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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可是能够解答他疑惑的那个人,身受重伤,闭关不出。

    走吧,跟我去见掌门,你好自为之。

    铁岭镇就置之不顾了?

    陆葳没有回答他,她御起飞镰,略一徘徊,将余瑶带上,投东北方向而去。魏十七摇摇头,在修士眼中,凡人等同于蝼蚁,有谁会为了蝼蚁而停留?食尸藤妖在铁岭镇大肆杀戮,就等同于小孩子往蚁穴中灌沸水,他们只会一笑了之。




第六十节 山河元气锁
    断崖峰与空竹山遥遥相望,成犄角之势,二山之间,隔了一片狭长的密林,终年被云雾和瘴气笼罩,人迹罕至,妖物出没其间,是分割中原与西陲的屏障,当地的土人通常称其为蛮骨森林。

    昆仑掌门紫阳道人身披道袍,头戴紫金冠,负手站在断崖峰顶,凝神望着彤云密布的空竹山,若有所思。隔着蛮骨森林,昆仑派与太一宗遥相对峙,是战是和,在此一举。

    堂堂昆仑掌门,西陲剑修万众仰慕的高人,全无遗世绝尘的风范,紫阳道人蓬头垢面,不修边幅,道袍洗得发白,胸前隐隐染着油渍,紫金冠边角残破不全,磕去了一块,像换牙的幼儿,滑稽可笑,然而他的一双眼眸,却如年轻人一般温润亮泽,充满了看破世情的练达,又没有失去怜悯和好奇心。

    问过余瑶后,陆葳将她带了出去,魏十七随后登上断崖顶凤凰台,跪在掌门跟前,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凤凰台是断崖峰顶一块形同神鸟的巨石,双翅平展,半身突出山崖,尖嘴遥遥指向空竹山苍龙洞,当地土人故老相传,有凤击苍龙,破云霄奔袭九万里,天帝为之震怒,降下霹雳化为巨石的传说。

    紫阳道人的目光有如实质,刺得他心神不宁,他只能强迫自己故作镇定,可神情举止却瞒不过掌门的双眼。这正是魏十七想要的效果,不掩饰,不作伪,把真实的情绪坦露在他面前,这比唇齿间吐出的任何语言更有力。

    陆葳是昆仑嫡系钩镰宗的宗主,因此得以越过主掌刑罚的邢越邢长老,直接把二人带到掌门跟前。她是掌门紫阳道人俗家的外甥女,疏不间亲,魏余二人所言事关重大,也给了她足够的理由说服自己。

    这么做毕竟是得罪了邢越,但邢长老和钩镰宗的鲁长老势成水火,她怜惜女徒,不愿她再受委屈,宁可逾规。

    紫阳道人将手一招,藏雪剑从魏十七腰间的剑囊中飞起,缓缓落入他手中,百般不情愿,他屈指一弹,飞剑像弓弦一样震颤不已,发出低沉的哀鸣,久久不绝。

    藏雪剑拼命挣扎,紫阳道人手一松,飞剑疾飞而回,插在魏十七身前,大半没入石中。魏十七不敢伸手拔剑,眼光瞥了一眼,心念到处,藏雪剑嗡地飞起,如倦鸟归巢,稳稳收回剑囊中。

    紫阳道人目光如电,早看出魏十七并非通过道胎剑种间的感应操纵飞剑,藏雪剑是他的本命物,只有经过血祭认主,本命飞剑才能如此通灵,如此看来,那小子所言并无虚妄,昆仑上下,也只有阮静能传他这门剑诀。继螭龙青鸟之后,她终于找到了第三种天妖血脉。

    起来吧。有什么要说的话,就说吧。掌门懒洋洋地发话,言下之意,不要浪费了陆葳为他争取来的机会。

    是。魏十七心中有了底气,他相信以昆仑掌门的眼光,自然能看出藏雪剑的特异之处,以人身修炼妖术,以丹火淬炼本命物,普天之下,又有几人通晓妖族的法门。他略加整理思路,从拜入仙都门下说起,一直到铁岭镇外,用搜魂术拷问凌霄殿弟子康平,事无巨细,涓滴不漏,足足讲了一个多时辰,坦坦荡荡,如瓶倾水。

    从始至终,紫阳道人都保持一个姿势,纹丝不动,耐心地听他道来,没有丝毫打断的意思,待他停下来,又等了片刻,才温和地问道:就这些?

    魏十七咽了口唾沫,道:是。他有些吃不准,掌门问这句话到底是什么用意。

    你且过来。

    魏十七亦步亦趋,跟随掌门来到凤凰台的尖嘴处,脚下是万丈虚空,蛮骨森林隐没在云雾里,像一条潜伏的大蛇,对面是巍峨的空竹山,彤云如盖,将山头团团笼罩。

    紫阳道人捋起袖子,指指山顶的云层,道:那是太一宗的雷火劫云,劫云之下,便是苍龙洞,太一宗掌门,中原绝无仅有的渡劫期大修士潘乘年,就亲自坐镇在洞口的三株古松下。苍龙洞中,关押着我昆仑派的诸多剑修,沥阳派的许篁向渔崔吉,少陵派的谢鞠丁一氓石烽火,元融派的卜樾申屠平,平渊派的季鸿儒仇涤非,玉虚派的何不平赵之荣,玄通派的韩赤松曹雨,仙都派的奚鹄子李少屿,都是旁支中坚,一时之选。旁支七派也是我昆仑一脉,这些年镇守昆仑山,选拔俊才,兢兢业业,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旁人可以无视,我这个当掌门的,心里总得有数。

    他回过头,视线落在魏十七身上,现在太一宗以这么多人的性命为要挟,讨要山河元气锁和月华轮转镜,月华轮转镜倒还罢了,这山河元气锁乃是我昆仑派开宗立命的根本,你说换还是不换?

    魏十七心中一颤,这种左右昆仑命运的抉择,怎轮得到小角色指手划脚!他脸色有些尴尬,推诿道:事关重大,小子见识浅薄,不敢妄言。

    这种时候,掌门若坚持要听他的想法,应当微笑着尽显高人风范,说一句但说无妨,说错了也不打紧!以此来鼓励他,消除他的顾虑,谁知紫阳道人却道:阿阮挑中的人,品性见识到底如何,就用这个题目考校一下,合我的心意,才能传我师弟的衣钵。

    他话里颇有言外之意,魏十七一时间也来不及细想,模棱两可地道:从太一宗偷袭赤霞谷至今,已两年有余,不能从长计议吗?

    紫阳道人叹息道:拖,这也是个办法,不过,现在没有时间了!你看得见对面的苍龙洞吗?已经有一十三具尸体挂在了悬崖上,每过一天,楚天佑就杀我一名昆仑弟子。诸位长老宗主齐聚于此,就是为了做一个决断,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太一宗把昆仑弟子杀尽吧!要么拼死一搏,硬撼一下雷火劫云和潘乘年,要么低头服软,乖乖献出山河元气锁,除此之外,没有第三条路。

    会不会是调虎离山之计?魏十七想到一种可能。

    你是说太一宗另遣人手偷袭流石峰?无须多虑,流石峰镇妖塔不倒,潘乘年不出手,太一宗来再多人也没用。

    魏十七低头寻思片刻,道:太一宗好歹也算名门正派,料想自视甚高,有所为有所不为,即使觊觎我昆仑派的元气锁,也应该找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在面上虚应一番故事。这次他们千里偷袭赤霞谷,不顾道义,撕破脸皮,连绑架勒索这种低三下四的手段都使出来,堂堂掌门公然作帮凶,亲自坐镇苍龙洞,说明他们是势在必得。

    紫阳道人点头赞许道:对,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你有一点说错了,太一宗的道法讲求‘夺天地造化以为己用,拔一毛利天下而不为’,从来不以名门正派自居。太一宗这次做得很绝,明当明就是要元气锁,不讨价还价,得不到,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喏,你看悬崖上那些尸体,就表明了他们的决心。

    山河元气锁有何妙用?

    山河元气锁既不能提升修为,又不能克敌制胜,唯一的用途就是从天妖体内源源不断抽取妖力,就像拴住牛鼻子的一根烂草绳。至于太一宗想要对付什么厉害的天妖,抽取妖力作什么打算,就不得而知了。

    镇妖塔,山河元气锁,天妖,掌门的话给了他一些启示,魏十七隐隐发觉了三者间的联系,他犹豫了一下,试探着问道:那么离了山河元气锁,我昆仑派会不会有大碍?

    青冥剑在,流石峰即使缺少山河元气锁,也无妨。紫阳道人笑了起来,阮静眼光不差,魏十七是个聪明人,他喜欢跟聪明人打交道。

    这样的话,小子觉得,人比物要紧,苍龙洞中的弟子,安知没有出类拔萃的人物,日后横扫连涛山,荡平太一宗。

    紫阳道人拊掌微笑,道:那一干长老宗主在我耳边聒噪,说什么是可忍孰不可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轻轻巧巧一句话,就决定别人的命运,不妥,要人家玉碎,至少先问一问玉的意思,万一他心中倒愿意当一回瓦呢!

    魏十七松了口气。

    紫阳道人拍拍他的肩,你很好,合我的心意!他笑得很开朗,露出焦黄的牙齿,仿佛长久以来困扰他的心事,被魏十七一席话说得烟消云散。



第六十一节 东海碧梧岛
    临去之时,紫阳道人意味深长地提醒了他一句,入我昆仑门下,就要守我昆仑的规矩,猜到的事情,没猜到的事情,都烂在肚子里,知道了吗?

    魏十七心中一凛,应了声:是!他垂着手退后,低眉顺眼地离开了凤凰台。

    夕阳西沉,霞光满天,凤凰台沐浴在血一般的残照下,而在视线不能及的远方,黑夜的阴影已经张开小半羽翼,铺天盖地袭来。紫阳道人深深吸了口气,低声道:世事难料,机关算尽,这一局棋,不到最后是看不清胜负的!

    待魏十七的身影消失在视野外,大长老邢越从树影下步出,恭恭敬敬稽首行礼,道:见过掌门师兄。

    紫阳道人没有回头,他望着对面的空竹山,随口问道:你觉得魏十七如何?

    邢越略加思索,评价道:是个聪明人,运气不错,只怕他心思活泛,不肯为昆仑牺牲。

    紫阳道人不置可否,笑笑道:聪明尚在其次,运气不错倒是真的,能熬过巴蛇残魂夺舍,前途不可限量,嘿嘿,小师弟的衣钵,终于有了传人,这是我昆仑的幸事。

    掌门师兄,他说的话都可信吗?邢越尚有顾虑,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不管你信不信,我反正是信了。

    邢越哑然失笑,道:是,是我多虑了。

    太一宗那边,也该有个了断了,我意已决,给他们山河元气锁和月华轮转镜,换人。

    邢越吃了一惊,急忙道:兹事重大,还请掌门师兄三思!

    三思过了,就这么办。

    那镇妖塔怎么办?少了山河元气锁,流石峰上的护山禁制形同虚设,况且况且镇压在塔下的邢越双眉紧紧绞在一起,他不是不在意苍龙洞中一干昆仑弟子的生死,实在山河元气锁是昆仑开宗立命的根本,最是要紧不过,无论如何都不能有失。

    师弟,稍安勿躁。我且问你,太一宗知不知道,镇妖塔和山河元气锁维系着流石峰上的护山禁制?

    邢越苦笑道: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昆仑也不是铁板一块,他们就算不清楚底细,也会猜到几分,潘乘年是渡劫期的大修士,恐怕是瞒不过他的。

    潘乘年的确厉害,每次见他,都要刮目相看,一身修为也就罢了,反正集宗门上下之力,用灵药砸也能砸出个渡劫期来,倒是太一宗在他手上蒸蒸日上,两度攻上流石峰,了不起!不过,师弟,那两次我们有没有开启护山禁制?

    没有,潘乘年两次都被截住,一次是上代掌门,一次是掌门师兄,他知难而退这样看来,太一宗此举的目的,倒不是为了破除流石峰的护山禁制是了,潘乘年敢向我们提出交易,正是看清了这一点!

    那他是为了什么?

    邢越心中一凛,顿时想到一种可能,山河元气锁能抽取天妖体内的妖元,莫不成莫不成他们在打碧梧岛那头妖凤的主意?

    紫阳道人低低笑了起来,道:是啊,东海碧梧岛上的妖凤,继承了上古神鸟凤凰血脉的天妖,抽取她体内妖元将雷火劫云重新炼过,雷火的威力能再强上数倍,而且,若找到合适的人选与妖凤诞下后代,半人半妖之身,想必能把雷火劫云直接摄入体内,操纵自如,到那时,昆仑山还不是任他来去!

    既然如此,就更不能把山河元气锁交给他们了!

    不交给他们,潘乘年终究还是要上碧梧岛的,万一妖凤被他们花言巧语说动了,又或者久静思动,一时性起看中了太一宗哪个俊俏少年,难保不会生出什么祸端来,那样的话,我昆仑弟子不就白死了!

    这怎么可能!

    没人试过,怎知道不可能?嘿嘿,镇妖塔下的天狐,当年不就糊里糊涂动了凡心?潘乘年要元气锁,那就给他元气锁,让他倾宗门之力对付碧梧岛上的妖凤,料想有了山河元气锁,他胆气一壮,手段难免强硬,不至于跟妖凤打商量,更何况,东海碧萝派一向将妖凤奉若神明,太一宗打妖凤的主意,先得过了司徒凰一关。

    紫阳道人说得风轻云淡,邢越听在耳中,却如晴空霹雳,顿时分开八片顶阳骨,倾下一桶雪水来,他结结巴巴道:但是但是去了山河元气锁,未必能镇住那天狐

    昆仑派有些秘密,向来不为人知,你是长老会的大长老,告诉你也无妨。山河元气锁有阴阳之分,阳锁在镇妖塔中,锁住天狐,不必去动它,把阴锁交给潘乘年,莫要忘了,那妖凤可是个雌儿!

    邢越心中一紧,他忽然觉得,眼前这位掌门师兄心机之深,竟让他不寒而栗。



第六十二节 不禁有些幽怨
    星月低垂,山风呜咽,昆仑派诸位长老宗主齐聚断崖峰,邢越将魏十七的出身来历一一道来,众人都报以沉默。这一席话听上去不像虚假,唯一让人无法释疑的是,阮静为何垂青于他,代父收徒?算上之前的姜永寿和潘云,已经是第三人了,阮静究竟有何用意?此事涉及掌门唯一的弟子,孰是孰非,谁都不敢妄下结论。

    紫阳道人干净利索地说道:好,那就这样定了,小徒代父收徒,昆仑御剑宗又多了一名传人,从今天起,魏十七就是贫道的师侄,还请诸位长老宗主多加照应,不吝赐教,免得堕了我昆仑的威名。

    昆仑掌门的师侄,身份非同一般,魏十七礼数周到,一一见过诸位长老宗主,这才退下断崖峰。魏十七只是旁枝末节,众人虽然心存疑惑,随即抛到脑后,如何答复太一宗才是迫在眉睫的大事。

    这一次,紫阳道人乾坤独断,决定答应太一宗掌门潘乘年的提议,以山河元气锁和月华轮转镜交换苍龙洞中的昆仑弟子。众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邢越,他是昆仑长老会的大长老,又执掌刑罚,向来以秉持公正铁面无私自律,他若没有质疑,那么就听凭掌门一言决断了。

    谁知邢越打定主意作壁上观,眼观鼻,鼻观心,迟迟没有表态。

    断崖峰下,余瑶站在树荫旁,远远望着凤凰台,像翘首企盼的妻子等候先生的归来,宋韫又好气又好笑,故意咳嗽了一声,放重脚步。她回过头,尴尬的神色一闪而过,随即恢复了常态,大大方方叫了声:宋师叔。

    没事了,掌门亲口承认他是昆仑弟子,还是掌门的师侄,只是这一来对你,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余瑶沉默了片刻,道:是好是坏都无关紧要,能逃过雷火劫云,活着离开赤霞谷,已经很幸运了。阮长老只给他指了一条生路,我恰好沾了光,总得付出点代价,师叔,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宋韫叹了口气,伸手抚摸着她乌黑光亮的秀发,道:话虽这么说,但这代价,未免太大了。他好歹也是昆仑一脉,理当照应同门,不该索取什么回报,更不用说趁人之危了。这个人,品性不怎么样,你跟了他,今后会吃苦的!

    委身于这个男人,她并不后悔,只是当着师叔的面,不便说出真实的原因,承受不住压力,所以选了他,这种理由怎么说得出口!余瑶忽然记起他说,这世上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对别人好,所有的付出,无论有心或无意,都希望得到回报。心中不禁有些幽怨,欢好过后,他居然说出这样冷酷的话,如果一切都是交易,她又成了什么!

    余瑶抿了抿嘴角,幽幽道:谈不上趁人之危,当时在山腹之中,我道胎受损,走投无路,他用乾坤一气丹和黄螭丹助我度过难关,我把自己交给他,这是两厢情愿的交易,也许冷酷,但是公平。说趁人之危,我也认了,那时候他不趁我之危,我怎么办?至于他品性怎样,我也说不清楚,也许男人都薄情寡义,喜新厌旧,不过他很骄傲,不屑于骗我,明明白白的,至少不会失望。这世上的事情啊,一向是期望越多,失望越大

    说着说着,她开始觉得这的确是事实,当时她也是这样想的。

    宋韫屈起食指,在她额头轻轻敲了一下,你这小脑袋瓜里,怎么想这么多?弄得自己像没人疼没人要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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