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光暴君

    距离周青峰最近的城市是寒风城，但他的目标是跟寒风城敌对的女妖堡。这是个只有三万人口的人类定居点，就已经是北地第一大城。

    长途旅行走了一天，入夜前抵达一个小镇。根据阿德里安的描述，这是个相当不错的镇子，有酒馆，有住宿，有商人。

    可当周青峰骑着战马踩在镇子的烂泥路上，“真见鬼，所有城镇怎么都这样”

    “老爷，除了我们和谐村，其他地方就这个鬼样。就连寒风城都如此。”赛斯跟在后头嘀咕道，“外面的土佬从来不讲究干净。”

    当初周青峰搞‘新生活运动’，强行推进环境卫生，严打随地便溺。刚开始没谁理解他，可仅仅几个月，和谐村的人眼睛高过天，都以自家村子干净清洁为荣。

    干净的生活环境能大幅提升生活质量，并给人强烈的心理优势。而眼前这个小镇，一条稀烂的道路将镇子分为左右两半，镇内都是低矮的房屋。

    村口站在几个面容愁苦的乞丐，伸着脏兮兮的手向周青峰讨要。

    赛斯生怕周青峰发慈悲，连忙低语道“老爷，千万别给。他们会死缠着你的。”

    镇子里的人口不到一千，镇民们也大多麻木，走在大街上好像活尸般沉闷低缓，叫人看着就压抑。朝镇里走一段路，远远看到有个在风中乱晃的酒馆招牌。

    那招牌年久褪色，残破不堪，看不出原本模样，依稀有个酒杯的图案而已。阿德里安在酒馆里给周青峰预定了客房，在酒馆门口等着。

    只是‘小丑’见到周青峰骑马出现，就为难的说道“雨果阁下，这里的住宿条件只怕有点糟糕。”

    “有多糟”

    “我是无所谓，脏点臭点都习惯。可您这样的老爷只怕是受不了的。和谐村的马厩都比这里的客房干净。”

    周大爷的嘴角抽了抽，他其实很想接地气的亲民一番，体验生活，和社会底层打打交道。但要让他住马厩，那就不干，还不如露营呢。

    周青峰还在犹豫自己要不要发扬一下‘勤俭朴素，吃苦受累’的优良传统，他身后的赛斯就对阿德里安说了句“我们老爷什么身份，他怎么可能住这种地方”

    周青峰想说‘其实我没啥身份’，对面的阿德里安已经连连点头，“是，雨果阁下统帅两千多人，比这镇长还厉害，确实不适合住这里。

    我跟酒馆老板打听了，这镇上有家寡妇，年轻，长的不错，也许可以花钱住她家。就是不知道这会不会影响雨果阁下的名声我不敢擅自做决定。”

    周青峰心说“你做决定就好了。为毛要把这话说出来这听着就怪怪的，什么叫做影响我的名声”

    赛斯又正色抢道“阿德里安，你这种认识就不对了。我们雨果老爷是何等尊贵的人又不是不花钱，叫个寡妇伺候又能怎样难道还有人敢胡说八道

    我们当属下的就要尽力为主人考虑，必要的时候背锅又如何以后这种事根本就无需通报，否则你让老爷如何回答你。他想要也没法说呀，对不对”

    阿德里安连连点头，表示自己确实欠考虑，欠担当。

    停，这话更不对了。

    周青峰一脸怒意，断然说道“你们把我当什么人了我可是有女朋友的，感情非常牢固。再说我们出门在外也应当做个君子，住到寡妇家算什么事。不就是酒馆房间脏乱点么怕什么”

    话没说完，周青峰大义凛然推开酒馆的门，决定今晚就要亲身调研，深入基层，体察民情，看看这异界的酒馆客房到底有多差——再差，我也要住。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要本着实事求是的作风，和人民群众打成一片嘛！

    男儿大丈夫，可不能搞那些瓜田李下的事。

    要懂得避嫌，知道吗

    不能让人说那些捕风捉影的事。

    你们应该向我学习，看看我怎么为人表率的。

    进酒馆，没过三分钟

    周大爷捂着鼻子，一脸晦气的逃出来。他拍拍阿德里安的肩膀，“你太年轻，对马厩的认识过于肤浅，我们村的马厩哪有这么差再说人生在世，何必拘泥小节。

    身正不怕影斜，成大事者也当惜身嘛。考察调研这种事情，适可而止就行了。做人嘛，一定要开心。自虐这种事就免了吧。毕竟我又不是没钱，为什么要为难自己”

    周青峰罗里吧嗦讲了一堆废话，最后压低声音问道“那个寡妇住哪里长的咋样漂亮吗不会让我夜里做噩梦吧。今天这事可不许告诉伊妮莎哦。”




第0246章 北地现实
    小镇寡妇约莫二十来岁，长的又瘦又小，也就脸庞比普通妇人白净些，但在镇民眼中已是美人。她带着两个幼年的孩子，见到周青峰就立刻跪下，不敢出声。

    骑着战马，体格高大，携带武器，还带仆人，这就表明了周青峰的身份。镇上的人见到他这幅模样，不是退向道路两侧，就是点头哈腰的讨好。

    这是贵族和平民之间不可跨越的鸿沟，任何胆敢逾越的人都将遭受惨痛的惩罚。周青峰对此既不高兴，也不抗拒。赛斯看自家老爷的表情，摸不透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起来吧，我们想找个地方住，会付钱的。”周青峰走进了陌生的宅院，随意打量。赛斯把马匹和骡子牵进来，就喝令寡妇去准备晚餐，要最好的。

    寡妇畏畏缩缩的，没有半点抗拒。她顺从的让出了自家的屋子，为外来的老爷提供服务，顶多是把两个受惊吓的孩子推进了柴房，还特意锁上不让他们出来。

    赛斯跟着进了厨房，盯着寡妇拿出家里最好的食材。阿德里安把屋前屋后都检查一遍，最后满意的表示“这地方比酒馆好多了。”

    “是好多了。”周青峰随口说道，“来往这镇上的贵族都住这吗”

    “应该是。”阿德里安有些嬉皮笑脸，“基本上每个村镇都有一两户这样的人家。一般户主家都有个漂亮点的妻女。贵族老爷住进来，她们可是要侍寝的哦。”

    周青峰脸庞一沉，心情瞬间就不好了。

    晚餐就是一篮子烤面包，还有一叠煎熏肉。破烂的餐桌上摆上一盏油灯，提供些许照明。

    赛斯来请周青峰用餐，还特意把桌椅用衣服擦了擦。他是头一回跟周青峰出行，格外用心。可餐桌前就只有一把椅子，别说做饭的寡妇一家，就连赛斯都只能先看着。

    “真见鬼。”周青峰朝椅子上坐下，心情更是糟糕。他抓起一块黑面包塞进嘴里，只觉着干涩难咽。“这是给人吃的镇上有多少人能吃上”

    赛斯在后头低声说道“老爷，忍耐一二，这种小地方自然比不上您统治的和谐村。我确保那个寡妇没有藏私，但她只能供应这些东西。大些的城市才有更好的。”

    周青峰吃了半个面包进嘴，粗糙的面包粒割喉咙，咽都咽不下去。他又问道“没有热水吗”

    和谐村有专人烧热水供应，这是村子里的一大福利，出门在外却没这个方便。赛斯一愣，连忙扭头去找厨房，“我马上让那个寡妇烧热水。”

    “烧好热水，让寡妇和她的孩子一起出来吧。不用躲躲藏藏了，一起吃晚饭。”周青峰喊道。

    赛斯很是犹豫，支吾说道“那寡妇只怕不敢来。”

    “为什么我很可怕吗”周青峰冷面说道“你让她来，就说我有话要问。不来，我会不高兴的。”

    赛斯去了厨房，一会的功夫捧着个装热水的陶罐回来。寡妇躲在赛斯的影子后，都不敢冒头。周青峰见了就问道“那两个孩子呢”

    寡妇的脸当即露出惊恐表情，不停的摆手摇头，仿佛在哀求什么。

    周青峰不明白她为何如此恐惧，却无法强求，只把装面包的篮子抓起递出去，“先把你的孩子喂饱，他们应该早就饿了。我不是坏人，你不用这样怕我。”

    寡妇瞪着眼睛，不敢乱动，看老爷一直伸着手，犹豫半天才抓了一个最小的面包。周青峰把篮子一抖，怒声喝令道“多抓点，我真不想扮演一个恶霸的角色。”

    寡妇又再抓了一个，就不敢再多拿了。最后是赛斯忍耐不住，抓了半篮子面包硬塞进寡妇的手里，结果那寡妇又跪了下来，还以为自己做错了什么要受罚。

    老天哪！

    现实给了周青峰重重一击，他想发怒却不知该向谁发怒。他本不是什么沉稳的性格，这会更是难过的想破口大骂，可骂谁他再次沉声说道“吃晚饭，一起吃。”

    赛斯也很为难，低声提醒道“老爷，她是个平民，还是个女人。跟您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更没资格和您一起吃饭。就连我，也要等您吃完了才能吃点剩下的。”

    “等我吃完了，你们还吃个屁啊！”周青峰真的火了，“这他妈的什么狗屁世道，比黑森林里还规矩多。”

    黑森林里弱肉强食，都是在外面混不下去的失败者躲在里头，谁也不比谁高贵。只要你够强，什么都无所谓，没谁会指责你。可离开黑森林随便进入一个镇子

    周青峰感觉一道沉重的枷锁套在每个人的脖子上，甚至套在他的脖子上，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不得不恶形恶状的喝道“我现在下令，吃饭了。你们都听不懂吗”

    体会到周青峰真的怒火膨胀，阿德里安连忙去柴房把两个孩子带了出来，顺便搬了张椅子把寡妇一家按到餐桌前。他自己也跟赛斯朝桌前坐下

    然后大家大眼瞪小眼的看着周青峰。

    “吃饭。”周青峰继续塞他剩下的半个面包，“服从命令听指挥，都给老子吃。不吃，这顿饭就要凉了。”

    阿德里安立马开吃，还招呼寡妇一家吃。赛斯也没犹豫太久，默默的抓一个面包。只有寡妇一家不明所以，直到两个孩子面对食物饿的小声叫嚷，她才有所动作。

    一顿饭吃的好沉闷，周青峰吃了一个面包就吃不下了。他一停，其他人也停。等他一瞪眼，逼着桌前几个人把所有面包全部吃完。

    整个晚餐安静无声，寡妇更是大气不敢出。周青峰原本想问问关于镇上的生活情况，这会也没了兴致。他心里堵的很。

    夜里住宿，寡妇又带两个孩子去了柴房，把主卧让给周青峰。阿德里安守在房门外，赛斯在餐厅搭个木板。临睡前，赛斯又来问，“老爷，需要那寡妇来侍寝吗”

    周青峰坐在床边，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只微微摇头。

    赛斯又等了一会，扭捏道“老爷，我可以睡那个寡妇吗”

    周青峰心头有些怒意，却很快被莫大的悲凉湮没。他反问一句“你会给钱吗”

    “多少给一点吧。这种女人就靠做点皮肉生意为生的。”赛斯支吾道“我在黑森林里，也憋好久了。”

    周青峰从口袋里摸出一枚金币，弹给赛斯，“我给你付钱，去爽吧。别乱糟蹋人家。”

    赛斯接过金币，低头一看，“老爷，这有点多了，顶多一枚银币就够。其他过路的贵族甚至可能一个铜板都不给，白吃白玩。”

    周青峰沉默不语，目光锐利。

    赛斯连忙答道“当然了，老爷您跟其他贵族不一样。我今晚一定卖卖力气，保证您这一枚金币不亏本。”说完他扭头就溜。

    一夜无事，隔天上路。

    周青峰心情萧瑟的跨上战马，准备离开小镇。他回头对送出门外的寡妇一家说道“我叫维克多雨果，我真不是坏人。”

    赛斯也在一旁对寡妇挤眉弄眼，又对周青峰低语道“那寡妇见到您给的金币，眼睛都闪亮。昨晚差点没把我弄死。您真是太慷慨了。”

    “慷慨我一点也不慷慨。”周青峰猛的一扭头，看向远方的阴沉天空，沉声说道“我有我的理想和抱负，不想奋斗一场却活成自己讨厌的样子。”



第0247章 入坑
    离开小镇，周青峰正式进入北地内部。他的行程放缓，重点观察地形，道路，村镇发展等细节。这些情况从未有人在意过。比如没谁能说清北地具体的人口数量。

    不管是阿德里安还是马布里，他们都不知道寒风城周边到底有多少村镇，不知道寒风城到女妖堡的道路周边存在哪些经济形式，甚至连有多少骑士领都搞不清。

    骑士领是异界政权的基本构成，某个受封的骑士可以拥有一个或多个村镇，是最低级的贵族阶层。搞清骑士领的状况，才能知道一个独立领主能动员多少人力物力打仗。

    一个正规骑士必然脱产，专注于磨炼战技，服务于其上位领主。他不一定是骑兵，也可以是徒步武士，但必然有强大战力。类比伊妮莎身边那几个上年纪的家臣。

    正规骑士会有几个侍从，外加十来个农奴杂兵。这比黑森林里人类定居点的各家头领差一些，但比普通冒险者强多了。

    不过装备很贵，特别是甲胄，所以不同骑士间战斗力相差巨大。有钱的自然更强些。

    周青峰一个村一个镇的去调查，通过简单询问基本就可以判定某个骑士领的实力大小。他很快就发现北地的残酷现状——人口过剩，增量停滞，存量减少，严重内卷。

    暗无天日的生活持续五十年，北地经济早已彻底崩溃。获取生存资源越来越难，获取的成本却在大幅提升。底层民众越来越活不下去了

    “在马布里的眼里，北地的王权之战还只是贵族游戏。可现在看来，情况只怕跟他预估的大不相同。”

    一路所见，不是零落的山野和孤独的旅人，就是疲惫的牲口和破落的村庄。北地的衰落尽在眼前，毫无变化，叫人看着都有气无力。而女妖堡就在道路的前方。

    考察菲尔斯家族的实力是周青峰此行的重中之重。他必须知道这个城市在王权之战中能打多久。因为从目前探查的状况来说，北地的战争其实就一个字，耗！

    不管是各家领主还是领主手下的骑士，他们似乎都不太喜欢进行惨烈的决战，反而更喜欢摆开人马进行长时间的对峙。

    机动，迂回，埋伏，偷袭，这些对技战术要求较高的战法是完全看不到的。这让周青峰想起自己在黑森林里曾经面对的局面

    农奴不能离开骑士老爷的目光，骑士老爷不能离开领主的目光，‘墙头草’不能单独行动。整个势力必须一路平推，否则别说打仗，连行军都是一场灾难。

    战争并不是计算杀伤，而是比拼谁的粮食多，谁的金币多，谁就能撑更久。在这点上，前任北地之王，女妖堡的菲尔斯家族有绝对优势。

    考察的越久，周青峰越是觉着其他领主虽然人数众多，但想推翻菲尔斯家族的统治只怕很难。

    可对于和谐村这种弱，一强独霸的北地是不合适的，大家势均力敌才更好。所以周青峰天然就跟女妖堡相敌对。现在他亲自来探查，就希望能发现对手的弱点。

    连续几日考察，周青峰终于在干粮要吃完前出现在女妖堡的城池之外。这一路让他对行军消耗也有了直观了解——马匹在远距离行军上远不如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