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封使君顿记起息条山中腾起那一股凶戾之气,心中暗暗冷笑,郭传鳞身上宝物多半是一宗杀伐利器,小瞧了他,保不定打鹰反被鹰啄眼,吃个大亏。他也不去提醒八指头陀,血胎大药也罢,杀伐利器也罢,既然撞上了,两个人分何如一个人独占?
仙都 第二十节 躲不过十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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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天午后,郭传鳞正在练武场边闲站,看一帮趟子手熬炼筋骨,忽然心有感应,一个高挑的女子从背后掩来,带着淡淡的茉莉香,片刻后,尖锐刺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就是那个青城派的余孽?”
郭传鳞转过身,看到了冯笛瘦削的脸庞,两道干硬的眉毛在眼梢处微微上挑,平添了几分凶相。这个女人像霜打的茄子,从眉眼轮廓看,霜打之前也曾是个俊俏的美人。他退后半步,低眉顺眼叫了声“冯师叔”,揣度她的来意。
冯笛冷哼一声,急躁道:“别叫我师叔!掌门把你列入华山派门墙,李一翥收你为徒,并不代表我认你这个师侄!”
女人不讲道理起来,无可理喻,郭传鳞只得应道:“是!”
“你学过青城派的功夫,你师父是叫韩兵吧?”她把“韩兵”这个名字咬得特别重,郭传鳞从中听出了厌恶、恐惧、痛恨、疑惑等诸多复杂的情绪,心中微微一动。
“韩先生不是我的师父,他没有正儿八经传我武功,只把一本秘籍丢给我,让我自个儿去练。对了,那本剑术秘籍,还是谷梁秦家的收藏。”
秦榕叫她一声“姑姑”,秦家收藏青城派武功秘籍,上一代的恩怨纠葛,牵扯到后辈身上,未免有些不公。冯笛双眉倒竖,显然听出他言外之意,森然道:“你这种话只瞒得过掌门和李一翥,韩兵绝不会平白无故把青城派秘籍送人。学了青城派的功夫,就入了青城派的门,遇到忧患灾衍,不要怨!”
这一番话跟韩兵当初所说如出一辙,冯笛对青城派知根知底,犹在华山派掌门厉轼之上。她到底是谁?她跟韩兵之间,又发生什么故事?郭传鳞矢口否认,咬死道:“冯师叔,我确实照着一本旧书,练了几天青城派的剑法,韩先生不是我的师父,我只是他手下一名亲兵……”
冯笛重重一巴掌甩了上来,郭传鳞没有躲闪,巴掌打在脸上,红热肿胀,留下五个清晰可见的指痕。她歇斯底里叫道:“别叫我师叔,别在我面前撒谎!韩兵选中了你,你就是青城派的狗,当了一天的狗,就一辈子都是狗!”
“冯师叔……”
冯笛反手又是一巴掌,这次她用上了几分内力,打得郭传鳞一头栽倒在地,额头磕在树干上,划出一个血淋淋的伤口。郭传鳞坦然迎上她的双眼,没有回避,也没有怨尤,目光清澈得如同秋日涧水。
往事历历在目,冯笛浑身发抖,抬脚踩在他小腹上,一点点用力,牙咬切齿地说:“你是韩兵安插进华山
派的奸细,杀不尽的青城派余孽……”
“冯师叔!郭师弟这是怎么了?”洪鲲及时出现,高声叫破,救了郭传鳞一命,冯笛飞快地收回脚,冷哼一声,丢下他扬长而去。
事后郭传鳞三缄其口,无论洪鲲和李七弦怎样追问,他都没有多解释,只是无奈地笑笑,仿佛一切不公正的待遇,发生在另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韩兵告诫他“不要怨”时,是不是预料到了他的命运?郭传鳞越琢磨越觉得意味深长,他心中燃起一团火,他渴望变得强大,渴望了解青城派与华山派之间无法化解的积怨,孰是孰非,用自己的意志来评判。
他是有师父的,师有事,弟子服其劳,弟子受了欺侮,当师父的是不是也该为他出头。这一巴掌这一脚,打在他身上,就是打在李一翥的脸上!郭传鳞独自守在庭院里,他没有催动血气平复伤势,他知道自己脸颊肿胀,灰头土脸,看上去很糟糕,很可笑,他强迫自己停止腰板,像标枪一样站得笔直,耐心等待李一翥出现。李七弦于心不忍,劝了他几次,都没能劝动,她知道师弟看似宽厚,实则拿得定主意,心中对冯笛也有几分怨气。
直到中夜时分,李一翥才回到,第一眼看到徒弟时,他愣了一下,直到郭传鳞叫了一声“师父”,才醒悟过来,问起他脸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郭传鳞把白天发生的事一五一十说出来,语气平静,他只描述事实,并不添油加醋。李一翥没有激动,更没有愤怒,他沉默良久,涩然说:“师妹与韩兵有深仇大恨,她迁怒于你,你受委屈了。”
“没什么,以后我会避着冯师叔的。冯师叔与韩先生……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
隔着薄薄的门板,李七弦也竖起耳朵,她对此极为好奇,百思不得其解,冯师叔为何如此痛恨韩兵,乃至于迁怒郭传鳞?
李一翥避而不答,斟酌道:“离她远一点,这段时间,我照顾不到你。”
“是,我知道。我会跟师兄师姐待在一起的。”
徒弟受了无妄之灾,做师父的出于某些原因,不能为他出头,李一翥心中倒有些过意不去。郭传鳞很懂事,他没有哭诉,哀求自己为他做主,李一翥决定补偿他,顺便兑现当初在“程三桌”许下的诺言,至于他能不能消受,那是另一回事了。
女儿在屋里听壁角,李一翥拍拍他的肩膀,含糊其辞道:“最近的事很棘手,我本想处置妥当,回落雁峰再指点你武功,现在看来,我们须在葛岭镇逗留一阵。闲着也是闲着,你先练些基本功吧。”
他重重咳嗽一声,推门踏入屋内,瞪了瞪眼,李七弦吐吐舌头,一扭身跑回房去。李一翥从墙角箱笼里翻出一件背心、一双绑臂和一双绑腿,颜色暗淡,边缘有些发毛开叉,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旧货,旧虽旧,保养得还算用心,随手交给郭传鳞,叮嘱道:“到镖局的练武场找些黄沙填进去,塞结实为止,穿外袍里面,多做些奔跑、摸高、下蹲、支撑的练习,晚上睡觉再脱下来,直到你感觉不到黄沙的分量,再换成铁砂。这是为师这一支入门的基本功,让洪鲲教你,就说是我吩咐的。”
郭传鳞谢过师父,见李一翥神情颇有些倦怠,知趣地躬身告退。他抱着那一堆东西,穿过冷清的镖局回到西厢房,路过洪鲲的居所,窗没关严实,隙开一条缝,他张望了一眼,洪鲲双手交叉放在小腹上,鼻息均匀,似乎被他目光惊动,蓦地睁开双眼,朝他笑了笑。
四下里一片安静,月光透过窗棂,明晃晃照在地上,郭传鳞把背心展开叠好,然后又整理起绑臂和绑腿。洪鲲摸到他屋里,压低声音道:“师父答应教你武功了?”
“是的,说是师门一支入门的基本功,还请师兄不吝指点。”
洪鲲笑道:“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这第一步就是锻炼膂力、腰力和腿力,在平地上摸高蹲低还不算什么,等回到华山落雁峰,每天担水走山路,那才是真正的磨炼。”
“难道秦榕也得做这样的练习?”就她那病恹恹的模样,郭传鳞觉得填满黄沙的背心能把她压趴下。
“秦师妹自然是不必的。掌门师祖传下数门剑法,各不相同,师父练的是阳刚一路,刚猛无俦,所以要锻炼膂力腰力腿力,冯师叔走的是阴柔一路,讲求轻盈变化,适合女子修炼。无论哪一路剑法,练到极致处,相差都不大。”
“这么说来师妹她也穿过沙背心?”
“怎么不是,咱们这一支练功,没有偷懒省力的捷径,师父一直说师妹吃不了苦,基本功没有练扎实,其实对女子而言,她已经很难得了。对了,这些话可不能对她讲,师妹要生气的!”洪鲲有些后悔说漏了嘴。
“我知道。”
“时间不早了,累了一天,快些睡吧。明天一早我带你去练功,顺便叫上师妹。”
郭传鳞点点头,送走师兄,仰天躺倒在床上,合上眼就睡着了,睡得十分香甜。隔着一道墙板,听着轻微的鼾声,洪鲲反有些纳闷,被冯师叔揍得鼻青脸肿,吃了这么大的亏,居然一点都不气愤,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仙都 第二十一节 救你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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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衢祖上是做药材生意的,很早就成为一只“乌鸦”,潜伏在葛岭镇,将近有四五年,并不在赵伯海派出的六只“乌鸦”之列。与他接头之人神神秘秘,出手阔绰,提供一笔数目不小的本钱,何衢每天往来于药铺、酒馆和青楼,结交一干尚医军主功曹参军,也没人查账,心思渐渐淡了下来。他与罗挺不同,并非江湖中人,连武功都没练过,只为报答恩主,才答允充当内应。内应非是细作,没人找上门来,他大可堂堂正正当个良民,什么都不必做。天长日久,何衢早把自己的身份抛在脑后,正儿八经当起了生药贩子,并且娶了两房妾室,日子过得逍遥快活。
葛岭镇做生药生意的,大小也有几十号人,一开始何衢并没有引起华山派的注意。他祖籍京城,其父开了二十年的生药铺,兼做坐堂郎中,糊里糊涂把生药当成药用,医死了人,家业败得精光,只得背井离乡,四处奔波,一来二去定居在葛岭镇,重操旧业混口饭吃。何衢读得几年书,识了几个字,子承父业学做生意,待其父病故,顺理成章接手生药铺,恰逢时疫,囤积的药材价格高昂,本钱翻了数倍。
一切都无懈可击。
最早提到何衢的,是赤龙镖局总镖头刘岳的次子刘鹞。刘鹞师从“渡世金针”薛神医,医者父母心,恰逢南方大疫,薛神医劳累过度,染时疫过世。疫死的人不能入土,刘鹞遵从师命,将尸身烧成灰,携回葛岭镇安葬。离家多年,赤龙镖局已经没有他的位置了,刘鹰虽是趟子手,俨然以少镖头自居,他们兄弟间的关系并不和谐。刘鹞闲来无事,跑遍葛岭镇大大小小的药铺,对何衢印象深刻,他开的生药铺货源贫乏,生意寥落,偏生与夹关驻军拉上了关系,转手倒卖药材,白赚三分利,旁人敲不开门路,敢怒不敢言。
华山派上下彻查“乌鸦”,赤龙镖局也派遣人手相助,刘鹞听说他们在找一个“生药贩子”,怀疑是叛军派出的细作,他随口说何衢的生意有古怪。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刘岳闻言心中一动,死马当活马医,命一个精细的心腹去摸摸何衢的底,一来二去,发觉他
起家的本钱来历不明,大有可疑。
刘岳将此事告知李一翥,二人商议下来,决定寻个陌生面孔,前去试探一下。这差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大胆细心之余,要对叛军内情了如指掌才好,赤龙镖局中正好有这么个合适的人选,试探何衢的差事,就落在了郭传鳞身上。
维护军方这条线,夯足银两就行,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精力,何衢每天到生药铺转一圈,查点一下账目,前后不超过半个时辰,除此之外,只在青楼酒馆消磨,囊中宽裕,毫不吝惜银两。这一日,赤龙镖局的趟子手传来消息,说何衢离了生药铺,一路闲逛,往三闾酒楼而去。日上中天,时辰尚早,青楼还没有营业,何衢似乎打算喝上几杯,再去找熟悉的相好消遣一番。他在三闾酒楼包了个雅座,逢端午、中秋、春节三节结一回包银,出手阔绰,从不拖欠,老板小二把他当财神爷供着,每季顶鲜的时令,都请他第一个品尝。
李一翥拍拍徒弟的肩膀,命女儿拿几锭银子,塞到郭传鳞手里,叮嘱了几句,将他轻轻推了出去。
郭传鳞抬头看看日色,拍了拍衣袍,施施然穿过长街,一路东看看西瞅瞅,像极了初来乍到的外乡人。他路过三闾酒楼,似乎感到腹中饥馁,循味退了回来,停下脚步驻足观望,在店小二殷勤招呼下,大大咧咧走了进去。
李七弦远远看在眼里,忍不住嘴角上扬,偷偷笑了起来。小师弟演得真像,任谁都看不出破绽,那种外乡人的味道,让她记起自己第一次下山,来到熙熙攘攘的大城市,目不暇给,惶恐不安——秦姊姊是不会有这样的经历的,她打小就是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大家闺秀。
李一翥看了女儿一眼,心中有些异样,她不会是看上那小子了吧?
三闾酒楼上下二层,楼下接待散客,鱼龙混杂,不无嘈杂,楼上是雅座,专为贵客而设。店小二颇有眼色,见郭传鳞一身崭新的衣袍,袖囊中沉甸甸颇有分量,便将他引上二楼小间,殷勤服侍。郭传鳞命他挑好酒好菜,按一人分量送上
,店小二答应一声,心中欢喜,这样的客人最好说话,要面子,虚报几分酒钱也没关系。
店大灶旺,店小二麻利地送上一盘羊肉,一盘醋鱼,一盘烧鹅,一碗葵羹,酒是上好的沥春酿,杯盘盅筷都十分考究。郭传鳞挥挥手命他退下,自斟自饮喝了三五杯,风卷残云把菜吃了大半,酒是喷香的佳酿,可惜软绵绵不够有劲,菜肴滋味可口,非张癞痢所能及。
念及张癞痢,他倒有些怀念大块吃肉大碗喝酒鼾声如雷的悍卒营,不知张癞痢过得如何,是否还在当他的伙夫头。
酒足饭饱,郭传鳞结了饭钱,摇摇晃晃往外走去,似乎不胜酒力,脚下一个踉跄,撞进临街一间雅座,何衢正自斟自饮,被他吓了一跳,愕然抬头相望。店小二忙扶住郭传鳞,一迭声致歉,郭传鳞打了个长长的酒嗝,似乎认出了何衢,大着舌头笑道:“这不是生药铺的何老板嘛,多日不见,近来可好?”
何衢眨眨眼,对他一点都没印象,郭传鳞踏上半步挡住店小二,右手食指中指屈向掌心,拇指无名指小指伸直,形状像一只长嘴狗头,在他眼前晃了晃,道:“一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不如我来陪何老板喝两杯!”
该来的总会来,躲都躲不过,何衢脸色微变,心念数转,掩饰住惊愕的心绪,干笑着招呼道:“好,好!原来是老兄,一时眼拙,竟没认出来,该罚,该罚!许久未见,想念得紧,呵呵……呵呵……”
店小二见他们相识,心中一松,没有得罪财神爷就好,他赔笑几声,知趣地退了出去。
郭传鳞掩上房门,一屁股坐到何衢对面,拿了双干净筷子,夹了一块粉蒸肉送进嘴里,不咸不柴,肥而不腻,果然是三闾酒楼的拿手菜,滋味无穷。何衢咽了口唾沫,稍稍定了定神,压低声音道:“阁下从哪里来?有何贵干?”
郭传鳞指指西边,嘲笑道:“何老板明知故问,自是从赵帅军中来。有何贵干,嘿,我是来救你一命的!”
仙都 第二十二节 金刚血胎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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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弄玄虚,危言耸听,何衢不是刚入世的愣头青,哪里会被他几句话吓倒,郭传鳞又下一剂猛药,道:“葛岭镇除了你之外,还有一头‘乌鸦’,乃是西域金刚门的弟子,姓罗名挺,装扮成葛岭挑夫,不小心露了行踪,被华山派揪出来,吃不住拷打,牵连到你。眼下华山派正四处搜查生药贩子,那些外来户一个个销声匿迹,眼瞅着就要轮到你了。”
何衢抬起酒色过度的双眼,打量了他半晌,轻声道:“谁让你来找我的?”
郭传鳞心知他起了疑心,念头数转,略略说了几句韩兵韩大略的相貌,何衢长叹一声,万念俱灰,涩然道:“你要我做什么?”
果然是韩先生埋下的钉子,郭传鳞感慨万千,赵帅派出的“乌鸦”都是江湖中人,身手矫捷,以一当十不在话下,韩兵却看不起他们,认为他们太过显眼,稍不留神就会露出破绽,唯有平常人才能像一滴水融入江海,关键时刻四两拨千斤,一举奠定胜局。他心中没由来腾起一阵明悟,何衢埋得如此之深,韩兵当是看在金刚门的面子上,才透露一二,罗挺没有熬过酷刑,辜负了他的信任,攀咬出这枚重要的暗子。
韩兵是对的,罗挺之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何衢没有意识到自己的重要性,他也不需要意识到。他是操纵在韩兵手里的棋子,由于某个意外,提前暴露了出来。这场游戏,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郭传鳞道:“跟我走吧,找个地方避避风头。”
何衢终究只是个普通人,患得患失,犹豫不决,一时间拿不定主意。郭传鳞朝他打了个手势,示意他朝楼下打量,形迹可疑的华山派弟子正沿着长街搜索,三三两两,朝三闾酒楼而来。何衢打了个寒颤,声音有些发抖,求教道:“我……我……我我我该怎么办?”
“酒楼后院有个茅厕,翻窗出去就是一条小巷,离开镇子,到葛岭去避一避风头。”
何衢没了主意,像溺水的人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言听计从。二人出得雅座,店小二迎上前来
,见何衢脸色发白,额头上冷汗涔涔,忙关心有加。郭传鳞将他挤到一旁,含糊道:“何老板吃坏了肚子,我先带他去后院解手,你把酒菜收拾一下,煮一锅酸辣鱼汤来醒酒,要上好的金色鲤鱼,切记抽去背上两条腥筋……”
河套盛产鲤鱼,郭传鳞打小就知道鲤鱼要去筋才好吃,店小二闻言吐了吐舌头,果然是吃鱼的行家里手,上好的金色鲤鱼,可是难得的稀罕货,不过有何老板这大财神在,白花花的银子洒出来,什么鱼弄不到。他高声答应,自去后厨吩咐,一扭头,眼梢瞥见二人穿过大堂,往后院走去,心中并没有十分在意。
等了小半个时辰,新鲜热辣的醒酒汤已经煮好,却不见何衢回转来,难不成是拉稀软了腿脚,跌在茅坑里爬不出来了?店小二匆匆赶去后院,站在茅厕外叫了几声,里面没有回答,捏着鼻子走进一看,窗户半开半阖,四下里空无一人。他心中不禁犯了嘀咕,总觉得有点不对劲,丢下手头的生意,赶着去找掌柜回话。
三闾酒楼后院,隔了一道高墙,是一条幽深幽静的小巷,何衢双手反绑,嘴里填了三颗核桃,一条毛巾勒住口鼻,从头到脚套在麻袋里,粗麻绳缠得严严实实,塞进马车,一路的的,不紧不慢送入了赤龙镖局的地窖。
刘岳解开麻袋,将何衢倒了出来,囫囵还算囫囵,没有缺胳膊少腿,只是精神萎靡,一个劲翻白眼。扯下湿漉漉的毛巾,却见他两颊鼓胀,被什么东西撑得肿胀/红亮,模样像松鼠,眼泪鼻涕止不住地流淌。抠出一颗核桃,再抠出一颗,又抠出一颗,亮晶晶沾满了口水,何衢长长舒了口气,放了个响亮的臭屁,刘岳摇了摇头,这都是谁干的缺德事,塞三颗大核桃,想得出来!
还没顾得上拷打盘问,罗挺忽然睁开双眼,目光落在何衢身上。他破了气门,一身功夫付之东流,身躯千疮百孔,又被双股湿麻绳五花大绑,牢牢捆在柱子上,按说是一条死鱼,翻不了身。不想众目睽睽之下,新伤旧伤转眼痊愈,罗挺浑身肌肉鼓胀,力量如涌泉,麻绳寸寸断裂,轻易就挣脱束缚,怒吼一
声,朝刘岳扑去。
李一翥反应极快,反手抽出后背大剑,沉身扭腰,将对方阻了一阻。罗挺一拳击中剑脊,嗡嗡作响,似非血肉之躯,力量大得异乎寻常,李一翥胸口一闷,立足不稳,连人带剑摔将出去,后背撞入泥墙,陷入大半,只留手足在外。饶是他气功精湛,被这一击之力所伤,脏腑震荡,手足酸软,一时间动弹不得。
刘岳心知不妙,提起何衢振臂一掷,挡他一挡,哪知罗挺失去理智,十指如钩,抓住何衢双肩轻轻一撕,生生扯作两半,内脏鲜血哗啦撒了一身。刘岳号称“无影剑”,走南闯北,在江湖上也是号人物,常听人自诩“手撕虎豹”,心中不以为然,不过押镖走江湖,最要紧是“人脉”,花花轿子人人抬,也不去戳穿,当真凭了双膀之力,将人撕成两半,却还是第一次目睹。他哪里敢硬扛,闪身躲在一旁,汗毛倒竖,一颗心怦怦乱跳,比初出茅庐时独斗劫匪还要紧张。
罗挺浑身是血,形同恶煞,嘴里不知咀嚼着心还是肝,伏身一蹬,双拳齐齐击出,从地窖内破土飞出,纵声厉啸,葛岭镇上下俱被惊动,众人面面相觑,不知赤龙镖局出了什么幺蛾子。崇山峻岭之中,八指头陀霍地起身,呵呵笑道:“金刚血胎药力发作,那后辈不时即将杀出,我先走一步,前去接应,若华山宗的剑修杀来,还望老兄拖延一二。”
金刚门弟子外出历练,临行之时,会吞下一枚“金刚血胎药”,纳于丹田,作保命之用,危急之时以秘术催发,药力刺激之下,肉身刀枪不入,力大无穷,千军万马中杀出一条血路逃生,师门长辈心血来潮,有所感应,亦可及时赶来接应。罗挺吞下的这枚“金刚血胎药”,其中蕴藏了八指头陀一丝精血,他落入华山派之手,气门被破,心知无可幸免,当即催动秘术,只是八指头陀的精血太过霸道,他一介凡夫,挨了十多日,药力才彻底发作。
封使君颔首应允,举目望向葛岭镇,却见凶煞血气氤氲而起,凡夫如蝼蚁,兀自不知觉。
仙都 第二十三节 踩了尾巴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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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窖之中除了李一翥和刘岳,还有郭传鳞立于一旁听候差使,不知何故,罗挺对他是若不见,迫退李、刘二人,头也不回夺路便走,一路杀出练武场,当者披靡,无人能经得起他一拳一脚。郭传鳞暗暗松了口气,在他眼中,罗挺体内血气勃发,与息条山的妖物一般无二,他渴望吞噬血肉,拼命压制冲动,生怕露了破绽,被人察觉天大的秘密。
李一翥运足气功,摇动双肩,从土墙中挣了出来,灰头土脸,骨软筋酥,才跨出半步,就单膝跪倒在地。他目光落在郭传鳞身上,强提三分精神,喝道:“去,叫李七弦躲起来,看住她,千万不要逞能!快去!”
此言正和心意,郭传鳞答应一声,匆匆奔上墙边的木梯。这节骨眼上,还要爬梯,李一翥恨铁不成钢,待要骂他几句,忽记起此子入门未久,从未习得轻功,骂他也没用。
刘岳听得惨叫声此起彼落,顿时脸色大变,顾不得招呼李一翥,扭头跃出地窖。放眼望去,赤龙镖局成了修罗场,到处都是残缺的尸身,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刘鹰一瘸一拐蹩上前来,惶恐道:“爹爹,爹爹,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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