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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那巡使唤作“岳守中”,乃是岳丁象的心腹,颇有眼色,早察觉这位魏长老非同等闲,赔上十二分小心,事事想在前面,色色安顿妥当,连小鸾鸟都照顾得无微不至,魏十七虽不看重这些,却不经意流露满意之色。虢昼看在眼中,这才醒悟过来,大长老将她遣往“巨人眼”,是希望她侍奉好魏先生,相形之下,她实在做得忒差。
辟风族在“阴阳壑”下了重注,投入人力物力不计其数,新辟下界尚未完全锚定,辟风族四位长老专注于此,对“大裂谷”中变故一无所知,随着时日推移,入口的范围已缩至方圆三百里,族长岳道中亲自坐镇,划作禁地,任谁都不得擅自出入。各方势力陆续来到“阴阳壑”,岳丁象身为巡守,迎来送往,责无旁贷,一时也无暇招呼魏十七。
魏十七在洞府中歇息了几日,特地命师喜子养足精神,师喜子得了这句关照,心中忐忑不安,忍不住向虢昼虚心讨教,大人此言究竟是何用意。虢昼怜悯地看了她一眼,看破不说破,只命她养精蓄锐,莫要胡思乱想,大人这是要借重她的力量。师喜子会错了意,以为多半是重复“草料场”的旧事,四处搜寻万年玉精之类延寿之物,大人既然是辟风族外姓长老,搜刮一下“阴阳壑”,也没人会多说什么。
翌日一早,魏十七召来岳守中,命他在前引路,去往裂谷之底。听到“裂谷之底”四字,师喜子心中打了个咯噔,顿记起当初情急许下的承诺,如今恰逢岂会,竟然要不折不扣兑现,一时间脸色大变,悔之莫及。
“阴阳壑”有三处地界与裂谷之底相通,曰“深井渊”,曰“盘蛇渊”,曰“月牙渊”,魏十七一一问过,决定先去最深的“深井渊”。虢昼撑起“通幽宝筏”,载着魏十七一行往裂谷之底荡去,此番要师喜子冒险潜入“裂谷之底”,为节省体力,魏十七命她登上宝筏同行,师喜子肚子里暗暗叫苦,脸上却不敢流露分毫怨怼。
“大裂谷”渐渐狭窄,光线越来越黯淡,岳守中对地势了然于胸,祭起一盏“琉璃避风灯”,照亮方圆丈许,指点虢昼避开险要之处,曲曲折折一路下行,寒气翻滚,湿漉漉的山崖结了一层薄冰,四下里生灵绝迹,死一般寂静。这些时日反复操练,熟能生巧,虢昼驾御“通幽宝筏”早已得心应手,不过“裂谷之底”山岩犬牙交错,地形极其复杂,她全神贯注操纵宝筏,无暇旁顾,绕得头都晕了,若无岳守中指引,断找不到正确的路径。
数个时辰后,虢昼小心翼翼将“通幽宝筏”降于一块突出的山岩上,岳守中从袖囊中抽出一根青莹莹的竹枝,挑起“琉璃避风灯”,慢慢垂落至岩下,魏十七低头望去,只见十余丈深处一片漆黑,气机晦涩,运足目力亦无法窥破。
岳守中道:“此地便是‘深井渊’,乃人尽皆知的死地,一旦落入其中,五感尽失,不辨方位,侥幸生还者寥寥无几。”
魏十七道:“可有人以绳索缒下?”
岳守中道:“试过几回,便是真宝也拉不住,绳断人失,不知所踪,真灵变得痴痴呆呆,再也不曾回复过。”
魏十七收回目光,落在师喜子身上,淡淡道:“你打算如何下去?”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师喜子一颗心如堕冰窟,咬着牙道:“还是缒落谷底为好,如有不妥,望大人开恩拉上一把”说毕,她慢慢蹲下身,鼓胀的下腹在山岩上来回摩擦,慢慢起身,拉出一条晶亮的本命蛛丝,粗如拇指,韧性十足,夹杂着一缕缕血痕,如活物般缓缓蠕动。
师喜子胸口剧烈起伏,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一头栽落山岩,头下腹上悬于空中,左旋右转,蛛丝从体内一分分抽出,坠入“深井渊”中,被黑暗一口吞没。过了十余息,蛛丝忽然剧烈颤动,如被重物拖拽不放,渐长渐细,危如琴弦,岳守中脱口道:“不成,要断了!”
魏十七屈指一弹,一道血气没入其中,沿着蛛丝急速延伸,深深刺入师喜子体内。
“深井渊”伸手不见五指,师喜子昏昏沉沉,如秤砣不断下沉,蛛丝延伸到极致,终于不堪重负,寸寸断裂,只剩一缕血丝将她牢牢拖住。岳守中倒抽一口冷气,魏长老不借助外物,单凭神通便抵住“裂谷之底”的吞噬,令他闻所未闻,叹为观止。
师喜子双眸亮起两团血光,摇曳如火,将黑暗滚滚逼退,她缓缓划动手足,在“深井渊”寻寻觅觅,似乎发现了什么,挤入一条狭窄的石缝,不知摸索了多久,费尽气力,剜出一块沉甸甸冥石,眼中血光渐次黯淡,气息一落千丈,无以为继。
黑暗有如嗜血的猛兽,从四方逼近,师喜子双目紧闭,蜷缩成一团,手脚团团抱紧,放弃一切抵抗,听天由命。血丝微微颤动,血气氤氲,黑暗层层荡开,“深井渊”深处发出怒潮般的轰鸣,却留不住师喜子,到口的猎物又吐了出去。
师喜子生机孱弱,奄奄一息,性命却无碍,全须全尾手脚俱在,身上也不见伤势,多亏魏十七相助,这才死里逃生。“琉璃避风灯”光芒黯淡,只能照及七八尺,岳守中建议趁早动身,以免途中有失,魏十七从善如流,将师喜子轻轻提起,命虢昼撑动宝筏,循旧路回转洞府。
岳守中与虢昼通力合作,“通幽宝筏”如游鱼溯流而上,穿过崎岖的石丛岩缝,有惊无险回到“阴阳壑”,其时距离夜幕降临尚有一二时辰,师喜子身躯微微一动,松开抱紧的手脚,眼皮颤动,终于醒转来。






仙都 第七十五节 一动不如一静
不知过了多久,五感逐一回复,先是眼能视光,耳能察音,接着舌能辨味,肤能触物,最后意识一点点浮现,师喜子长长舒了口气,犹如从鬼门关绕了一圈,身不由己回到现世。她神魂之中,早已种入一缕血气,血气是桎梏,也是护佑,血气不散,神魂不绝,“裂谷之底”暗藏杀机,吞噬万物,师喜子能采得冥石平安归来,全凭血气之助。
冰冷僵硬的身躯感觉到温暖,师喜子迷迷糊糊,下意识想要凑近去,眼皮隙开一线,一团跳跃的火光映入瞳仁,她本能察觉到危险,忙不迭向后退去,手脚却不听使唤,在岩石上滑来滑去借不到力,模样十分滑稽。
一块冥石从师喜子胸口滚落,虢昼“咦”了一声,伸手捡起,摩挲几下确认无误,双手奉上。魏十七从虢昼手中接过冥石,掂了掂分量,灰扑扑貌不惊人,却重逾铅铁,听闻这是少数几种能承受幽冥之力冲击的宝材,只须在法宝中掺上少许,便可脱胎换骨,经久不毁。
师喜子的手脚暖和起来,身心疲乏,耷拉着眼皮昏昏欲睡,魏十七见她恢复了几分元气,夸奖了一句,收起石中火起身离去。师喜子怔了一下,莫名泛起一阵欢喜,心满意足合上眼,陷入黑甜乡中,连梦都没做一个。
冥石虽是难得的宝材,对魏十七却并无大用,他并不修持幽冥之力,纯属鸡肋,不过对上七族鬼灵而言,可谓奇货可居,以物易物,换些好东西不在话下。师喜子元气大损,仓促难以恢复,倒也不急于一时,魏十七容她静养,命虢昼送去七八种丹药,一一试服,看疗效如何,再作打算。
辟风族外姓长老来到“阴阳壑”,施展手段,从“深井渊”下寻得一块拳头大的冥石,消息很快传了出去,诸族长老纷纷登门,岳守中充当把门的奴仆,笑脸相迎,殷勤通禀,十遭倒有九遭被拒,到访之人虽不至为难他,脸色总有些不悦,令他小心肝扑通扑通乱跳,低三下四赔上许多好言语,生怕得罪了对方,迁怒于己。
前前后后,魏十七只见了苍族大长老虢孚甲、幽族长老庞潮生、辟风族长老岳龙燕三位,冥石被他们瓜分一空,魏十七手头也多了不少合用的好物。听闻交易已成,诸族长老只得熄了念想,不再登门碰一鼻子灰,至于撕破脸从魏十七手中抢夺冥石,却是谁都没这把握,也没这胆气。
魏十七从下界飞升而来,所求无非延寿之物,上族鬼灵修持幽冥之力,天长日久,道行深厚,此身渐与此界休戚相关,寿元不虞有失,浑不把神药异兽当回事,为换取冥石,三位长老拿了不少万年灵物出来,萝卜青菜任凭挑选。魏十七并不急需宝材,所得大半投入“百鬼推磨鼎”中炼成丹药,供李一禾所用,连带小鸾鸟和师喜子都分润到不少好处。
这一日,魏十七正祭炼石中火,忽然心血来潮,略加思忖,独自起身离去,神不知鬼不觉潜出洞府,化作一抹淡淡血光,倏忽遁走千里,来到一方巨石之上,却见妖皇罗霰负手而立,脸上多了一道狰狞伤疤,从额头斜掠至嘴角,眉鼻中断,容貌尽毁。
见魏十七应邀而来,罗霰眉梢微动,露出一丝笑容,伤疤如蛇虫扭动,平添三分狰狞。他沙哑着嗓子道:“多年未见,魏道友闯出好大的名头,那头老狐狸原本要找你讨个公道,现下可是绝口不提此事了。”罗霰所说“老狐狸”,正是飞升上界的天狐老祖,“长生寨”八庭柱之一,当年降下一缕意识潜入下界,不合夺了“虎兕出柙刀”真灵寄身,被魏十七磨得烟消云散,就此结下了仇怨。
妖皇何等骄傲,既然大大方方提起,想必与他牵扯不大,魏十七转念一想,道:“可是佘三娘不慎落入他手中,打熬不过,露了口风?”
罗霰叹息道:“不瞒道友,未能护得佘三娘周全,于心有愧。”
相隔太过遥远,纵然留下后手,亦鞭长莫及,魏十七淡淡笑道:“无妨,不过一介傀儡罢了,能帮到道友,也算没有白费。听闻道友已在‘长生寨’立稳脚跟,虽非庭柱,胜似庭柱,不知是否属实?”
提及往事,罗霰不无唏嘘,摇首道:“费尽周折才打下一点基业,不值一哂,个中周折不说也罢——”他伸手摸了摸脸上伤疤,显然这是猛龙过江付出的代价,今日一切得来委实不易,他不愿多提,随手取出“同心锁”交还魏十七,托他物归原主。
魏十七收起“同心锁”,问起来意,罗霰犹豫片刻,道:“此番来到‘阴阳壑’,原本要借助道友之力,合力打压辟风族,纵不能占他几处猎场,也要从新辟的下界捞到足够好处,如今”如今魏十七已是辟风族外姓长老,从此与“长生寨”渐行渐远,再要说动他反水,却殊为不易,罗霰也觉得难以启齿。
魏十七道:“此事休再提了,辟风族长老虽是虚名浮云,于我却另有用处,一动不如一静,眼下暂时就这样吧。”
罗霰闻言心中忽然一动,记起一桩流传已久的久闻,试探道:“道友可是有意入‘通灵殿’一探?”
魏十七微微一笑,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随意道:“新辟下界的虚实,道友可曾打探到什么消息?”
罗霰见他岔开话题,心知所猜多半不差,待三百年“田猎期”过后,“通灵殿”行将开启,魏十七身为辟风族长老,此番重挫弋族和裂骨族,凭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将辟风族从悬崖边拉了回来,挟赫赫战功向岳道中开口,提出持上族令符入“通灵殿”一行,当有八九成把握。上族令符嘛,他手里也有一块,是不是把情分留到那时再说
罗霰肚子里转着念头,随口道:“岳道中亲自坐镇,下界入口所在尚未锚定,大至在方圆三百里以内,老夫曾潜入其中打探消息,察觉‘清灵之气’似有异动,比别处浓郁许多,那一处新辟的下界不简单,只怕是当年鬼灵大能驱逐‘清灵之气’的所在,天长日久,多半孕育重宝,不可错失。”
魏十七颔首道:“罗道友可曾惊动岳族长?”
罗霰“嘿嘿”一笑道:“辟风族居上七族末席,岳道中却不可小觑,老夫没吃亏,却也没占到什么便宜。”
魏十七心下了然,他先后见识了“通灵鬼王角”、“黑甲鬼将”、“定世简”、“五云玲珑阁”等诸般宝物,上七族底蕴深厚,皆有过人之处,下界若当真孕育什么重宝,难免一场龙争虎斗。





仙都 第七十六节 瞻马首附骥尾
二人交谈许久,罗霰虽未挑明,实则暗示“长生寨”此番主动出击,也是迫不得已,天成石支撑了亿万年,早已腐朽不堪,石髓几近枯竭,再也不能遏制鬼灵的进逼,他们不得不另谋出路,在大裂谷中寻一落脚之地。下界万万是去不成的,姑且不论天地排斥,重关阻隔,遁入下界意味着被困于牢笼,丧失唾手可得的延寿之物,权衡利弊,他们决定留在“大裂谷”与鬼灵继续对峙,与其老死,不如战死。
“长生寨”二主事八庭柱难得意见一致,生死攸关,既然无法守成,那就只有向外开拓,故此他们兵分三路,房遏云一路,杜狱王一路,罗霰一路,彼此遥相呼应,互通有无,在“大裂谷”中寻找机会。率先发难的是妖皇罗霰,半途伏击辟风族,屠灭四位长老并一干后辈族人,夺下一枚上族令符,此举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三十三下族以弋族和裂骨族为首,向辟风族发起挑战,以下犯上,欲取而代之,其余上族觊觎“阴阳壑”新辟下界的好处,有意纵容,将辟风族推到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杜狱王一路也打算落井下石,向辟风族下手,姜狸撞上虢族一行纯属意外,然而谁都没有想到,火势才起便被瓢泼大雨浇灭,下手之人竟是辟风族新聘的外姓长老魏十七。消息一传开,“长生寨”捅了马蜂窝,众人纷纷向妖皇罗霰询问,如此了得的人物,怎地会站在辟风族一边?罗霰不知枉费多少口舌才解释清楚,魏十七并非他的党羽,道不同不相为谋,大道朝天各走半边,但言语总归苍白无力,说的听的都不能十分满意。
罗霰已经足够高估魏十七的战力,却没想到强横到这等程度,屠灭上族长老下族族长,如屠一狗耳!不过既然已经分道扬镳,也只能退而求其次,罗霰郑重问道:“覆水难收,道友既然为辟风族长老,会否对‘长生寨’不利?”
魏十七避而不谈,悠悠道:“新辟下界乃万众瞩目,重中之重,眼下无人会顾及‘长生寨’,道友若有意引众闯入下界,难免沦为众矢之的,指望从下界捞到足够好处,不如退一步为好。”
这却是他从未动过的念头,罗霰不禁喃喃道:“退一步?如何退?往哪里退?”
魏十七道:“道友手中这一枚上族令符,可否随意处置,无须顾及房、杜二位主事?”
罗霰渐渐明白了他的用意,双眉一挑,呵呵笑道:“老夫亲手夺下之物,岂容他人置喙,主事非是寨主,‘长生寨’也不由房遏云和杜狱王说了算!”
魏十七道:“既然如此,道友不妨将令符献于上族,求一无主之地落脚,换取三百年平安,互不相扰,待到‘田猎期’过后,是去是留,各凭手段。”
罗霰深深看了他一眼,隐隐觉得此策可行,不求猎场,求一无主之地,约定互不相扰,幽冥二族或许不放在眼里,剥易族沥血族却多半会答允,否则的话,“田猎期”还须调拨人手看护猎场,以防“长生寨”骚扰,得不偿失。他低头琢磨片刻,颔首道:“确实可行,不过尚须斟酌。”
魏十七道:“得失利弊,道友自拿主意。”彼此的心意都已明了,他朝罗霰拱拱手,飘然而去,渐行渐远。罗霰目送他消失在视野之外,长叹一声,心知今日一别,从此形同陌路,长生寨与辟风族水火不容,当年的情分烟消云散,如无意外,再也没有携手的可能了。然而魏十七却有一点说错了,他并非“虽非庭柱,胜似庭柱”,而是“虽非主事,胜似主事”,妖皇掌控了长生寨近四成战力,连天狐老祖与阴鬼鹤都低头服软,瞻马首,附骥尾,成为他最得力的两个手下。
但这还远远不够,眼下他的对手并非上七族,而是房遏云和杜狱王。
魏十七回转洞府,静静思忖往事,心如古井不波。当初飞升上界之时,不知鬼灵域深浅,他原打算引妖皇奥援,乃至暂往“长生寨”落脚,借助众人之力立稳脚跟,然而这一路走来,修持突飞猛进,血气神域渐臻于完满,得以执掌一部血气法则,此界堪为他对手者,已寥寥无几。幽族庞潮生不经意露了口风,灵域并无真正的上境大能,庞结庵与龚定势操纵灵域,另有玄机,十有八九与“通灵殿”脱不开干系。
待到此间事了,镇道之宝再无动静,他便往“通灵殿”一行,谁都不得相阻。
诸族人手陆续来到“阴阳壑”,辟风族早有准备,开辟了足够的洞府以供落脚,随着时日推移,“清灵之气”鼓荡而出,入口的范围已缩小至方圆百里,然而下界迟迟未能锚定,犹如鱼儿始终不上钩。“清灵之气”弥漫笼罩,诸族鬼灵焦躁不安,已爆发了好几场小规模冲突,岳丁象四处救火,好言相劝,忙得焦头烂额,比谁都着急,生怕闹出乱子来,坏了族长的大计。
这一日,魏十七携李一禾、岳守中等去往“盘蛇渊”,将师喜子缒入“裂谷之底”寻宝。他以血气倾注师喜子体内,抵挡黑暗吞噬,保住五感不失,师喜子抓紧时间四下里搜寻,没有寻得冥石,却采到一团黏糊糊滑腻腻的泥块,触手冰凉,微有腥臭气息,没由来令人毛骨悚然。师喜子隐约察觉此物有异,强忍着恶心将其携出“盘蛇渊”,才回到“通幽宝笩”上,便扭头大呕,连苦胆水都吐了出来。
吐归吐,她没有撒手将那泥块丢回“盘蛇渊”。
岳守中暗暗吃惊,魏长老手段何其了得,师喜子第二次缒入“裂谷之底”,非但平安归来,连意识都从始至终保持清醒,不过那一团令人作呕的泥块又是什么东西?他伸长头颈端详了半天,茫然不识,魏十七拂袖将其收去,师喜子长长舒了口气,厌恶地看了看手掌,不顾一切用力搓揉,连皮都磨去一层,鲜血渗出,兀自不停手。
岳守中暗暗记在心里,打算回去后即刻向巡守岳丁象禀告,身为大人心腹,此乃应有之义。




仙都 第七十七节 造化卷轴
此番所获是一团黏糊糊滑腻腻的泥块,气息吊诡,令人触而生厌,魏十七虽不像师喜子那般反应强烈,心中却也不喜,他翻来覆去看了半天,正琢磨之际,忽见虢昼匆匆赶来,脸色有些异样,说辟风族族长岳道中亲自登门拜访,正在外等候。魏十七略加忖度,便猜到对方来意,无非是岳守中嘴快,守不住秘密,消息辗转传入岳道中之耳,特来一观。
身为辟风族外姓长老,自然得给族长几分面子,魏十七起身出迎,礼数周到,不卑不亢,随意寒暄数语,将其迎入洞府,命虢昼奉上茶来。岳道中早知虢昼的出身来历,堂堂“十八盘”巡守,鞍前马后奔走也就算了,还要充当端茶奉水的角色,着实有点委屈她了。不过他也犯不着为虢族留面子,大大方方端起茶喝了几口,眼梢都不撇她一下。
鬼灵域亦有饮茶的习惯,并非用茶叶,而是取“珠蒂香砂”煎汤饮用,黄中带绿,沁人心脾,别有一番苦涩回甘的滋味。炮制也不繁复,取“珠蒂香”的果子,去其皮肉,劈开硬核,果仁或作五瓣,或作七瓣,炒制碾碎后就是“珠蒂香砂”。虢昼所携“珠蒂香砂”乃大长老所赐,虢族子弟精心炮制的上品,岳道中喝了微微颔首,以示认可。
静静品过茶汤,岳道中切入正题,向魏十七讨要“盘蛇渊”所获泥块一观。
辟风族再弱势,终究是上七族之一,岳道中的眼力摆在那里,沉吟许久,道出此物来历,乃清灵之气与幽冥之气相争不下,融为一体,鬼灵大能名之为“秽土”,劫余之物,可滋养草木,此外别无用处。只是令他疑惑的是,“盘蛇渊”为何会生出“秽土”来?裂谷之底所产,无非是冥石、沉骨水、锈花金等寥寥数物,从未有过“秽土”,又是从何而来?不知何故,岳道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将“秽土”交还魏十七,心神不宁,匆匆告辞而去。
对方的失态落在魏十七眼中,他若有所思,注视“秽土”良久,从袖中取出一根蔫不拉唧的幼苗,正是从岳道中手中得来。当日在“合吕川”猎场,岳道中欲以五彩鸾鸟蛋赎回“五云玲珑阁”,因魏十七说了句“还不够”,随手加上的添头,借此考校他的眼力。魏十七恰好认得此物,却是一株可遇不可求的“造化苗”,别看它根须不全,半黄半绿,连叶子都没几片,若能悉心浇护,长成参天大树,可巩固洞天,催生万物,实是不可多得的仙家妙物。
魏十七将“造化苗”置于“秽土”之上,根须甫一触及,便如触手般钻入土中,根芽萌蘖,纵横交织,将“秽土”扎得千疮百孔,树干粗/涨,迅速开枝散叶,眼看就要将洞府顶个大窟窿。魏十七不觉皱起眉头,没想到“造化苗”一经催发,竟长得如此之快,待要将“秽土”剥离,却见雪白的根须粗如拇指,将其裹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显然不愿舍弃其中的好处。
如将此树携出洞府,种于“阴阳壑”绝壁之上,寒来暑往,花开花落,最终不知便宜了谁,魏十七心念数转,从袖中抽出一根卷轴,随手一抖,将树苗收入其中。卷轴之内别有洞天,更藏了一座色色俱全的洞府,他原本打算把“造化树”种于洞府外,不想此树灵性十足,竟自说自话落入丹房,扎根于石中火沉眠之处。
画幅上原本空无一物,“造化树”根植大地,仙家洞府晕染而出,魏十七见它迫不及待将“秽土”藏于地底,留待日后从容消受,不觉微微一笑,下一刻却为之错愕。却见那“造化树”似嫌洞府太过狭仄,节节拔高,舞动枝叶,将客厅、精舍、静室、丹房、药圃、兽栏尽数捣毁,只剩下十余丈高一棵大树,地动山摇,枝叶婆娑,笼罩数里之地,投下大片大片浓密的阴影,撑拄起卷轴内一方洞天,令人哭笑不得。
洞府虽毁,倒也没什么可惜的,反是卷轴内这一处洞天得“造化树”撑拄,改头换面,自成天地,今后大有用处。魏十七见洞天摇晃了一阵,渐趋于稳固,便召来小鸾鸟,随手塞入卷轴内,命其任意翱翔。那小鸾鸟莫名落入一方陌生天地,一开始有些呆头呆脑,很快回复了常态,一声清啸,展翅高飞,憋着劲翱翔长空,比起云遮雾绕绝壁四立的“大裂谷”,不知畅快了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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