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百味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赏饭罚饿
七夏抱着胳膊上下搓了搓,朝手心呵欠。
不多时,百里寻得一小堆干柴回来,取出打火石生上火,两人便对坐取暖。
火焰燃得哔哔啵啵作响,不时爆出一两个火星来,煞是好看。气氛安静里带着尴尬,七夏不说话,百里自然也不会说话,就这么无言无语的坐着,直到她的肚子咕咕叫了几声。
“小七。”
七夏假装没听见,也不搭理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
隔了半晌,一个馒头悠悠递到跟前。虽然是冷的,她还是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咬咬牙,转过头去。
“我不吃。”
“你就不饿?”
她很有骨气地说道:“我不吃你的东西。”
知道七夏这脾气倔起来十头牛都拉不回,但由她如此饿着自也不是办法,百里想了一想,索性抬手点了她穴道。
“你……”
没料到他会突然出手,七夏怔了怔,刚开口,嘴巴就被馒头塞住。
百里这会儿才替她解了穴,淡淡道:“现在好了,反正吃也吃了,方才的话我就当没听见。”
原想干脆吐出来,但牙齿咀嚼了几下,实在是没忍住,七夏低着头两口吃完,闷闷道:
“……要喝水。”
“好。”他站起身,“在这儿等我。”
拎了水袋走到溪边,俯身接得满满的,将还给她时,又叮嘱道:
“水冰得很,你小口喝。”
“哦。”从他手中把水袋拿过来,百里却似有意无意碰到她手背,隐约是感到凉,他略略皱起眉,轻声问:
“你冷么?”
七夏又佯作没事地摇摇脑袋,“我不冷。”
百里握上她的手,掌心冷得僵硬,他轻叹道:“都这样了还说不冷?”
“我不冷!”她嘴硬着抽回手,往旁边又挪了挪。
百里也没搭腔,伸手解了自己的外衫,披在她肩头。
“我都说不冷了……”
七夏挣扎着想脱下来,他却难得严厉道:“穿上!”
许是从前被呵斥惯了,被他这么一喝,七夏立时老实了,揪着他的外袍,没敢再犟嘴,垂头盯着火堆,左思右想觉得不甘心,刚抬头想说话。
然而见得他胳膊上深深的伤口,话到嘴边登时噎住。
之前天色黑暗,加之他的外袍也是深色,所以并未察觉,此时百里只着一件浅色的劲装,这才看到他竟半袖子都被染成血红。
方才的情况一片混乱,七夏只知道自己没受伤,看地上又满是野狼的尸体,以为他应付自如,压根不知道他还会受伤。
“你……”她咬了咬下唇,心有不忍,“你这伤要不要紧?”
“没事。”百里简单处理过伤处,很是麻利地用布条绑住止血,简单道,“皮外伤而已,没伤到骨头。”
七夏欲言又止,眼底里是火堆中闪耀的焰火,她低低问道: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你不是……前几日就走了么?”
他答得漫不经心:“忽然我还想起落了东西,所以就回来了。”
“落了东西?”七夏将信将疑,“你不会是故意跟着我的罢?”
百里不答反问:“你以为呢?”
她皱着眉头观察他表情,猛地大悟:“哦……难道是你指使那个赶车的把我丢在这里喂狼的?”
“我有必要让自己也跟着冒这个险么?”他拿牙咬着布条的一端,略一用劲,打上结。
七夏拾了根树枝在手上摇晃,嘀咕道,“那可说不准,万一没安好心呢……”
闻言,百里终于摇头,无奈道:“你倒是能想。我不过是路上看到浚仪又见到你,故而跟来瞧瞧罢了。”
“浚仪郡主在后面跟着我?”七夏微微一愣,心中轻叹:果然是她。
“想必是上回的事,她还怀恨在心。”冷风吹得伤处隐隐有些疼,百里微皱眉头,“你早些回杭州也好,不至于让她再盯上你。”
她撅了撅嘴,轻声哼道:“那也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她折腾成这样。”
“是,都怪我。”百里颔了颔首,将她手里的水袋取过来,放在火边烤暖。
这道歉的态度好得离谱,七夏不知下一句应当怎么接。
“你……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我也没说要你原谅。”百里折了一根树枝丢到火中,不在意道。
“那你还……”
话说到一半,他偏头似听到什么,蓦地抬手示意她别出声。
七夏心头一惊,连忙住了嘴,抱着包袱紧张兮兮地望着他。但见百里半晌只是凝神侧耳,亦不告诉她发生何事,她迟疑许久,忍不住地小声道:“怎么了?”
尾音刚落,前面溪边草丛中,竟发出沙沙的动响,她当即意识到:
“那群狼又跟上来了?”
“嘘——”百里食指覆在唇上,神色肃然,“你就在这待着,哪儿也别去。”
心中隐隐不安,七夏摇摇头:“我一个人?那你呢?”
“我过去看看。”
“可我……”见他起身,她也忙站起来。
百里不由分说又把她摁了回去,语气生冷,“听话,你这条命还想不想要了?”
听他这般口吻不似玩笑,七夏吓得一抖,只得乖乖坐在原地。
按理说,深山里的动物大都怕火,她在火堆边待着目前来说是最为安全的。饶是如此,七夏仍旧惶惶不安,不知是不是多虑,总有些不好的预感,她赶紧朝火里又加了些干柴。
前面的溪水潺潺流淌,枯草地上,听得百里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她探头张望,然而入目即是漆黑如墨的山林,什么也看不见。
过了片刻,远处传来不甚清楚的打斗声,随着那杂音起伏,七夏也缓缓收紧揪着包袱,手指深陷入袱子里,担忧地盯着,眼睛一眨不眨。
许久许久,都没见百里回来。
她就这么干等着,愈发如坐针毡。
山风一阵强过一阵,火焰亦是摇摆凌乱。
又等了半盏茶时间,仍未听见动静,七夏嚯的一下站起身来,一步步,向他去的方向而行。
借着微末的亮光,尚能看清脚下的路。
距离草丛越近,空气里那股血腥味就愈发的浓重。
七夏这一瞬莫名生出一丝害怕之感。
“百……百里。”她朝四周轻唤。
只是无人回应。
高过头顶的荒草在夜中犹如鬼魅。
她不禁又提了提音量。
“百里。”
突然间云开月明,七夏颔首,看着地上那一滩浓稠的血,一只断臂静躺在其中,触目惊心。
北风吹在脸上,一如刀刃,割得她似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百里。”她声音微颤,望着那条断臂,眼泪立时落了下来,“百里大哥……”
千金百味 第52章 【干戈玉帛】
手脚霎然冰冷一片,心里绞痛难当,七夏只觉腿脚一软,对着那滩殷红的血液缓缓瘫坐在地。
就算她不想再喜欢他,就算她嘴上说着狠话,但如何也不愿见到这样的情景。思及方才的打斗声,若非是野狼所为,恐怕就是郡主派来的杀手……
血泊中,一把长剑血迹斑斑,她倾身想要去拿,迟疑了一瞬又收了回来,泪水再也抑制不住。
“百里大哥,你在哪里啊……”
七夏捂着脸,泪如雨下。
想着他在水马驿旁,第一次伸手拉她上马,想着在庐州时,他替她摇骰子赢玉雕,想着在开封戏楼,他挡在她跟前,狠狠扇了侍女的那一巴掌。
——“你若肯再给我一次机会,哪怕一次也好……”
其实从很早的时候开始,他待她就不一样了,如果……如果她能早一点发觉……
越想越觉得酸涩,七夏擦着眼角,“哇”的一声哭出来。
“对不起,对不起……呜呜,我不是有心要害死你的,呜呜……”
“对不起,让你曝尸荒野,尸骨无存……呜呜……
“我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
她是生平第一次掉这么多眼泪,甚至怎么抹都会有泪水掉在血泊里,啪嗒啪嗒的响。
“百里大哥……你死了,你死了我怎么办啊……”
哭得头晕脑胀,眼前昏花,起初还断断续续说着胡话,到后来只是一个劲儿的叫百里的名字。
空寂的山中,细碎的呜咽不断回响。
抽抽搭搭的啜泣中,耳畔忽闻得有脚步声传来。七夏抽噎了两下,以为是自己听错,抬袖将去抹眼泪时,蓦地竟从手指的缝隙里看到一个人影。
她的哭声戛然而止。
睁着一眼的泪花,茫然盯着前面浑身是血,却定定望着她的百里。
七夏尚没缓过神来,一面抽噎,一面看了看地上。
他手里提着剑,剑尖还在滴血,不知是不是月光又被云层吞没,七夏看不清他此时的神情,只瞧见他一步一步朝自己走来。一瞬像鬼,一瞬像人。
这么多血,根本看不清他伤在何处,只当是他手臂上的伤口引得血流如注,七夏难受不已,暗暗想:也许这天下还有能治好他手臂的大夫,也许……也许他的胳膊还有希望复原。
百里在她跟前站定,然后俯下身,静静同她对视。
“你……你……你不是……”
话还没说完,他一把拥她入怀,顾不得身上还沾了血,也顾不得她会不会厌恶,只双手圈将她在臂膀之内,深深松了口气。
浓郁的血腥味弥漫在鼻尖,七夏脑中异常凌乱,一心只惦记着他的手臂,挣扎着想要起来,连话里都带着哭腔,“你的手……让我看看的手……”
她正伸手胡乱摸上他肩头,却听见百里轻轻叹了口气,然后将头埋在她颈窝,无比怅然地开口:
“既然放不下,当初又何必要让我走?”
七夏呆了一呆,此时心乱如麻,也不欲再跟他斗嘴,边哭边摇头:“是你铰我香囊在先的……”
百里轻声问她:“我不是还你了么?”
“呜呜……那也是你让明姑娘给补的。”
“不是。”他无奈,竟不想她一直是这样以为的,“是叶姑娘替你重新做好的。”
“呃?”七夏忙又想别的,“那……那你还把我养的乌龟给炖汤了……”伤心事历历在目,她张口就想哭。
“还在的。”百里赶紧解释,“它还活着,眼下姓梅的在帮你养。”
转变来得太突然,七夏一时忘了哭下去,“啊?”她左右思索,也想不到还有什么话可说,只得又摇头哭道:
“可我……可我已经发过誓了,我要是再喜欢你,就是乌龟王八……我不想做王八。”
“这个好办。”百里答得淡然,“我替你做不就行了。”
“你……”她怔怔瞧着他的脸,半晌不知道怎么开口。
百里轻柔地拿袖子替她擦去眼泪,柔声问:“这样,你肯么?”
“我……我……”胸腔似堵着什么东西,压得她透不过气来。七夏“我”了半天没说出话来,和他直直相望良久,突然,又“哇”的一下哭出声。
“可我把你的手害成这样,你爹娘一定会恨死我的,你都没有手了……”
她说罢泪眼朦胧的抓起他左手来看,自言自语地哽咽道:“呜呜……不是这只。”
然后又拎了他的右手,“呜呜……也不是这只……呃?”
百里啼笑皆非地将她手拿开,温声安慰,“我的手没事。”
七夏泪痕还没干,稀里糊涂地看他:“你的手没事?那、那那只手是谁的?还有你身上这么多的血……”
“适才在林间撞见一个黑衣人,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百里扶她起来,解释道,“我追问他是谁派来的,他如何也不肯说,打斗之下不小心要了他一只手臂。”
说到此处,他皱起眉来,颇感叹惋,“可惜,叫他跑了。”
听着好像很激烈,七夏不由紧张:“你有受伤么?”
“还好,轻伤而已。”话刚说完,见她骤然放松,百里眸中带着几分无奈,“不会知道我手没事,你就又要翻脸了罢?”
七夏垂下头没言语,隔了一阵,她忽然把头一仰,踮脚凑到他脖颈之处,百里刚开口要问,肩头猛地传来一股剧痛。
她隔着衣衫狠狠咬了下去,只是比在客栈时候力道要轻许多。他也不说话,暗暗咬牙,任由她咬着。
衣裳厚实,尽管如此也能感觉得到她两排贝齿透过衣袍印在肌肤上。但此时,百里只是在想,她咬得这般用力,也不知会不会伤到牙……
不多时,七夏就松了口,胡乱把面颊上的泪水泪痕一并抹去,低低问:“你往后还会像上次那样,想要打我么?”
百里涩然笑笑,半是打趣半是认真的说道:“好不容易才把人追回来,我怎么敢……万一你又跑了呢?”
七夏破涕为笑,琢磨了片刻,一本正经道:“那今后你若是再对我不好,我就往你左肩咬。”
“好。”他答得顺从,似乎是想起什么,苦笑道,“只是莫要再咬手腕了,上回的血好久才止住。”
七夏听他这话,摸到咬过他的那只手腕,大约是下嘴太狠,到现在都还深深的一个印子,她心疼地摩挲了一会儿。
“早知道……就不咬了,白白让你多两个牙印。”
百里拉着他在火堆边坐下,倒是毫不在意,“还好,总归两个牙印能让你解气,要是只有一个,你又不肯原谅,那才算白白多了。”
她悠悠叹道:“没办法,谁让你从前那么对我……”
百里沉默,而后才轻轻问道:“若方才,我真的死了,你会怎样?”
七夏扁扁嘴,拧着眉毛想了许久。
“我也不知道,看见你一条胳膊摆在那儿,就觉得天都要塌下来了……”
不欲再问下去,他往火堆中加了些许干柴,淡淡道:“我到今日才知道孟姜女是怎么把长城哭倒的了。”
七夏听得一头雾水,不解道:“怎么哭倒的?”
百里只是一笑,摇了摇头,并不回答。
寒风把树枝吹得吱呀吱呀作响,眼看天色也不早,折腾了一夜,两人都是身心疲倦,他遂将话题岔开:
“早点休息吧,明日还要送你回杭州。”
七夏揪着披在身上的外袍,似乎欲言又止,迟疑了好一会,终究还是点点头。
“哦……”
一旁的火堆还在熠熠跳着光,她本就睡了一日,此时尽管到了夜里,也不觉多困,只呆呆看着前方,若有所思。
火边,因恐四周又生变数,百里自是不能睡,亦盯着火堆出神。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天边渐渐吐白,待得辰时左右,四周微亮,百里这才唤她起来。
两人仍旧沿原路返回,这一行倒是比较顺利,途中也再未遇上什么危险,时近正午,便又到了上回落脚的水马驿。
百里找店家雇了辆马车,买好干粮和水,怕外头气候不佳,想了想又寻了条毯子铺上,打点完一切后方领着七夏上路。
“此时回去,可能赶不上过年了。”他将包袱地给她,回头又看了看马,“可给你阿姐写信说过这事?”
七夏怀抱包袱,突然在原地迟疑着,久久都没上车。
“怎么了?”
“百里大哥,我……”她顿了顿,下定决心一般抬头,“我不想回杭州了。”
见她没头没脑冒出这句话来,百里自然不解。
“为何?”
略一思索后,他低低问道:“还是不想我跟着你?”
“不、不是。”七夏把手背在身后,偷偷瞧他,“我就是想去京城看看……”
想不到会是这个理由,百里微微怔了一瞬,随即便觉得心中一暖,说话时连语气也不自觉轻了几分:
“你真要去?”
“嗯……都走了这么远了,半途而废我心有不甘。”她挠了挠耳根,“等找到邮驿我就寄封书信给我阿姐……你帮我写好不好?”
“好。顺便我也该派人带她上京。”
“上京?”这会儿该轮到她不解了,“要我阿姐去京城作甚么?”
百里笑了一下,也没解释。
“时候不早了,上车吧。”
“别啊,你先说清楚。”见他又打马虎眼,七夏一把拉住他,“你不说,我就不上车了。”
实在拿她无法,百里只得转过身,垂眸看着她,慢吞吞道:“成亲时,你总得有个长辈在场,叫她来,诸事也好商议。”
七夏听完登时一愣,随即展颜笑开,难得的带了一丝羞涩在脸上。
千金百味 第53章 【相伴相知】
“成亲?我们俩么?”
“那不然呢?”百里听着好笑,“这儿还有别人?”
“不是……”七夏又抓抓耳根,轻轻别过脸,“我是没想会这么快……”
“听你说要跟我回京,我倒以为你是这个意思。”百里仍旧打趣,抬手在她发髻上揉了揉,轻声道,“行了,先上车吧,来日方长,咱们可以慢慢计较。”
她仰起头来,笑着点头,“好。”
*
千里外,季王府内。
窗外雪花簌簌,细细小小的,打着旋飘落在书桌上。有人持着信笺认真读完,之后,又再瞧了一遍,这才把信递给手下的人。
“王爷?”
他淡淡道:“没事,烧了吧。”
“是。”底下人接了信纸,犹豫片刻,提醒他道,“王爷,太子昨儿回京了。”
“我知道。”身边的茶炉子里尚在冒泡,他以手撑着脑袋,静静看了一阵,“唤人来替我更衣,晚些时候再进宫。”
“是。”
话音正落,院子里起了一股凉风,将满地的白雪尽数打在窗上。
那人转头瞧了瞧桌边已然融化的雪水,似是轻声道:“今年的冬天真是冷……”
“比往年好像要冷许多,你说是不是?”
被问到的仆从不知如何回答,只得点头,“王爷说得是。”
他伸出食指在雪水上抚过,随意道:“也不知道会有多少人熬不过这么冷的天气。”
这话无人敢接,唯有北风在外呼啸,天地苍茫。
*
因为在路上耽搁的时间太久,回京途中百里赶得很急,几乎没有作任何停留,两人走了十多日,总算是快到京城。
此刻天色将晚,算着还有半天的路程才能抵达,戌时又要关城门,虽说以他的身份要进去并不难,但太过张扬也不好。寻思之下,百里还是带着七夏先在附近的小镇上落脚。
今天的气候很不好,从马车上下来时,外头已经在飘毛毛雨。镇上就这么一家客栈,一楼早已坐满了食客,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付了房钱,七夏找了个僻静角落坐下,一面搓着手,一面提起茶壶去倒茶水来吃。百里招呼小二点了几个菜,也在她身边落座。
“有那么冷么?”见她倒了茶却不喝,只捧在掌心暖着,他不由发问。
“车上太热乎了,下来之后就觉得冷。”七夏哆嗦着低头喝了一口茶,滚烫的茶水顺着咽喉流入腹中,一路温暖,似乎才稍稍感觉好了一些。
他见状轻叹道:“该去给你买个手炉抱着的。”
“这北边儿实在是太冷了。”她边点头,边道,“咱们杭州就是到深冬也没这么冷……”
久居江南水乡,那地方就是下雪也不至于裹这么厚实的衣服,七夏从来没在外面过冬,自然是不适应。
“没事,明日就到家了。”百里温声劝道,“家里没这么冷。”
一听他说到家二字,七夏忽然顿了顿,神色莫名地慌张起来,半晌才轻轻“嗯”了一下。
没发现她表情的变化,这会儿小二已把饭菜端上,百里盛了饭推到她跟前。
“快吃饭吧,吃过饭身子也就暖了。”
“嗯。”七夏点点头,听话地取了筷子,低头认认真真扒饭。
由于怕冷怕得厉害,吃完饭,没多久七夏就窝在自己房里睡觉去了。马不蹄停坐了这么久的车,想必她也累的很,百里不欲打搅,在桌上看了片刻的书,不多时也上床休息。
一夜都听见客栈外的寒风在吹,起初雨势还较小,到后半夜已是噼里啪啦地砸在屋檐上,电闪雷鸣。
睡梦里醒来,看着窗外忽明忽暗,觉得这一幕很像那日在山神庙外的情景,百里暗自笑了笑,翻过身正准备接着睡,不料门却被人叩响。
已经是三更天了,这时候会是谁在门外?
他心头生疑,但听叩门声不仅没停止,反而越发急促,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披上外衫起身。
门刚打开,还没等他看个究竟,腰身蓦地一紧,七夏一头栽进他怀里,牢牢抱着不撒手。
不知出了什么事,百里微微一怔,忙问:“怎么了?”
隔了许久,才听她可怜兮兮地摇头道:“雷声太大了……我不敢一个人睡。”
她胆子一向就小,想起那回在归云县城里,也是大半夜跑来找他,不过这回大约是被吓得不轻,竟连鞋子都忘了穿,赤脚站在地上,百里眉毛立时拧了起来。
“过来就过来,怎么不把鞋穿好,寒从脚起这话你没听过?闹出病来是好玩的么?”
七夏垂头,两脚微微收紧,委屈道:“我给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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