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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霍引不再开口。窗外已下起急雨,噼哩啪啦。
“下雹子了,快,快进屋!”屋外小僮传来惊呼声。
院里的药棚被砸出窟窿,慌乱的脚步声传来。
“我出去帮忙。”霍引转身欲离。
“霍引。”杨如心叫住他,“你答应我两件事,我就帮你。”
霍引回头,眼眸明亮。
“第一件事,你在火潭闭关十天,我替你施针封住火潭阳气于你体内。这过程的痛苦非同一般,你想清楚;第二件事,我要随你去昌阳,以免出岔子。”
杨如心做了妥协。
……
突如其来的一场冰雹砸坏了镇上许多东西。云谷这地方什么都好,就是夏至这段时间,天气如孩子的脸,说变就变,刮风下雨都是小事,最怕这冰雹,一下就要砸坏许多东西。
第二天艳阳高照,饮者楼关门不开。
后院屋舍的瓦片被砸坏不少,院里瓜棚倒塌,鸡舍被砸坏,鸡被浇成落汤鸡,满院疯跑,那两畦本来长势极好的菜都被砸烂,再加上其它被损毁的东西……俞眉远心疼得不行。
虽没打算在此定居,然这院落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布置的,全是她的心血。即便最终要离开,她还是把这里当成家。
霍引来时,饮者楼的人正忙着收拾烂摊子。
青娆拿着笤帚打扫酒馆门前的断枝败叶,酒馆旁边堆的空酒坛被砸碎一大片,老七正清理着,把瓷片用板车往外运。
“姑爷来啦!”见到他,青娆仰起头高声一唤。
前日她家姑娘在人前承认了与霍引的婚约,回头又和他去赴了宴,如今已是全镇皆知的事,不叫他“姑爷”,青娆也不晓得该称呼他什么了。
“姑爷……”老七闻言手里的瓷片落了一地。霍引这才出现几天,就是姑爷了?这种好事什么时候才轮到他头上?想想现在青娆对他的称呼,他心酸。
“傻子,你发什么呆?”青娆唤道。
差别好大。
霍引听到那声“姑爷”,心情好极,挥挥手,自行进了酒馆。
无人拦他。
钱老六在后厨烧午饭,酒馆里空空的,霍引一路走到了后院。后院一片狼藉,吴涯蹲在房顶修瓦,俞眉远正踮着脚站在瓜棚下重新扎紧歪斜的架子。
他两步跑到她身后,抬手取走她手里的绳子。
“你把架子扶好,我来绑。”他道。
“你怎么又来了?今天我这儿可没好菜招呼你。”俞眉远听到脚步声就知道来的是霍引,嘴里怨着,人却往旁边一退,扶好了架子。
个子高就是好办事,她踮了半天脚也扎不牢架子,落到霍引手里,三两下便搞定了。
“瞧你说的,好像我来找你就是为了蹭饭。”霍引扎牢架子,用手推了推,确认稳妥之后才松开。
“不是为了蹭饭,你还能为了什么?”俞眉远又踮起脚把瓜叶拔弄好。
霍引挑挑眉,转头看到她踮脚的模样,忽想起十一年前,他抱着幼年的她从山上飞下时的模样,心里一动,便将脖颈一伸,将下巴磕到她发间。
“都十一年了,你还是才到我下巴。”
“小霍!”俞眉远怒了声,人往旁边跳开。
“你少了两个字。”霍引眯眯眼,瓜棚下凉风袭来,让人格外惬意,“乖,叫哥哥。”
俞眉远脸上倏尔一笑,嘴里道:“哥哥……”
一道鞭形如蛇闪过,攻向霍引。
“小霍哥哥,既然来了,就陪我玩上一玩。”
霍引见状忙向外跳开。
这丫头,如今真是一言不和就动手!
鞭花频起,时如电色,时如乱蛇,墨色鞭影之间,红衣似枫,像她离京那年香醍别苑的红枫,火似的燃遍山野。
霍引闪步躲了一会,身后那鞭影如影随形,他逃之不去,便只能折身从地上拾了撵鸡的长棍,与她对招。
也不知她怎么练的,长鞭来的角度刁钻古怪,只朝他身上要穴下手,毫不留情面。霍引本只用了三成力,不料却被她追得狼狈,被她逼得只好认真以对。
她的鞭法与轻功都进益了,与一年半前不可同日而语。
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
长棍如龙,转过小小的院落,长鞭绕在棍身上,一圈圈转着,渐渐变短。俞眉远只觉得手上传来的力道有如山峦,她一个不支,长鞭握把脱手而出,跟着棍子飞了出去。
霍引如魅影一道,无声息地在她身后闪现,朝她肩头挥出一掌。俞眉远转身向旁边闪避,岂料他只是虚晃一招,她这一避,正露了破绽,霍引伸腿扫过她的脚。
天地如倒置般,俞眉远眼前景物一花,她已被他的攻击得手,身体向后仰去。
身后是蓄水用的大陶缸,缸面上人影压下,眼见着她要进水,腰间忽有只手揽来,将她稳稳接住。
虚惊一场。
俞眉远喘着气,半倚在霍引臂弯之间,眼前只有湛蓝的天与棉似的云。
好久……没打得这么痛快了。
霍引也喘着。他没料到,不过一年半的时间,眼前这小丫头竟能逼出他七分实力,他小看她了。
比起一年半之前,她的攻击凌厉了许多,不再只是生搬硬套的招式,已有了自己领悟来的变化,那变化应是来自实战经验,夹着还不成熟的杀气,高手之风初成。
她一直都在成长,慢慢长成他心底那朵无可取代的白兰花。
手臂间她的腰肢细柔,他能感受到她腰上玲珑线条。她手上力量虽大,可整个人却没什么重量,像段藤萝挂在他臂弯上,叫他莫名想起云谷庄外相逢的那个场景。
他以为是梦,可不想竟是真实的她。
湖里走来的少女,湿漉漉的长发,挂满水珠的脸庞,还有只着鲛皮水靠的身体……这些纤细玲珑被藏于衣下,从未有人窥得,如海底深处的鱼儿,美丽异常,有生之年,只会在一个男人面前展现。
霍引的心忽然狂跳不已。从前爱归爱,他却没往这些地方多想,可突然有一天,他意识到了……他是男人,而她……是个女人。
俞眉远喘息片刻,站直身来,转头望向他。
“你这人好奇怪,耳朵怎么红了,脸倒一点没变色?”她狐疑地凑近他。
霍引被她一说,更觉血沸,立时低了头背过身去。
“古古怪怪。”俞眉远抹了把头上的汗,展目一眺,傻眼。
“四姑娘,你打过瘾了?”吴涯已经蹲到了房顶边沿,手托着腮,了无生趣地看着院子。
整个院子一片狼藉,比冰雹才过时还乱。
霍引最后那一棍,掀翻了他们才刚绑好的瓜棚。
满院都是鸡鸭乱跑。
“霍引,你不许走,给我把院子收拾了才准走!”俞眉远一拍额头,另一手拽住了他的衣袍。
霍引回神,看着拽住自己的爪子,没吭声,只在心里说。
不走不走,他哪都不走。
……
院子太乱,有霍引和老七帮忙,俞眉远也收拾到夜暮降临,才勉强将院子恢复原样。
冰雹过后,镇上各家各户都忙着收拾乱象,他们买不到菜,俞眉远就让吴涯拿着自家的菜和蛋去邻家换了些白菜与山芋,再买一块豆腐,又宰了只鸡,加上肘子,便是一顿晚饭。
她嘴里虽说着不叫霍引蹭饭,临到头来还是想法子收拾了一顿丰盛晚饭出来招待霍引与老七。
俞眉远这里没有尊卑之分,菜上桌之后,青娆、钱老六与吴涯便都围坐一桌,吃起饭来倒十分热闹。家常小菜,菜鲜肉嫩,又有好酒佐食,比起宫中佳肴胜出良多。霍引胃口大开,扒了两碗饭,和老七几人对饮了小半坛酒,才作罢。
饭罢天已晚,霍引还要回山上,便不作多留。
俞眉远亲自送他出门。
晚风清冷,吹散白日汗意,镇上夜里安静,偶有犬吠,和着敲更的声音,远远传来。
展目而望,月色之下的远空是墨色山影,像极她那年在霍铮宫中看到的画中风景。今晚的月亮很圆,不知不觉竟又是一个满月之夜。云谷的月色,幽静迷人,与兆京繁华错落的月全然不同。
“小阿远,明天我不来了。”
行至巷口,霍引脚步忽停,开口道。
俞眉远不解地点点头,他本来就没非来不可的道理,压根没必要如此郑重地告诉她。
“我有事要离开十天,你等我回来,好吗?”霍引认认真真地问她,“等我回来,我和你同去昌阳。”
“我自己去也可以,你有事便忙,不必……”
她说了一半的话被他打断。
“十天就好,你等我,我……去昌阳也有些事,同去刚好有个照应。”
月色明亮,将两人身影在地上拉得老长。
俞眉远想了想,便点头道:“好,等你十天。”
“不见不散?”霍引举掌。
“不见不散。”俞眉远笑着击掌。





出宅记(重生) 第128章 风变
云谷到昌阳约有一个月路程,俞眉远盘算着若到昌阳遇见徐苏琰,能顺利将东西交给他,便沿着昌阳的官道一路南行,去往青江。作为中原最古老的一条江,青江是历来文人骚客必游之地,俞眉远向往已久。
因路程颇远,俞眉远这段时日都忙着准备路上用的一应东西。
她将种的罋菜全都换成了大白菜与萝卜,或腌或晒,拿小坛封了囤起;米面用布袋装了,搬上马车,再加上日常用的简单锅盆、药品、衣物,零零总总的东西让她忙得没有休息时间。
她那马车已严然像个小家。
因先前长期出行在外,为了应付路上各种意外,俞眉远早已习惯多备东西。即便路上偶尔遇个意外耽搁,无法赶及城镇或者驿站,她这一马车的东西也够他们在荒野挨上三五日时间。
“姑娘,酒馆不要了?”青娆抱着两坛酒上车,回头看着住了大半年的酒馆依依不舍地开口。
“你是舍不得酒馆呢,还是舍不得人?”俞眉远却望向正在刷马鬃的老七。
因为青娆要离开的关系,老七这两天不太开心,她不让他跟去昌阳。
“姑娘!”青娆嗔了一声,红了脸。
俞眉远心里其实也有犹豫,她想将青娆留在云谷过安稳日子,又怕青娆多心。
“好啦,知道你疼我。放心吧,酒馆留着,过段时间我们再回来。”俞眉远想了想,一点她的额头,“只要你的七哥还等着你,我就帮你们把事儿给办了!”
青娆面色才刚松泛,又被她打趣了一句,立刻涨红了脸:“姑娘,好好的你说这事做什么?是不是你想姑爷了,却拿我取乐子。”
这丫头,居然会顶撞了。
“什么姑爷?我早跟你说过了,我与他不过旧交,你别诨说,倒害得我见他尴尬。”俞眉远用力一捏她的脸颊,斥道。
不过青娆这一说,却叫她想起霍引来。
十日之约,转眼已过九日。
也不知他是否会依约,还是又像上次那样无声消失。
……
云谷的火潭终年滚烫,位于山中晶洞里,洞中光线微红,热气氤氲,硫磺味充斥着整个晶洞。霍引全身没入火潭之中,长发垂散,浮于水面。他脸上□□已除,仍是俊美的容颜,苍白的皮肤上却被泡得通红。
他眼眸紧闭,眉头拢作山川,沉在水下的手紧攥成拳,似在苦忍着某种痛苦。杨如心站在岸上,指尖拈着数根丝线,每根丝线的另一头,都没入霍引背上的要穴,再顺着血脉游走。
“唔。”霍引咬唇闷哼,唇瓣已被咬破,结痂,再咬破。
体内似的无数细针穿行,慈悲骨的寒意被这数十道针力驱赶着,沉坠于腹,像埋了座冰山,火潭中的至阳至烈之气随着细针烧过他的经脉。
火烧般的灼痛,几乎要将他整个人撕裂成碎片,而慈悲骨的寒意却又像冰锥般锤打落下。
痛到极至。
“你忍忍,马上好!”杨如心手势一改,将丝线扯紧。
霍引再度咬牙闷哼,只觉得身体要被丝线撕开。
杨如心一狠心,手上施力,彻底将丝线从霍引体内抽出。
“啊——”霍引承受不住这痛,猛吼出声,双目陡然圆睁,眸色赤红,如身下这潭水。
丝线回到杨如心手上,垂悬而下的丝线另一端,是无数支细针,此时都已发黑,往下滴着血。
霍引睁了眼,运气调息,平复着体内痛苦,一边嘶哑开口:“第几天了?”
“第……十一日。”杨如心收起丝线,顿了顿,回道。
十一日?
霍引心头一急,如电光般从潭中跃出,岸边衣袍被他手中劲力挑起,他人才落地,衣袍便已裹上身。
“霍引!”杨如心跟着追出洞去。
霍引已急掠回了白露阁。
十一日……他又失约了?
……
“姑娘,不等了吗?”青娆小声在俞眉远耳边说道。
俞眉远已倚到马车车厢内的窗边,正挑了帘子朝外看着。
马车停在一条溪流旁边,钱老六正牵着马饮水喂草,吴涯检查着车轮轴与车后绑的所有东西,等俞眉远发话。
云谷的出入口只有这一处,她进的时候溯溪而上,离的时候也沿溪而出。
第十一天了,霍引并没依约出现。
俞眉远探头出窗,望望来时的路,朝钱老六和吴涯高喊:“六哥,吴涯,走了。”
钱老六和吴涯不约而同地回望一眼,应了声“好”。钱老六走回坐上马车,吴涯则翻身上了另一匹马,在马车旁边护行。
马蹄踏响,车轮转起,嘚嘚朝前。
俞眉远放下帘子,靠到迎枕上,她如今要想的是到时候怎样才能进入清晏山庄。
去往昌阳要一个月时间,向老爷子大寿在七月中旬,此时六月上旬,他们的时间富足,并不急着赶路。
马车缓行过云谷的山头,云谷便越来越远。青娆靠在壁上,头一下下地点着打盹。俞眉远睡不着,无聊便翻出一小坛酒慢悠悠饮着,才喝了几口,她就听到一阵马蹄声遥传而来。
俞眉远本不在意,只是这阵马蹄声由远及近,速度快得很,转眼就已经到他们马车身后,似乎专追着他们而来。
她觉得奇怪,便拉开帘子,探头往后瞧去。
“姑娘,好像有人跟来了。”吴涯驾着马跟在车旁边,也正朝后张望着,见她掀帘便开口道。
俞眉远只点点头,仔细看去。
林间跃出两匹马儿,朝着他们这里奔来,跑在前头那匹马的主人瞧见马车的影子,竟从马背上腾起,自山路两边的树梢掠过,电光般疾行而至。
“六哥,停车。”俞眉远忙道,人已掀帘出了车厢。
“吁。”钱老六拉停了马儿,俞眉远从车上跳下。
身后那人已经赶了上来。
“小阿远,对不起。”霍引满头大汗地落到她面前。
总算赶上了。
这次的约定,他必不会错过。
俞眉远不问他原因,只从车前取下了水囊扔到他怀里:“歇口气再说话。”
身后的马蹄声没停,她又转头看去:“还有人?”
“嗯,一个朋友也要去昌阳,我送她一程。”霍引拧开水囊,往嘴里猛灌了几口水。
她既不问,他便也不说。
从火潭出来一路赶到这里,他连水都没顾得上喝,此时嗓子里已干得冒烟。
驶来的马儿背上坐着个杏色衣裙的女子,俞眉远眉一蹙。
“是云谷的朋友,与我情同手足。”霍引怕她想岔,忙解释。
俞眉远却没接茬,她往后走了两步,眉头松去,扬唇笑道:“杨姐姐!”
马儿到她跟前停下步伐,杨如心手持着缰绳又惊又喜:“四娘?”
……
杨如心弃马进了俞眉远的车里。俞眉远的马车虽不大,却布置得舒服,软褥迎枕,梨木方案,铜炉熏香,可谓麻雀虽小,五内俱全。
“你倒会享受。”杨如心被她迎到褥上坐下。
青娆拿着蒲扇用红泥小炉生火烧好水,沏了两碗普洱端到案上,又从桌下的小屉里摸了两碟干果子与蜜饯摆出。
一时间,这车里的清茶淡香与铜炉内的花味相绕,倒叫人心生懒意。
“杨姐姐喝茶。”俞眉远笑着招呼了她一句。
即便是出门在外,她万事要亲力亲为,也从来没想过亏待自己。住的屋子院落可以自己布置,这马车是她的第二个家,自然更要按她的喜好好好布置。
杨如心低头小啜口茶,普洱的浓香沁入鼻中。
“我以为小霍哥哥要护送谁去昌阳,不想竟是姐姐。你去昌阳是为了何事?”俞眉远好奇道。
车窗的帘子没拉上,微风徐入,窗外是霍引与吴涯并排骑着马儿跟在马车旁,两人都笑着,不知在交谈些什么,见到俞眉远和杨如心的目光望出来,霍引便冲两人眨了眨眼。
“护送我?算是吧。昌阳的医馆自建成到现在,我都没去过,这趟我打算过去坐诊一段时日。”杨如心见霍引的神情,想起些事来,心便有些沉,“四娘,你和霍引认识很久了?”
“我六岁的时候遇见他的,不过只有数面之缘,后来一直没机会再见他,直到前几天我在云谷和他重逢,他是个好人。”俞眉远拈了颗梅子送入口中,梅子的酸甜取代了茶的苦涩。
“这中间一直没见过面吗?”杨如心心中奇怪。霍引费了这么大周折,如此郑重地求了自己,就是为了和四娘同去昌阳,若说霍引对她无心,杨如心是不太信的,可若说有心,这两人数年未见,一年半之前霍引的消沉也不可能因她而起,更不会在久别重逢之后立时便因她而摆脱消沉。
倒是奇怪了。
“没有呀。”俞眉远不解她何出此问。
“最近镇上有些关于他的传言,我以为你们……”杨如心低头笑了笑。
“姐姐别误会,我和小霍哥哥总角相交,不过旧识。他为人仗义,那日只是替我解围而已,倒叫镇上的人都误会了。”俞眉远听出她言中试探之意,便解释道。
杨如心也不再多问,扯开话题只与她谈些趣事打时间。
六人同行,倒不寂寞。俞眉远这人爱玩,虽是赶路,然每到一处便要停顿一两日逛逛再走。如今添了个杨如心,她兴致更盛。杨如心已行医游历多年,见识远甚于俞眉远,每到一地都能与她说上许多当地风俗趣事。因都是闺阁女子,杨如心说起话又比霍引更加贴心贴意,倒让俞眉远更贴近她一些。不过短短几日,二人便引为知己,交情比在云谷时更加要好了。
霍引只沦为跟班,一路护着,倒无怨言。
一路顺隧,七月中旬,他们就到了昌阳。
……
离昌阳百里的虹溪村最近不太平,来了群陌生人驻在镇外的树林里,来者不善的模样。
村民们正悄悄猜测着这些人的来历,当夜便起了变故。
村外的小路上火把晃过,呼喝声响起,村民们都惶惑不安地躲在屋里不敢外出,只怕惹来麻烦,不过片刻这阵喧嚣倒也渐渐平息。
树林中驻扎的人彻夜未眠。
“将军,已按您的吩咐,把曹家逃出的十七个人全部抓到了曹如林面前。”有人在林中最大的一间军帐外禀报。
火光晃过,一人挑开帐帘出来。
“他招了吗?”火光印着那人毫无表情的脸庞,似刀刃般森冷。
“没有。我们每隔半时辰在他面前杀一个人,但这厮就是嘴硬不肯说。”禀报之人仍躬着身不敢站直。
帐外守的护卫举了火把照着路,引着人往另一处军帐行去。
还没靠近那里,就闻得几声凄厉哭嚎声,帐中亮着火光,人影落在帐上,手起刀落,一人被斩断头颅,血雾溅在了帐布上。
掀开帘子,便有浓烈的血腥味涌出,叫人作呕。
帐中立着根木柱,一人被铁链锁在了柱上,地上还跪着十来人,这些人双手被缚在身后,或垂头瑟缩,或伏地哭嚎。几具断头的尸体伏着,也无人清理,任由血流满地。
“妈的,还不说!老子杀得手都酸了。”站在尸体旁的汉子甩了下刀,刀刃上的血珠如雨般洒到旁边跪着的人身上。
“陈永,停手。”眼见那汉子又要抓起一人开杀界,进来的人阻止了他。
“将军,这招不管用啊。”陈永啐了口唾沫,抹了抹脸,似见到救星般到他身边。
他目光从跪地的人中扫过,一语不发地走到了人群最后跪着的一个十岁少年身边,将那少年提到了帐中。这少年穿了身粗布衣裳,衣上绣着“曹”字,是家仆的打扮。
“曹如林不肯开口,就让别人开口!”他淡淡一语,将这少年推到了跪在人群正前的妇人眼前,
“这才是你儿子吧?说,那信去了哪里?不说我就杀了他。”
“逆贼,你问我夫人也无用,他们根本不知。五皇子与萨乌通敌叛国,他亲笔所书的信已经送到京中,此时只怕已到了皇上手中,你再怎么问也无济于事,倒不如杀了我们来个痛快。”被绑在帐中木柱上的人虚弱地吼道。
地上的妇人呜咽着摇头,双手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婴儿。
“杀了他。”那人将少年往地上一掼,朝陈永开口。
“不要……不要杀我儿子……”跪在地上的妇人忽凄惨开口,“我不知道什么信,我只知道离家之前,老爷派人去了昌阳。你别杀他,我什么都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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