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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承和十三年夏末,太子霍汶为帅,晋王霍铮为前锋,率二十万兵马一路往东,直奔兆京。
承和十三年秋,宫中异/变。新皇霍简突然发狂,在后宫挥剑斩杀妃嫔一十五人,被人关入成渊殿,皇后魏枕月独揽朝政。魏眠曦战死,月尊教遭中原武林联合追剿,欢喜膏来源被截断,京城中服食欢喜膏的官员接连发狂,不受控制,朝廷岌岌可危。欢喜膏之秘东窗事发,朝野上下俱震,魏后手段狠辣,铲除异已,弄得京城人人自危,不服者日渐增加。
承和十三年冬,大雪封城,霍汶大军杀到兆京。霍铮与俞四披甲临城,一人挥红缨长/枪,一人舞碧影长鞭,率军攻城。京中正因欢喜膏之事闹得满城风雨,又兼霍简被囚,魏后临政,朝野上下不服者甚众,又有霍汶手执遗诏玉玺在外,没有几日兆京城门便被人从里打开,迎霍汶入城。魏枕月带着霍简由魏家军余部护着,从兆京往东逃往济阳,躲在了济阳的行宫中,想改都济阳,另立新政。
同一时间,霍汶在兆京登基为帝,命晋王霍铮追剿霍简和魏枕月。追剿的兵马分作三路,三军齐下包围济阳,姜梦虎得封镇远将军,为左中两路兵马之将,右翼兵马则由俞四挂帅,三路大军皆由霍铮统领。俞家四娘眉远成为大安朝有史以来唯一一个女将,被民间称作红巾神箭,军中皆称其——俞帅。
霍铮与她,并肩沙场。
承和十三年冬末,济阳城破,大军包围济阳行宫,霍简在宫中眺天台上自尽。
一切尘埃落定。
……
“娘娘!他们攻进来了,皇上已经被逼自尽,如今正往这里来,您快逃吧。”
宫女慌张而来,满面涕泪地跪在空荡荡的殿中央。
魏枕月挥手,叫她离开。
济阳行宫不如兆京的皇城,这里很冷。岁末的寒意夹着凛冽的风,从敞开的宫门涌入,似乎再穿多少件衣服都挡不住寒意。
魏枕月平静坐在殿中,听宫外喧嚣的刀刃声与渐渐逼近的脚步。
充满刀光剑影的厮杀声里,忽有几个声音传来。
“俞帅的鞭法越发了得,改天与我切磋切磋吧。”一个浑厚声音响起。
“镇远将军过奖了,若要切磋俞四随时奉陪。”接着便是清脆的女音,悦耳动听,入耳便觉精神十足。
“呵,你可莫忘了你这鞭法是谁教的。当日苦苦要我收你为徒,我现在给你机会,你拜我为师如何?”清润的男音仿佛有形,似冬日暖阳。
殿上的魏枕月眼中起了波澜,涂了正红胭脂的唇缓缓扯开些笑,像回忆起某些遥远的日子,无忧的少女时光中有个人忽然闯入,叫她记了一辈子。
“当时不收,现在你没机会了!”一串铃般笑声跟着响起,无丝毫改变。
“也罢,比起当你师父,我还是更愿意做你夫君。”清润的男音跟着笑起,朗朗长笑,散雾拔云。
魏枕月目光盯住大殿门口,殿口的光芒之下,有人疾步而来。
霍铮与俞眉远并肩入殿。两人身着同样的铠甲,头上皆是雪羽战盔,霍铮的英俊添了沉稳,俞眉远的娇俏添了英气,谁也不会遮去谁的光,谁也抢不了谁的风采,像一分为二的两枚半月玉壁,合在一起时方成圆满。
天造地设似的合拍。
进了殿,他们便收起在外头时嘻笑怒骂的模样,俞眉远目光随意从殿上扫过,最后落在魏枕月身上,魏枕月便觉得她这目光犀利逼人,与从前已不可同日而语。
一年的沙场征战,俞眉远身上早就添了果毅沉着,无需言语便带三分威慑气势。
浸过血的眼眸,自有不动声色的凛冽。
与她一比,魏枕月顿觉得自己这身皇后的行头可笑可悲,像重重束缚,紧紧把她绑在这里。为了今日的相逢,她特地穿上了厚重繁复的皇后冠服,往脸上擦了一层又一层脂粉,她想着,即便是死,她也要从从容容,叫他惊艳。
可如今,她忽然发现,他身边那人便是素面朝天,不着红妆,也胜她万分。
而从她做选择的那日起,她就已经一败涂地,这爱情,她连战场都没有踏上过。
霍俞二人并不说话,只将一切交由姜梦虎处理。姜梦虎还算客气,开口请魏枕月出殿,并没动粗。毕竟是皇亲,名字都记在皇家宗谱之上,他自然也要将他们带回京城听凭霍汶发落,只是可惜霍简自尽了,只留下魏枕月,且无子嗣。
魏枕月整整衣冠站起,这衣服压得人透不过气,然而她仍要一步一步,在他们目光下从容走过。
行至殿口,她止步。
借着殿门口的阳光,俞眉远看清楚了盛装的魏枕月。
分明正值大好年华,却透出垂暮死气。
“霍铮,她到底有什么好,能叫你与我哥哥如此痴恋?”到底心有不甘,她转过头,尖锐开口。
霍铮和俞眉远对视一眼,淡道:“无关好坏,她纵有万般臭脾气,我也恋她,因为她是俞眉远。”
“……”臭脾气,他在说她?俞眉远瞪他一眼。
“是吗?你真不计较她与我哥哥的事?怕是你未亲眼所见吧,她在我靖远候府与我哥哥柔情蜜意,又与他大婚,满城皆知她一女二嫁,当真水性……”
尖厉的嘲笑未说完,就被长剑出鞘声打断。
霍铮抽出腰间佩剑,剑刃压在魏枕月颈上,他的温和沉敛被汹涌杀气取代。
魏枕月吓得心一颤,第一次觉得心里温柔无双的男人如此可怕。
“我想你需要明白两件事。第一,就算她真的被迫嫁给你兄长,只要她心在我身上,纵天涯海角我也誓必追回,其余的事,无关紧要;第二,她从没嫁给你兄长,嫁他的另有其人。若再让我听到这般言论,我手上这剑神佛难挡,必诛之。带走!”
沉喝如雷,敲入耳中,叫魏枕月神色委顿。
姜梦虎在她背上重重推了一把:“魏氏,快走!有功夫说这些诨话,不如想想自己的死活。”
两人远去。长剑归鞘,霍铮转头对上俞眉远似笑非笑的眼。
“你发这么大脾气做什么?”她揉揉他眉心,将他紧蹙的眉揉开。
从她踏出俞府迈入江湖,抛弃了闺阁束缚开始,她便对这些事无谓了。再好的名声,也搏不来一个自由自在的前程,她既放开手,便不会再在乎这些。
重生之时,她告诉过自己,这辈子哪怕只得一日,她也要痛快而活。
率性而为,恣意而活,那才是她这辈子所求之物。
而霍铮……他是她这辈子的意外之喜。
他拉下她的手,脸色放缓:“不想你受委屈。”
“别人委屈不到我,这天下能叫我委屈的人,只有一个。”
他便用食指指着自己:“你是说我吗?”
俞眉远挑挑眉,往外走去,不回答他。
他两步追上,与她并肩同行。
殿外阳光正灿,照着行宫四处结的冰,愈发璀璨。
……
承和十三年岁末,俞眉远和霍铮在回朝的征途中过了年。
大军驻扎在桂丰城外的三里坡上,因为攻打济阳大捷,再加上又是过年,故而霍铮下令在此休整三日。
伙夫搭灶生火,拿硕大的锅煮了满满肉,肉香四飘,馋得人口水几乎流下。
篝火生起,烤架支起,从城中采买的整只整只的羊被架在火上,撒上香料,勾得人两眼发直。
美中不足之处,便是行军过程中仍不能饮酒,但有肉也足慰军心。
入了夜便是所有人纵情之刻。
篝火熊熊,照着着人脸红红火火,痛快地吃了一顿肉,有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三弦,咿咿呀呀弹起,唱一曲思乡之情。这场战从萨乌进犯开始,已经长达五年,将士们五年未归过家。
终于,战事了结。
“我军大捷,你唱那丧气的劳什子做什么。回了京论功行赏,就能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如今要唱就唱点痛快的。”姜梦虎抓着羊腿走到篝火前,笑声如雷,“取战鼓来,随我再唱一曲战歌,愿我大安千秋万代永世长安,再无战事,愿我与诸位同袍之义永存。”
战鼓擂动,震彻河山。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姜梦虎放声吼起,四野将士附和,声传百里。
战歌叫人沸腾,有人冲到篝火前踩着鼓点跳起舞来,很快就其他人也跟上,手舞足蹈。
“晋王殿下,俞帅,难得大伙如此高兴,你们一起来吧!”姜梦虎吼过几阙,转头看到霍铮和俞眉远站在帐外朝着这里直笑,便喊道,“兄弟们,快把殿下和俞帅拉过来!”
“得令!”几人行了军礼,而后嘻笑着围向霍铮和俞眉远。
霍铮和俞眉远被众人拱得不行,只得上前。
“久闻俞帅昔年天祭弓舞英姿,与晋王殿下九宵长剑绝妙,不知今日兄弟们可有缘一饱眼福。兄弟们,来!请殿下和俞帅与我们共舞!”姜梦虎又是一声笑喝。
“晋王!俞帅!晋王!俞帅!”四野便响起他二人之名。
“弓没带在身上,我用长鞭,给殿下奏曲舞剑吧。”俞眉远便不再推脱,扬声长笑。
霍铮将长剑出鞘,剑花轻挽,笑望她。
长鞭三响,她娇喝:“起鼓!”
战鼓再起,战歌再兴,长鞭落地如裂,与战鼓同动。
九霄剑舞如蛟龙,瀚海清光,长芒掠空。
俞眉远轻叱一声,纵身掠起,折身拧腰,碧影鞭空抖,带起四周落叶卷向霍铮。霍铮长剑疾挥,接下这阵落叶于半空疾划。
震剑长鸣,如龙吟撕空,落叶卷成凤形,尽数奔入篝火,燃起一阵青烟。
他飞至她身边,揽过她的腰,与她一起落地。
这一生,她是妻,是友,也是同袍,是他一世所守。





出宅记(重生) 第197章 完结章 (下)
霍铮和俞眉远回到兆京已是年后的事了。
兆京正值春寒梅盛的时节,战事彻底完结,举国欢庆。霍汶回京之后便行了登基大典,改年号为天元,大安朝历经一场劫难,百废待兴。
这是俞眉远重生后的第十四个年头。
大军回京,霍汶论功行赏。俞眉远以女将的身份踏足朝堂,与文武百官并立,这还是百多年来的头一个。朝野上下对她褒贬不一,奈何她从龙有大功,又有战功在身,无人可以撼动。在众人的注视之下,她坦然领受战功,只要霍汶求请重建云谷,霍汶当朝允了她的要求。领恩谢旨之后,她便请旨卸职,将兵马交回。
虽然惊讶,霍汶却知晓霍铮与她的脾性,并未有异议。
从朝堂出来,她一身戎装未换,站在霍铮身边英姿飒爽。
“我不想住在宫里。”俞眉远挨着霍铮,一边说话,一边向四周投来的目光报以微笑。
“怎么了?”霍铮问道。
江婧早已将昭煜宫打扫干净,只待他们搬入。
“……”俞眉远沉默看着远处,红墙琉璃瓦,檐角飞兽,重楼高阁,繁华无双,可天知道她在这里经历了什么。
她有一个永远无法出口的秘密。
帝后的死因。
知道霍远寒和崔元梅真正死因的人,除她之外都已经不在了。霍远寒临死之前既然说了自己是因救发妻而亡,那么他的心里大抵也不愿意要崔元梅背负弑君之名,不愿他们的儿女面对这样的事实,她少不得要替他们隐瞒下去。
这是她与霍铮之间唯一的秘密,这个秘密会烂在她的心里,永世不被提及,只不过回到宫里,面对熟悉的景象,难免叫她想起那三日的无能为力,与后来困在魏家的煎熬。
记忆鲜血淋漓,叫她每每想起,总觉得这样的平静会在不知名的时刻被突然打破,她习惯了生死,却无法习惯分别。
“不住就不住,咱们去香醍别苑。反正皇兄继位,你我也不适合再住宫里了。”见她怔忡,霍铮便不问答案,握住她的手往后宫走去,“不过皇嫂备了宴,咱们用过饭再离。出宫的时候刚好赶上鹤颈街的评弹,咱们一起去听。”
“好。”俞眉远甜甜笑了。
想想可以看到小霍翎,她心情又好起来。
……
这顿家宴设在畅春阁里。园中梅花吐蕊,开得正艳,江婧正在这里会客。她今日还邀了自己娘家嫂嫂陆氏,结果又恰逢镇远大将军姜梦虎携妻子进宫面圣受勋,姜梦虎被封为镇远候,他的妻子潘氏自然也得了诰命,特地过来她这里领恩。
这陆氏与潘氏都已有孕。算了算时间,两个人的产期差不多,还差两个月,倒是有缘,再加上江婧又是生育过孩子的,性子温软,俞眉远来的时候,三个人正围绕着孕产育这话题聊得起劲。霍翎一个人站在陆氏和潘氏中间,左看看右看看,似乎对圆滚滚的肚皮充满疑惑。
“小霍翎!”俞眉远老远就叫了一声。
霍翎转头看他们,便把大肚皮的疑问丢开,欢腾地迈开步伐朝他们飞奔去。
因要衬梅景,园里积雪未除,足有十寸深,霍翎人小,才跑了两步就一脚陷在了雪地上拔不出来,把俞眉远看得直笑。霍铮两步上前,将他从雪地里抱出来,小霍翎规矩叫了声:“谢过皇叔。”
俞眉远却看到他冲自己摆了个鬼脸。
畅春阁里的宫人都迎了出来,陆氏与潘氏也起身要行礼,却被江婧拦下。
“你两有孕在身,这礼就免了吧,他二人不会介意的。”
“皇嫂所言甚是。”霍铮抱着霍翎踏入楼里。
俞眉远正跟在他身后逗霍翎。霍翎小小年纪脾气倒不小,心高气傲,见俞眉远笑他就不肯理她,把脸转到另一边,偏俞眉远就爱逗他,他脸一转,她就跟过去,因此小霍翎趴在霍铮身上像拔浪鼓似的摇头晃脑的。
多玩两次,他也笑了,露出一口整齐的牙,和俞眉远乐此不疲地玩着幼稚的游戏。
“阿远很喜欢孩子呢。”江婧捂嘴笑嗔,而后拉过俞眉远偷偷道,“这两位夫人好孕,一会摸摸她们的肚子,沾些福气,你也给霍铮怀一个。”
霍翎已从霍铮身上爬下,正拽着俞眉远的裙角要她陪自己玩,不想竟听到自家母亲的话,当下嘴角一扁,急道:“我不要大肚皮……”
众人一愣,旋即撑不住都笑出声来。
刚才,他摸了两位夫人的肚皮好几下呢。
他想他完蛋了。
霍铮便将泪眼汪汪的霍翎抱起,转身往外:“别害怕,你的肚子大不了。走,皇叔带你去园子里玩。”
畅春阁里都是女人,他呆着不方便,便寻了借口离开,留俞眉远和她们说些体己话。
俞眉远的脸老早红了。
“潘姐姐,在京里可还习惯?如今住在哪里”她忙将话题扯开。
行军作战一年,她和姜梦虎很熟,自然也与姜梦虎的妻子熟稔。
“托王妃的福,一切都好。现如今我们住在雁乙街,不过皇上体恤臣子,已赏了老桂角的宅子给我们作府邸,只等重新修缮妥当便能搬入。”潘氏便回道。
“那是个好宅子。”俞眉远略低低头。
霍汶赏给姜家的宅子,正是前靖远候府,她呆过十二年的地方。
从此,权倾一时的魏家不复存在,赤胆忠魂……只剩下记忆。
……
不管霍汶、江婧如何挽留,霍铮和俞眉远只在宫中用罢午饭便离宫,不在宫中留宿。
年节刚过,兆京街巷上还留着些喜庆的味道,孩童打闹的声音远远传来,只叫人觉得时光安逸。俞眉远静静倚在霍铮怀里,从小窗里看外边的人情百态。
茶馆里的评弹一天两场,午场和晚场。他们从宫里出来恰赶上午场评弹。清茶一壶、茶食两碟,便能消磨整个下午。评弹弹唱的内容,正是桑陵之役,这一段故事从铜骨城开始说起,直说到俞帅一人独对千军,晋王率军突围……
霍铮听得津津有味,俞眉远却笑得不行。
每次从别人嘴里听到自己的事,俞眉远都觉得不真觉,就好像那些事不是她做的一样。
转眼间,竟然过了一年。
霍铮与她都已将兵权交还给霍汶,只是有些事还需善后,一时半会仍不得空闲。
这不得空闲的日子到了二月下旬方才结束。
二月下旬,俞眉初大婚,嫁给徐苏琰。
……
徐苏琰从龙有功,官职连升三品,调去了工部。他精通机关与算学,又研习了地质风水,霍汶隐隐有令其接任俞宗翰之职的意思。自此,徐家从商贾世家朝官场迈入,而俞眉初嫁进徐家,便有诰命在身,一时间也成了京中被议论最多的女人。
她等了徐苏琰六年,从正值婚龄的少女蹉跎至今,本应在家庙了此残生,不想一朝跃上枝头。俞眉远按其母意思,求了俞宗翰将她记到徐言娘名下,庶名不再,俞眉初以嫡女身份嫁进徐家,从一介庶女成为了正五品的诰命夫人。
真真羡煞京中许多女子。
出门前一日,俞眉远回俞府给她送嫁,又赠了几套头面与她添妆。
“这大抵便应了一句老话,守得云开见月明!”
瞧着俞眉初满面□□,娇羞如花的模样,俞眉远捂着嘴笑了。
这么长久的坚持,总算换到一个如愿以偿的结局。
这辈子比起上一世,好太多了,不管是她自己还是她在乎的人。
到俞眉初出嫁这日,霍铮和俞眉远亲临徐府,为二人主婚。徐府上下修葺一新,檐下枝头都挂了大红灯笼,堂间龙凤烛火光不灭,徐家舅母脸上的笑合不拢,眼中却似有水雾。徐家没落了二十多年,终在徐苏琰手里东山再起,不由叫人感慨。
所谓十三年河东,十三年河西,若徐言娘还在世,看到这一幕,只怕也要笑着流泪。
霍铮与俞眉远端坐上位,他见她满面笑意,娇艳不可方物,心中一动,轻轻捏捏她的手,她转头回了温柔的笑,尤似初嫁他时那般容光照人。
……
俞眉初的大婚过后,俞眉远在京城的事就彻底了结。
日子已到二月末,正是草长莺飞的春深时。
俞眉远早上一睁眼,就已看到霍铮站在自己床头直笑,活似她脸上生花似的。满心狐疑地起身更衣洗漱完,她更加疑惑了,霍铮一直笑眯眯地跟在她身边,她要净面,他给她绞帕子;她要梳头,他便递梳;她要饮茶,他便倒茶……
“你今儿是怎么了?莫不是又要做我的贴身丫头?”俞眉远一边疑道,一边走以外间。
“贴身丫头那事,留着夜里与你做。”霍铮神神秘秘地凑过头来,岂料却说了这么句话。
俞眉远顿时脸庞全红。
这两日他们都闲着无事,躲在香醍别苑里过逍遥日子,这人到了夜里就变本加厉,翻着花样与她挑/情欢喜。前两天他不知哪里冒出的古怪念头,幔帐垂落后,他竟在床榻间扮她丫头。扮自然也不是真扮,他只是享用“贴身”这一过程,口中唤着她“姑娘”,唇手却将她“服侍”个遍,真把她臊得第二天一整天都没眼看他。
如今她不经意一提,他意有所指地回答便又叫她红个彻底。
讨嫌的无赖。
俞眉远横他一眼,要去外头寻人上早饭。
脚才踏出房门,后头就兜来一件厚实的狐皮大斗篷,斗篷领上的狐毛挠得她脖子痒痒。
“这都马上三月了,你怎么还拿这大毛斗篷出来?”俞眉远蹙了眉。
春日虽还有些寒,但根本穿不着这大斗篷了。
霍铮绕到她身前,嘻嘻笑着,替她将斗篷系好。
“一会你就知道了。”他笑着把兜帽兜到她头上。
“……”她已经开始出汗了。
霍铮怕她再问,索性弯腰一把抱起她,几个纵步掠树而去。
“你要做什么?”俞眉远勾着他的脖子问道。他的容颜在阳光下有着近乎透明的光泽,她便不由自主以指尖在他下巴上划着圈圈,他头一低,在她手指上咬了一口。
“别闹。”下巴那里,是他身上难得的敏/感处。
俞眉远笑出声来。
“到了。”他将她放在了翠鸽林外。
一阵不属于春天的寒意袭来,让她觉得奇怪。
眼前只是片再寻常不过的园林,并无特别。
“来。”霍铮握紧她的手,往林中走去。
脚一迈入林里,俞眉远立时惊呆。
林中应该是被他施过阵法,只要踏进触发法阵,眼前平平无奇的景象便彻底改变。
她终于知道那阵寒意人何而来,整个林子里都是冰。
他不知从哪里请来了雕冰的匠人,竟将冰块雕琢成了各种模样。
剔透的冰花、晶莹的小兽,皆随阳光变幻颜色,盘树的龙,振翅的凤,栩栩如生。树上垂下无数冰棱,冰棱中冻着各色鲜花,花色变得透亮,仿佛永恒不谢。
他拉着她,每走过一步,四周景像就变了一番。
“这是……”俞眉远傻傻看着。
路的尽头,是一匹马,两个人,相依共骋,像那年他画过的《竹林踏马图》,分明就是他与她的模样。
霍铮只笑着,仍不答话,又拽了她的手踏出一步。
冰景顿改。
翠鸽林深处的六角亭已被花海淹没,亭中各处摆满形状、颜色各异的糖果、糕点,有些俞眉远连见都没见过。
他拉了她跑过花海,步入亭中,俞眉远目光已不知要往哪里摆放,看了这处看那处,永远看不完。
“霍铮,你……”她一转身,就看到身后的人从花丛里捧起一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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