出宫之前,她就已寻了俞宗翰安插在宫里的人福林,要他想方设法提早通知俞章敏等她,并命俞家所有暗卫都集中到俞府。
“阿远,出了何事?”俞章敏没待她下马就已冲上前去扶她下马。
“哥哥。”俞眉远落地,喘息着开口,“宫里出事了。”
俞宗翰由始至终都是太子一脉,若是出事,俞府难保。这一次,她和俞家站在了同一边。




出宅记(重生) 第172章 发难
东仪门寅时开启,百官陆续进宫于乾华殿外等候上朝。惠文帝是个极自律的人,卯时准点上朝,逢五休一。他与张轶等人约定的三日期限已过,故今天上朝的人来得特别早,都等着如何交代。
寅时天还黑着,下了大半夜的雨停止,皇城中到处都还汪着水渍。俞眉远奔波一夜,寅时末才与俞章敏商妥对策从俞府出来,赶回宫里。到西仪门时,开朝的时间已过。她将信物递予守门将领,那人不多问便将她放进。信物是从惠文帝那里拿的,凭此物可从这里自由进出皇宫。
悄悄赶回昭煜宫,她换过衣裳,重新梳整了头发。镜中的人脸上倦意很重,她揉揉眼,给自己上了个比往常要浓的妆,这才寻来昭煜宫的太监,叫他去打听今日上朝的事。
不多时那太监就回来了。
“禀王妃,小人还没到东仪门,在石林那边就遇上在乾华殿洒扫的小董,他说今日没没上朝,皇上龙体欠安,正在玄天阁里歇着。”
“那来上朝的大臣们都回去了?”俞眉远随意取些点心,就着茶一边吃着一边问道。昨天从中午到今晨,她都没吃过东西。
“大部分都回去了,不过张大人、魏候爷与其他几位大人去了玄天阁,说是想见皇上。”那小太监又回道。
俞眉远将手里最后半口酥饼塞进嘴里,灌了一大口茶,方起身去了玄天阁。
……
“侯爷,你说皇上打的什么主意?怎么挑今日病了?”张轶与魏眠曦并肩从玄天阁走出。
他们没能见到皇帝,在玄天阁殿前就被拦下。惠文帝勤政,便是偶有小恙也都按时早朝,极少出现这样的情况,若是搁在平时他们自不好多说什么,但今日是三日期满,他却称病避人,委实叫人怀疑。
“皇上也是凡躯,怎么不会病?张大人不要操之过急。”魏眠曦抚着腕上佛珠随意道。
“你倒沉得住气。”张轶摸摸下巴上才修剪过的山羊胡,斜睨着他道。
“不沉住气还能怎样?皇上的脾气,将他逼得急了反倒不好。”魏眠曦说着话,忽然目光一凝,指尖紧紧扣进两颗佛珠的间隙里。
俞眉远看到他们停远远停了脚步,见他望来只略点了点头。
“张大人,你先行一步吧。”魏眠曦撇下张轶,径直朝她走去。
自她成婚后,他就再也没见过她。她在昭煜宫深居简出,外人极难见着,他只听京中人提过晋王与晋王妃如何恩爱,如何羡煞旁人。今日一见,他也不得不承认,她确比从前更美,从前她的明艳多少带着张牙舞爪的气息,而如今她的娇俏明艳浑然天成,便无需言语和动作,只是静静站着,就能叫人迷惑。
“晋王妃。”魏眠曦抱拳施了礼,目光从她身后跟的宫人身上扫过。陌生的面孔,青娆并不在其中。
“侯爷。”俞眉远亦还礼。
“你与晋王殿下大婚,我还没好好恭喜过你们。”魏眠曦静道。
“侯爷客气了,多谢。”她低了低头,似乎还有些新婚的羞涩。
魏眠曦攥拳,又松开:“听说晋王殿下前些日子领了差使离京,你一个人在宫里可还习惯?”
“我很好,多谢侯爷关心。侯爷公务繁忙,我就不耽搁侯爷了。”俞眉远淡道。
她和他无话可说,无旧可叙。
魏眠曦便闪身退到一旁,让她先走。俞眉远轻轻颌首,带着宫人自他面前缓步而过。
……
进了玄天阁,崔元梅仍坐在惠文帝床前。惠文帝的脸上已蒙了白绢,屋里彻夜未开窗,弥漫起一股古怪的味道。
这个早晨是避过了,然而后面呢?俞眉远心里也没底,她将昨夜商定之事与崔元梅说了,崔元梅只道:“就依你之计吧。”
俞眉远也不知如何劝人,就转身吩咐广胜好生照看皇后,她便又离开玄天阁去找江婧。
江婧一夜未眠,早已将东西收拾妥当。长宁一听可以出宫玩耍,二话没说就同意了。依长宁的性子,若知道了实情,恐怕死也不会离宫,江婧便打定主意瞒着她。
车马备妥,俞眉远将这一路上的计策细细交代给江婧,至辰时中方让她离宫。
余下的事,就是拖延时间。
……
是夜,有人急行进靖远候府。
“侯爷,太子妃与世子失踪了。”
魏眠曦正在拭剑,闻言动作一停。他在东宫一直安插有眼线,午时就已得到消息太子妃去素清宫祈福,他本没放在心上,只命人像平常一样跟踪着,不想此时探子竟回报两人失踪。
“什么时候发现的?”
“傍晚到达素清宫门口时,才察觉车内无人。”
魏眠曦冷眼望向回话的人,那人只觉被利刃扫过,不禁瑟缩一下。
“路上可有异状?”
“并无可疑。一路上马车只在三里坡的茶寮前停下歇了歇。说来也奇怪,今日出城的车马颇多,那茶寮附近就停了四辆车马。”这人细细回忆着一路发生的事。
“四辆?”魏眠曦蹙了蹙眉。
“嗯,四辆一模一样的马车,马车上面没有任何标志。”
“江太傅府上可有异常?”他再度低头拭起剑来。
“太傅府上一切如常,并无异样。”
“去,派人查清楚那四辆马车。一定要把太子妃与世子的行踪找出来。”魏眠曦挥动长剑,剑尖指向了回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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