窃明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灰熊猫
皇太极本希望在复州之战中一举歼灭辽南明军,借此威慑辽东半岛的汉民、汉军,并从而挽回军心士气。但复州一战过后,后金军在辽东半岛南端已无立锥之地。复州之战的结果更是随时可以泄露出去,而且没有人知道这消息传到辽中地区会变成什么样,而且在今天这种恨后金不死的气氛中,传说中的情况肯定会比真实情况还要惨上一万倍。
所以早在复州之战刚结束没有多久,大贝勒代善就统帅残存精锐出发,举火星夜赶赴盖州。这三个后金旗主都明白,那些从复州带出来的百姓肯定会有宣扬后金惨败的,而且这个消息沿着官道会传播得比长了翅膀还快。要是有人听信了这个“谣言”。认为后金军主力已经覆灭地话,那么他只要振臂一呼,海州以南的形势立刻就会不可收拾。
代善就是在和时间赛跑,只要他能及时把军队带到盖州,他们认为还能压制住汉人的蠢蠢欲动,至少能吓住那些汉人将领。当然莽古尔泰和黄太极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现在辽东半岛的后金军已经是外强中干了,他们再也没有力量对抗汉军的大规模反抗了。只要有汉将展开叛乱,那么必然就是星火燎原之势。他们希望代善至少可以守住盖州,保证这几万后金野战军的退路和粮道。
天明后莽古尔泰和皇太极也带领着军队以最快速度北返,路上皇太极看莽古尔泰闷闷不乐,就笑着安慰他道:“五哥,胜败乃兵家常事,何必如此挂怀?”
莽古尔泰愁容不减,左臂用大布条吊在脖子上:“以往就算输了。至少也知道输在那里,和这黄石两战,我完全不明白为什么输啊。”
皇太极脸色变换了几次,终于也有些泄气地说道:“嗯,这黄石暂时恐怕只能智取,不能力敌了,不过也就是暂时。”
闻言,莽古尔泰地眼睛就是一亮。脖子也突然向着皇太极那边伸长了几寸:“如何智取?”
皇太极本就是随口一说,他听到问题后眼神变得有些飘忽,没有回答莽古尔泰而是苦苦思索起来,良久,良久,皇太极轻轻摇了摇头:“所谓智取。无外用间,但对黄石这招是没有用的。”
莽古尔泰收回了脖子,脸上微露出不以为然地表情,接着就是一晒道:“这并非英雄好汉之计!我想要听到的是——能堂堂正正在战场上砍下他黄石首级的计谋,比如设伏什么的。”
皇太极轻声叹了口气也不多说,就和莽古尔泰各想各的心事去了,两个人默默无语地又想了良久,莽古尔泰突然发出几声吭哧,皇太极抬头一看,他五哥已经憋得满脸通红。
“唔。我只是想问问……”莽古尔泰耳朵都有点红了。一句话也没有说完就停住了。
一怔以后,皇太极就连忙凑过去问道:“五哥可是奇怪。我为什么说反间对黄石没用么?”
“嗯,嗯,是的。”莽古尔泰说话的声音变得纤细起来,脸上也有些扭捏之色。
“离间,离间。安能离无隙之君臣?岂能间互信之文武?”皇太极虽然不知道长生岛地核心机密,但对黄石和朝廷、东江本部、山东登莱和辽东都司府之间的关系还是有所耳闻的,他第三次无力地摇了摇头:“先有缝隙隔阂,后离间计可用焉,如果双方关系是周瑜之于孙策,或是关张之于刘备,那不叫智取而叫自取其辱。”
……
天启五年七月初三,长生岛
黄石收到长生岛老营的来信后,就把部队交给了金求德和吴穆,自己则飞马赶回长生岛。
才踏入老营没有一会儿,鲍久孙就闻讯赶来了,见面后就唱了一个肥诺:“卑职参见大人。”
黄石不耐烦地打断了鲍九孙的见面礼,急匆匆地说道:“免礼,立刻带我去中岛。”
两人到了中岛以后,鲍九孙满脸得色地把一块钢锭展现给黄石看,中岛的炼钢炉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是炼出了第一炉坩埚钢。这锅钢水在完成造渣工艺后,被浇铸成几块钢坯,虽然这钢坯离钢材还很远,不过好歹总算是钢了。
说话期间鲍九孙就又递上来一把粗制滥造的钢刀,这把刀只是开了一个刃,外带后边加了一个木制的把手:“卑职手里这把刀,就是用这钢锭打出来地,请打人过目。”
黄石接过那把钢刀端详了起来,身边的鲍九孙则喋喋不休地叙述着打造钢刀的困难:“大人明鉴,一开始卑职让几个铁匠用这钢锭打刀,但他们弄坏了好几把家伙也没有能把钢条从这钢锭上切下来。后来卑职让他们把钢锭整个抬到火上去烤……”
“且慢。”听得津津有味的黄石猛然打断了鲍九孙地陈述,脸上略带紧张地问道:“是木炭火吧?”
鲍九孙一愣。连忙肃容拱手说道:“大人明鉴,自从大人三年前交待要用木炭火打造兵器以来,卑职一日不敢或忘,这次大人又事先反复交待过,卑职又岂敢不用心呢?”
所谓钢就是碳、铁合金,其他的杂质去除得越干净越好(当然有很多有益地合金金属,但是黄石不知道)。黄石一直强调只许用木炭打造兵器,就是怕煤里面的杂质渗透到兵器里。黄石本来就知道鲍九孙一向细致用心。但这点钢锭实在花了他太多银子了,所以不免有些“关心则乱”。看到鲍九孙一幅诚惶诚恐的模样,黄石也心生歉意:“你办事一向稳妥,我说错了,对不起。”
“大人言重了,折杀……”
“好了,继续说这刀吧。”
当时鲍九孙的几个铁匠把钢锭烧得通红。然后总算是切了几块钢条下来,然后就趁着炭火把这几根钢条打造成了刀身,最后再磨开刃、加上木柄。
“大人想不想试试这把刀?”鲍九孙嘴上问得客气,但他嘴里一边问,一边就打了个手势,立刻就有人飞快地抬来了一个重逾百斤的四脚支架,等这个支架在黄石面前摆好后,鲍九孙还亲自在上面架了一根很粗地熟铁棍。他心中那股显摆之情已经是溢于言表。
鲍九孙满脸都是得意和期待,黄石笑了一笑,右臂抡了一个满满的圆,手中地钢刀就划开空气,带着尖啸声向那熟铁棍砍去。
只听“铛”的一声大响,黄石的手臂也同时震得一麻。他定睛看去,那刀刃已经深深陷入了熟铁棍之中,那根儿臂般粗细地熟铁棍几乎被钢刀切入了有五分之一那么深。
不光黄石看得心惊,那鲍九孙看到后也立刻大叫起来:“大人真是天生神力啊。”
黄石想把刀抽出来再看看刀刃,但他一拔之下那刀纹丝不动,他随手就左右晃了晃想把刀从熟铁棍里起出来。
“大人小心。”鲍九孙见状就是一声大叫,看黄石愕然回首,又连忙赔罪说:“卑职失礼了,请大人恕罪。”
黄石地神色有些不快,说话的时候语气也略带不满:“鲍兄弟。我早就说过无须如此多礼。其他人都改了,可你还总是这样。”
那鲍九孙又是一躬:“请大人恕罪。”
“无罪。无罪。”黄石松开了刀柄,盯着刀刃问道:“你要对我说什么,尽管说好了。”
“大人明鉴,这刀刃硬是硬,但实在是非常脆,”鲍九孙说话地时候又是一挥手,几个工匠士兵就上来把熟铁棍和钢刀一起从支架上抬了下来,然后前后反复摇晃着,把它小心翼翼地从熟铁棍上取了下来。
从那几个士兵手里接过了钢刀,鲍九孙飞快地扫了一眼它地刀刃,然后毕恭毕敬地双手捧送给黄石:“大人请看,这刀刃还是完好无损的。”
黄石把刀刃翻来覆去地看了几遍,点了点头又还给了鲍九孙,他记得钢里面含碳越高就越硬,而含碳越低的话,钢就会越有韧性,似乎添加某些东西的话还可以让钢不生锈,或者变得非常非常硬或韧,不过这些东西黄石一个也不记得,更不要说如何去获得了。
鲍九孙爱惜地接过了刀,目光看在钢刃上面的时候还在啧啧赞叹:“古人所谓的‘削铁如泥’的宝刀多了,不过如同这把刀这样好打造的,可没有了吧?”
古代一把刀如果在火力锻打地时间足够长,总有机会把大量的杂质赶出去,也有机会渗碳成为高碳钢,不过这要花的功夫和力气就别提了。而且中国的具体国情是过早地使用了煤炭来冶炼钢铁,虽然煤炭的热值很高,但这也造成钢铁被大量有害杂质污染,结果宋以后的中国铁常常含有了大量杂质,用这些铁打造地武器质量甚至还不如唐朝。
黄石编给鲍九孙听的故事是这样的:他以前在开原的时候有个邻居是铁矿商人,偶尔用小坩埚练钢水。所以黄石现在只不过是他以前看到的小坩埚变成了大坩埚。小炉子变成了水力鼓风地大炉子,至于为什么他以前的邻居能用小炉子融化铁而他不能,那自然就是别人的祖传绝技了。
这个解释倒也没有让鲍九孙起什么疑心,这个年代实在是有太多的祖传绝技了,再说黄石一看就不是冶金方面的内行,不然就不会在一开始花那么多冤枉银子。最让鲍九孙和长生岛军工司遗憾地是,黄石说他地邻居死于努尔哈赤地种族屠杀了。鲍九孙每次想起来这件事情都先是难过得捶胸顿足一番,只叹气没有机会偷学到更多地秘密。但随后鲍九孙也会雷打不动地紧跟着庆幸起来,在他看来黄石地的邻居没有被努尔哈赤留下当铁匠——真是天佑我大明。
黄石又询问了一番这坩埚炼钢的效率和成本,结果他发现成本还是可以接受的,但效率却还是很不怎么样。
“我记得以前听他们家说过——这铁融化成水以后,烧得越久,出来的钢就会越韧,烧得越短。出来的钢就会越硬。”这钢水在炼钢炉里时,上面还有火焰,黄石琢磨着多半是里面的碳在燃烧,那么烧得久一点想必就能得到低碳钢了。
“卑职敢问大人,那到底要烧多久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们自己去测吧。”黄石大度地一挥手,把权力下放给了鲍九孙:“以后炼出来钢锭,你按照软硬不同把它们分成十级。这事儿就全权交给你了。”
“卑职遵命。”
钢地产量虽然还不大,但黄石觉得应该已经很有用了,首先就是大炮,黄石早就盼着能用上熟铁铸的大炮了,因为用铜铸炮实在是太贵了。可是从前只有比较脆的高碳钢镗刀和钻具,那东西也就能用来造铜炮。只要还在用老式的刀具,黄石觉得也就能能钻钻火铳,熟铁铸的大炮黄石根本就不懂怎么去加工。
“等铁炮试制成功以后……”黄石恶狠狠地想到:“就一定要把现在的那些铜炮都镕了,那几门铜炮至少够给黑岛舰队再添条船了。”
另一个黄石能想到的好处就是造火铳,到了长生岛以后,黄石长期以来一直觉得明朝的鸟铳走了一条很古怪地邪路。明朝的鸟铳似乎是仿造的日本火绳枪,日本火绳枪细长好理解,因为那个穷地方的人穿不起好盔甲,日式火绳枪的威力足够大了,再说日本也很穷。他们也舍不得在火绳枪上用太多的铁。
但中国明明完全不一样啊。鸟铳造得比日式火绳枪还细,这不但非常容易炸镗。而且威力也非常小,加工难度不用说,也变得非常非常大。黄石觉得大明仿造鸟铳不奇怪,但越造就变得越细实在是太邪门了,这明摆着就是吃力不讨好嘛。
直到黄石从南京买铜钱地时候,他才隐隐看出了这条发展道路背后的动力,黄石以自己的小人之心揣度大明工部官员的君子之腹:造这么细的鸟铳多半是为了偷工减料,反正有大批奴隶一样的工匠,他们的工时几乎不算成本,而每杆火铳用的铁当然是越少越好,反正炸死的也是奴隶一样的军户。
大明地鸟铳直径大约在十二毫米到十三毫米地样子,看上去却是很精致。而黄石和邓肯设计的火铳则是傻大苯粗型,当黄石发现支架不可避免后,他也彻底看开了——怎么威力大怎么来,长生岛现在用地火铳直接已经足有二十二、三毫米那么粗了。
虽然大大拓宽的内径带来了很大的加工方便,但以往磨火铳枪管用的都是熟铁棍加老式的钢制工具,磨一根枪管要一天的时间,而且有些地方还是磨得不够平滑,为了避免炸膛就只好再加厚管壁。黄石希望有了高质量的高碳钢后就可以造钻枪管的钻台,精巧的工具可以大大提高加工水平,也就可以极大地降低对口径和管壁厚度的要求,当然,黄石无意缩小长生岛火铳的口径和管壁厚度,他更倾向于多给火铳添加火药——复州之战后黄石一直在考虑怎么进一步加大火铳的威力,好让后金军的大部分盾牌(非全金属制)彻底失去作用。
炼钢带来的最后一项好处是,黄石觉得有了高碳钢后就可以生产另一种大型机床了——轧钢机,这种重型机械可以把还没有降温的钢锭轧成厚钢板、薄钢板等钢材……甚至无缝钢管。到底水力轧机能做到哪一步,黄石不知道,不过他记得这种机械的原理类似擀面杖,用高碳钢作一个钢芯,把红热的钢锭揉一揉就好了,反正……有鲍九孙去试验具体可行性。
现在比较让黄石迷茫的是,他不知道自己造钢和重型机床到底有什么用,黄石目前想到的就是高碳钢的长枪枪刃,或者用锻机把轧机轧好的钢板锻成头盔和铠甲。
“辛辛苦苦发展机械和炼钢,扔了这么多银子和人力进去,难道只能用来造冷兵器和早期火器么?就算我能流水线般地制造这些原始武器,最后造了一大批又给谁使去呢?”黄石对这个问题也感到很困惑。
……
与此同时,盖州卫右屯所
“二弟,外面哄传说复州又是明军大胜,斩首逾万!!!!”
窃明 第二十四节烦恼
说话的人是刘兴治,他极力鼓动他大哥刘兴祚起兵,但刘兴祚却还是很犹豫,他吞吞吐吐地说道:“大贝勒昨天就带着十几个牛录回来了,恐怕复州之战不像外面传得那么惨,大金还是很有力量的。”
“有个屁的力量啊,”刘兴治对他大哥的说法嗤之以鼻,他一直觉得自己对形势和人心有一种近乎本能的感觉,他狠狠地拍着手叫道:“要是真有力量,代善就不会急着回来了,他这么急急忙忙地赶回来,一定是深怕后方有变,所以才急急忙忙地赶回来虚张声势了。”
看他大哥还在犹豫,刘兴治已经急得要发狂了:“大哥啊,做事情切忌首鼠两端,要不就死心塌地地跟着老汗干,要不就反正回大明那边去,你必须要挑一个,然后就一脑门干到底,脚踏两只船是绝对没有好下场的。”
“黄军门说赦免汉军,可没有说赦免旗人啊,”刘兴祚满脸都是忧虑,伸出手分别指了指弟弟和自己:“我们现在可都是入了旗了啊,黄军门课没有说赦免我们。”
“大哥你好糊涂啊,那黄军门还能怎么说?他难道能在布告上说:‘我以功保原汉将刘兴祚、现名爱塔者无罪有功?’,那不等我们投降,就被老汗满门抄斩了!”刘兴治双眼尽皆发赤,脖颈上的青筋都跳起来了:
“黄军门忠义之名播于天下,第二次布告里他杀老军为汉军报仇更是效千金买骨之故计。他怎么会自食其言打自己的耳光呢?再说,你我兄弟去黄军门军前投效地话,全辽的汉将、汉军都会翘首以盼,看他怎么处置我们……黄军门又怎么会动我们一根汗毛呢?他又怎么敢动?”
可是无论刘兴治怎么又蹦又跳,他大哥都是一幅狐疑不决的面孔,最后被弟弟逼急了,刘兴祚发狠道:“我倒有个万全之计。不如我们暗地和黄军门通信,在派一个两亲信首倡义帜。如果盖州那里无力镇压只有龟缩的本事,我们就也起兵,如果盖州还有余力,我们就再等等,你看如何?”
这个计策把刘兴治听得呆掉了,他半晌才冷冷地反问:“大哥真是妙极,那如果盖州命令我们去镇压。大哥又打算如何办呢?”
“这个。”刘兴祚捻着胡须思索起来,茫然地回答说:“看来此事还要从长计议。”
“大哥啊,”刘兴治恨铁不成钢地开始咆哮了,他眼下已经是又急又气了:“黄军门说过:‘斩官献土者,以其官官之,以其土授之’。眼下我们不去杀代善、夺盖州,恐怕下面还有人惦着我们的首级呢。再说,让其他人首倡义帜。我们的功劳就少了一半,这是一。还有盖州建奴……”
“二弟。”刘兴祚喝了一声。
但那刘兴治仍然不管不顾地说了下去:“黄军门所向无敌,老汗迟早还得回建州当野人去,盖州建奴一旦有了防备,我们起事就困难了,这是二。所以我们还是挑头干比较好。而且成了我们还是世镇盖州的将门,不成黄军门也要替我们向朝廷请赏,我们到复州一样能活得很好。”
“此事容我三思,容我三思……”
失望地刘兴治走出他哥哥的官邸大门后,抬头望了望天边翻腾地乌云,跌足长叹道:“多谋寡断、首鼠两端,我刘氏一门死无葬身之地也!”
……
天启五年七月九日,复州
“小弟见过哥哥。”
“兄弟快快请起,真是想煞我也。”
章明河牵着一个看上去和他差不多的人进了密室,两个人才坐定就议论起这次的复州之战来。两个人说了一会儿。章明河就捧出一个锦囊,打开一看里面全是他从长生岛抄袭来的各种条例。章明河把这些条例一张一张地交给来人看。同时如数家珍地叙述出上面的各种细节,显然他早已经烂熟于心了。
来者名叫章观水,也是故选锋营指挥章肥猫的家丁之一,和章明河关系一直很不错,南关之战后他们两人又互相扶持着与金州督司李乘风作斗争,早就如同亲兄弟一般。章观水看了一会儿,突然头也不抬地问道:“黄军门的救火营,想必战力更为可观了吧?”
“不错,不仅仅是救火营,那磐石营也已经非同小可,你也知道磐石营一般地老兵本是来自我选锋营的……”说到此处,章明河恨恨地跺了一下脚,这次选锋营的表现让他感到无地自容:“同样是故张将军练的兵,到了章督司手里也还是一等一的强军,可这次却是一触即溃,连长山、广鹿的那些水营兵都不如。哎,我真是把故张将军和章督司的脸都丢尽了啊。”
章观水已经放下了手里的长生岛条例,神色平静地看着章明河,听他说完后就安慰道:“大哥掌管选锋营还不到半年,士卒未附,这很正常啊,不必过于介怀。”
“可那些从我们选锋营里出去地老兵,就是那些在磐石营里的家伙们就附了黄军门了,”章明河急吼吼地说道,手掌还一个劲地在桌面上拍打,神情甚是惶急:“你没有看见他们身上的那股气势,根本是遇佛杀佛,遇神弑神,打得那些建奴鸡飞狗跳,几无招架之力呀!”
章观水倒是一点儿不着急,他仍是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此乃黄军门治军有方,我们比不了,不要说我们,说到治军演武,恐怕故张将军都要甘拜黄军门的下风。”
“所以我抄了这些条例来。”章明河重重地把桌子上的条例一拍,满脸都是毅然决然地神色:“不就是不许养家丁么?我跟小的们说了。我也组建一个复州教导队,他们都去参加,然后我也进行复州代把总资格认证……”
“什么?什么?”章观水一时没有听清,连忙追问了起来。
“代把总、代千总资格认证;官兵统一吃食堂;优先给士兵说媒;不许娶小脚女人;不发军饷……”章明河洋洋洒洒的就是一大串,选锋营上下本来就知道长生军战斗力可观,这次复州战役给他们的震动更是极大。章明河等军官也都是刚被黄石从底层提拔上来的,他们震惊之余。几乎是一致同意了章明河向长生岛学习的提议,也纷纷表示能够忍受部分个人利益受损。
“大哥想得很好。但小弟担心黄军门还有什么秘密没有告诉我们,毕竟我们不是黄军门的人。”
章观水地话正是章明河担心的东西,他长叹了一声:“我也这样认为啊,黄军门肯定还有些祖传地绝技没有公开,不过只要能学到黄军门五成地本事,也就够我吃一辈子了。实不相瞒,我早想拜黄军门为义父。但黄军门从来不收义子,不然只要肯传我练兵之法,就是让我拜黄军门地义子为义父都完全没有问题啊。”
“既然如此,大哥为什么不干脆投入黄军门麾下呢?”
“这个……”章明河被问得一愣,他一直担心投入黄石麾下自己就当不成营官了,可是他刚刚说拜黄石当义父甚至义爷爷都没问题,只要能当上黄家人就可以了,这两种想法听起来似乎有些自相矛盾。
“大哥所担心者。五外就是黄军门会收大哥的权,不知道小弟猜得对不对?”
“不错。”
“可没有黄军门地提拔,大哥和我什么也没有,弄不好现在还是李乘风那厮的家奴,不知道小弟说的是也不是?”
“不——错。”
得到肯定地答复后,章观水不紧不慢地分析起来:“所以小弟以为。如果我们处处防备着黄军门,容易被人说成忘恩负义。而且无论大哥和我都是黄军门力排众议提拔起来的,地位也都是由黄军门力保而稳固的,我们身上早就贴上了黄军门的牌子。以小弟的思量,恐怕黄军门也拿我们当作嫡系……至少是半个嫡系看。”
“那你的意思是……”章明河挠了挠头皮,有些迟疑地说道:“可黄军门从来没有跟我提起过这层意思啊,连暗示都没有过。”
章观水也不再卖关子了:“我猜黄军门不肯和我们明说有两个原因。第一是顾及朝廷大法,不敢肆意地践踏我大明‘大小相制’的法度;第二嘛,恐怕黄军门根本就不在乎我们选锋营,黄军门认为他的嫡系部队足够用了。我们本来就是可有可无地人物。”
章明河怔怔地呆了片刻。有如老僧入定一般的神色木然,过了好久才自言自语道:“我是鬼迷了心窍了。有的点权力就瞻前顾后地怕别人并吞,全然没有留意到黄军门不但不想并吞,还颇有把我推出来的意思。”
章观水击节叫道:“是啊,大哥。黄军门那是什么前途啊?至少也能封万户侯吧,看复州之战长生军的气势,就是仿沐家例永镇辽东都不是不可能。我们这辈子是肯定要在黄军门手下效力的,我们地子孙怕也都是得在黄家后人手里讨生活,现在要是黄军门召亲兵的话,我就是打破了头也要挤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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