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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长宁同她提过和左尚棠的相识。那时二人尚幼,霍铮初回兆京,身边只跟了个左尚棠,宫中不许外男进入,故他扮成太监混在宫里,因着霍铮的关系整日被长宁欺负,据长宁说那两年左尚棠一见她就头皮发麻,恨不得脚底抹油逃得越远越好。
后来霍铮身份确认,因着帝后的疼爱,左尚棠方得了自由进出宫的特许,挂了个小小的禁军统领之职,长宁才知自己被这人给骗了。
俞眉远至今仍清晰记得,长宁向她提及这些往事时的表情。
双目含水,两颊羞红,大安朝最尊贵的长宁长公主,和全天下的女子一样,在思念一个人的时候,满怀柔情。
她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何事,但她知道,长宁自请前往南疆和亲之时,必是对这段感情已经绝望。
此前南疆苍羌只传来消息,说长宁已顺利抵达苍羌国都,与扶澜行了大婚之礼,扶澜帝对这位长公主甚是敬重,不止以后位待之,竟又在宫中为其修建了一座北望楼。此楼面朝兆京方向,按长宁在兆京时所居之殿修筑,以解其思乡之苦。
长宁也不负众人所望,不仅将带去金银铜器、锦绣布帛等散入苍羌,又授以大安风俗礼教文化,更将两国交境处的一座无属之城发展为两国交好往来的通商之地,令大安与苍羌互取所需,既安苍羌之心,又免大安后顾之忧。
两国交好,疆域稳固,长宁功不没。
短短两年时间,长宁长公主之名在南疆无人不敬。
这两年俞眉远断断续续收到长宁的消息,知道她在南疆地位极高,过得还算顺心,方慢慢安下心,可不曾想,这苍羌的君王扶澜竟生了张与左尚棠一模一样的脸庞,也不知长宁见到他时作何感想。
俞眉远正兀自沉思着,忽听前面那人开了口。
“没有左尚棠,不管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只有一个扶澜。”
他的腔调很特别,带着异域口音,听得她心一紧。
“那长宁呢?”她不关心别的,只记着长宁。
不管扶澜还是左尚棠,他既不远千里深夜到此,必是南疆有异,长宁……莫非有难?
“她很好,将来会更好。我今夜到访,是希望你们能看在长宁的份上,帮我们一个忙。”他说着伸出手,将怀中婴儿递上前去。
俞眉远的视线从霍铮肩头掠过,望向那孩子。
月色照着他的睡颜,白净的脸庞玉一般秀气,他眉目间有着长宁的影子,唇鼻却肖似眼前的“扶澜”。
“这是……”霍铮并未立时接过,只是皱了眉。
“长宁的孩子。他叫左一江。”
扶澜念出这个名字,目光随之落在孩子身上,眼中划过几分温柔,极为不舍。
“左一江?长宁和左尚棠的孩子?”俞眉远和霍铮对视一眼,均从彼此眼中看到诧异。
扶澜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轻拔开孩子额前软发,略笑了笑,却又即刻沉敛:“南疆将有大祸,这孩子若是留在苍羌怕会有难,请你们替我与长宁照看他,待南疆事了,我会亲自将他接回。”
“南疆大祸?可是其余十六部众起了反意?”霍铮想到前些日子收到的消息,蹙眉问道。
苍羌虽强盛,然若是其余诸部合力,便似群鹰分虎,这战难打。
扶澜点了下头,将孩子交到霍铮手中。
“这是狼王哨,留给他以证身份,来日若回苍羌,他便是苍羌新的狼王将军。”
扶澜取出一枚青哨塞进了襁褓间,又打量了孩子两眼,并没给霍铮和俞眉远问更多问题的时间,转身纵起。
“多谢二位。”
空中传来的声音还未落地,眼前人影已失。
“扶澜”不再。
……
身边多了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俞眉远提早进了母亲这一角色。
左一江尚幼,带起来费事,霍铮怕她累坏,便从镇上请回乳母帮着照顾,又找了个十五岁的大丫头来服侍俞眉远。
俞眉远的肚皮一天大过一天,身子越来越沉,夜里难寐,常常窝在霍铮怀里,半坐在床上眯神,一坐便是整宿。
肚子里的动静慢慢大起来,孩子的手掌脚掌在肚皮上能印出小小轮廓,霍铮趴在她肚子上一说话,这孩子就越发调皮起来,像在俞眉远肚里跳舞似的闹腾,精力旺盛得不行。
作为第一个即将在云谷山庄里出生的孩子,这个孩子从她怀孕起便倍受瞩目,到了快生产之前更是不得了,云谷里的人早都按捺不住开始往她这里送东西。
今天是两窝奶狗,明天送来一对藤球,后日又是个木摇篮……全是孩子的玩意。
霍铮更是趁着空暇在院里搭了秋千摇马之类的东西,只不过这些玩意儿还没轮着俞眉远肚子的娃娃,先被左一江玩了个遍。
转眼半年,左一江已会走路,满地撒欢。
随着身子渐沉,俞眉远做得最多的事,就是坐在屋门外的大藤椅里做些简单的女红,有时缝些小衣小鞋,有时给霍铮打几根络子,消磨着时间。
“霍铮,过来。”
这几天她突发奇想,给他缝了个工具袋儿,把自己的名字给绣在了上头,今日完工就迫不及待想叫他挂上看看。
霍铮正带着左一江在院里玩新做好的傀儡人,没听到她的声音,俞眉远笑了笑,从旁边取了帕子站起。
一大一小两个人已经玩得满头大汗了。
才刚一站起,她却脸色一变,整个人僵直。
“阿远?”霍铮看到她起身,便一把扛起左一江,朝她跑去。
左一江在他肩头“咯咯”直笑。
“霍铮……我……”俞眉远脸皱起。
“怎么了?”霍铮察觉到不对劲,收了笑问道。
俞眉远抿抿唇,深吸了两口气,才道:“好像……要生了……”
霍铮脸色顿时变得比她还沉。
虽然早就准备好一切,杨如心也依他的要求呆在云谷候着,可事到临头还是叫人慌了手脚。
都说女人生产半只脚踩在鬼门关前,霍铮比俞眉远更加害怕。
……
俞眉远是头一胎,她又有先天不足,这一胎有些凶险。
从清早进屋开始,直至夜里烛火透亮,霍铮仍未听到动静,只能听到屋里俞眉远时不时发出的压抑痛呼,以及杨如心低声的叮嘱。
他守在外间,哪里都不敢去。
烛火轻晃,搅得他的心乱如麻。
“喂她两颗参丸,取我的针来,她体力不够,难以支撑,我要施针。”
里头传出杨如心冷静的吩咐,霍铮心悬到喉咙,再也按捺不住冲进了里间。
屋里一股血腥味道,地上散落着不少染血白布,床上的俞眉远已是脸白如纸,发湿粘于颊,霍铮心越发难安。
“你进来做什么?快出去,别在这添乱。”杨如心见到他不由喝斥道。
霍铮两步冲至床头,握了俞眉远的手。
“我留着陪她。”他低头看她。
俞眉远想给他表情,可已无多余精力。
“女人生产,你一个大男人进来不合适,快出去。”杨如心抹了把汗,又要赶人。
“我不在乎。”他摇头,手上却传来一阵疼。
俞眉远不知何时已反手握紧他的手,将指甲深深掐进了他手背。
她痛得无力出声,正想尽办法忍受着这样的痛。比起当日慈悲骨毒发,这痛苦有过之而无不及,偏偏她还不能晕,必得清醒受着。
“随你吧。”杨如心也懒得再劝,反正这两人早都不忌世俗习惯。
她说着手中长针一扬,稳稳刺入俞眉远的穴道上。
“用力。”
随着这声疾喝,俞眉远手劲猛地加大,背往上弓起,整个人绷紧。
“阿远,我陪你,陪着你。”霍铮任她下死力地抓紧自己的手,只在她耳边一声声说着,也不管她听没听进去。
烛泪厚积,幽夜漫漫,终被一声长啼打破。
“恭喜,是个女儿。”杨如心抱起了皱巴巴的婴儿,疲倦笑开。
“女儿……阿远,真是小梨儿。”霍铮喜极抱紧俞眉远。
俞眉远如水里捞出一般,全身汗湿,闻言只露了些微笑意便闭上眼。
这一生她从未如此累过,偏又甘之如饴。
天元三年冬,霍铮和俞眉远的独女出生,乳名小梨儿,大名霍锦骁。
同年,南疆部众合力反苍羌,战乱陡生,传闻之中骁勇善战的狼王将军护送扶澜王与长宁公主逃离时战死。世间只剩一个“扶澜”,再无“左尚棠”。
一战四年,扶澜得大安支援,终一统南疆十三部众,再回苍羌帝京。在这四年之间,长宁长公主随他征战沙场,与他并肩携手,立下赫赫威名,可就在回京那日,这位名满天下的长宁长公主进了北望楼后再没出现,从此失踪。
天元七年,小梨儿四岁,左一江五岁,俞眉远身边除了这两个娃娃之外,还多了一个孩子。
魏东辞。





出宅记(重生) 第201章 番外(四)
春去冬藏,时间过得飞快,眨眼间小梨儿已有两周半,正是满地瞎跑撒欢的岁数。
自打小梨儿出生开始,霍铮的日子就没清静过。云谷的兄弟姐妹对他和俞眉远的女儿抱以了极大的热情与好奇心,隔三差五就有人借着送礼的名头过来看小梨儿,送的礼物还千奇百怪,今天秋芍白送条小金蛇,明天严欢送两枚玉骰子,后天竺墨海送支紫玉箫……
小梨儿从不缺玩伴,也不怕任何人,除了她爹霍铮。
俞眉远两辈子就得这么一个女儿,将小梨儿疼到了天上,云谷众人喜欢小梨儿,更是宠得小奶娃无法无天,于是只剩下霍铮扮黑脸,好歹在小梨儿惹祸的时候能治得住她。
于是霍家这三口的关系就成了,霍铮疼俞眉远,俞眉远疼小梨儿,小梨儿怕霍铮。
都说女儿和爹亲,在他家不成立。
霍铮无可奈何。
“画好没有?她快醒了。”俞眉远一句话打断他的思绪。
小梨儿满两岁时起,霍铮就把俗务甩开,带着她与女儿离开云谷游历四方,如今行至南疆淮岭城。自带着妻女四方游历时起,霍铮就添了个兴趣,便是每到一处都给妻女画像。小梨儿猴似闹腾,从不肯安份坐着让他画,他们就只能趁她睡的时候画。
霍铮抬头看看坐在湖畔的两人,不由笑道:“醒了就醒了,让她下地玩去,我就是没画好,那景象也都在这里了。”
说着,他用笔杆敲敲自己的脑。
眼前风景甚好,烟笼的小亭,亭外就是清透的碧湖,倒印着远处山水,意境绝妙,俞眉远和小梨儿都穿了身凤夷族服饰,蜡染的褶裙上绣了五彩的蝴蝶,襟前袖口全是繁复的花朵,头上胸前与手腕戴的皆为精细的银饰,锃亮的银冠与银项将她衬得容光照人。
两年时间,俞眉远比从前丰腴了一些,脸颊有些儿时的婴儿肉,胸自然是鼓了,腰倒仍是细的,脸庞娇俏如二八少女,那身子却带着明熟的风韵,越发的美起来。
小梨儿更不用说,父亲俊逸无双,母亲娇俏甜美,她偏又皆取二者之长,尚未长开便已有美人雏形,眼眸圆亮,小嘴微翘,皮肤似能掐出水来,小小的人裹在五彩的凤夷裙里,睡得嘴角挂下银亮的口水,讨喜的模样尤胜俞眉远当年。
“唔,娘亲。”小梨儿说醒就醒,霍铮话音才落,她便迷迷糊糊睁了眼,含糊不清地叫俞眉远。
俞眉远喂了她两口清水,小丫头彻底醒了,一醒就挣扎下地。
“荣姐,看着些小梨儿。”俞眉远忙唤人。
小梨儿在云谷把胆养得太肥,精力又旺盛,是个四处撒野不怕生的小家伙,一下地就迈开腿到处奔跑,眼睛一不盯着便跑得无影无踪,跟阵风似的。为了看她,霍铮从云谷镇上请了有点身手的荣姑姑贴身跟着,俞眉远管这荣姑姑叫荣姐。
荣姑姑为沉默,闻言也不回答,人早已老母鸡似的护在了小梨儿身后,陪着她跌跌撞撞地往前跑去。
亭中一时又静下,霍铮认真地画手上的画,俞眉远便坐在湖畔看烟笼碧波的景色,。
这两年的日子,是她记事以来最舒心的时光。霍铮爱她敬她,万事都与她有商有量,从未拘过她半分,这辈子能与他成为夫妻,携手共行未来漫长的时光,怕是上天予她最好的礼物。
如是想着,她转头望向霍铮,恰撞上他落笔后抬起的眼眸。
清水似的目光藏着无限柔情,瞅得她心头轻跳,仍似那年在鸡鸣山上与他初识一般。
“阿远,画好了,快看。”霍铮将画托起,几步踱到她面前。
她接下画,展开望去,霍铮则在她身后坐下,轻轻圈住她的腰肢。
画里是水墨晕染的女子,被身后的碧波白烟笼着,她只低头望怀中小儿,笑得恬静。全画未着一色,只以墨渐染出层叠光影,寥寥数笔将女子与孩子精髓勾勒而出,眉目似她与小梨儿。
“你的画功又进益了。”俞眉远细细看着,笑道,不妨身后的男人贴近她的背,原本只是随意圈着的手臂收紧。
霍铮已经搂紧了她,鼻尖轻轻蹭过她的耳垂,小声道:“阿远,今夜叫小梨儿与荣姐睡一晚吧。”
蜜桃似的女人,叫他一靠近就情不自禁。
俞眉远一听他这话便红了脸。
小梨儿到夜里粘她,不肯与旁人睡,因着这事霍铮着实当了好长一段时间的苦行僧。
“她必不肯,要闹。”
“那哄睡了叫荣姐抱过去。”
“不成,容易惊到孩子。”
“我不管,你得想办法。”霍铮佯怒,像要不到糖的孩子。
俞眉远将画收起,转头道:“不如你想个法子教她一个人睡,一劳永逸。”
“她才两岁,不太好吧。”霍铮却又犹豫了。
“那我可没辙。”她两手一摊,万事不理。
霍铮想了想,凑到她耳边嘀咕几句,俞眉远脸涨得通红,像要滴下血来。
“我不与你诨闹。”她霍地站起,不想同他说话。
这人和她说……夏夜凉风,朔月清晖,屋外秋千恰是纵情之地……
“别走!”他一拉她,她又跌坐在他膝上。
长发垂落,他眼神微沉,凑过唇去。趁着小梨儿不在,他要好好使坏。
“娘亲……”
小梨儿的声音老远传来,跌跌撞撞的脚步声跟着响起。
俞眉远推开霍铮,怒瞪了他一眼,忙将衣襟理好,霍铮也只得正襟危坐,端起当爹的架子。小梨儿从树丛间飞奔而来,小脸跑得通红,像只小彩雀般扑进俞眉远怀里。
“娘亲,爹爹……”她才会说些简单的话,此时只唤着霍铮和俞眉远,手却往远处指去。
“谷主,夫人,有个小蟊贼从墙角的洞里钻进院子,正在外头鬼祟窥探。”荣姑姑紧紧箍着一个孩子的手,快步行来。
五岁的男孩,穿了身半旧的棉布袍,洗得泛白,但衣服整洁干净,衣襟袍裾都整得清楚,脸庞也白净,与这小城中四处撒欢的孩子不大一样。
荣姑姑箍他手腕的劲颇大,那孩子却连眉头也不皱,只是快步迈腿,以防因为跟不上荣姑姑的脚步而摔着。
“荣姐,先放开他吧,只是个孩子而已。”霍铮见状便开了口。
荣姑姑依言松手,将他往霍铮眼前一推。
他踉跄半步,在霍俞二人面前站定,仰起头望着两人。
白皙的脸庞上是清秀的五官,狭长的眼,高挺的鼻,像极了一个人,然而望来的目光却又与记忆里那人不同,稚嫩里含着期盼,礼貌拘谨,规规矩矩。
俞眉远失神片刻,直到霍铮温热的手握住她的手。
“你是何人,为何擅闯我慈意斋分馆的后院?”霍铮问道。
他们这趟出来正巧赶上杨如心也来南疆慈意斋行医,故而便一路同行,到了这里就住进了慈意斋的分馆。今日是杨如心坐诊之日,慈意斋的前馆已人满为患,也不知这孩子如何溜进来的。
“先生,夫人,我是东街角的东辞,我娘病了,我想请杨大夫去我家瞧瞧我娘,前头人多,我个子小挤不进,所以才偷偷进了这里,你们若要责罚,东辞自当领受,只求杨大夫能去看看我娘。”那孩子开口,不急不躁。
俞眉远抱起小梨儿,目光却落在这孩子身上。五岁的孩子都还是在爹娘膝下撒娇的年纪,难为他竟能将话说得齐全,应对有理,不亢不卑。
“你家长辈呢?为何他们不来求医,却让你一个孩子跑来?”她温声道。
小梨儿坐她膝上,只拿一双漆黑如墨的眼眸好奇地盯着东辞。
“家里没有别人,只有母亲与我。母亲病重在床,只有我……”东辞垂目,有些难过。
“你母亲是何人?你将她名姓与你家住址留下,等杨大夫诊完前头的病患得空了,我替你转告她。”俞眉远见他年纪小小却替母求医,不由起了恻隐之心。
“我母亲魏初九,家住东街角的第七间屋,夫人若是找不到路,数着门,哪间门上挂了瓷铃,就是我家了。”东辞一喜,咧唇笑了。
俞眉远抱着小梨儿站起:“你父亲呢?”
“父亲已经亡故,家中只有我与母亲。”东辞答道,眼中不见悲喜。
“你说你叫东辞?魏东辞?”霍铮跟着站起。
“嗯,我叫魏东辞。”




出宅记(重生) 第202章 番外(五)
杨如心不得空,俞眉远和霍铮便先跟着魏东辞去了他家。
他家离医馆有些远,要拐过几个巷子,难为一个五岁的孩子能把这么长的路记得清清楚楚,显是常常一个人在这街巷间行走。俞眉远瞧着前头单薄的身板,心不知觉软去,霍铮正抱着小梨儿,察觉到她的沉默便猜出她心中所感,就松下一边手轻轻牵住她。
多余的话一句没有。
“到了。”魏东辞指着前头的屋子喘道。他一路小跑发了些汗,小脸红通通的,额头上汗珠细布,眼神晶亮,笑得淳朴。
俞眉远点点头,目光落在他指的屋子处。只一眼,她便能确定这是魏初九的屋子。房子不大,白墙灰瓦,是淮岭特色的民居,半掩的木门上贴了褪色的对联,门上的铜环缠了五色丝线,与别家不同,墙角用废弃的砖石垒出些高低错落的层次,上头搁着几盆兰草和海棠,旁边是泥红的陶缸,盛着水养了鱼,水面有几点浮萍,人一走进,鱼儿就会探头乞食。
虽是旧屋,却极为雅致。
“叮咚”一声脆响,魏东辞推开门撞响了檐角挂的青瓷风铃,铃声悦耳,像水间小调。
门一开,便是处狭窄的天井,然而被各种花草簇拥着挤虽挤了,却生趣盎然,再加上天井里悬挂的东西也与别家不同,多是些手织的绳线鸟兽或者草编的虫兽,还有许多杂物拼出的供孩子玩耍的玩意儿,色彩鲜艳,十分讨喜。
天井正中是口小圆井,穿了月白棉布袄裙的女子正背对着门口坐在地上浆洗衣服,袖口挽到肘上,露出一截素白细瘦的手腕,上头戴了只有些宽大的玉镯,镯身碧透,水头足,倒是成色好的东西。
“东辞,你又去了哪里?”听到风铃声,她便站起捶了捶腰,也不转头,只温柔开口。
“娘,你怎么出来了?王大夫说你最好卧床静养。”魏东辞见状忙迈过门坎,跑至母亲身侧,小手握成拳头替她捶腰。
那女子咳了几声摸摸他的头笑道:“在屋里呆久了也闷,出来发散一下。不碍事的。你呢,怎么跑得满头是汗?”
魏东辞这才想起后面还有人:“娘,我求了慈意斋的大夫来给你诊病,快来。”
她微愣,刚要转身,就听身后响起温和声音:“初九,是我。”
魏初九身体一震,她还记得这个声音。
“郡……”她缓缓转了身,看到霍铮时又改了口,“殿下,王妃。”
果然是俞眉远,这张脸,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俞眉远便见她将魏东辞往自己身后一挡,才屈膝行礼,她有些慌,却没乱,俞眉远知道自己猜对了,那孩子是魏眠曦的儿子。魏东辞没料到来的两人与自己母亲认识,却异常敏锐地发现母亲的不对劲,脸上的笑消失,小手拽住了她衣角,不再说话。
按照谋逆大罪,魏家满门被诛,若这孩子真是魏眠曦的儿子,自也难逃一死。
魏初九最害怕的事终于发生。
“不必如此多礼,离了皇城,我和阿远便不是晋王和王妃,都是普通人。”霍铮将小梨儿交给荣姐后方道。
“初九,你无需担心,我等前来并非为了旧事,只是因猜测是你,又听这孩子说你病重,方来此间看看。”俞眉远两步上前,扶起她,阻止她行礼,“当年……我欠你一份恩情没还。”
魏初九见俞眉远不似说假,他两人带着孩子,身后亦无兵马,若是真的是朝廷来人拿东辞,自然不是会这般模样,便稍稍安心。
“多谢霍爷和夫人挂心,初九只是小恙,并无大碍,孩子小不懂事,惊扰你们了。”魏初九将湿湿漉漉的手在裙上搓搓,扬起笑脸,“当年的事算不得恩情,我也有私心,为了自己,夫人不用耿耿于怀。”
易容调换之事如今想来恍若南柯一梦,那数月时光是她这辈子最幸福却也最惶恐的日子,本以为顶着俞眉远的脸庞她便能安心留在他身边,可他待她越好,她就越不安。爱情像偷来一般,总叫人担心哪日事发便会万劫不复,只是她没等到他发现的那天,两人便已分开,且永远相聚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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