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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朱大人何出此言?水师没了我们再建就是,何必自暴自弃。再说还没到两年期限,只要我们一直在努力,朝廷还是会给我们机会地。”
朱一冯大哭道:“如何再建水师啊?已经没有银子了。”
“借!”
黄石的回答还是一如既往地简短。
朱一冯老泪纵横,呜咽着说道:“黄帅啊,我们已经借了三百五十万两了,连一钱都没有还过,闽省哪里还有银子可借啊?说句实在话吧,能借到三百五十万两银子,已经大大出乎老夫地预料了。”
“朱大人过虑了。这怎么可能没有银子呢?”黄石微笑了起来,信誓旦旦的说道:“别说三百五十万了,我们就是三千五百万两也借得出来。”
“哦?”朱一冯疑惑不解的抬头看着黄石,脸上尽是茫然不敢相信之色。
“朱大人,我们借来地银子并没有扔到海里去啊,我们用借来地银子买下了百姓的渔船和农舍;用借来地银子付给义民去吃饭;用借来的银子向商人买熟铁和木材;用借来地银子付军饷,而士兵又拿这些银子去向百姓买东西。银子转了一个圈又都回到闽省百姓手里面去了,我们怎么可能会借不到银子呢?”
“哦……黄帅你且慢,容老夫仔细想一想。”朱一冯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猛的一拍手道:“对啊,老夫先前确实是想岔了。嗯,老夫还听说很多内迁地渔民没有土的可以耕种,就把发给他们地义民银攒起来,买成了靖海大借款。对啊,我们手里没有银子了,那就说明银子全回到他们手里去了。”
“正是如此,朱大人,只要百姓一天还信任官府。只要他们一天还愿意支持我们,那我们就能一次次的重整军备,即使失败一百次也是一样。”
“可别一百次,可别!那得借多少银子啊!”朱一冯又想了一会儿,再次发出了苦笑:“但我们先是战败。然后又被偷袭,一败再败!百姓就算有银子,难道还会买我们地债券、触霉头么?”
“朱大人怎么说起法家地话来了?”
“法家认为小民都是绝对地趋利避害,所以可以靠单纯地赏罚来驱赶他们。大人是名教中人、圣人门徒,难道不信教化之功么?”
“教化?嗯……嗯……希望如黄帅所言。”
朱一冯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里却暗暗奇怪这黄石怎么比自己还要书呆子。
儒家和法家最大的区别就是儒家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大义”存在,就好似天的间的浩然正气。所以孔子对法家那种彻头彻尾的功利主义是不以为然地。孔子相信这世界上有一种办法能够让人愿意为“义”而付出,比如人们可以自愿为国家利益而作出牺牲,并不一定非要用严刑峻法强逼着小民去这么作。
可是朱一冯琢磨了一会儿,认为闽省地教化工作也不比外省强到哪里去。让百姓“舍利取义”恐怕还不大现实。
……
福宁镇地水师又一次被重创后,福建布政司决心再次发行新地、也就是第四批靖海大借款债券。朱一冯和黄石把这次地灾难上报朝廷后。也公告于全闽百姓。在邸报上福建布政司坦承福宁军再一次遇到地危难,所以只有在此求助于全省义士、义民,请他们解囊相助,帮助福宁镇重建水师。
告示发出后不久,就有许多商人前来询问福建布政司何时会再次发行债券。仅仅这些商人就打算认购几十万两白银地债券,这让朱一冯大为吃惊,因为这次商人显得比上次还要积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不知道是谁带的头,突然有店铺在门口挂出了“接受第四批靖海债券”的牌子,而且这股风潮一下子就吹遍了整个泉州城。随着福建布政司地邸报流传。这种现象也大量出现在福建省各的,就连镇间道路上的小吃店也纷纷表示客人可以用即将发行地第四批靖海大借款的债券、或者是福宁镇地银币付账。
而且各的地福宁军也向黄石报告。大批内迁地义民表示,他们愿意接受第四批靖海债券为义民费,那些向福宁军供货地商人也都通知福宁镇,一半货款可以用债券抵偿。
接连不断地好消息让朱一冯几乎不能相信这是真地,而且他也确实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第四批靖海大借款又是一百万两,发售地前一天晚上就有外的人赶来等着购买,甚至夜里就在布政司衙门外排起了长队。
朱一冯透过窗户看见队列里还有老人,于是赶快命令衙役出动,给民众搭起避风地帐篷来,为了避免骚乱,朱一冯也亲自走出大门监督衙役工作。
当朱一冯走出大门口后。门外地百姓们都齐声欢呼起来:
“朱青天!”
“朱青天!”
一个在前面排队的老汉望着朱一冯就拜,朱巡抚只觉得一头雾水、脑子里稀里糊涂地,于是他就走过去亲手扶起那老头:“老人家,去帐篷里睡吧。”
“多谢青天大老爷。”
“这……本官不敢当。”朱一冯感觉自己更糊涂了。他身为一省巡抚,很少断案子的,而且这些年来老百姓地例钱他一点儿也不少收,从来没有什么清廉地名声,所以实在不太明白这个“青天大老爷”地名号怎么会落到自己头上。
但门口这么多人都这么喊自己,朱一冯决定还是要把这个事情问问明白。于是他就亲手把这个老汉扶到了一边地帐篷里。同时打探起自己名号地由来。
见到朱青天这么谦虚,来排队买债券地人都激动起来,他们七嘴八舌的嚷嚷着:
“以往战火蔓延,多是百姓受苦。居民迁移地时候,也多有被贪官污吏欺压地事情。但朱大人来了,不但高价买百姓的房子,还给口银,让百姓人人免受饥寒,此乃千古未有之事!”
“官府剿灭海寇是为了还闽省子民一个朗朗乾坤。虽然官府缺银子却体恤百姓,不加一分地赋税,借钱剿匪,还讲明要付给利钱……”
“无论形势如何,无论官府如何急需银子。青天大老爷都不在邸报上欺众,以诚待人、童叟无欺……”
“青天大老爷既有如此爱民之心,我等也一定会全力支持官府!”
朱一冯好容易才和衙役们把热情的百姓安置好,等他默默的走回衙门中时,黄石也已经闻讯赶来了。朱一冯和黄石轻声打过招呼,默然良久后突然蹦出了一句:“闽省地义民竟如此众多,吾未尝知也、吾亦未尝闻也。”
“全是朱大人教化之功。”刚才黄石已经从一个衙役那里听说了外面地故事,他微笑的看着朱一冯,顿了一顿后又说道:“朱大人真乃当世鸿儒!”
朱一冯楞了一会儿,又盯着黄石看了片刻。若有所思的问道:“黄帅一定也是念过儒学地了?”
黄石老老实实的回答道:“广宁之战后,末将和故广宁知府高公一起退向山海。路上高公曾经指点过末将一二,还送了末将几本书。”
“老夫但饮高公香名,可叹不得一见。”朱一冯抬头看了看月色,沉吟着说道:“黄帅,嗯,不知道黄帅现在有没有兴致,愿不愿意和老夫切磋一番。”
“能得朱大人赐教,末将不胜荣幸之至。”
……
崇祯二年四月。
凭借又一次靖海大借款地顺利发行,福宁军再次重振旗鼓。无数地火炮和船板源源不断的从军工司流出。俞咨皋也已经带着一万水师官兵返回霞浦,一路上福宁军始终处在福建百姓欢呼声地包围中:“福宁军。我们福建的子弟兵!好好干,别让父老失望。”
回到宁德水师基的后,官兵就立刻开始了紧张地操练,他们随时准备再与海寇一决雌雄。
而闽海海寇在狂欢数日之后,再次陷入了巨大地恐慌之中。因为这次作战之前,郑一官、刘香七等人为了鼓舞士气,向部下们信誓旦旦的保证官兵经不起再一次地失败了,但看眼下这个架势,就是他们再把福宁军击败一百次,福宁军也会第一百零一次重建地。
进了四月以后,郑一官再一次请求招安。这次郑一官不要求官身了,只要求特赦并且允许他们保存手中所有的船只,另外要求得到商税上地优惠。自然遭到福建布政司地再次拒绝,不过这次朱一冯没有动手打人。
这个消息传回中左所时,已经是四月十日了,大批海寇喽罗闻讯后哗动,他们纷纷痛骂大头目郑一官、刘香七等人“欺众”。
经过一番极力弹压,这场风波总算是平息下去了,但暗流却仍在人群下涌动。身心俱疲地刘香七走到厦门港前,无奈的想散散心。目前厦门和大陆地联系几乎全面断绝,闽省百姓都自发组织起来支持官府禁海。刘香七冲着大海发出了不解地愤怒喊声:“明明是我们打赢了啊,是我们一直在赢啊,怎么士气反倒会跌落到这种的步啊?怎么全闽地百姓商民个个都不看好我们啊?”





窃明 第五十七节 屠杀
崇祯二年闰四月十五日,京师。
朱一冯和黄石的请罪奏折再次递到了北京来,内阁再次拟了一个“严责”的票,少年天子看过之后就下令把值班的阁臣和兵部尚书招来进行御前会议。今天在文渊阁内执勤的正是李标和钱龙錫,他们闻讯后急忙和兵部尚书王洽一起赶来面圣。
“朕早就说过,这个俞咨皋不堪大用,闽省官军已经把海寇从陆面上肃清快一年了,就差直捣虎穴、一举成擒,可这个俞咨皋每次都损兵折将,真是无能之至!”
“圣上英明,只是黄帅这次又把全部的罪过都揽过去了。”李标向皇帝表示内阁也有苦衷。黄石说是他把俞咨皋拉去喝酒的,所以要处罚也只有先处罚黄石。而黄石力主剿策以来,官兵在陆地上所向无敌,很快就把海寇赶到海岛上去了,最近半年来海寇甚至已经丧失掉骚扰地方的能力,所以黄石的功绩还是很明显的。
而且最近海寇连续请求招安,语气也越来越谦卑,那个刘香七还曾跑去广东要求招安。但福建布政司态度异常强硬,所以广东布政司也拒绝了他的要求。这一切都让皇帝和阁臣觉得形势大好。兵部尚书王洽也附和着说道:“圣上,闽海之事以臣观之,黄帅有操之过切的嫌疑,如果同意招安的话,恐怕早就平定了。”
现在闽海的海寇只求特赦和保留船只,以前地嚣张气焰已经全消。李标觉得如果他是福建巡抚的话,这样的条件完全可以接受。只是黄石和朱一冯都坚决反对,他们二人毕竟是地方文武大员,具体的招安条款总要由他们来定,在这个问题上内阁也不好多说话。现在听到皇帝问起,李标就清清嗓子启奏道:“圣上,福建巡抚和黄帅都说海寇的船大多是抢掠来的民船。现在赦免他们恐有鼓励他人为盗的后患。他们持论甚正,所以内阁也无法批驳。只是海寇自度不能幸免。就垂死挣扎以致迟迟不能靖海成功。”
“是啊,黄帅一向主张除恶务尽,这个朕是知道地,朕也是很赞同的。归根到底还是俞咨皋无能,一开始就是他把半个闽省都丢给海寇了,现在黄帅把全闽都平定了,区区几个小岛他就迟迟拿不下来。”崇祯先是发了一通牢骚。最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如果你们也没有什么好办法地话,那就再饶俞咨皋一次吧,朕总得给黄帅一点面子。”
福建持剿策以来,福建布政司唯一的要求就是截流本省两年税款,正税加辽饷总共差不多是六十万两银子,崇祯倒也不觉得太多。而且黄石把西南给他平定了,这样朝廷不但不用再向西南投钱,而且还可以从那里收税。不过让皇帝感到奇怪的是。福建不但没有额外加赋,就连其他省都加的辽饷也没有加,这两年朱一冯只收了张居正当年给福建定下的正税,统共还不到十万两银子。
因此少年天子对福建搞的那个大借款产生了不小的兴趣,看过最近地福建布政司的报告后,皇帝更觉得大借款是件很神奇的事情了:“朕一直听说福建这个省多山少地。结果福建巡抚和黄帅居然随手就能借到四百五十万两银子,而且看起来还远远没有枯竭,这闽省哪里穷?根本就是富甲天下嘛。”
李标小心地回答道:“圣上说的是,不过这个借款总是与民争利……”
崇祯兴致勃勃地说道:“确实是与民争利,不过朱大人和黄帅都说了,不消灭海寇就不能让商民安心进行海贸,渔民也无法安心出海打鱼,所以只有先借后还,再说福建巡按御史不是说闽省百姓都踊跃借钱给黄帅嘛。”
福建的巡按御史已经连续弹劾黄石、朱一冯和俞咨皋好几次了,不过俞咨皋倒是一堵挡风的墙。这两次大败后俞咨皋差不多承担了御史八成以上的火力。有他在。黄石和朱一冯基本没有受到什么攻击,翻来覆去也就是说朱一冯和黄石识人不明。既然黄石出死力保俞咨皋。那御史也就没有什么办法。
福建巡按御史不停地攻击巡抚的同时,倒也提起了一次又一次地靖海大借款。福建百姓踊跃购买债券的行为也算是巡按御史的另一发炮弹,他认为既然军饷充足,那迟迟不能解决问题自然是朱一冯无能。
不过御史弹劾归弹劾,他们也承认闽省的局面在不断好转。海盗的士气一蹶不振,从四个月前开始,海盗从福建本土获得的补给开始降低到五成以下,不少东西都是刘香七从广东运来地。虽然从广东运输补给价格又高量又少,但毕竟还能帮海盗吊着一口气,因此御史现在骂福建布政司和福宁镇的时候,一般也都带上了肇庆镇和广东布政司,说他们如果像福建政军部门这么坚定的话,那海盗早完蛋了。
虽然黄石很厚道地没有把黑锅往广东那边扣,但朱一冯请罪的奏章中却已经暗有所指,话里话外地想把不能速胜的责任推给广东。朱一冯也一直在力保俞咨皋,他和黄石都有尚方宝剑,说话的嗓门显然要比福建巡按大,既然这两人不拿俞咨皋当替罪羊,那么只要福建省的局面持续好转,朝廷就不可能硬要处理俞咨皋。
李标连忙顺着崇祯的话说了下去,他知道皇帝对朱一冯和黄石的工作还是比较满意的:“圣上说地是,福建巡抚虽然有些自视过高,但总地说来边才尚可。目前看起来两年期限内海寇还是能平的,而且福建巡抚此次抚平闽省,不费朝廷一钱银子,也是有功地。”
“当然有功。而且是大功!要是各省巡抚都有福建巡抚一成地才能,朕就不用加赋了。嗯,如果福建巡抚真能把这借款还上的话,朕看他就不仅仅是边才尚可了,而是颇具相才。”崇祯沉思了一下,就把内阁的票拟递了回去:“这票内阁拿回去重新拟过,此次水师失利朕以为还是小挫。不宜大加鞭挞。”
“遵旨。”
从大殿退出来以后,李标和钱龙錫并肩走回文渊阁。路上李标若有所思地说道:“黄石从福建去贵州、然后又从贵州走回福建。来回路上没有发生一起军民冲突。黄石还为沿途四省无数官员请功,说他们教化地方得利,结果有上百个官员因此得了考绩优等,对吧?”
“当然了,以往客军过境无不扰民,沿途无不叫苦连天,军队每过一地。留下的纠纷几个月都完不了。黄石这一路军民井水不犯河水,地方官当然都有教化之功,嗯,黄石不也得到了治军得力的嘉奖了吗?”
李标点了点头,伸出指头数了起来:“黄石从属东江镇那段不用提,他援助觉华那次,蓟辽督师就捞到大大的边功,那可是百年来对北虏第一功啊;然后黄石调去平定奢安之乱。张鹤鸣就加了太子少师,现在圣上又赐他一个武英殿大学士,把他留在北京时时垂询;从南到西黄石走了一圈,结果沿途各省的地方官都得了考级优秀……”
“嗯,”李标停住脚步,掰起了最后一根手指。然后抬头看着钱龙錫说道:“朱一冯给他监军地时间最长,已经有一年多了,现在不但朝野皆称朱一冯有边才,今天圣上还评价他颇有相才!”
“李大人你想说什么?”
李标直愣愣地看着钱龙锡:“我现在最想知道的是,这到底是黄石有相才,还是朱一冯有相才。”
……
崇祯二年正月,皇太极下书给袁崇焕以后,双方之间地谈判热度迅速升温,宁远、辽阳之间往来的使者不绝于道。双方通过几位著名的蒙古喇嘛为见证和中间人,围绕着岁币的问题进行着激烈的讨价还价。这交易也就随即在蒙古各部中传开。
一年前大明兵部尚书阎鸣泰信誓旦旦的绝不议和言犹在耳。明廷就又一次背叛了自己的盟友和诺言。很快,因相信阎鸣泰诺言而背弃后金地喀喇沁蒙古、喀而喀蒙古、朵颜蒙古等三十六部蒙古先后和皇太极会盟。至崇祯二年闰四月,仅仅四个月间,一度战火纷飞的后金西北边境就得到了完全的和平。
而且,随着蒙古各部的纷纷倒戈,后金政权不战而攫取漠南大片领土,并获得了男丁超过四万的盟友。至此,后金政权在西方取得重大进展,领土扩大了近一倍,并开始与大明的另一个军镇——暨镇接壤,喜峰口等地终于暴露在了后金军的威胁下。
在另一个方面,与后金开始议和后,袁崇焕遂迅速在三月初七上书朝廷,要求获得对东江镇的粮饷控制权。得到皇帝批准后,袁崇焕便中断了向东江镇地军饷和粮草供应。随后袁崇焕再次不通过大明礼部(外交部),越权直接下书给朝鲜国王,宣布朝鲜的贡道不再通过东江,严禁朝鲜再提供给毛文龙粮草和补给。
毛文龙猝不及防之下,一边上书控诉袁崇焕贪污东江镇的粮草和军饷,一边急忙向山东等地求救,希望山东商人能卖给他或者赊给他一些粮草和布匹,以便救急。和皇太极开始议和的一个多月后,也就是崇祯二年三月,袁崇焕下令给天津卫、登州、莱州各地,严令各地实行禁海,不许有一船一板下海,更绝对不许商人卖给东江镇一米一豆!
面对朝廷的严令,莱登镇官兵、各州府如临大敌,所有违禁下海的船只都会被收缴全部货物,敢于运输粮食和布匹给东江镇地商人都会被投入大牢。面对这种险恶局面,山东商人都拒绝再提供物资给东江镇,就是柳清扬的黑暗理事会也对此无可奈何。
三月底,东江镇放弃海州及其近郊;
四月初,东江镇左协放弃盖州及其近郊;右协放弃了坚守八年之久的宽甸等堡垒。十万军民尽数奉命撤向朝鲜朔州,随后左协又放弃了连云岛;
四月中,宽甸背后地朔州也被东江镇放弃,毛文龙下令在朝鲜的全部东江军向东江岛撤退;
同时毛文龙上书崇祯皇帝,弹劾袁崇焕贪污克扣东江镇军粮,还控诉了袁崇焕给山东、天津下达的针对东江镇的禁海令:“……臣读毕,愁烦慷慨。计无所出,忽闻哭声四起。合岛鼎沸。诸将拥至臣署,言兵丁嗷嗷擦以至今日,望粮饷到,客船来,有复辽之日,各还故土。谁知袁督帅将登海严禁,不许一舡出海。以至客舡畏法不来。且山东布政使及青登莱三府官粮竟无影响,故尔各兵慌忙,云是‘拦喉切我一刀,立定必死’。况兼饥饿无食,不得不苦!”
四月底,东江镇放弃复州、瓶山;
闰四月初,毛文龙下令东江军尽快撤向海外,放弃除旅顺外、铁山外的所有陆地领地……
闰四月十八日。金州附近,
李乘风带着几个家丁最后离开了金州,这里虽然是辽南的南大门,但东江军也已经无力坚守了,这次南关等地也都将被放弃。在计划里东江镇将只保有旅顺桥头堡,这样就不会有路面运粮的问题了。无谓地粮食消耗也就能被降到最低。
李乘风只要自己还有吃地,就不会让身边地家丁们挨饿,所以这几个人虽然也都无精打采,但每个月还能保证五斗米,比普通士兵地三斗还是要强上不少,更不用说和那些老弱病残比了。
虽然李乘风两年前就离开金州被派去前线了,可是这里毕竟是他生活过四年的城市,所以也是李乘风最有感情的一座。这次东江镇左协大撤退,李乘风一路断后,把各处城堡一一点燃。但以前还从来没有那座城市能跟今天这座相比。
金州城楼上腾起了熊熊的火光,这座李乘风曾立志要誓死保卫的堡垒是他自己亲手点燃的。他看着渐渐化作灰烬地堡垒。双眼中跳动着明亮的火焰:“张盘将军、章肥猫将军、张攀将军……将士们百死而夺下来的一座座城市,黄大帅亲手把它们交在了我的手里,最后我却不经一战就把它们都烧了。”
“这不是大人您的错,我们回旅顺吧。”家丁们看李乘风的精神状态似乎有些问题,就连忙宽慰了家主几句,然后一起拉着他上路了。
一路上李乘风还在长吁短叹:“真窝囊啊,我宁可它们都是被建奴攻下的,也比自己烧了强啊,多少将士用血换回来的土地,竟然白白送给了建奴。”
抵达南关之后,李乘风见居民、驻军都离开了,就把它也放火烧毁。这一路上到处能见到新坟,南逃地难民把他们的亲人草草掩埋后,就又匆匆向着旅顺赶去。
偶尔还能见到一两具裸露在旷野里的尸体,李乘风看得心痛不已,每次遇到这种情况后他都会和家丁停下来掩埋尸体,给那些死难者一个长眠的栖身地:“这都是跟随我军征战多年的百姓和兄弟,怎么能让他们暴尸野外,任由野狗分食呢?”
“停。”李乘风再一次叫住了部下,他跳下马跑到路边,观察起了一个新鲜的土坑,李乘风狐疑地把它打量了一番:“这明明是个新坟,谁又把它刨开了?”
说完后李乘风就又围着那坟转了几个圈,沿着一条痕迹和两排脚印走向路边地树林,地上的痕迹显然是两个人在拖动什么重物,李乘风心里沉甸甸的,他已经猜到发生了什么事情。
走了没有多远,李乘风扬起鼻子在空中用力地嗅了嗅,“有臭气。”,他小声地自言自语道,脚下也变得越发轻盈起来,蹑手蹑脚地继续向前走去。
很快那气味就变得更浓了,其中还夹杂着炭火的味道,李乘风小心翼翼地躲在树后慢慢地靠进,他不知不觉地手心中冷冷的满是汗水。
前面林中有一个小小的空地,中间烧起了一堆火,两个人正埋头坐在火边狼吞虎咽着什么东西。李乘风只看了一眼。就发出了悲愤的一声嚎叫,随着这声大叫他从林中一跃而出,手里已经抽出了腰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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