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都
时间:2023-05-26 来源: 作者:陈猿
举手投足间连灭二鬼将,魏十七将半枚“七星阴虎符”摄入掌中,双手一搓,血气如磨盘碾压,将其碾作齑粉,仓前滩手中另半枚虎符亦随之灰飞烟灭。
“七星阴虎符”乃苍族之宝,坚逾铁石,水火不侵,被他轻易毁去,仓前滩轻敌之心尽去,深为之忌惮。好在拖延片时已足够,他吐出最后一句咒语,探出食指勾勒数下,虚空中浮现一员鬼将,由虚转实,举步跨入现世。日光消散,黑暗降临,“草料场”陷入永夜,魏十七眸中血符轮转,举目望去,只见那破空而来鬼将伟岸如山,黑甲覆身,头盔下空无一物,只得一团黑烟,气机晦暗不明。
这黑甲鬼将来历颇为曲折,乃是仓前滩早年有幸入“通灵殿”历炼,偶然得来的一宗宝物,原是一具残缺不全的黑甲,仓前滩见其坚不可摧,颇有异处,便将黑甲投入苍族最大的“天地炉”内,与鬼兵一并祭炼,意在拣些宝材的边角碎屑,顺便修复此物。不想正当炉火纯青,宝材融合,鬼兵神魂初生之时,那黑甲忽然从沉睡中醒来,将宝材一扫而空,整整一炉鬼兵尚未成形,被其一并吞噬,黑烟滚滚而生,没入甲胄成就鬼将。
鬼兵神魂不全,无有自我意识,唯知听命其主,苍族祭炼之时,除点入精血认主之外,更将一道苍族烙印刻入神魂,留下后手,以免日后有失。仓前滩炼这一炉鬼兵耗去无数宝材,寄予厚望,没想到竟半途而废,不过有得也有失,黑甲鬼将吞噬鬼兵神魂,受制于苍族烙印,只得奉仓前滩为主,不得违令。
仓前滩事后推想,甲胄之下的黑烟当是真灵之流,不知何故身受重伤,几近于崩散,强行吞噬鬼兵神魂滋养己身,结果反被苍族烙印所制。“通灵殿”的神物非同小可,苍族烙印多半奈何不了它,但“天地炉”中所炼鬼兵足有两队之多,四五十道烙印合而为一,阴错阳差,终于驱散真灵意识,让他捡了个便宜。
黑甲鬼将出身“通灵殿”,战力强横,所向披靡,仓前滩轻易不唤出对敌,生怕真灵尚未完全复原,消耗过大再度陷入沉睡,此番为尽快拿下魏十七,使出了最为倚重的杀手锏。
那黑甲鬼将手持破甲槊,涌身上前,似乎有所察觉,止步于血气神域外,徘徊不前。仓前滩心中一凛,连黑甲鬼将都不愿贸然靠近,果然有蹊跷,难怪须延之、熊赤眉双双败亡,卫一灯孤身逃出生天,实属侥幸。
魏十七召回石中火脱于掌心,徐徐步上前,血气神域向外扩张,那黑甲鬼将随之向后退去,仓前滩第一次见他如此审慎,心中忌惮又深了几分,又召出一队鬼兵,为首鬼将名为“金蠹”,跨一匹独角阴马,率鬼卒列牡阵冲杀上前。
鬼兵擦肩而过,黑甲鬼将不为所动,仍静静注视魏十七,不越雷池半步。仓前滩虽有预感,却不了此战结束如此之快,金蠹率鬼兵冲阵,重蹈蛮骨覆辙,甫一闯入血气神域,便如泥塑木雕般停滞于空中,魏十七撒出石中火,晃晃悠悠穿过一个又一个鬼兵,不紧不慢将其烧成灰烬。
仓前滩眼皮跳个不停,隐隐猜到对手的神通,却无法说服自己,更不愿相信。“灵域”笼罩之下,鬼兵再多也无济于事,便是成百上千一拥而上,也是被逐一击破的命,寒意打心底腾起,他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失误,这等强敌本不该招惹,合当太太平平恭送出境,一时打错算盘,摊上了大祸。
他咳嗽一声,肚中念头急转,正待说几句缓和局势的言辞,黑甲鬼将忽然单臂提起破甲槊,黑烟从铠甲缝隙渗出,奋力一掷,长槊凭空消失,下一刻横掠十余丈,出现在魏十七胸前,急速飞旋,直奔要害而去。
法则之力紧紧缚住破甲槊,血丝滚滚合拢,长槊急剧缩短,却仍一分分突进,锋刃距魏十七胸膛只有数寸之遥。好手段!魏十七缓缓抬臂一格,破甲槊在他外臂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痕,偏转半尺,被血丝尽数绞灭,不留分毫。
仙都 第七十一节 咽不下也要咽
魏十七对那黑甲鬼将刮目相看,脱手一掷势不可挡,连法则之力都未能全数化解,这固然有血气神域不完备的缘故,但不可否认,苍族“鬼兵”确有独到之处。他却并不知晓黑甲鬼将的出身来历,在苍族乃至整个灵域也是独一份,找不出第二个来。
在苍族猎场遇到强敌是好事,上七族神通手段各异,若到了“阴阳壑”再陷入苦战,四下里强敌环顾,反倒束手缚脚。魏十七不动声色拨动法则之线,血气神域发生微妙变化,空间随之扭曲,令对方所见为虚,找不到真身所在。
一击伤敌,那黑甲鬼将似乎找到了破敌之策,气机节节攀升,双臂探入虚空一抓,无中生有抽出一对短枪,吐气开声,连环飞掷。短枪甫一离手,便凭空消失,下一刻出现在魏十七胸前,近在咫尺,势不可挡。二度出手,黑甲鬼将倾力施为,短枪嗡嗡震颤,完成一道弧形,令人防不胜防,然而他疏忽了槊长枪短,槊重枪轻,魏十七引动法则之力,抢先一步将短枪绞灭,并未引起对方警觉。
黑甲鬼将若有所悟,再度从虚空拔出一柄十字镗,腰腹猛一发力,抡起双臂合力掷出,姿势颇为别扭。十字镗极为沉重,黑甲鬼将几近脱力,身不由己打了个踉跄,魏十七不退反进,血气神域将对方吞没,与此同时,十字镗亦重重击中胸口。
黑甲鬼将察觉有异,十字镗竟毫无阻拦,从对方身躯一穿而过,急掠百丈,坠入“大裂谷”中,待要抽身退后,已慢了半拍,法则之力将他牢牢缚住,无数血丝从四方合拢,围得水泄不通。黑甲鬼只得将双臂交叉护于身前,黑烟尽数收于甲胄内,任凭血丝加诸于体,发出“铮”一声轻响,旋即隐没无痕,黑甲纹丝不动,生生承受下来。
“铮铮”之声此起彼伏,密如琵琶,黑甲坚不可摧,一时间僵持不下。仓前滩见黑甲鬼将一时不查,中了对方手段,陷入困境不得脱身,忙掐动法诀,念动真言,试图收回鬼将,连催数回都无功而返,心中不由一沉,只得祭起一座“诛仙塔”,朝魏十七遥遥打去。
这“诛仙塔”炼制不易,乃是仓前滩从裂谷之底采集冥石打造器胎,再掺以“通灵殿”中得来的数品宝材,耗费百年之功,才大功告成。明知灵域笼罩之下,法宝有去无回,为助黑甲鬼将脱身,仓前滩也顾不得留手,“诛仙塔”见风即长,八面十三层,挟幽冥之力轰然落下,塔底生出无形吸力,一旦被其罩定,便是大罗金仙也要磨去一层皮。
魏十七见石塔气势汹汹当头罩下,五指轻轻一拂,法则之线编织“雷纹”,动荡不息,刹那万变,电光凭空而作,化作一条大蛇扶摇直上,一头撞入“诛仙塔”,雷声大作,金蛇狂舞,将幽冥之力一扫而空,塔身急剧缩小,绽开数道深邃的裂痕。黑甲鬼将趁魏十七击破“诛仙塔”,顶着血线一步步往后退去,不料“雷纹”再度荡漾而生,电光织成一张疏而不漏的大网,将己身牢牢困住,血线寻隙而入,如附骨之疽,无从摆脱。
仓前滩脸色大变,急忙召回“诛仙塔”,入手顿觉十指发麻,宝物已然灵性大失,破损不堪,他心痛不已,匆匆抬头望去,黑甲鬼将仍被困于“灵域”内,百计不得脱身,此战一败涂地,已无力回天。眼下对方全力压制黑甲鬼将,暂时无暇旁顾,若抽身远遁,多半能逃过杀身之祸,但白白折损了黑甲鬼将与“诛仙塔”,外加整整两队鬼兵,仓前滩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咽不下也要咽,身外之物再难得,也比不上自己的性命要紧,仓前滩恨恨盯了魏十七一眼,毫不犹豫弃下黑甲鬼将,扭头就走,气息一放一收,化作一阵狂风,顷刻间消失无踪。逃了正主,魏十七毫不在意,那黑甲鬼将是烫手的热山芋,唯有彻底碾灭,才能永绝后患。
仓前滩既然知难而退,再无人打扰,他定定心心催动血气神域,花费三日三夜,血线化作绕指柔,从缝隙钻入甲胄,将黑烟点滴磨灭。那黑甲鬼将终于按捺不住,一忽儿涨高十丈,一忽儿缩为米粒,百般挣扎,却始终无法摆脱血气神域,到头来一声长叹,黑烟滚滚散去,留下一具死气沉沉的黑甲。
不知是不是错觉,魏十七觉得那一声叹息中,隐隐透出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一战前所未有的艰辛,魏十七将血气神域催发到极致,甚至拨动法则之线编织“雷纹”,出尽手段,有惊无险,总算没有阴沟里翻船。尘埃落定,重加推演,魏十七心中疑云重重,仓族长老神通远不及冥族族长龚定势,召出的黑甲鬼将却令人刮目相看,其中颇有蹊跷。
他沉思良久,抬手将黑甲摄至身前,屈指轻弹,发出一声沉闷轻响,非金非革,浑然如一,轻巧柔韧出乎意料。魏十七心中一动,这黑甲根脚蹊跷,似非此界之物,难不成与石中火一般来自下界?
眼下还不是仔细推敲的时候,魏十七将黑甲收起,招手唤来虢昼,命她继续上路。虢昼眼见苍族长老被他击败,如丧家之犬仓皇逃窜,非但没有“与有荣焉”,反而心生忐忑,苍族不是居于末席的辟风族,处事强硬,势力极大,在上七族中仅次于幽冥二族,此番狠狠得罪仓前滩,结下了仇怨,只怕难以善了。身处苍族猎场,耳目众多,无处可逃,虢昼咬紧牙关,匆匆撑起“通幽宝笩”,不遗余力催动幽冥之力,急于离开“草料场”,走得越快越好。
魏十七对她的心思洞若观火,却没有出言阻止,他端坐于“通幽宝笩”之上,不紧不慢祭炼石中火。吞噬了这许多鬼将鬼卒,石中火恢复了小半元气,甚是合作,短短十余日,便祭炼得七七八八,如臂使指,无不如意。
一路竟风平浪静,令虢昼诧异的是,直到离开“草料场”,苍族也没有加以阻拦。
仙都 第七十二节 恨得牙根直痒痒
穿过一片荒芜的无主之地,前方迎来分岔路口,向右是幽族猎场“玄皇天”,向左是沥血族猎场“无餍林”,是去往“阴阳壑”必经之地。虢昼小心翼翼建议,借道“玄皇天”似更为稳妥,幽族心高气傲,一切手段都摆在明面上,不屑暗戳戳做小动作,相比之下,沥血族的名声就不大光彩了。
魏十七从善如流,命虢昼撑起“通幽宝筏”,往“玄皇天”猎场而去。
幽族长老庞潮生已经等他很久了。“玄皇天”地处裂谷深处,毗邻“阴阳壑”与“无餍林”,方圆不过数百里,小得可怜,只连通一处下界,十二天地重关固锁门户,令人望而兴叹。这等野猫不拉屎的小猎场,幽族偏偏遣一长老长年镇守,倒不是此地有什么要紧,只为庞潮生犯下大错,罚他在“玄皇天”禁足悔过。
庞潮生天纵奇才,修炼四百年就脱颖而出,跻身幽族长老之列,年少得志,意气风发,行事难免轻狂,在“通灵殿”中犯下过失,灰头土脸回到幽族,意气消沉,闭门不出。犯了错须得惩戒,族长庞结庵将他贬至“玄皇天”禁足思过,磨砺心性,只是谁都没想到,只过了区区百年,就传来“阴阳壑”新辟下界的消息,庞潮生近在咫尺,恰逢岂会,率先抢占先机,庞结庵也只得再度启用他。
各路消息源源不断汇集到庞潮生手中,庞潮生抽丝剥茧,辨别真伪,为幽族三百年田猎拟定大略,得族长庞结庵认可,授以“田猎使”之职,待到下界门户洞开,他将亲率一路族人,持令符前往探路。上族令符合计二十二枚,各族所持多寡不均,少则一二,多则四五,百年之前“通灵殿”开启,庞潮生一时轻敌,将所持令符输与苍族长老仓前滩,才惹来“玄皇天”禁足思过之祸,事后念念不忘,恨得牙根直痒痒。
此番上七族各遣族人持令符赶赴“阴阳壑”,庞潮生对此格外留心,依律,“大裂谷”中上七族不得自相残杀,只是谁都没想到,“长生寨”横插一杠,屠灭辟风族,夺下一枚令符,一路借道来到“阴阳壑”。出于某些不可明言的考虑,上族彼此心照不宣,默许“长生寨”掺上一脚,当真入得下界,有的是机会收拾他们,至于辟风族吃了大亏,那是岳道中昏聩不明,所托非人,苦果只能自个儿咽下肚。
令庞潮生诧异的是,岳道中将另一枚令符授予外姓长老魏十七,那位魏长老一路大开杀戒,将以下犯上的弋族、裂骨族、炎族、砺牙族屠戮一空,连族长都打杀了两个,凶焰滔天,不可一世,辟风族因此才缓过劲来,勉强稳住了局势。
魏十七勾起了庞潮生的兴趣,他事无巨细搜罗此人信息,直到有一日传来消息,魏十七在苍族猎场“草料场”击败仓前滩,庞潮生拍案而起,打定主意要跟此人见上一面,打听个中缘由。
机会很快就到来,魏十七果然持令符来到“玄皇天”,借道前往“阴阳壑”。
庞潮生不顾“玄皇天”巡守庞鉴月的侧目,兴致勃勃前去拜会魏十七,半道将他拦下,目不转睛打量许久,忽然热情洋溢拍胸脯道:“多谢魏长老挫败仓前滩,将他打成落水狗,丧家犬,灰溜溜滚回去,为我出了这口恶气!来日若需帮忙,只管开口,庞某定不推辞!”
魏十七顿时明白过来,不觉哑然失笑,这庞潮生真是个妙人,借了仓前滩的由头主动攀交情,憎得分明,爱得糊涂,不过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空口白话也当不得真,他随意道:“如有劳动处,庞长老莫嫌烦。”
庞潮生目光炯炯盯着他,笑道:“不嫌烦!不嫌烦!倒有一事要请教,苍族‘鬼兵’只是小道耳,仓前滩不过中人之姿,修持多年,道行平常无奇,却能使唤一黑甲鬼将,力大无穷,神通了得,魏长老可曾与之交手?”
魏十七不打诳语,坦然道:“那黑甲鬼将已被我打杀了。”
庞潮生面露惊疑,半信半疑道:“黑甲鬼将出身‘通灵殿’,一身甲胄坚不可摧,如何打得杀?”
魏十七闻言心中一动,庞潮生似乎知晓黑甲鬼将的根脚,倒不妨向他打听一二,当下暗示道:“甲胄坚不可摧,鬼将却可打灭。”
庞潮生呆了数息,重重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是了!我怎么就没想到!”
魏十七道:“庞长老也与那仓前滩交过手?”
庞潮生长叹一声,涩然道:“何止交过手,出尽手段仍败下阵来,事后回思,那黑甲鬼将无懈可击,就算不轻敌,也不过多撑些时日罢了魏长老,庞某有一不情之请,可否容我一睹此战经过?”
魏十七从袖中取出黑甲托于掌心,问道:“庞长老可知此物从何而来?”
庞潮生稍一犹豫,道:“岳族长不曾说起吗?这也不是什么秘密,上七族长老知者甚众,魏长老可知封天山有一灵安城?”
魏十七颔首道:“听闻是灵域上七族合议之地。”
庞潮生道:“灵安城中有一座传送阵,每五百年开启一次,通往上古遗迹‘通灵殿’,上七族联手把持传送阵,唯有持令符者方可入‘通灵殿’历炼。”
魏十七若有所思,上族令符还有这等功用,岳道中留给他一枚令符,意味深长,所谋甚远。
庞潮生酸溜溜道:“‘通灵殿’中不乏灵药宝材,偶然也能找到真宝之流,全凭机缘,仓前滩得了这黑甲,将真灵炼成鬼将,才一举跻身苍族长老前列,在此之前也不过尔尔”
魏十七翻掌收起黑甲,暗自猜测那洞府卷轴说不定也来自“通灵殿”,辗转落入孙恩惠之手,明珠投暗,浑不知其中更藏了一团“石中火”。投之以桃,报之以李,他伸手一指,张开血气神域,任他近观一二,至于能不能看出其中奥秘,就凭他的眼力了。
庞鉴月远远见他们谈得甚是热络,心中既担心,又好笑。
仙都 第七十三节 翻来覆去不踏实
魏十七逼退仓前滩,截下“通灵殿”黑甲,已令庞潮生啧啧称奇,此刻得以目睹其人手段,精神顿为之一振,凝神细看,心中念头数转,却有些捉摸不透。他心思机敏,眉梢微微跳动,想到某种可能,道一声:“冒昧了!”随手祭起一柄小剑,如游鱼般摇头摆尾靠上前,早被法则之力束缚,凝滞于空中,纹丝不动。
庞潮生心痒难忍,一迭声催促魏长老无须留手,魏十七如其所愿,血线若隐若现,滚滚向内合拢,将小剑绞成碎屑,灵性全失,无可挽回。庞潮生终于确认,这是传说中的上境“灵域”,不禁为之唏嘘感喟,坐立不安,连连摇首道:“难怪难怪仓前滩败下阵来这竟然竟然是”
魏十七见他怅然若失,似有些失态,心中微感诧异,收起血气神域,试探道:“当日在‘合吕川’,曾与冥族龚定势一晤,稍加交锋,各自收手——”
庞潮生瞪大了眼,这一节却是闻所未闻,他脱口追问道:“冥族龚族长为何而来?又因何与魏长老交手?”
魏十七徐徐道:“须延之以下犯上,在‘合吕川’猎场大开杀戒,觊觎下界,合当诛灭以正视听,那厮亦有几分手段,吹响‘通灵鬼王角’,召出幽冥鬼王一缕投影,惊动龚定势,赶来相会。”
庞潮生不假思索道:“‘通灵鬼王角’乃冥族之宝,须延之背后有龚定势撑腰,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不足为奇,辟风族”他舌头打了个结,呵呵一笑了之,不再说下去。
魏十七道:“幽冥二族族长并称‘灵域双柱’,乃此界当之无愧的上境大能,区区‘灵域’神通,上境小道耳,庞长老又何必如此失态!”
庞潮生苦笑道:“小道?上境大能?魏长老啊魏长老,你有所不知,灵域何来真正的上境大能!”
魏十七见他不经意漏了口风,不动声色道:“此话从何说起?”
庞潮生看了他一眼,踌躇道:“此乃灵域隐秘,知者寥寥,庞某偶然得闻,却不便透露,魏长老就当没听到,莫往心里去。”
“此乃灵域隐秘,知者寥寥”,看来这庞潮生甚得幽族族长看重,得闻诸多隐秘,不过瞧他的行事作态,倒也不像待价而沽,是当真不小心说漏了嘴。魏十七径直道:“如蒙相告,日后当还庞长老一个人情。”
庞潮生正眼看了他半晌,虽有些心动,却还是摇了摇头,魏十七没有多问,岔开话题,转而问起“阴阳壑”的形势,庞潮生将所知一一相告,并不隐瞒。事实上也没什么可隐瞒的,辟风族是“阴阳壑”的地主,魏十七乃外姓长老,上七族动向稍加打听便可知,不过是迟些时日罢了。
魏十七心中有数,与他拱手作别,这一路行来,得罪了不少人,却也与苍族虢孚甲、幽族庞潮生结下几分交情,日后再相见,保不定还要打交道。庞潮生也不挽留,将他送出“玄黄天”,甫一回转身,脸色顿时阴沉下来,心中有些惴惴不安。
亲眼目睹“灵域”之威,心情激荡,一时不查说了不该说的话,对方显然有所警觉,故此才有“还一个人情”之说,但话已出口,悔之莫及,他该如何是好?灵域之中,并没有真正的上境大能,庞、龚二柱之所以先行一步,实则得力于“通灵殿”,此事知者不过二三人,由他之口泄露出去,必将激起轩然大波!
庞潮生思忖再三,终是按捺不住,闭门不出,郑重其事燃起一柱“接引香”,静静等了数日,眼前忽然一暗,一个高大的身影踏入洞府,飘然来到跟前,未曾惊动一草一木。庞潮生倒头下拜,见过族长,庞结庵居中坐下,命其起身,淡淡道:“‘阴阳壑’下界未开,时日尚早,匆匆传讯所为何事?”
庞潮生心头没由来跳了几下,硬着头皮道:“族长师尊明鉴,数日前辟风族外姓长老魏十七持上族令符,借道去往‘阴阳壑’,徒儿放他过去了,不曾为难。”
庞结庵“嗯”了一声,道:“无须为难,此子神通广大,龚定势已掂量过他的手段,非你所能匹敌,眼下无须搭理,待过了‘田猎期’再说。”
庞潮生有些悻悻然,咽了口唾沫,赔笑道:“那魏十七仗着‘灵域’神通,击杀黑甲鬼将,逼退苍族仓前滩,徒儿与之交谈,心情激荡之下,这个那个不小心说漏了嘴”
庞结庵问道:“说漏了什么?”
庞潮生老老实实将前因后果说了一遍,请师尊降罪,庞结庵不觉摇了摇头,戴罪之身,再犯过失,真不让人省心,“通灵殿”的秘密落入外人耳中,凭空多出一番变数来。他沉吟不语,思忖良久,道:“那魏十七来历诡异,身怀上境手段,不可以常人视之,我当亲往见其一面。”
见师尊并无怪罪之意,庞潮生暗暗松了口气,心中有几分活泛,道:“可否容徒儿先行一步,追上前引其前来拜见?”
庞结庵摇首道:“此人心高气傲,断不会理会,‘阴阳壑’下界开启之前,有的是机会,倒也不急于一时。”
庞潮生心中疑虑重重,翻来覆去不踏实,此刻再也忍不住,咳嗽一声,小心翼翼道:“师尊在上,徒儿愚笨,一直想不通,却不知当问不当问”
庞结庵哑然失笑,庞潮生受了一次挫败,又被贬至“玄黄天”思过,性子多少收敛了一些,他伸手点了点爱徒,道:“你可是想问,那魏十七是不是上境大能?”
庞潮生顺杆子往上爬,道:“是啊,区区下界之人,竟能施展上境神通,说实话,徒儿心存忌惮,如坐针毡。”
庞结庵道:“我也问过龚定势作何想法,他说此人神通似是而非,不过是异曲同工罢了,并非真正的‘灵域’。既非‘灵域’,也就谈不上上境了。”实则龚定势认为此子乃上境前辈托胎转世,当时魏十七亦未曾否认,只是岔开话题,不愿深谈而已,庞结庵虽然看重这个徒弟,但这些话眼下还不宜跟他明言,以免乱了心性。
庞结庵注视爱徒,心道,待到三百年“田猎期”过去,“通灵殿”差不多也要开启了,到那时,再把一应变数,尽皆扼杀在摇篮中!
仙都 第七十四节 裂谷之底
“通幽宝笩”荡入辟风族猎场,巡守岳丁象将魏长老迎入“阴阳壑”,猎场巡守向来互通消息,他早从“合吕川”岳木楠处得知弋族、炎族、砺牙族覆灭的消息,振奋之余不无敬畏,一路陪同,有问必答,跋涉数日来到“阴阳壑”腹地,待魏长老拜会过族长后,殷勤送入洞府中歇息,并留下一名巡使,随时听候使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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