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徒儿明白,师父放心。”
……
大明以力驱逐蒙元、恢复中华,开国之初朱元璋为了给予读书人一种荣誉,也是为了磨砺士子的任事之气,允许获得秀才和秀才以上的功名的读书人佩剑游学。当时地读书人但凡考上秀才后,也都在腰间悬剑,以文武全才自勉。
但到天启年间时国家承平日久,中原已经有二百多年没有经受过战乱,此时的大明秀才虽然还享有佩剑游学地特权,但他们早已没有了这个习惯。此时的大明士子不但用折扇替代了宝剑,还有不少人出门前喜用胭脂水粉打扮一番,头巾长衫也都好用香薰过。
直到这次黄石跃马辽阳的消息传来……
这消息就如同野火一样传播过神州大地,从京师到扬州,消息所过之处,士子们纷纷为黄石召开诗会,他们尽扫往日的婉约气氛,满园只闻金戈铁马之音。一眼望去,众人竟皆是长剑随身。
纵酒狂歌之余,士子们齐声颂扬这震今铄古的千古传奇:“关二爷肯定是不行了,估计也就是岳王还能和咱们大明的黄大帅比比。”
“嗯,岳王确实是威风,不过……不过,岳王他老人家也不能自个一个人去趟黄龙府,砍了金主的脑袋再回来吧?”
窃明 第三十九节 帝心
过去几年有不少秀才、举子为黄石写过词赋,但从来没有像今年这样多,有些歌女们就从中挑了几首为它们配上了曲,在坊间开始传唱,颇受欢迎。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能挡百万兵。”
酒肆里一个秀才模样的人发出了一声长长的赞叹,虽然听了很多的诗词,但这个秀才觉得还是只有王维的这句诗才能道尽黄石的豪迈气魄。这个秀才最近也在腰间佩戴了一把长剑,他不时把佩剑拔出鞘看看,然后又插了回去继续喝酒,过一会儿再把剑拔出来瞧瞧,如此反复不已。
每次提到黄石的传奇时,这些聚集起来的士子、尤其是那些年轻的读书人们,个个都要喝最烈、最辣的酒,他们说只有如此才能配得上黄石孤胆闯辽阳的气概。
“都说人生得意莫过于金榜题名,但以在下之见,便是中了状元,恐怕也比不上黄大帅今日的风光啊。”
坐在酒楼上,听着为黄石谱写的新曲、喝着庆祝黄石伟绩的烈酒、看看遍布京师的艺人、想想这激动人心的故事天下传唱时的盛景,一个书生终于发出如是的感慨声。
“不错,若能像黄大帅这样为国家建功立业,足慰平生。”另一个年轻士子显然是黄石的崇拜者,他猛地把长剑抽了出来,重重地放到了桌面上,左手扶稳剑柄,右手则在剑身上有节奏地弹着。让长剑发出声声龙吟。书生先引亢高歌了一曲,然后慷慨激昂地对周围的人说道:
“诸位兄台有所不知,在下与黄大帅曾有一面之缘。去岁黄大帅来京师时,在下曾有幸在酒楼见过黄大帅真容,当时听黄大帅讲起我大明辽东地众多英雄,在下就有荡气回肠之感。当时在下不知道那就是黄大帅,曾脱口而出:真恨不能插翅飞往辽东。投效于黄宫保军前,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
看着众人投过来的又是羡慕又是复杂的目光,那个书生又弹了弹手中的长剑,在铮铮金音中他笑着继续说了下去:“自从上次见过黄大帅之后,在下就不再佩戴折扇了,日前在下计较已定,那就是不会参加明年的科举了。我要仗剑投军门,到辽东为黄大帅参赞军务。以有为之身,行大有为之事。”
满桌的人一直专注地听着这书生说话,在他结束发言时,不仅仅他这一桌士子,就是这层楼上周围的几桌读书人也都静了下来,人人都在倾听他地豪言壮语。
酒楼沉寂了片刻后,邻桌一个年轻的读书人突然使劲一推桌子,身下地板凳在安静的酒楼上发出了清晰的咯吱咯吱声。那年轻人大步走了过来。冲着说话的书生就是一躬到地:“在下李昶麟,浙江人士,天启五年衢州府院试第六,敢问这位兄台如何称呼?”
早先说话的书生连忙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回了一个平礼:“原来是李兄,在下王汉臣。天启三年汝南府院试第五。”
李昶麟也不多礼,在众目睽睽之下慨然说道:“王兄之言深得吾心,在下亦愿一同前往辽东,王兄可愿结伴同行?”
王汉臣闻言大喜道:“能与李兄同行,在下求之不得。”
“在下赵敬之,天启二年陕西同州院试第一。”又有一个人高声打破了沉默,赵敬之人随声到,冲着前两个人拱手笑道:“如果两位仁兄不弃,在下亦求一同前往辽东。”
不等王汉臣和李昶麟说话,纷杂的人声突然在这楼上炸了开来:
“三位仁兄。还有在下……”
“诸位仁兄。在下亦欲同行!”
……
此时,这些书生正在议论的焦点人物仍在为银子伤脑筋。今天接见完一批山东商人后,黄石不等柳清扬屁股坐稳就连忙发问道:“柳兄弟,你怎么看这件事情?”
柳清扬刚从日本回来没有多久,本来他回来地主要目的是和鲍博文沟通一番,以便让生产和销售能更好地配合起来的。但柳清扬回来后不久就遇到来长生岛赊货的商人,这让他产生了特别的想法,并向黄石提出了建议。
今天柳清扬陪黄石见的这批商人都是东江镇本部的债主,毛文龙奉旨做了三年买卖后,东江镇已经欠下了一百多万两的巨额债务,而且这个数字还在不断增加中。
“大人,无论谁去经营东江这摊子买卖都会赔本,这不是毛帅或是他人能力地问题,而是朝廷每年给我们东江镇的钱、粮根本就不够吃。”
东江镇开镇以来,除去各种皇赏以外,每年东江镇有银、米各二十万,毛文龙为了购买物资就滥发军票,结果自然是债台高筑。
这种做法确实解了东江镇的燃眉之急,让更多东江难民吃饱了饭,但大批爱国商人却因此受到极大伤害,不少商人求告无门,甚至就此倾家荡产。其中有的人就找到长生岛来,希望东江镇左协能认本部的军票,黄石虽然心下不忍,但也不敢接手这个烫山芋。
如果黄石认了本部的军票,那就等于替本部背上了这几十万张嘴地大包袱,这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肯定会有越来越多的商人找到长生岛来,左协的这点经济实力根本不够本部吃的。只是黄石虽然拒绝兑换本部军票,但他心里也有些不忍,于是就下令给这类商人些方便,允许他们从长生岛赊货回山东贩卖。
听黄石说完了他的顾虑后,柳清扬点点头道:“大人所言极是,末将并非不知道大人的难处。也并不是要大人把东江本部地债都认下来,只是末将以为,这些商人中多有忠君爱国之人,且对我东江镇心存善意者众,若任其破家丧财,末将以为不妥。”
“柳兄弟所言甚善,若是让这些商人家财受损。我觉得既不符合善有善报之天道,亦有损于我东江镇的威望。柳兄弟心里是不是已经有什么好办法了?那就快说出来吧。”
黄石仔细听了一下柳清扬的设想,他建议东江镇左协对这种曾经帮助本部的爱国商人进行鉴别,根据这些人历史上对东江镇地贡献给予他们一定地翻本借款,同时再让山东文臣通一下气,在登州府签订正式的借款凭据,以免有人白拿走左协地银钱。
这个主意黄石倒是觉得可行,他在京师见过的朱九爷竟也在这批讨债无门地商人之中。还有一个叫谷鹭的谷老板则是黄石在觉华救过的人之一。无论如何,黄石都认为这些商人的爱国热情理应得到回报,更不用说这还可能培养出一个亲长生岛的商人集团。
“那好,我同意,柳兄弟,你去负责制定一个借款条例吧,嗯,这个借款该有个名称。就叫贷款好了。”
……
天启六年九月初三,京师,大内,
天启这些日子以来也经历了从大惊到大喜的过程,刚看到黄石让吴穆代呈的奏章时,天启惊得把御案都快掀翻了。他觉得黄石之所以负气去辽阳拼命,完全是因为自己地不信任伤了这员大将的心,随后天启又迁怒于魏忠贤,把老魏头拖出来痛骂了一番。
可是等着怒气过去之后,厚道的天启皇帝又开始自责了,他觉得自己又伤了忠心耿耿的老仆人,结果他就又随便找个理由赏了魏忠贤几十两银子。补偿了魏忠贤以后,天启一想到黄石眼下还生死未卜,他就难过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盼星星、盼月亮,天启总算等到了黄石平安归来的消息。还有黄石自称格毙努尔哈赤的报告。当时才得到这份情报。内阁和司礼监就纷纷质疑黄石说的是不是可靠,因为这个故事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
内阁首辅顾秉谦完全无法想象当时的情景。就抛开了他始终维持着地大佛爷形象,在天启面前言辞激烈地攻击黄石的报告:深入敌境也就罢了,深入敌境后遇到努尔哈赤也还算说的过去,但遇到努尔哈赤后,对方如此缺乏防卫就太讲不通了。
在黄石的报告里,他不但杀了努尔哈赤,而且还能全身而退,最惊人的是他居然还从容不迫地从对手眼皮底下把赵二姑娘也带回来,这实在是太可怕的定力、智慧和气魄了。顾大佛很不谨慎地对天启断言:“黄帅定是在辽阳有辱朝廷体面,情急之下不顾一切地随口胡扯,企图给自己脱罪。”
当时天启在内心也有点同意顾首辅的意见,不过他还是高兴得很,在内阁面前替黄石大大辩解了一番,天启还当众说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这次就算黄帅闯了些小祸,那也是朕有过在先。眼下黄帅能平安归来已是侥天之幸,这定是上天不愿断朕一臂,故把他送还给朕,朕庆幸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责罚于他呢?”
等到天启才把内阁汹汹的议论压下去,第一个报告努尔哈赤死亡的消息就传来了,极度震惊的大明朝廷连发旨意,命令东厂、西厂、内厂、锦衣卫和辽东都司府同时行动,务求查明努尔哈赤的死亡时间和原因。
但不等三厂一卫出动,几份报告就先后递了上来,虽然死亡原因不尽相同,但时间基本都是八月十日前后。在黄石提前放出的谣言的影响下,甚至有半数的报告就直截了当地奏报说:努尔哈赤就是八月九日死在黄石手下的。
大明朝廷还发现了后金方面地不少特殊举动,努尔哈赤死后,后金似乎受到了极大地震动,几个贝勒把努尔哈赤的大妃逼死不说,后金还乱哄哄地排查了好多天地细作,似乎他们认为在努尔哈赤身边有黄石的重要密探。
除此以外,后金方面还全力辟谣。竭尽全力地否认努尔哈赤曾回到辽阳。不过后金高层的发言蒙古人根本不信,就连后金自己地八旗子弟也多有相信努尔哈赤是死于黄石之手的。后金治下的汉军、包衣也惶惶不安,这个月逃亡明军控制区的人数激增,他们也众口一辞:努尔哈赤就是死在黄石手里的。
“阁老,您怎么看?”天启最近的心情非常不错,连木匠活都很少去打了。这些天上朝来看奏报显然能给年轻的皇帝带来更大地愉悦,他现在笑嘻嘻地把几份新到的奏章又指给顾首辅看。得意之情已经是溢于言表。
顾老头欠身从太监捧着地托盘里取过了奏报,稳稳地坐在自己的板凳上仔细看了起来。另外两位阁臣也都分到了一份看起来。魏忠贤则仍然是一副“忠勤严谨”的模样,老老实实地袖手而立,在天启背后一动不动地站着。
顾秉谦和另外两位阁臣交换了一下眼色,他们都从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肯定,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心中有数以后,顾秉谦哆哆嗦嗦地把奏报放回到了托盘上,把双手平放在膝盖上。拖着长腔缓缓地说道:
“圣上,老臣以为,这件事情甚有可疑,那建虏虽然一口咬定老奴死在道路上,而且是死于黄帅离开辽阳的两天后,但若果真如此的话,那黄帅怎能提前两天知道老奴会死呢?何况黄帅一回到盖州就发出了奏报,此时不过八月十日。地点距沈阳也有数百里,如果说黄帅能未卜先知,那老臣是断然不信的。”
耐心地听完顾首辅说了这一大堆话后,天启发现首辅还是没有给出定语,于是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那阁老就是认为黄帅所言为真了?”
“老臣以为建虏所言断不可信,黄帅奏报虽然耸人听闻。但以老臣之愚见,老奴很有可能确系黄帅所诛,而缓缓行于路上地不过是一个替身罢了,不然天下岂有如此凑巧之事?”
“哈哈,阁老所言,正合朕意。”天启拍手大笑起来,最近上朝确实比打木匠有趣多了,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痛快:“既然如此,就由内阁去议该如何赏赐黄帅吧,拟票后交给司礼监批红。哈哈。无论怎么拟朕都不会不准的。”
丁绍轼闻言利激发声叫道:“圣上,此事万万不可。”
天启讶然地向丁次辅看过去:“黄帅诛杀老奴这件事。丁大人还认为可疑吗?”
皇帝的口气虽然惊讶,但里面却没有生气的意思,另一边的冯铨也接口说:“圣上,我朝祖制,论军功必要见首级,今日黄帅未能携带回老奴首级,这议军功之事,臣实在不敢奉诏。”
顾秉谦和丁绍轼也紧跟着齐声说道:“臣等不敢奉诏。”
天启低头沉思了一下,又抬头说道:“诸位卿家,黄帅此次根本就无法携带老奴的首级出辽阳啊,你们不也相信是黄帅诛杀老奴的吗?难道不能从权议功么?”
“不能!”冯铨斩钉截铁地说道,他虽然低着头,但语气却是慷慨激昂:“圣上,微臣也相信是黄帅诛杀的老奴,微臣也很赞叹黄帅地胆魄,但此例必不可开。”
一边的丁绍轼也来了精神,他大声附和道:“圣上,微臣以为冯大人说得不错,今日如果为黄帅开了此例,那从明日起,臣恐就会不停有人自称诛杀了某个建酋,以求幸进,反正就算没有也可以说是重伤并非击毙。而那些建酋难免有个老病,万一有哪个建酋死去了,那之前那些声称杀了他的人,我们赏是不赏?”
丁绍轼说的意思很明白,如果今天赏了黄石,那难免有人会想去撞大运,辽东、辽西那么多官兵,每天有人自称诛杀奴酋的话,一天也能摊上几百人了,肯定能有人撞上,而且多半还不止一个。
见天启犹豫起来,丁绍轼又趁热打铁地说道:“圣上,祖制以首级论军功,有首级则有,无首级则无,这并非事出无因啊。”
天启也明白阁臣说得有道理,只是心里有些不太痛快,他讪讪地说道:“好吧,朕明白了,就是替黄帅有些不平罢了。”
“圣上英明。”
丁绍轼恭维了一句,跟着他就听见了顾秉谦轻轻咳嗽了一声,三位阁臣一起郑重其事地站了起来,齐齐向御座上的天启拜了下去:“微臣为圣上贺。”
此时地顾首辅变得神采飞扬,往日的佛爷气象全被他扔到了爪哇岛去了,他眉飞色舞地对天启说道:“圣上,黄帅以孤剑铁胆,临不测之虎穴,诛敌酋于万军之中,耀国威于藩属之前。如此猛将,自三代后,老臣未尝有闻。”
“黄帅这样的猛将,便是三代贤王治下,微臣也不曾有闻。”所谓圣人出世、则名臣良将转生,天下既然有黄石这样的猛将,那当然说明是天启德行深厚了,这冯铨把马屁更进了一步,直接把天启拿去和三代贤王比。
“哈哈,好,好。”年轻的皇帝一下子又高兴起来了,他在心里暗暗斟酌:到底该如何补偿一下黄石才好呢?
窃明 第四十节 合力
黄帅赤胆忠心,尤为可贵,微臣为吾皇圣德贺。
无论是现在说话的丁绍轼,还是以前曾暗示黄石得民心的顾秉谦,他们现在都再也不会攻击黄石的忠心了。几天前顾秉谦又曾经试探性地提醒天启:像黄石这样的猛将留在边军中,似乎不是国家之福。
可是天启似乎很不喜欢听这种话,他直截了当地告诉顾秉谦,一个有野心的人是绝不会冒这种风险的,黄石去辽阳的这一趟无异于九死一生,至于黄石格毙努尔哈赤的行为更几乎与自杀无异。最后天启甚至抛开了忌讳,直截了当地问内阁:你们到底听说过哪个心怀异志的人做出过这种事情来?
这种对话方式让顾大佛他们很不习惯,虽说压制武将是文官集团的既定政策,但如果为了压制一个黄石而把自己的前程都赔进去的话,顾大佛他们还是不愿意的,所以今天三位内阁成员就一反常态,拼命地鼓吹起了黄石的忠诚来。
这话显然很合天启的脾胃,他欣然接受了臣子们的祝贺,高高兴兴地退朝玩去了。皇帝离开的时候,三位阁臣一起从椅子上站起来,双手垂在裤子边恭送皇帝离开。
“九千岁,黄石这样的勇将,实在不宜久镇一地啊。”
等天启走后,三位阁老就一起向魏忠贤诉说起来。看到魏忠贤阴沉着脸不置可否,顾阁老急得眼泪都快流下来了:“九千岁,吾等并非对黄石有成见,但那毛文龙一贯居功自傲,平素就总和兵部、还有山东布政司作对,自从东江镇出了一个黄石,毛文龙气焰愈发嚣张,简直要骑到山东布政司的头上去了,这文武不和可是边事大忌啊!”
“是啊,九千岁。毛文龙又上奏章要求增饷了,一开口就是一百万两银子,如果不批给他。毛文龙就又会把黄石的功劳拿出来闹,如果批给他,唐时的藩镇岂不是又要复现于今日了吗?”
冯铨说话的时候也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一边说还一边连连跺脚叹气。
最近毛文龙又连连上书,弹劾山东官员继续漂没他的军饷,还纵容粮官贪污了东江镇四十万两银子。毛文龙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一心要在天启面前告御状。和登州的官员辩个清楚。
除了连续几次拒绝在漂没的粮饷上签收外,毛文龙更悍然攻击那些去东江镇阅兵地中央官员“黑了良心”。因为这些官员只肯检验东江、旅顺两处的兵员,长生、宽甸、铁山等几百处堡垒和岛屿的兵员他们根本没有去看过,就给东江镇定了一个两万地兵额。
毛文龙的这些猛烈攻击真让文臣集团倒尽了胃口。尤为可恶的是毛文龙还是钦差大臣、一品节将,这些奏章通政司全都无法驳回,每一份都要送到皇帝面前,所以无论是辽东都司府还是山东布政司。对东江镇的忍耐力都已经快到极限了。
只是魏忠贤的态度一直很暧昧,对读书人也有一种距离感和不信任感,丁绍轼看魏忠贤脸上阴晴不定,他猜后者是担心辽东局势有变,如果今天出头替文官集团说话,会让他以后不好向天启交代。
“九千岁。辽东巡抚有本呈奏,据辽东巡抚所闻,建虏似已被黄帅打得肝胆俱裂,这次为了互相推卸保护老奴不力的责任,竟然把他们的嫡母都逼死了。辽东巡抚还说。建虏上下离心离德,连继承人都已经推选不出来了。几个兄弟也各有彼此,眼下不得不四人并肩而南坐,众人多有厌战而思降之意。”
魏忠贤冷冷地扫了丁绍轼一眼,丁次辅知道眼前这个老头可不像天启那么好糊弄,一抬官袍就跪在了地上:“九千岁,建虏丁不过数万,地不足五千,终究是毫末边患,而现在东江镇隐隐已有尾大不掉之势,朝野中有识之士,无不深以为忧啊,敢请九千岁明察!”
丁绍轼说地声情并茂,可魏忠贤只是又冷哼了一声:“辽事不可一日无东江镇,东江镇不可一日无毛文龙。那东江镇连三个月的余粮都没有,怎么能尾大不掉?”
“九千岁明鉴,”顾秉谦丈着自己是阉党地核心份子,也陪着丁绍轼一起跪下:“六部官员并非要裁撤东江镇,只是要稍分其功而已。数年来毛文龙斩首数目已过六千,可是其中一半都是黄石的,要是把黄石从东江镇那里分出来,既合情合理,也可令其互相牵制,不至于一家独大。”
“可是黄石不愿意忘恩负义,这个你们都是知道的。”
冯铨亦早就跪在了地上,现在他们三人的身上承担着整个文官集团的压力,因此不能不据理力争:“九千岁明鉴,就算毛文龙现在不是尾大不掉,但眼下形势已经很清楚了,东江镇必然独吞平辽之功,日后整个辽东都司的武将十有八九都要出于毛文龙地门下。九千岁,这一不小心就是个大藩镇啊,我们所求的,不过是让辽镇能稍稍分些功劳走,不要让东江镇一家独大而已。”
魏忠贤嘿嘿笑了几声,背着手在三个人面前转了两圈:“毛文龙一年拿银、米各二十万两,几年来从无到有复土几千里,帐下猛将如云、精兵数万。辽镇一年数百万两白银,六年过去了,竟然还没有摸到辽河边上,你们说让辽镇分功,他们就能分得了吗?”
“九千岁,那是因为孙承宗太无能了。但现在不同了,辽东巡抚袁崇焕颇有韬略,且久以边才自诩,曾发豪言道……”
“看人不能看他是怎么说话的,而要看他是怎么做事的,咱家见过太多只会说大话而不会办实事的读书人了。”魏忠贤截口打断了冯铨的话,先是仰头看了看天花板,半晌后先是叹了口气,跟着用复杂地眼色又打量了三位跪着的阁老一遍,沉声说道:“不过这次在宁远,辽东巡抚做的还是不错的。”
魏忠贤冷眼盯着地上的大明内阁,默然良久后又补充了一句:“此事咱家自有主张,你们不必再说了。”
抛下这话后魏忠贤就大步走出了门外。三个阁臣紧紧趴在地板上,脸都快贴到了地面上:“下官恭送九千岁。”
……
天启六年九月初四,中岛“这位是耶/会推荐地制镜技师德斯蒙。也是荷兰人,你们二人可以多亲近亲近。”
黄石把一个新来的荷兰人介绍给他地老乡范乐由,这位德斯蒙是望远镜镜片技师,随着家乡越来越多地人靠航海发财,德斯蒙也扔下了自己的老本行,带着憧憬来到远东,然后……然后就在澳门刷了几年的码头地板。
到目前为止。亚洲地区使用的望远镜基本都是舶来品。当年利玛窦为了吸引徐光启入教,倒是曾经制造过一只望远镜。但总的来说望远镜在亚洲的需求量并不大。大部分欧洲航海者也经常会带一些来,他们宁可从欧洲购买望远镜,也不愿意在亚洲投资修建一个制造望远镜的工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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