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却听厉轼在身后说道:“少帮主既然见到了老帮主,也该拿定主意了吧?”
夏荇问道:“道长如何称呼?可是来自仙城?”
那道人两眼一翻,懒得搭理一介凡夫,厉轼有意试压,敦促他下定决心,道:“少帮主法眼无差,这位道长是仙城法相宗的蒲道人,贵帮一清道人不知从哪里学来几手粗浅得法术,班门弄斧,吃了点苦头,好在性命无虞……”
夏荇心头一紧,旋即变得拔凉,机会只有一次,老父一旦落入对方手中,就再也抢不回来。他旋即拿定了主意,退后三步,朝夏去疾低下头来,半身前倾,右手紧紧握住刀柄,鬓角瞬息多了几缕银丝。
厉轼摇了摇头,夏荇终究不死心,说什么都要搏一把,也罢,且让他尽力施展,迎头扑灭所有希望,才能将其彻底降服。他抬起双眼,看了蒲道人一眼,蒲道人懒洋洋摊开右掌,煞气滚滚而出,化作恶蛟之相,从背后冉冉腾起,森然盯着夏荇,张开血盆大口。
夏去疾摇摇头,喃喃自语道:“没有用的……”夏荇心如铁石,使出浑身力气,“铮”一声嗡鸣,从百辟鬼头刀中拔出一柄利剑,戾气冲
天,剑光一闪,从夏去疾头颈急掠而过,一剑枭首,尸身旋即化作飞灰。
藏于鬼头刀中,正是羊护留下的毒龙剑!
夏荇亲手斩杀生父,永绝后患,双眸蒙上一层血红,身躯拔高三尺,衣衫尽裂,肌肉黝黑似铁,纵声尖啸,状若厉鬼。蒲道人“咦”了一声,打点起精神,身后恶蛟凌空扑下,夏荇双手持定毒龙剑,暗暗叫一声“如意子,休要误我!”奋力一剑斩出,周身精元摇动,瞬息被夺去三成,一道精魂从剑中飞去,化作毒龙之形,头生双角,遍体鳞甲,脸上三对狭眼,凶光毕露,一头扎入恶蛟体内。
惊天动地一声巨响,烟尘四起,恶蛟法相四分五裂,煞气被毒龙吞噬小半,蒲道人心痛不已,催动煞气凝结法相,与毒龙小心缠斗。厉轼看在眼中,心中打了个咯噔,当年郭传鳞持这毒龙剑,逼出他的根脚,不得不杀了几个徒弟灭口,仓皇逃窜。如今毒龙再度现形,蒲道人又远不及沧岭虎妖封使君,会不会重演那日的败局?不对!夏荇若有把握,又何必一剑枭首,以子弑父!
厉轼心中有底,将安莲花唤来,命她前去安抚同门,切莫擅自靠近,以免为妖术所伤。安莲花对师祖言听计从,答应一声,迈开两条粗长腿,匆匆离去。厉轼瞥了潘行舟一眼,见他目瞪口呆,咽了口唾沫,似乎后怕不已,当下出言道:“那毒龙自有蒲道人降服,潘帮主既然恰逢其会,何不趁机将夏荇拿下?”
潘行舟苦笑道:“厉掌门高估潘某了……”
厉轼道:“没有高估,潘掌门一身功夫独步江湖,有厉某压阵,只管放手施为!”
潘行舟心知华山派掌门貌似温文儒雅,实则寡闻薄情,人在檐下不得不低头,他只得拔出短剑猱身上前,落足片尘不惊,悄无声息从后掩杀。妖气灌体,夏荇耳聪目明,早察觉异样,霍地转过身,冲着潘行舟咧嘴一笑,露出白森森尖利的牙齿。
潘行舟咬紧牙关,全力催动东海尸烢功,身影飘忽不定,忽前忽后,使
一招“星落长河”,剑尖爆出无数寒芒。夏荇不避不闪,挺起毒龙剑直撞向他怀中,后发先至,剑光如虹,要以命换命,潘行舟急忙变招,倏忽绕到他身后,双足使个千斤坠,身躯仰靠地面,偃伏蛇行,一剑刺向他下阴。
夏荇猛地扭转头,冲着他大吼一声,犹如晴空起了个霹雳,潘行舟耳畔“嗡嗡”作响,头昏眼花,剑法为之一滞。夏荇及时圈转毒龙剑,只一格,力气大得异乎寻常,潘行舟只觉虎口一麻,旋即裂开一道深深血痕,短剑脱手飞出,消失在九霄云外。
夏荇猛地探出左手,五指指尖探出一截利爪,正待坏其性命,电光石火一刹,太岳神剑从旁刺出,只取他胁下要害。爪尖从潘行舟胸口划过,衣衫破碎,皮开肉绽,留下三道血淋淋的伤口,夏荇顺势一把抓住剑锋,手背长出无数黑毛,用力一拗,欲将太岳神剑生生拗断。
厉轼暗暗催动元阴之气,神剑削铁如泥,只一绞,夏荇五根手指齐根断落,断掌处冒出无数黑气,瞬息回复原状。厉轼心思缜密,早看出对方断指重生,耗费大量元气,脸上挤出深深浅浅的皱纹,满头黑发大半花白。
人怎可与妖魔斗!潘行舟得厉轼援手,侥幸逃过一劫,长长松了口气,忽觉胸口一阵发麻,顿觉不对劲,低头看去,只见伤口血肉外翻,渗出黏稠的黑血,一股腥臭气息直冲鼻孔,竟然中了剧毒。他这一惊非同小可,急忙翻找解毒灵药,一颗心越跳越慢,半身僵硬,仰天摔倒在地。
厉轼屈指弹出一道元阴之气,钻入潘行舟胸中,护住心脉,将毒血迫出。夏荇凶性大发,趁机一剑狠狠斩去,疾若风火,剑啸声响彻云霄,引动天象,搅得风云变色。厉轼提起太岳神剑,剑光骤然亮起,阴火缠绕,四下里寒意肆虐,大地笼上一层严霜。
双剑相交,一声轻响,如钟磬清音冉冉不绝,厉轼从容不迫,衣袍猎猎作响,夏荇双臂粗了一圈,肌肉鼓胀,青筋如小蛇扭动,面容急剧衰老,二十年寿元,弹指一挥间,灰飞烟灭。
仙都 第八十八节 生死置之度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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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龙察觉夏荇无以为继,暗暗嗤笑,甩开恶蛟法相的纠缠,星驰电掣回转剑内。夏荇双手剧烈颤抖,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厉轼手持“太岳神剑”,脸上现出悲天悯人的神情,叹息道:“少帮主这又是何苦来着!”
缠斗片时,蒲道人已察觉毒龙精魂的弱点,只要收拢煞气,浑然如一,不令其大肆吞噬,便可稳稳立于不败之地。他缓步上前,毫不客气道:“厉掌门究竟作何打算,速速决断,一味拖延下去,成何体统!”
蒲道人受师兄田嗣中之托,前往京师相助厉轼,为其压阵,自觉有失身份,又不敢断然回绝,驳了师兄的面子,原本就心不甘情不愿。在他看来,此行直须快刀斩乱麻,先将夏荇一剑斩了,再将赵荥一剑斩了,一了百了,人间纷争,留给凡夫俗子处置,身为修道人,不该掺和其中。他心中也清楚,华山派是华山宗的下宗,师兄之所以插手俗世之事,是因为李希夷的缘故,只可惜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一番心意,多半要落空!
厉轼深知蒲道人出身法相宗,乃左道十三宗门之一,法相神通独树一帜,难免有几分傲气,他客客气气致歉几句,目光落在夏荇身上,太岳神剑如一泓秋水,寒气幕天席地卷去,夏荇以剑拄地,牙齿咯咯打战,须眉蒙上一层白霜,浑身僵硬,气息一落千丈。
完了吗?到此结束了吗?夏荇喉咙口“嘎嘎”干笑两声,断然道:“不要缩手缩脚,这条性命,你尽数拿去吧!”心念甫落,毒龙剑嗡嗡作响,一道精魂扑入他体内,夏荇眯起眼睛,妖气冲天,头顶长出两支犄角,眉骨颧骨开裂,化作三对狭长柳叶眼,遍体覆盖龙鳞,提剑横扫,妖力灌注毒龙剑,厉轼猝不及防,太岳神剑遭魂器猛力一击,竟片片破碎。
蒲道人识得妖魂附身的厉害,急忙召回恶蛟法相,护定己身。他老于斗战,这等焚烧寿元作倾力一搏的手段,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须挡过第一波,便不虞有失。厉轼何等机警,见蒲道人转攻为
守,鼓荡体内元阴之气,左掌按出,瞬息布下一十三道无形屏障,幽光明灭,逐一张开。
厉轼见机而作,恰到好处,夏荇终究是凡人之躯,体内妖气不可久蓄,旋即合身一剑刺出,毒龙剑化作一道寒光,连破一十二道元阴屏障,戛然而止。魂器之犀利,杀伐之惨烈,幸亏他见微知著,不曾大意,否则的话,十有八九会吃个大亏。
厉轼被逐出仙城,落拓俗世数十载,处心积虑,前后也不过得了一柄青铜小剑,一串骷髅佛珠,青铜小剑藏一缕西方白虎精魂,与元阴之气抵牾,厉轼将其献与华山宗李希夷,换得她多年庇护,三十六颗骷髅佛珠乃八指头陀所遗,却在檀州城外,黑柳河边,被郭传鳞一剑破去,一颗都没保全,手头只剩一柄太岳神剑护身。太岳神剑虽经元阴之气祭炼,终究是凡俗之物,撞上毒龙剑这等坚利无双的魂器,相形见绌,一击而碎,厉轼原以为此去幽州执拿夏荇,三个指头捏田螺,手到擒来,没想到郭传鳞留下一柄毒龙剑,竟杀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赤手空拳,殊难抵挡魂器进逼,好在蒲道人早知厉轼只是一介散修,无有趁手的法器,催动恶蛟法相,从后牵制。夏荇将生死置之度外,奋力将恶蛟斩为数截,却正中蒲道人的算计,毒龙精魂附体,魂器杀伐凌厉,一味冲着法相砍杀,无异于凭空恶斗,白费力气。果不其然,短短十余息,夏荇脚下一个踉跄,犄角断落,狭眼一一合拢,衰老的肉身不堪重负,精魂从体内飞出,回转毒龙剑中,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喉咙口咯咯作响,满头白发,满脸皱纹,腰背佝偻成一张弓,再也爬不起身。
二十年寿元,半炷香工夫,然而面对厉轼和蒲道人前后夹击,连半炷香都撑不下来,夏荇清楚地感觉到,寿命已所剩无几,正涓滴流逝,他身子一侧颓然栽倒,努力睁开昏花的老眼,望着天空白云苍狗,眼角挤出两滴浊泪。他亲手弑父,他绝不后悔!
厉轼摇了摇头,夏去疾做梦也想不到,他会被
自己的儿子的一剑枭首,夏荇从拔剑的一刻起,就心存死志,谁都救不了一个求死的人,天龙帮才刚崛起,就烟消云散,河北三镇黑白两道,仍是饮马帮的天下。他扭头望向潘行舟,却见他挣扎着爬起身,胸前黑血转为鲜红,咬牙切齿,眼中满是怨戾之色。
大势已去,尘埃落定,蒲道人伸手一招,恶蛟法相化作煞气滚滚没入体内,心中转着念头,此行虽非完美,总算不负师兄所托,差强人意——忽听得一声惊呼,似是师兄田嗣中的声音,他骇然抬起头,一道血光从天外而来,贯穿胸口,将其钉死在地。
虚空荡漾,田嗣中一步跨将出来,脸色极其难看,待要将师弟扶起,双手伸到一般,骤然停滞,刺穿师弟身躯的是一柄血剑,伤口虽不大,但生机泯灭,一身煞气荡然无存,尸身干瘪破碎,精血丧失殆尽。
那柄血剑……那柄血剑……田嗣中霍地转过身去,已察觉不到李希夷的气息,不知从何时起,她弃下自己悄然遁去,消失了踪影。田嗣中一颗心沉入谷底,此番幽州之行,是拜李希夷所托相助华山派,师弟蒲道人在明,他与李希夷在暗,如若羊护现身,则由他二人联手克敌,然而血剑一出,李希夷便不告而别,难不成……难不成……
厉轼脸色数变,见田嗣中忽至,犹如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忙不迭道:“田仙师,是否有外敌——”
田嗣中抬手阻击他继续说下去,目光转为幽冷,扭头向远处望去,轻叹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你可是害苦了我!”
郎朗晴空之下,一抹血光倏忽而至,无声无息落于青羊墩,正是离去已久,杳无音讯的羊护其人。厉轼只觉浑身无力,手脚冰凉,暗叹道:“我那第六个徒儿留言,说你并非羊护,而是半道投入华山派的郭传鳞,可笑,可叹,他识人不明,哪里有什么郭传鳞,分明是积年的老鬼夺舍重生,阴魂不散,逼得我沦落到这般境地!”
仙都 第八十九节 消受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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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十七俯下身去,在夏荇肩头轻轻一按,一道热流注入体内,绕着脏腑骨节转了数圈,将他性命吊住。夏荇看了他一眼,艰难地点了点头,合上双眼沉沉睡去,将一切都交给他处置,不闻,不问,不看。
魏十七顺手捡起毒龙剑,挺起腰杆随手一掷,毒龙剑如风火轮急速翻滚,横掠七八丈,朝华山派掌门迎面劈去。这一剑突如其来,厉轼虽提起十二分小心,却也来不及施展遁法,只得将双手齐齐按出,逼出毕生采补所炼元阴之气,布下层层屏障,却被毒龙剑摧枯拉朽般击破,剑锋毫无滞碍,当头劈下,将其从头斩至裆,尸身一分为二,脏腑鲜血“哗啦”洒落在地。
当年的恩怨因果,既然遇到了,那就一剑了断,魏十七随手斩杀厉轼,心中波澜不惊,伸手一招,血剑从蒲道人尸身中飞出,径直落入掌中。他举步上前,路过潘行舟时剑尖从他喉咙口划过,飞出一道血线,可怜,饮马帮帮主毫无反抗之力,连哼都没哼一声,就此一命呜呼。
甫一现身,便连杀二人,田嗣中看得眼皮直跳,心知今日不得善罢甘休,唯有一战,当下将体内煞气一催,化作一条滔滔冥河,将周身护住,浪奔浪流,极尽变化之能事。
魏十七步履不停,来到厉轼尸身之旁,目光落处,毒龙剑嗡地跃起,欢欣鼓舞中透出三分谄媚,三分惶恐。他毫不犹豫,将血剑往毒龙剑中一合,使个神通,毒龙精魂骤然飞出,借血气化作人形,仰天厉啸,穿云裂帛,下一刻纵身扑向田嗣中,三对狭眼凶光毕露,状若失神。
田嗣中暗暗心惊,这毒龙精魂得了血气加持,竟显化成形,那厮凭空得一臂助,如何抵挡得住!眼看对方凌空扑来,急忙催动冥河,使个“咫尺天涯”的神通,毒龙扭动身躯,却迟迟不得靠近。
田嗣中这一道冥河法相原本已炼至七阶,外域一战偷袭魏十七,被血光消解煞气,生生跌了一阶,此番受李希夷之托,蒙她赠以一条煞魂,全须全尾,煞气充盈,炼入法相后又补全至七阶,神通自足,运用之妙存乎一心,毒龙心神为血气所摄,凶残暴戾更胜从前,斗法却逊色一筹。
魏十七立于一旁观战,且拿田嗣中磨砺手段,眸光闪动,留意李希夷的踪迹。剑修一击石破天惊,来无影,去无踪,他费了一番手脚,才将这具寄神的肉身打磨完备,不愿再有损伤。
僵持片刻,毒龙眼中血光大盛,窥破个中关节,一双利爪狠狠探出,冥河从虚空卷出,将他双臂缚住。毒龙咆哮一声,奋力向左右一撕,凭借一身蛮力,破去“咫尺天涯”神通,涌身而前,煞气滚滚合拢,化作一团“天一重水”,浑浊如沙,重愈山岳,将他困于其中。毒龙周身一沉,行动顿不得自如,他施展拳脚左冲右突,蛮力为重水层层消解,一时破不开神通束缚。
田嗣中连出两道神通,都只为拖延困敌,一来要试探毒龙的弱点,二来防备羊护暴起偷袭,见他老神在在袖手旁观,暗暗鼓荡煞气,酝酿一道脱身的神通。哪知退意才起,魏十七便有所察觉,伸手朝重水一点,毒龙三对狭眼齐齐亮起,张口喷出一道血光,“天一重水”豁然退散,化作漫天水雾。
田嗣中暗道一声“不好”,冥河倒卷而回,落于己身,毒龙倏忽欺近身来,五指狠狠探出,落在他胸膛之上,为冥河阻挡,未能破开皮肉,挖出一颗心脏。田嗣中浑身巨震,气血翻涌,趁势飞身退后,双手结成法印,嘴唇蠕动,念了一句咒言,身躯由实转虚,融入冥河之中。
魏十七“咦”了一声,这一手神通颇为了得,肉身与法相合而为一,他就不怕心神迷失于冥河中,再不能回复人形吗?毒龙剑嗡嗡跳动,似乎在催促他出手相助,莫要让对方轻易遁逃,魏十七不为所动,只将五指一松,利剑顿如离弦之箭,飞入毒龙掌中。
一剑在手,毒龙须发俱张,飞身扑入冥河,血光剑光交相辉映,大肆侵夺煞气,冥河沸腾,水汽氤氲蒸腾,田嗣中似乎别无克敌的手段,一味退缩闪避,仗着煞气浑厚,苦苦支撑。毒龙使出浑身解数,将冥河千刀万剐,鏖战半个时辰,却听一声水响,冥河散作万千煞气,徐徐消散于天地间。
仙城法相宗果然有些门道,以魏十七的眼力,亦看不出田嗣中脚底抹油遁往何处,不过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日后借醍醐宗的名目去往仙城,再去寻他的晦气。他抬手召回毒龙剑,将血气从毒龙体内抽出,来如山倒,去如抽丝,那刻骨铭心的酸爽滋味,折磨得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忍不住涕泪交流,呻吟求饶。魏十七嫌吵闹,封住他口舌,待到尽数收拢血气,这才放开束缚。
毒龙精魂有气无力回转剑内,如死蛇般沉沉睡去,一时半刻使唤不动。魏十七将血晶收起,此物有诸般妙用,只可惜毒龙未曾修炼血气秘术,消受不起,须得另琢磨个法子。
几个虾兵蟹将,死的死,逃的逃,李希夷也算识趣,从始至终没有露面,逃过了一劫。魏十七循着血气指引找到一清道人,见他被煞气重创,蜷缩成一团,奄奄一息,随手渡入些许血气,将他救醒。魏十七体内血气何等精纯,前后不过十余息,一清道人起身拜见,神采奕奕,又是一条生龙活虎的汉子。
魏十七命他背起夏荇,觅路回转幽州城,众人远远望见一清道人背着夏荇走下青羊墩,面面相觑,赵鸿途脸色极为难看,第一个拔马就走,饮马帮的好手亦作鸟兽散,唯有安莲花安抚下一干华山派同门,壮着胆子独自迎上前。
她笨手笨脚与魏十七见礼,叫了一声“羊师弟”,问起师祖的下落。看在周轲的面上,魏十七也不为难她,道:“厉轼业已毙命,身死道消。”
安莲花心中打了个咯噔,鼻子一酸,簌簌落泪。魏十七看了她一眼,道:“厉轼是邪修出身,江上柳与焦百战便是死在他手中,厉鬼噬人,死不瞑目,你授业恩师周轲亦未能幸免于难。要不要收殓他的尸身,送回落雁峰安葬,你自己拿主意。”
安莲花闻言大惊,下意识回转头,却见同门目瞪口呆,却无有一人出言反驳,维护本门的清誉。她打了个寒颤,忽然记起一桩旧事,当年在葛岭镇赤龙镖局中,妖物夤夜来袭,一头陀出言指责“堂堂华山派掌门,竟是一名邪修,堂堂华山宗的剑修,居然与邪修混在一起”,当时只道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没想到……
她隐隐觉得,羊护羊师弟没有骗自己。
仙都 第九十节 吃一堑长一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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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城法相宗,渡空山云台洞深处,青石祭坛上供奉着一尊炼煞鼎,锈迹斑斑,神物自晦。这一日,鼎腹之中忽然响起沉闷的回响,如牛啼,如蛙鸣,咕咕呱呱三两声,煞气从鼎中冉冉腾起,收拢于一处,化作一条迟滞沉寂的冥河。一声水响,田嗣中从冥河中跌将出来,踉踉跄跄,脸色苍白,大口喘着粗气。
虽然逃脱大敌之手,冥河法相却从七阶跌至三阶,少了“冲波决荡”、“咫尺千里”、“天一重水”、“溯源回煞”四道神通,田嗣中坐不稳宗子之位,迟早会被师兄弟赶下去。云台洞中冰冷刺骨,他打了个寒颤,心神渐次平复,收起冥河,从祭坛旁拿起一根木槌,稍一迟疑,在炼煞鼎上敲了三下,退后数步跪倒在地。
片刻后,法相宗宗主泰羽上人匆匆来到云台洞中,见田嗣中如此狼狈,不觉心中一沉,道:“可是遭遇大敌,施展‘溯源回煞’之术?”
田嗣中苦笑道:“师尊法眼无差,弟子办差了事,非但害了浦师弟,还连累师门……”
泰羽上人伸手在他眉心一点,将一团煞气注入其中,凝神查探良久,方才叹息道:“你且细细道来,不可有半分隐瞒!”
田嗣中跪在炼煞鼎前,将此行来龙去脉一一禀告,连自己爱慕华山宗李希夷的一点私心,都毫不隐晦,和盘托出。泰羽上人皱起眉头追问了几句细节,不觉摇首道:“此女性情凉薄,非你佳偶,欲令智昏,你却是糊涂,也大意了!”
田嗣中沉默不语,心知师尊所言极是,但终是无法割舍一点思念。回想过往种种,李希夷但凡红口白牙许诺的,都一一兑现,然而此番同往幽州城,只说随机应变,便宜行事,从未答应他并肩御敌,却是他想当然了。李希夷或许不是性情中人,对他也没有另眼相看,但并非心怀恶意、不可交接之辈。
吃一堑,长一智,在泰羽上人心目中,田嗣中比蒲道人要紧得多,李希夷不合弃他而去,他能从强敌手下脱
逃,也是有运数的人,法相宗发扬光大,还得落在田嗣中身上。但冥河法相一气跌至三阶,终究太过骇人听闻,宗子可入云台洞修行,乃众矢之的,难保有人心存觊觎,须得帮扶一把,免得误了大事。泰羽上人拿定了主意,从袖中摸出一只四鹤踏莲方壶,递与田嗣中,道:“这壶中有两条煞魂,虽有些残损,放入炼煞鼎中洗炼一番,可将法相提升至五阶,你且安心在云台洞中修炼,滕出岫那边若不大稳当,为师另遣人前去助阵。”
泰羽上人说罢拂袖而去,田嗣中谢过师尊护佑,一时也熄了心思,从四鹤踏莲方壶引出煞魂,投入炼煞鼎中,以师门秘传的心法催动宝鼎,洗炼煞魂,对外事不闻不问。
忽忽数月过去,田嗣中/功行圆满,将冥河法相提升至五阶,练回“冲波决荡”和“咫尺天涯”两道神通,出得云台洞,欲去往外域寻求机缘。泰羽上人告诫了几句,将四鹤踏莲方壶赠予徒弟,此壶乃他千年时从一古墓中得来的宝物,擒拿煞魂颇有妙用,田嗣中正好派得上用场。
田嗣中辞别师尊,踌躇片刻,没有去华山宗寻李希夷,径直来到仙武殿,从传送阵去往外域九折谷。他先去拜见崇云宗宗主滕出岫,又回到法相宗驻地,寻来几个师弟,问了近时战况,得知修炼血气秘术的大妖愈来愈多,也愈来愈棘手,人族落在下风,死伤甚重,往往连尸骨都抢不回来,被对方生吞活剥。
田嗣中隐隐觉得不安,但妖物血气越旺盛,孕育煞魂的可能性就越大,对法相宗来说反是好事,他迫切需要将冥河法相提升至七阶,练回“溯源回煞”的神通,人妖斗战惨烈之极,稍有不慎便死无葬身之地,多一宗保命的手段至关要紧。
人族修士的防线渐渐退后,最近处距离九折谷只有千里之遥,田嗣中谨慎地避开金刚门十妖将,往西南而去,一路寻觅大妖的行踪,窥准了猎物再下手,宁错过,不冒险。这一趟出猎,来回百余日,前后斩杀了数头大妖,只得了一些煞气,煞魂却一无所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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