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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宅记(重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落日蔷薇
俞眉远紧紧咬着唇,将冲到嘴边的急呼咽下。她的心几乎要冲出胸膛,霍铮的情势危急,已陷入被动,二对一,他落了下风。她目光扫过四周,忽然握着剑悄悄跃进了湖中。
湖水冰凉,带着刺骨寒意,她悄无声息地往湖对面泅去。
霍铮已从地上爬起,再度挥掌而上。没有剑,他便化掌为剑,掌风凌厉如剑刃,每出一掌,便如一剑,快若流星。一黑一白两道人影似黑白无常般紧随其旁,剑掌同出。俞眉远游到湖的三分二处便停了,只露个脑袋在湖面上,远远看着,很快便察觉出不对劲来。
霍铮已经受伤,他臂上挂彩,肩头也中了一掌,步伐虽未敌,身形却已现阻滞。顾炎铭和金悟身上也有伤,可似乎这伤对他们而言毫无影响,他们所出之招式皆是不要命的招式,不止杀气凌厉,甚至有时不顾自身安危,露出破绽只为换来致命一击。
好奇怪?
俞眉远藏在水里,逼自己按捺住焦急之心观察着。
不多时,便如她所料一般,顾炎铭执剑刺向霍铮心口,露出了自己胸前漏洞。霍铮身形一闪,避过他的剑,掌劲毫不留情砸向顾炎铭胸口。顾炎铭被他击退数步,重咳出一口鲜血后再度上前,恍若未伤。
叮当……
铃声夹杂在呼喝声中,响得比开始时急了些。
俞眉远运转《归海经》,将四周声息尽数纳入耳中,一丝一毫异动都不放过。
霍铮仍与顾金二人在岸边缠斗。他气息有些不稳,顾炎铭的剑又快又狠,角度刁钻,他既要避剑又要躲掌,委实吃力,一时不察,闪过了顾炎铭的剑后,却被金悟的无相掌重击到背心。
“咳。”闷哼一声,他背心剧疼,眼前一花,人被击飞,落往湖畔山石。
正惊急之时,湖中心忽有长鞭抽出,如蛟龙出水,卷向霍铮的腰侧,将他拉向水中。
“哗——”
一声水溅响过,霍铮落入湖中,有只手拉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旁边拉去。湖下水暗,他睁眼看到身边的人,眼眸怒瞪。俞眉远鱼似游在他身边,竟然又回来了。
见他生气,俞眉远做了个“嘘”的动作,将手里的剑塞到他怀里,而后抬头从水下望向水面。水面之上有两道人影来回掠过,似在寻找霍铮的踪影。
湖面在一阵水花飞溅后又归于平静,顾炎铭与金悟找不到霍铮的踪迹,俞眉远便听到耳畔的铃声更急了些。那两人找不到霍铮,便不顾一切地往水中劈出剑气与掌风,这阵攻击密密麻麻透水落在他们身边,霍铮忙将她拉入怀中,以身护着。
“回去!”他做了口形。
俞眉远摇摇头,她闭气闭得比他久许多,此时已有些窒息,现了丝苦色,霍铮见状不假思索地低头,以口封了她的唇,缓缓度气与她。她蓦地瞪眼,空气从她口中钻入心肺,解了她的窒息,他的唇温柔如这片安静的水,冰凉却绵软。
她只怔忡一瞬,便回了神,任他封住自己的唇,以目光巡过湖面,耳力尽开,已感觉到顾金二人交错掠开。她推开他,伸手指了指两个人,又往自己身上示意。
霍铮蹙蹙眉,明白了她的意思。
……
哗——
又是一声水溅。银色水花扬了满天。
一道影子从水中乍起,朝远处掠去,金悟立时转头追向了这个影子。
顾铭炎也从另一侧追来,经过某处之时,湖下却突然窜出一人来。
剑落九霄,龙吟过水。霍铮的剑化作龙芒,从湖底直上,毫无预警地刺进顾铭炎背心。
鲜血滴滴答答,沿着剑身落入湖中,他拔起长剑,顾铭炎如石般坠入了湖中。另一边,俞眉远从水下浮出,将头露在了水面之上张望,金悟已追到那个影子,那只是被她长鞭抖出的湖底卵石。
“他们只凭目力、听觉行事,若看不到你也听不到声音,就难以寻到你。”俞眉远很快从水中跃起,掠到霍铮身边。
少了一人,霍铮压力顿减。他挥剑于水面劈出一阵水墙,挡了金悟,转头朝她道。
“这是月尊教的药人。以药养之,乱其心志,使其为驯养者所用。药人没有痛感,除非死,否则没有任何办法能够抵挡。你听到的铃声,就是驯养者用来操纵他们的声音。不过那声音寻常人听不见,只有药人能听到。”霍铮很快解释着。
“那你还让我走?”俞眉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这两个药人不同一般,我没把握打过。”霍铮又挥出一剑,道。
从前他放任她冒险,是因为他有把握自己能护她周全,这次叫她先离,也是因为他没有把握。
“你对付金悟。我去寻那源头!”俞眉远轻哼一声,长鞭一挥,从他身边跃开。
“阿远!”霍铮急喝一声,想抽身阻她,可金悟攻击又至,逼开了他。
俞眉远已掠行老远。
……
铃声虽然飘忽不定,但她仔细聆听,仍是有迹可寻。
俞眉远放轻步伐,屏息凝气,悄然无声地寻声而去,在湖畔的小树林里看到了一抹幽光,那是银铃反射而出的淡淡银芒。
银芒不住晃动着,似被人不断摇动。
施铃者正全心驱动药人,并未意识到有人接近,她隐匿声息,缓缓靠近,见到前头树下站着个女人。
确切来说,是个黑衣女人,脸上覆着张银色面具。
俞眉远心头一跳。
俞眉婷?!
又是她?
俞眉远眯了眯眼,新仇旧恨一并涌上心头,一手执鞭,一手拈了石子,同时出手。
石子如惊雷疾电,射向那抹银芒。
只闻得“叮”地脆响,银芒乍裂,铃铛被她的石子打碎。
“谁?”尖厉的惊疑声响起。
俞眉远的长鞭已然随之袭到,鞭影无踪,只有破空轻响,扫向那人。那人惊急之下往旁边一跃,堪堪避过长鞭。鞭梢却从她脸上扫过,“啪”地一声轻响,银色面具裂成两半,掉到地上,露出张清丽脸庞。
正是俞眉婷。
“果然是你!”俞眉远手中长鞭再度扬起,每一鞭都直扑她身上几处要穴。
俞眉远冷冷一笑,手里翻出两柄弯刀,转身挥过,将俞眉远的鞭子缠住,正想迎击而上,心中却忽想起魏眠曦的警告,她的冷笑又染上几重恨意,依旧不作声,只是将手一收,跳到了树上,持平手腕,朝俞眉远按下腕间机关。
几只毒针簌簌飞来,俞眉远不得不挥鞭将这些毒针尽数打下,再抬眼望时,前面已无俞眉婷身影。
耳边传来隐约的脚步声,她刚想迈步去追,忽又止步回头。
霍铮还在林外,她毁了控制药人的铃铛,不知他那里怎样了。
……
疾步掠出树林,俞眉远喘着气跑到湖泊边。
远远地,霍铮站在湖边,正将长剑抵在金悟喉间。金悟如木石般站着,面无表情,目视前方。没了铃铛的控制,他便不再攻击。
“霍铮!我已将控制药人的铃铛毁了。果然是月尊教的人……俞眉婷!”她向他跑去,边跑边开口,迫不及待地将这事告诉给他。
“是吗?阿远……厉害!”霍铮笑笑,收起剑,声音有些艰涩。
“你受伤了!”俞眉远看着他身上几处剑伤,紧紧皱眉,心跟着揪紧。
“嗯……这些伤……不碍事……”他缓缓说着,一步未动,目光只紧紧落在她脸上,半分不移。
“霍铮,你怎么了?”俞眉远听出他语气不对,心里浮起不安。
仔细看去,他的脸已苍白如纸,唇艳若血色。
“霍铮?”她伸手抚上他的脸。
冰的。
一点温度都没有。
“阿远,我真想……好好陪你……”
他温柔开口,人却如山峦倒塌。
“霍铮!”俞眉远惊呼着,跟着他跪下,以手搀住了他。
他将剑插入土中,半身力量都撑在这柄剑上,不让自己倒下,丹田之中一股冰寒之气陡然窜起,似利刃般游在体内,他克制不住,猛地一咳,喷出一篷血雾……
殷红血色染上她衣角白莲,斑斑点点,刺目万分。
他本就已是强弩之末,刚才一场死战,逼他出了全力,伤及真气,体内银针再也封不住慈悲骨的寒毒。银针从背心爆体而出,寒毒彻底发作,再难压抑。
俞眉远心中大乱,扑到他身前一手抱住了他,另一手从他脸上抚下,摸了摸他的脖子与胸口。
冰的,全都是冰的。
“阿远,别动,借我抱抱你。”霍铮半身倚在剑上,单手抱住了她。
心爱的姑娘似乎还和从前一样,暖乎乎,软绵绵,像簇温热的火焰,随时随地都能融化他心尖积雪,他怎样都抱不够,看不够她。
“霍铮,你受伤了?我带你回去找杨姐姐!你别怕,别怕。”俞眉远察觉到他越来越轻的呼吸声,前所未有的慌乱与害怕。
“从前我不怕死,现在……我真怕了。”他吐字缓慢,似呢喃,“还以为能陪你久一点,可惜人算不如天算。阿远,答应我,若我死了,你就像从前那样,好好活着,把我……忘了。”
忘了?
怎么能忘?
俞眉远疯了般摇头:“不会,你不会死。你明明还能活十年,怎么可能会死,这不可能。”
“十年……”霍铮艰难笑了,笑颜清俊无双,似盛夏最后的青莲,缓缓凋零。
“你别说话,我带你去找杨姐姐。”她重重吸吸鼻子,将眼里泪花眨去,咬咬转过身去,将他背到了背上。
很多年前,总是他护着她,拦在她身前,背着她,抱着她,躲过许多险境,陪她成长……
今后,便换她守他。
落日余晖,夕光残照。
他似一座小山,被她清瘦的身骨背起,两个人却只拖出了一道长长的影子。
我爱你,阿远。
他在她耳边重复说着,倾尽余力……
……
太阳已沉,霍俞二人迟迟未归,杨如心焦急地在驻地前的入口处张望着,魏眠曦回了趟福家村才归,听了钱老六的消息也正要带人去寻霍俞二人。
才走没几步,路那端就出现了俞眉远的身影。
俞眉远背着霍铮,一步一步,咬牙行来。
霍铮的身体沉冷如冰,无意识的话语已不再响起,除了拂过她脸颊的几丝微弱气息外,俞眉远再也感觉不到他的呼吸。
绝望、恐惧,她仿佛回到十一年母亲死的那夜。
“阿远!”魏眠曦眯了眯眼,第一个掠到她身边。
俞眉远的唇上全是自己咬出的伤口,结着血块,眼眶通红,却一滴眼泪都没有。
她没有理他,只朝着杨如心行去。
杨如心见此情形,哪有不明白的,眼眸也立时红去,飞奔上前。
“杨姐姐,救他!”
见到杨如心,俞眉远方开口。
“好,好。放他下来。”杨如心点着头,泪水不可遏制地流出。没人比她更清楚,银针一旦爆体而出,对霍铮而言就意味着死亡。
“去我帐里吧。”魏眠曦说着,想从她背上扶下霍铮。
俞眉远挥手格开他的手:“我自己来,带路。”
魏眠曦胸中一沉,便不多言,领着几人去了自己帐中。
进了他帐中后,俞眉远才将霍铮放下,转而蹲在他身边,抬头道:“杨姐姐,救他!”
“你们先出去。”杨如心定定神,转头令帐中众人离开,只让俞眉远留下。
魏眠曦站在帐篷口,目色复杂地望了俞眉远一眼,才将帘子放下,将空间留给他们。
……
天色沉去,帐中燃了两只火把,俞眉远还是嫌弃暗。
霍铮的脸在火色中苍白如纸,她只轻轻抚着他冰冷的脸,指尖划过他的唇,一语未发。
杨如心给霍铮施完一套针,汗流浃背地站起,因用神过度,她脚步便有些虚浮。
“杨姐姐,他怎样了?”俞眉远这时才出声。
声音不复清脆,沙哑难当。
杨如心微垂了眼,目光从霍铮身上掠过,轻轻摇了头,泪水却如雨落下。
俞眉远怔了怔,眼泪比痛更快浮出。
“不可能,我不相信……”她轻道,“杨姐姐,他的伤……”
“不是伤,是毒!”杨如心打断她。
“毒”
杨如心坐到霍铮身边,道:“西域奇毒慈悲骨,他四岁的时候就中了,一直靠云谷火潭的罡烈之气控制着。一年半以前,他……毒重回谷,毒势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他又拒绝我替他疗毒,也不愿吃药,寒毒早已侵入骨髓。这一次他非要出来,所以我用针封了火潭罡气在他体内压制寒毒,先前你坠崖时他的毒已有发作迹象,今天这一战,将他体内所有银针都尽数爆出,寒毒彻底发作……这里没有火潭,我无计可施……而即使有火潭,依他的情况,也撑不过三个月。”
她的声音幽沉悲伤,有些怨责。
一年半他毒发,今日再毒发,都是因为俞眉远。
俞眉远却已无暇多顾。
“慈悲骨……怎么会是慈悲骨?呵……呵呵……当世奇毒,慈悲为骨!竟然又是慈悲骨!”她握紧了他的手,目中现出沉痛。
“你知道慈悲骨?”杨如心淡道。
“岂止知道……此毒……我和他一样,深受其苦!”俞眉远咬牙切齿。
四岁到二十一岁,整整十七年,他比她熬得更久。
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杨姐姐,他还能撑多久?”将心思一收,她忽沉声问道。
“撑不了多久,大约……半个月不到。”杨如心说着,掩面低泣。
“半个月?没有别的办法让他再撑下去?”俞眉远蹲到她身前,急道。
“油尽灯枯,若在云谷还有火潭可借,在这里……我也无能为力……”杨如心哽咽开口。
俞眉远如被冰锥刺心,疼痛难耐,她朝前按在了杨如心膝头,仍不死心:“难道一点办法都没有?杨姐姐你再想想!求你了!”
“办法……是还有一个……可是……不能用……”杨如心被她一逼,想起个不算办法的办法。
“什么办法,你快说!”
杨如心顿了顿,放下手,看着火光里盛满期待的眼,犹豫开口:“金针……渡穴……”
她搓搓手,才又续道:“找一个内力足够深的人,以金针渡穴之法,将慈悲骨之毒引入这个人的身体,便可解去他体内之毒,保他无虞,然而……如此一来,便是换了一个人替他承受慈悲骨的毒……”
“金针渡穴?”俞眉远重复了一声,伸手按住杨如心的脉门,催动内内,化作暖流,源源不绝地涌入杨如心的体内,杨如心大惊,正要问她,却听她又开口
“杨姐姐,你看……我的内力够吗?”
“四娘,你!这不行,医者是救人,断不能为了一个性命,而置另一人于不顾,再说,他绝不会同意用这法子!”杨如心霍地甩开她的手,从霍铮身边站起。
“杨姐姐,慈悲骨有解药,解药在前朝皇陵之中,而皇陵的地图……在我手里。”她说着从颈上扯下一物,“你救他,我们都可以活;你若不救,他便要马上死去。杨姐姐,霍铮若死,我誓不独存!”
听到了吗,霍铮……
若你不在,俞眉远绝不独活。





出宅记(重生) 第150章 求娶
破晓的光刺破厚云,天色将明。秋已深,山间潮湿,夜里的露水从叶上滚进领口,透心的寒。
俞眉远彻夜未眠,帐外的山树才朦朦胧胧现个雾影,她就已掀帘出帐备马。
杨如心被她说服,然而白雪岭上各种药材与工具都匮乏,金针渡穴之法风险太大,杨如心只能带他们到沧州府的慈意斋医馆中再作打算。沧州府与他们原本要去的涂州相邻,这里有慈意斋最大的一家分馆,药材等物相对齐全些,施针的风险也会小许多。
马车赶路速度太慢,俞眉远便令青娆留在马车上,由钱老六、吴涯与徐苏琰护送去沧州,而她和杨如心则驱马以最快的速度先赶去沧州。
计划已定,她就不再多想。
魏眠曦站在营帐口望去,她清瘦的身骨在晨曦间似永不知疲倦。
“阿远,要走?”他走上前去,问道。
俞眉远正给马喂草喂水,闻言头也不抬,只“嗯”了一声。
“殿下怎样了?”他替她拎过一桶水。
她摇头不语,脸色沉得像山雾,不见悲喜。
“阿远,好了吗?”杨如心亦掀帘而出。
见到魏眠曦,她停下脚步不再上前,隔着段距离远远问俞眉远。
“好了。”俞眉远拍拍马背,快步走回。
不多时,魏眠曦就见她将霍铮从帐里背出。
俞眉远背着霍铮飞身上马,以长绳将他缚在了自己背上,杨如心也跃上另一匹马。
“你们去哪?我可以帮你。”魏眠曦一按她手里的马缰,问道。
俞眉远正将霍铮的头靠到自己背,他的身体冷得像块冰,寒意透过她的背传到她心里。
他们没有时间了。
从魏眠曦手里夺回缰绳,她冷漠开口:“不劳烦魏将军,就此别过。”
“阿远……”魏眠曦还待再说,却听她一声轻叱,马儿已向前跃去。
一前一后两匹马,转眼没入山色之中,只余“嘚嘚”蹄飞的声音,在寂静山林里尤其清晰。
魏眠曦目光渐涩。如果可以,他情愿自己是那个将死之人,起码能得她一刻情深。
……
俞眉远背着霍铮日以继夜地赶路,总算在第十日赶至沧州府。
沧州干冷,关外的风沙到城中,满地皆是细密沙土。
霍铮已昏迷十日,除了一息尚余之外,他毫无反应。一到沧州府,杨如心便收罗了数十样药材,准备好药浴,将他浸入其中。
因要承受慈悲骨之毒,杨如心也给俞眉远安排了一大堆的事。涩口的苦药一碗接一碗的喝,每天三次的金针刺穴,她只能偶尔过去看霍铮一眼。
霍铮浸在深褐的药汤中,浴桶之下有特制的火窑,不分日夜地保证药汤温度,霍铮被熏烫得肌肤通红,脸颊泛出赤红色,可俞眉远伸手去摸他时,那脸仍是冰的,就像块终年不化的寒冰。他闭着眼,似睡去般。俞眉远凑近看他,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的模样好得过分。他睫毛长而密,在眼下笼出一小片阴影,鼻子挺拔,唇的棱角弧线完美,分明是张极俊的容颜,可他平日里行事作派总叫人忽略了他的模样,只记得他这个人。
比起容颜,霍铮这人更叫人心动。
杨如心又准备了两日,才将金针渡穴法所有的东西备齐,到第十三日清晨,她才将俞眉远叫到火房中。深秋季节,这火房里生了火龙,拢起炭盆,热得像蒸笼,俞眉远在这里才呆了一会,便已汗湿重衣。
霍铮被人从药汤中扶出,只着素白单衣,平躺在滚热的石板上,石板之下就是火龙。杨如心罩了件青褂,长发齐绾于脑后,正在石板边的方桌上清点着金针等物。
听到俞眉远的脚步声,她头也不回:“阿远,把衣裳除了,只留主腰,躺到他身边。”
“……”俞眉远正俯头看霍铮,闻言一怔。
杨如心拈了根针转头在他身上测试长度,忽见她怔着,不由莞尔:“死都不怕,还怕这些虚礼。放心吧,他看不着你,不过……你们迟早也要……”
她欲言又止,俞眉远脸烧红。
“杨姐姐!”她低嗔一句,心情到底因杨如心的笑话松了些许。
杨如心说过,金针渡穴法的成功率只有六成,俞眉远神情虽如常,心却一直紧绷着。
石板很大,霍铮只占半边,留了另一半给她。她收敛心思将衣裳褪却,缓缓躺到他身侧。手臂不经意间与他的手擦过,她蓦地涨红脸。他虽闭着眼,她还是羞怯。杨如心走到她身边,在她肩头轻轻一按,温热的指尖安抚了她的情绪,她方僵硬地躺下。
“阿远,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慈悲骨的毒,并不好受,而你所谓的解药,也不知是真是假,若是找不到……”杨如心垂眸最后再劝。她虽爱慕霍铮,却也不愿拿别人的性命来换他的命。
“杨姐姐,我不后悔。”俞眉远不待她说完就打断了她,“即使没有解药,我和他至少还能再相守五年,够了。”
慈悲骨的毒进入俞眉远体内后,如果没有解药,杨如心最多只能保她五年寿命,且这五年之间,她不能再妄动内力,否则会被寒毒侵骨,十分痛苦。这便是常人中慈悲骨与习武之人中慈悲骨最大的区别。常人没有内力,无法抵御慈悲骨的毒,就会像上辈子的她一样,慢慢被侵蚀五感,不再有感觉,所以世人常言这毒以慈悲为骨,是这世上最不痛苦的毒,但习武之人就不同了。
习武之人大多有内力,中毒之后若运功,内力便会自行抵御毒素,一旦两相对冲,寒毒就会变本加厉,到时中毒之人便会痛到极至。为了避免她承受这样的痛苦,杨如心要求她在毒解之前,不得擅动内力。
杨如心知她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只是拈了针站在二人身边,自语着:“祖师在上,弟子今日枉顾师训,不遵医道,他朝若有报应,弟子愿一力承担。”
语毕,她低头:“阿远,闭眼吧,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俞眉远只觉得自己像架上被火烤的鱼儿,石板烫得她背心火灼似的疼,她不自觉贴近霍铮,从他身上获取些许冰意。
眉心忽然一刺,杨如心已开始下针,一阵倦怠如潮水涌来,俞眉远眼皮打架,不多时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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