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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肃立在一边的黄石心中暗自得意,赵慢熊的计策就是反其道而行之,朝廷才给黄石两万多两,就得到了这么一支强军,把银子给长生岛效率岂不相当给别人的十倍?
孙承宗猛地抬头喝道:“走,带本经略去看大炮。”
看过了大炮之后,黄石又领着孙承宗检视了工匠和水营,最后还带他看了黑岛的海船。
“末将部下还收集了鹿皮、海参和药材,全靠这条海船运去日本卖掉,每两个月也能换回上千两银子。”
孙承宗一边饶有兴致地参观海船,一边随口问道:“哦?为何不贩去登州?本经略听说你的海盐都是贩到登州的啊。”
“孙大人明鉴,一张鹿皮登州只能卖五两银子,贩去日本可以卖十五两。”
孙承宗点了点头:“就是辛苦了些。”
“孙大人英明。”黄石趁机介绍了一些海员的艰难,他随手拿起搁在桶里的一条鱼:“孙大人请看,这些鱼是故意放在这桶里,等着它们发臭的。”
孙承宗微微一笑,示意黄石可以继续往下说。
“海船出海,很快储备的肉食就会发臭,长了蛆虫以后就要用这桶里的鱼来除蛆,”黄石说到这里的时候孙承宗的随行官员已经纷纷脸上变色,但孙承宗的微笑仍然没有什么变化,受到鼓励的黄石就继续说下去:“放一条臭鱼在肉桶里,很快就会爬满了蛆虫,如事反复几回,等鱼上没有蛆虫了,就说明一桶肉已经除蛆完毕,可以吃了。”
这是大航海时代的航行小技巧之一,把孙承宗的随行官员听得一个个脸色惨白,有个官员已经忍不住趴在船帮呕吐起来。孙承宗的微笑也渐渐淡去,他走到桶边看了看,摇了摇头:“黄将军你说每两个月能换回一千两银子?”
“是,孙大人明鉴。”
孙承宗嘿嘿笑了两声,突然喝道:“黄将军的那些水手何在?本经略要亲自打赏。”





窃明 第十七节 阁老
黄石一愣就赔笑说:“海岛之上,要银子有什么用,孙大人的话末将记下了,给他们几天休息和酒肉就是。”
“也好,来人,给黄将军五十两银子,让他去多买几口猪。”
再次谢过孙承宗的赏赐后,黄石小心地说道:“这条海船的主人想加入我大明军户。”
“哦?”孙承宗拉长了声音。
黄石使了个眼色,就有亲卫去把黑岛康夫喊来了,黄石指着黑岛介绍了一番,最后斟酌着语气说道:“他祖上是倭寇,因此末将不敢专擅。”
“祖上是倭寇么?他总不是吧?”
“不是,不然末将绝不敢收留。”
孙承宗哈哈一笑:“那好,这事本经略答应了。我大明律令煌煌,倭寇法当斩,但罪不及子孙,他可以加入大明军籍。算鞑官好了,黑岛这个姓可以直接用,就不必改了。”
黄石掉头笑骂道:“你这厮,还不快谢过孙大人。”
黑岛忙不迭地磕头谢恩:“谢大经略大人,小人从此就叫黑岛一夫,一心一意,为大明尽忠效力。”
感激不尽地黑岛一夫爬走以后,孙承宗心情也显得大好,走下船后一路上问东问西,对长生岛的各种规章充满了好奇。
根据黄石的命令,所有士兵都戴上了自己得到的勋章,孙承宗打量着贺宝刀胸前的一大堆零碎:“黄将军,这位壮士想必是你麾下的第一猛将了吧?”
“是,贺游击是末将的心腹爱将,勇冠全军。”
贺宝刀欠身抱拳,朗声颂道:“末将贺宝刀,见过孙大人。”
一边的黄石趁机吹捧了一下贺宝刀的勇武,抬高手下也就是变相地抬高自己嘛。孙承宗含笑听完这老长的一段,越看贺宝刀越是喜爱:“将门之后,果然厉害。”
贺宝刀听到孙承宗这样的人物称赞他的家族,顿时也是喜上眉梢,得意的胡子都翘起来了。孙承宗看在眼里就又勉励说:“既然来了辽东,那就在这里安心杀敌,子子孙孙都为我大明保卫边疆吧。”
“末将的愿望就是立下大功,然后朝廷开恩放某回老家去,”一点儿规矩也没有的贺宝刀又开始说话了,黄石无法阻止他就一下子把脸绷紧了,但贺宝刀根本没有看见黄石的眼色,还在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前月陕西老家来信了,家里人听说末将已经当上了从三品武将,宗族里也都很高兴,同辈里的人还没有一个能比得上,所以族里面都说某给贺家的祖宗争光了。”
兴奋的神色在贺宝刀脸上一闪而过,却而带之的就是落寞:“末将也曾跟族里说过要立功还乡,结果上个月的信中,家里告诉某已经被族里除名了。还随信送来了一套牌位,让某就在辽东开花散叶,不要再想着回去,回去也不会有某的位置了。”
古人讲究的是落叶归根,但贺家的意思明显是要贺宝刀落地生根,不要总想着改籍回乡。贺家还给贺宝刀在老家聘了一房妻室,据说这个月末或是下个月初就要送来长生岛。黄石明白这是贺家的一片苦心,贺宝刀现在职务已经这么高了,要是他还念念不忘回乡,哪个长官心里不会有疙瘩啊?孙承宗听了也赞了一句:“难得你们贺家这么深明大义。”他转头看着黄石:“贺游击现在的世职是什么?”
黄石正暗自高兴贺宝刀没有说出什么煞风景的话,连忙应承道:“贺游击世袭东江镇副百户。”
“很不错啊,”孙承宗又赞了一声:“你这么年轻,跟着黄将军好好做,世袭千户、百户唾手可得。”
“孙大人说得是,末将此生定然为黄将军马前开道,末将的子孙也会追随黄将军的后人为我大明保卫辽东。”
贺宝刀表的这番对明朝、对黄石的忠心,只是让后者在心中暗自冷笑,要真是像贺宝刀说得这样发展的话,那现在以毛文龙为首的辽东武人势力就会形成一个新的将门集团——这正是黄石最痛恨的东西。
可是孙承宗却笑道:“有志气,说得好!”他沉吟了一下:“贺游击已经是从三品武官,宝刀这两个字配不上他的身份。”
黄石狠狠一推毫无眼色的贺宝刀,劈头骂道:“还不快谢孙大人赐名?”看贺宝刀还没有反应过来,黄石就又踢了他一脚。
贺宝刀趴下叩谢以后,孙承宗拈着胡子想了想:“就叫定远吧,去平定远方作乱的蛮夷,为圣上分忧。”
已经有了一个致远了,又来了一个定远……不过黄石倒也不反对在自己军中建立一个北洋舰队。
孙承宗的视线移到贺定远身后的一个兵身上,发现他胸前也有三个铁片,不禁叹道:“强将手下无弱兵,随便一个兵都斩首三级。”
这话让黄石和他的部下们都尴尬地笑了一笑,那个士兵也登时变成了大红脸,又羞又臊地垂下了头。
“孙大人明鉴,这个士兵的铁片不是斩首的意思,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这次是黄石出来趟浑水了。
“哦?那这个铁片是什么意思?”孙承宗眯着眼仔细看了看,那士兵胸前的铁片做得蛮精致的。
“是说他受过三次重伤,末将的属下,每受过一次重伤就会发一个这种铁片。”黄石走到那个士兵身边,喝令他抬高头站直,不许往脚下看。
黄石并肩和那个士兵站在一起,和他同样面冲着孙承宗:“孙大人,杀贼斩首,有的时候全凭运气,但这个士兵已经三次重伤下不了床,但三次都爬起来归队。虽然他还没有斩首功,但看到这三块铁牌,谁不会道一声:‘好勇猛,真是条好汉。’呢?”
那个兵羞愧之色已经尽去,单膝跪到:“孙大人放心,大人放心,小人下次再上战场,定会杀贼报国。”
孙承宗盯着这士兵看了一会儿,又是一声轻喝:“来人,赏黄将军五两银子。黄将军,给这个好汉也买些酒肉吧。”
一天不到孙承宗就前后赏了几百两银子,才视察了短短两天他就不打算再看下去了。原本预备的赏银还剩下三千多两,孙承宗很干脆地把这些统统留给了长生岛,返回山海关前他把黄石以外的人都赶开了些距离。
“你是哪年从军的?”
“回孙大人话……”
黄石这次才开头就被孙承宗打断了:“这一口一个‘孙大人’,本官听得很不舒服。本官是从二品,你是正三品,黄将军满嘴‘大人、大人’的,是不是要本官也喊你‘黄大人‘啊?”
“孙大人折杀末……”听见孙承宗又哼了一声,黄石立刻改口:“孙阁老。”不料孙承宗眉头还是皱着,黄石就又低声叫了一声:“阁老。”
“嗯,黄石你以后也不必再和老夫客套。”孙承宗满意地笑了一下,凝住的眉头也松开了,他忽然问道:“毛帅是不是让你武器都藏起来不要给老夫看见?”
这不符合官场规矩的话问得黄石手足无措:“哪有此事?末将不明白阁老何出此言?”
“呵呵,黄石你的嘴还是和在辽西的时候一样严啊。”孙承宗回想起和黄石关于海路的那次谈话,笑了几声就不再追问了:“老夫一路来这长生岛,看东江镇各部都如同叫花子一般,心中已经是有所怀疑。毛帅开镇以来,斩首几千具,这乞丐流民一般的军队,如何能做到?”
孙承宗本来就声如洪钟,这几句话说得更是响亮:“他们定是把武器都藏起来了,不想给老夫看见!哼,老夫身边就有关宁军四十个营,十几个总兵、副将,这种把戏,哼,难道都以为老夫没见识过么?只是因为知道边士艰辛所以老夫才不点破罢了,”
黄石战战兢兢地不敢答茬,孙承宗勉励了两句后又问:“黄石你是哪年从军的?”
“万历四十六年。”
“何时升果长?”
“末将没有当过果长?”
“伍长?……也没有,副把总呢?……把总?……副千总?”孙承宗惊讶的眉毛越挑越高:“那你是天启元年直接被王化贞任命为六品千总的?”
得到肯定答复后孙承宗看似无意地说道:“毛帅也是那年被王化贞任命为游击的,也是那年出兵辽东的。”
这话是什么意思?




窃明 第十八节 根本
孙承宗眼睛微微眯了起来,睫毛不停地抖动似乎还要说什么,但黄石等了许久只听到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感叹:“果然是脱颖而出,锋芒毕露。”
不等黄石逊谢,孙承宗就说道:“接下来的老夫都知道了,黄石你平定广宁叛乱,因功升为游击。然后旅顺一战,积功升参将。金州之战你是四百六十七具首级,对吧?”
“阁老说的是。”
“嗯。”孙承宗点了点头:“一个参将能有这个功劳很了不起,放在其他军镇升总兵也不是完全说不过去,东江镇虽大但升个副将也足够足够了。可是你实在是太年轻了,升迁太快未必是什么好事。今天不妨和你明说,当时是老夫向朝廷建议,只赏赐银子和银令箭,不作提升。”
“末将也是一时侥幸,骤然提升恐怕同僚也不服,阁老对末将的一片爱护之心,末将了然于胸。”
孙承宗实际上也确实有这番顾虑,他冲着黄石微笑表示勉励:“黄是你说的话本也是一般的场面话,当时老夫以辽东经略的身份压下了你的晋升,并非完全没有担忧,总怕你心存怨尤,失去了进取之心。”
“末将不敢。”
“老夫知道的,知道的,”孙承宗脸上都是暖洋洋的笑意:“这次见到你送来三百二十三具首级,老夫心中的大石也算是落地了,黄石你作得很好。”
“阁老过奖了。”
孙承宗脸色一变,口气也严肃起来:“但这次你还是不能提升,黄石你可知道为什么么?”
黄石心中有些沮丧,但也只能回答:“末将愚钝,请阁老为末将释疑。”
孙承宗背着手踱了两步,这种剥夺别人功劳的话题实在有点不好开口:“老夫此次去东江,和毛帅商谈过东江镇开协的问题,毛帅似乎也有些为难。老夫现在就猜上一猜,毛帅也知道辽南必须统一指挥,不能各自为战。但开协必要由副将统领,而无论是毛帅还是老夫,这个副将人选都在你和张盘之间相持不下。”
“阁老……”黄石也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孙承宗严厉地问道:“黄石你不想要老夫拨给银两、粮草么?”
“末将想。”黄石不知道怎么孙承宗突然对自己发火了。
孙承宗又紧跟着厉声问道:“你不想立下战功,封妻萌子么?”
黄石垂下头:“末将当然想。”
“这就是你的私心!”孙承宗接下来把口气放缓了:“私心是人之常情,所以公心才尤为可贵。在山海关老夫就和你说过,我从不求全责备,只要不因私废公,就是国家的忠臣良将。从这一路看来,老夫认为开协后你才是最合适的副将,毛帅也对你深为嘉许……”
黄石静静地听着,等着那个转折的“但是”。
果然,孙承宗说道:“但张盘跟随毛帅多年,曾出生入死地保卫过毛帅,毛帅心中想必还是向着张盘要多一点儿,这也是毛帅的一点儿私心。老夫很明了,你也要理解。”
“末将明白。”
孙承宗展颜一笑:“别人说这话,老夫会认为是敷衍,但黄石你公忠体国,老夫是很放心的。毛帅虽然有点私心,但谁又能没有呢?在旅顺的时候,张盘虽然不说,但老夫也看得出来,他很想节支辽南军务,对你也是非常钦佩。老夫是不会有所偏袒的,如果你坐不稳这个位置,老夫绝不会替你说话。”
“末将知道了。”黄石抬起头大声回话:“末将一定努力再建功勋,让阁老、毛帅和东江同僚都无话可说。”
让武将努力杀敌本来就是监军文臣的首务,听到黄石这话孙承宗也就放心了,刚说完“不会有所偏袒”的孙承宗微笑着问道:“长生岛要什么?”
“需要更多的生铁,末将就可以打造更多的盔甲和武器,这些子弟就可以少些伤亡,多杀伤些敌军……需要海船,这样末将就可以多做些海贸,让子弟们吃得好些……需要布匹和工匠……需要煤炭……”
赵慢熊和黄石的计议里,是打定主意要孙承宗看到长生岛都作了些什么,让朝廷了解长生岛已经尽力了。但更要清楚地说明他们会如何使用这些物资,因为这样能让孙承宗清楚地感觉到他实实在在地帮助了长生岛,让朝廷知道援助的物资会极大地改善黄石部的处境。
孙承宗认真地听完了黄石全部的要求,然后追问道:“黄石你从来没有提到修筑堡垒的问题,老夫看见你的海岸工事很不牢靠,难道不应该尽快加固么?”
黄石揣摩着孙承宗方才话里面的意思,不慌不忙地回答说:“毛帅是平辽将军,王化贞大人还是巡抚的时候,末将是平辽军军官。朝廷发给我们军饷和物资,是要我们去平定建奴叛乱,不是坚守海岛不出。所以末将以为,这些物资应该用来打造武器,而不是修筑堡垒。”
“说得很好。”孙承宗点点头:“那些战殁的官兵,你是怎么安排的?”
“末将有一个花名册,把他们都记录下来了,如果有遗族的话,收复辽东后东江镇会给予抚恤。”
“老夫听说你解散了家丁,而且禁止收义子,是么?”听孙承宗这口气似乎对黄石的作法有些不满。
兵为将有,本来就是军中大害,将领也容易产生保存实力的念头,这道理很浅显啊。黄石不敢断然讥笑大明军制,就拐弯抹角地提醒了几句。
可是孙承宗不以为然:“黄石你忠肝义胆,但你能做到,并不意味着别人也能做到。老夫要说几句晦气的话,黄石你不要见怪。”
黄石赶快就是一番慷慨陈词:“战死沙场,马革裹尸是武人份内之事,末将自从军那天起,就不怕什么晦气。阁老请讲。”
孙承宗叙述起了他在东江的见闻,毛文龙把战死的孤儿幼弟都收为了义子、义孙,三年来这些人已经有了千百之众了:“黄石你也是血肉之躯,如果有一天你不在了,这些战殁的将士谁还会记得?但如果你收养这些孤儿遗族,那么他们也能挺起胸说:‘我是故黄将军的义子’,那时只要长生岛还是你的旧部统领,他们就不会被人欺负,收复辽东以后,这些遗族也肯定能得到东江镇世袭的田土,你说是也不是?”
封建军队和近代军队的向心力来源是不同的,有人曾说近代军队和民族国家就是一个硬币的两面(笔者按:奴隶制的后金不是民族国家),这话黄石深以为然,军队的组织结构本来就是社会的折射。长生岛在黄石的努力下一直尽可能地营造一种“我是长生岛有机的一份子”的气氛,封建体系或许能强行构造近代军队,但绝对是事倍功半。黄石不仅仅想复辟古典军国主义,他还想更上一层楼。
假如长生岛封建等级壁垒森严,士兵在日常生活中都认定了自己的主子,那救火营中的信任、团结和牺牲精神也就烟消云散了——社会等级差别巨大的官兵怎么可能互相信任到让被别人保护自己的后背?要是长生岛将领也纵容家丁作威作福,驱使亲兵奴役一般军户。还凭什么让士兵不计报酬地忍受残酷的训练呢?
明朝的普通军户一天到晚受气,永远不能像家丁、亲兵那样得到晋升,他们在战场当然要争抢首级和战利品,危险的时候四散逃亡也很正常——谁肯替头上的王八蛋们卖命?如果平时再靠殴打来训练这些本来就一肚子怨气的士兵,别说得到近代军队了,不出陈胜、吴广就不错了。
这些年来黄石处心积虑地割封建主义尾巴,从带那支嫡系小部队开始,他对封建社会的盆盆罐罐就是又砸又敲。打着光明正大的旗号没收属下应得的田土,挖空心思地解散家丁队伍,把全岛人都变成平等的军户。军法面前人人平等,建立勋章制度,成亲都得先考虑士兵,还鼓吹“我们都是天主面前平等的同胞兄弟姐妹”。
现在黄石把他能回忆起来的民族国家的东西,不分好歹地都踹进了长生岛这个大熔炉里,就差说“将领、军官、士兵和工匠只是社会分工不同,没有工作高低贵贱之分”了。他试图建立起大家的主人翁意识,让士兵有“为长生岛作战、训练、工作就是为了我自己个利益”的感觉。只要大家理解黄石的目的是为了保护全岛的安全,那大家就能忍耐各种艰苦,比如残酷的训练,再比如危险的凿冰。
想想明军屡屡出现的将领临阵脱逃现象,明军各将领不仅有这个yu望,也有这个能力把自己的私军从战场上拉走……黄石不打算长篇大论的解释,他也没有这个胆子,但孙承宗的这个问题是绝不能妥协的。
可话还是要回答的,黄石斟酌的同时在心中暗暗叹息——孙阁老,您这是要挖我的根啊。




窃明 第十九节 捞人
“长生岛还有一个救护营,其中的辅兵都是女人……”黄石沉思了一会儿抛出了一个新话题,长生岛经过几年经营,岛上的军户已经普遍有了归属感,而且他们在平等的军法面前也不必想奴隶一样的生活。既然岛上的军户不再认为他们是为黄石个人或是其他什么主子的前程而战,那动员女人帮助受伤的勇士们就得到军户们的赞许了。
女兵们从事的是救死扶伤的工作而不是供将领淫乐,所以女兵也受到应有的尊敬,受到帮助的伤兵更是支持他们的妻子和姐妹出来服务。黄石相信古人并不蠢,只要上位者不故意去愚他们,祖先们也大部分是有思考能力和明辨是非的人,这次他又成功的证明了这一点。
“……阁老,我长生岛不仅仅是上下官兵齐心杀贼,就是女人也不在乎抛头露面,也要为救火营出力。我黄石虽然愚钝,但如果这就划分田土、收养义子,恐怕会让士兵会认为我黄石损公肥私,如此军心一旦失去,愚恐悔之无及啊。”
男女授受不亲也还是有从权一说,下层百姓也没有这么多讲究,但大规模组建女兵营还是很骇人听闻的。黄石指着自己受伤的左臂讲解了这些女兵的功劳,孙承宗虽然相信,但还是很难想象军中男女会平安共处。
孙承宗听了这惊人的士气后也改变了主意:“黄石你治军之严,恐怕能和古之名将相当了,军士不去骚扰女营,老夫闻所未闻,”孙承宗缓缓地摇了两下头:“旁观者清,你部下的士气不是好运气就能碰到的,而是因你而来的。正是因为你大公无私,才能有这样的军心士气啊,很好,很好。”最后孙承宗又重复了一句:“你是王化贞提拔的,他虽然糊涂,但至少还提拔了毛帅和你。”
王化贞是东林党大佬杨涟的弟子,泰昌元年东林党借红丸、移宫两案一举将齐党、楚党这些阉党外围打垮,把楚党的熊廷弼也扳倒了,王化贞由此出任辽东巡抚。广宁大败后,东林集团会审此案,还向失声痛哭的王化贞保证:“必让你重列朝班,无需担心。”
黄石明白这话暗示自己和毛文龙都是东林的人,东江军是东林提拔起来的,如今朝堂上的政治局面异常险恶,已经是风雨欲来之势,东江军切莫要站错了队。
“阁老,王大人的提拔,末将时刻牢记在心,从未忘记。”
“老夫知道你不是忘恩负义的人,广宁平叛后你升游击,然后在毛帅帐下升参将。”
“毛帅的提携之恩,末将亦是铭感五内。”
“如果听信了熊廷弼的话,毛文龙出兵辽东不但不是功,反倒是罪,也就没有这个东江镇了。”
其实抛开东林党和阉党的党争不提,本来熊廷弼坐镇沈阳的时候对毛文龙的评价也是很高的。当时毛文龙领着一小股部队在宽甸进行了卓有成效的防御作战,把女真军阻挡在长白山一年之久。牢固地掩护住了沈阳的侧翼,当时熊廷弼曾说过:“管铁骑营加衔都司毛文龙,弃儒从戎,志期灭虏,设防宽叆,凡夷地山川险阻之形,靡不洞悉;兵家攻守奇正之法,无不精通,实武牟中之有心机,有识见,有胆略,有作为者,岂能多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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