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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且住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陈灯
李熙冷冷一笑,没说话。
荷露看他神色,知道他一贯是支持管夫人的,只笑道:“其实那赵氏听说是安乐侯亲母那边的娘家人,算得上是安乐侯的表妹,在安乐侯府早就主持中馈数年,又出面交际,为人听说倒是极为和气亲切的,因为安乐侯之忠义,便是皇后、太子妃那边也不好太不给她面子,京城里也有数家贵妇人与其交好,听说极是替她抱不平,毕竟那赵氏也是管夫人破府而出后,安乐侯无奈才纳的,总不能让男人也守活寡吧,更何况管夫人走便走了,把亲子也抱走了。”
李熙忽然淡淡道:“那女子自己安分守己在家呆着过自己如夫人的日子便是了,非要上门去自取其辱,若是要请夫人回府,自有安乐侯自己做主,哪里轮到她一个如夫人说什么话,去跪上一跪,哭上一哭,不过是让京城贵圈舆论更偏向他们,此女在京城交际圈数年,竟然连你也听到她的美名,可知看似大忠,实是大伪之人,心机之深沉,手腕之灵巧,只怕非你我可比。我们非局中人,还是不要轻易置言,推波助澜的好。”
荷露低声应了是,自下去收拾行李不提。
隔日,李熙果然安排了车船,悄悄的微服出了京,直取水路一路往江陵行去,他毕竟已经开府出去,身上又无差使,不过一个王爷的空头王爵,平日里就无甚人关注,皇上朝政繁忙,又早免了他的请安,因此此次出京,宫中朝中居然无一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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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京里丞相府,谢老太太在府中住着,碍着玉衡仍将养双脚中,又不好自己跑去孙女屋里教训,一口恶气便发在了崔氏身上,日日只叫了崔氏来立规矩,谢祐也是无奈,只得暗暗叮嘱开阳每日也多去几次祖母那儿,看在孙儿面上,母亲也不会太过磋磨妻子,又备了厚厚的见面礼给了侄女天璇,希望她能委婉劝说一番。
天璇是谢炜的唯一女儿,前边有四个哥哥,两个同胞,两个庶出,因谢炜儿子多了,倒是对这个女儿十分宠爱上心,已是到了出嫁年纪,却未肯轻轻许婚,之前本打算让大哥大嫂这边帮忙找个贵家嫁了,毕竟高门嫁女,低头娶妇,女儿嫁个贵家,对家里总是好的,而谢老夫人眼看着天璇长大,对这个乖巧伶俐的孙女儿也极是喜爱,却拉不下脸回京住,因而便一直打算今年过寿时和谢祐提一提,不料却出了这事。
谢炜来报时候,老夫人一口气几乎背过去,最后直嚷着安排车辆要回京,谢炜自然要陪同,而谢炜妻子罗氏听到,却是心里暗暗打算了一番,自己这位大伯功劳煊赫,手眼通天,此事定然不会伤筋动骨,顶多也就是责罚一通,然而自己女儿此次却是极好机会借机进京住下,有谢老夫人带着,见些名门贵妇,再好不过,于是便派人给天璇收拾了一番,借着担心老夫人身体不妥,让天璇跟着伺候的名义陪同进京,而自己却要在璠阳忙着处置些田产,若是真有灭顶之灾,族诛应当不至于,顶多也就抄家,少不得要把田产、财产都转移到祭田、族学中不提。
天璇收到仆妇送来的重礼,自然闻弦歌而知雅意,她知道自己此次来京,单靠祖母是不成的,她毕竟长居璠阳,对京城高门并不熟悉,而崔氏作为丞相夫人,出面应酬都是极多的,自己的未来还需仰仗于她和伯父,自是私下缓缓劝说老夫人,平日里又笼络着开阳,各场合有意无意地替崔氏解围,渐渐老夫人也无趣,终于免了崔氏的晨昏定省,三餐服侍。
玉衡双脚渐渐养好,能略略走几步路,她便按捺不住了,这日,天气晴好,她却悄悄地让青虹龙渊打了掩护,悄悄跑回了清风山。
正是内门弟子们晨课刚结束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内门弟子们从晨钟殿中走出,玉衡远远看到那皎洁如月,逍遥如鹤的身姿,夹杂在人群中如此醒目,他正与人步下台阶,满脸飞红,跑到台阶下,满脸喜悦地仰脸叫道:“苏师兄!”
苏定方正与人辩论心法,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唤自己,他看下去,只见台阶下一个红衣少女仰脸看着他,面上吹弹可破的肌肤上隐隐透着粉红的光泽,容光艳绝,略无伦比,神情一呆。
玉衡不顾脚上仍传来的隐隐作痛,轻快地奔上台阶,裙摆在风中摆出极美的花形,她跑到苏定方身边,笑道:“师兄,你怎么好久没去我家里了。”
苏定方被那炫目的笑容晃得略有些失神,回过神来脸上微微一笑,说道:“不是说你受伤了么,我不便打扰。”
玉衡看着他温润的笑容,心花怒放道:“师兄,您听说了吧?我家与晋王有婚约的是我姐姐,我身上没婚约啦!”
苏定方温声道:“略有听说此事。”
玉衡满脸期待地望着他,双眼里倒映出漫天天光,她满脸飞红,低声道:“师兄,你欢喜不欢喜?我终于解除了这婚约了。”
苏定方面上似乎有着错愕,过了片刻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小师妹慎言,且小师妹身上有无婚约,都是苏某的小师妹,并无欢喜不欢喜之言。”
玉衡脸上仍保持着笑容,听到苏定方的话,脸上却僵了僵,她四处望了望,旁边有些人已是驻足观望,她跺了跺脚,悄声道:“师兄哪里学来这样一副假道学的话?我如今并无婚约了,师兄……师兄若是有意……去和我爹爹……”她脸上不可抑制地红透了,再也说不下去,整个人更是散发出惊人的美貌。
苏定方忽然正色道:“定方往日代师传艺,只知恪尽职守,不知哪里让小师妹误会了,是定方的不是,只是小师妹还需慎言,定方对小师妹,只是师兄师妹之间的师门之谊,并无一分逾越,小师妹敢走义绝桥退婚,勇气可嘉,将来定能遇到如意郎君,定方在这里先预祝小师妹心愿得偿,百年好合了。”
玉衡整个人都呆住了,苏定方只看着那张如春晨露濯过的芙蓉粉脸,一寸一寸的褪了色,终于色如死灰。
他咬咬牙,继续道了句:“最近我武学上进境困难,掌门嘱我需闭关一段时间,小师妹那边,掌门已另派了大师兄前去指导,宗门大比在即,有大师兄悉心指导,师妹必能通过大比,成为内门弟子,掌门那边还有事传我,我先行一步了。”
玉衡站在那里,看着苏定方翩然走远,那鹤氅星冠,仍是一如既往地潇洒如行云,只是,他说,他和她只有师门之谊!
那曾经一同舞剑的目光交流,那曾经细细手把手替她纠正姿势的细心体贴,那目光交汇处的默契甜蜜,那些练剑闲暇静下来的温馨谈天,那些曾经自己以为不可言说的这么多年的心灵默契,居然,只是,师门之谊?
她呆呆地站在那里许久,身旁无数人走过,看到这失神而清丽绝伦的女弟子,都会投以好奇的目光,然后便开始窃窃私语,玉衡也不知道站了多久,渐渐只觉得双脚犹如那日刚从铜钉上踏过,那些尖锐贯穿自己的双足,痛不可当,然而当时她只想着师兄,只要能和师兄在一起,再辛苦她也不怕!如今那痛楚又如潮水一般的随着地面上的潮凉涌了上来,酸、痛、麻、火烧刀剜,太疼了,疼得她终于落了泪。
中徽堂内,掌门张翔淡淡看着正魂不守舍翻着书的苏定方,忽然道:“和那小姑娘说清楚了?呵呵,其实谢相简在帝心,看这次皇上的处置就知道了,到底恩宠尚在,倒是可惜了。我原是想让你借教丞相千金的机会,好好争取谢相的支持,将来继承我的掌门之位,也有多一分把握,不料谢相的女儿,却是个蠢如猪的人,真看不出是谢相那样心机深沉的人生出来的,可惜了。”
苏定方在师父的目光下无所遁形,半晌才低声道:“是徒弟行止有差,引人误会了。”
张翔呵呵一笑,没说什么,站起来走向那高处往下看,低声道:“你和我很像……为了最高处的风景,什么都可以利用,什么都可以放弃。”
苏定方张了张口,想否认,却不知道说什么。
张翔淡淡道:“宗门大比那里,安排个新秀强手和谢玉衡对战,让她进不了内门,依稀记得,江陵那边有个外门弟子叫施辰的,力量和反应速度都极佳,就安排他与她对战吧。”
苏定方抬了头,有些惊诧。最后终于忍不住问道:“您适才不是才说,谢相仍简在帝心,帝宠尚在么?他的女儿进入内门,应当对我们有利无害才是。”
张翔笑了:“这样美貌,又痴心一片极好拿捏,父亲位高权重,你依然拒绝了她,不就是为了她大大得罪了皇帝,娶了她的人,只怕今后再难寸进?谢相帝宠尚在没错,然而此次他女儿这事,已是大大地得罪了皇上,这是没错的,而我们要向皇上表示,我们清微派,一贯是忠诚不二的站在皇上这边的,得罪了皇上的人,那自然是不能进入内门的,这是个姿态,至于谢相那边……我相信他更希望他的女儿从此以后……不要站这么高,这么引人注目,将来摔下去的时候,不会更痛,更不可收拾!”
苏定方略一思忖,心中暗自佩服掌门的高瞻远瞩,张翔却是叹道:“可惜这样一颗美丽的明珠,却空有外壳,没有灵魂,蠢得只会情这一个字,今后京中高门,不会再有人敢娶她,无论谁娶了她,就意味着和皇家作对,谢相以后有的头疼了,呵呵,只怕如今,他巴不得和晋王的婚约仍在呢。”
作者有话要说:谢祐在手机上无法正确显示,所以改成谢佑了,可能有漏的地方,请大家无视。
日更6000,希望大家继续支持,最近心情很低落,这文的成绩很差,感觉很沮丧,加快写完算数罢了。





云且住 第59章 生与死
浑浑噩噩也不知如何回到丞相府的玉衡,却不知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人安排好了,而和师兄双宿双飞,成为掌门的亲传内门弟子,统统在这一天,成了泡影。不,兴许,从未有过机会,一切都是自己的误会。
心是这样的痛,仿佛一寸一寸地烧成了灰,她活泼泼精彩无限的人生,仿佛从此以后,再也不能了。
她失魂落魄地想了一夜,半夜里守夜的青虹一贯警醒,却是闻到了极浓的血腥味,她起了床去看,赫然看到了小姐的床被褥上全吸了血!她吃了一惊,赶紧上前止血,一边大声喊叫龙渊报告丞相和夫人,赶紧请大夫。
折腾了大半夜,玉衡到底是没死成,小姑娘心不够狠,切开得不够利落,青虹发现得又早,丞相府里本就藏药极多,自然是各种人参灵芝都砸了进去,救了回来,救醒后却是不肯说话,只是郁郁。
而她去清风山向苏定方表白被拒的事情,却到底被看在有心人的眼里,不过一日,便已传得沸沸扬扬,谢丞相家的女儿,再次成为京城的焦点。
得了消息的谢老夫人,那一口没有出的恶气,又重新被此事激发了出来,在房里摔了几件东西,到底吞不下这口恶气,直接冲去了玉衡的房里,天璇恐她气急伤身,自然是赶紧跟上了。
房里崔氏正低声细语地哄着玉衡,自酒醒后,她水米不进,更不肯喝药,直让崔氏急得心如刀割。却看到老夫人挟着怒气走了进来,她心头暗知不妙,丈夫看女儿伤情稳定后,却有紧急朝事需议,只得匆匆让自己慢慢偎着女儿劝说,先去上了朝。眼下却是无人劝说得住老夫人,她连忙站起来迎了老夫人,低声道:“如今天越发热了,母亲有何生气亲自走来?有什么地方下人没做好,只管传了儿媳去吩咐,玉衡方才救醒,还昏迷着,我们去外边说话。”声音和面容极尽哀求,只恐老夫人说出什么越发刺激了女儿。
听了崔氏低声下气的话,老夫人却是心头愤气潮涌,指着床上闭目呆如木石的玉衡,恨声道:“你问问你的好女儿又做了什么事情?她恬不知耻去向清微教的师兄说,让别人娶她,结果别人根本无意于她,避之不及,当场拒绝了她!她自知羞愧,回来便来了自尽这一招,女子不守闺戒,既自玷,而又以玷人,如此不知廉耻的女儿,便是你教养出来的!她这般厚颜无耻,已让我们谢家成了整个京城的笑柄!这还罢了,这却是连累了我们谢家的其他女儿!”一边揽了身侧的天璇,大哭道:“可怜我们天璇也正是议婚的时候,被堂姐这般一连累,可如何是好?只怕这京城随便一个芝麻官,都不敢再娶谢家女!”
崔氏语塞,她自玉衡被发现自尽,便一直在房里守着,并不知此事,如今也是第一时听说,心头巨震,再联系到前阵子女儿贸然退婚,知道女儿却是在情这一字上犯了痴!那苏定方过来教授女儿武艺,都有婢女仆妇在侧,看他也一贯彬彬有礼,谁知道女儿却是有意于他!只是一副痴心,却如何都付了流水?女儿如此乖巧,若不是那苏定方确曾给了暗示,她如何会如此笃定苏定方会娶她?她心头纷乱如麻,老夫人却不依不饶,气头上口不择言,大声道:“若是还有些廉耻,直接一剑抹了脖子便罢了,还能洗刷耻辱,总好过如今玷污我谢家门庭!”
只看到床上玉衡忽然睁开了眼睛,忽然冲下床来,便去拔那床头的剑,崔氏大惊,冲了过去,青虹与龙渊自是两人冲了上去紧紧抱住了小姐,玉衡到底失血过多气虚,竟是挣扎不得,只得嘶声道:“让我死了一了百了,大家岂不自在。”
崔氏大哭道:“我的儿,你们怎么就没一个让我省心的,怀胎十月挣了命才生下来的亲亲孪生姐妹,一个早早就没了,另外一个被贼子算计,眼见又要被亲祖母逼死,既然谢家门庭如此高贵,我们竟是高攀不起的,也罢,让我们娘几个一同走了,给谢家留个干干净净吧。”
一边泪如雨下,一边一叠声的喊着人,让人收拾了轿马,这便要回凤州去。她虽然一贯宽仁,对下人并不暴虐,治家却极是说一不二,因此下人不敢违逆,当真去收拾了轿马出来。
谢老夫人看她如此违逆,更是生气,喝道:“不告而归!果然有这样的母亲才教养出这样的女儿!我看今后还有谁敢娶你们崔氏女?”一旁天璇看局面变成如此,赶紧劝解道:“事已发生,不若坐下来细细打算如何解决,祖母不过是气头上说了些气话,并不是当真要逼姐姐去死,伯母还请宽心,待伯父回来再商量才好,如今负气出行,姐姐和弟弟身子都不好,路上岂不受苦?伯母还请再三思量。”
崔氏心头气堵,自己女儿本就好不容易救回来,如今却被婆母一句话要逼死,她也不去理天璇,只让青虹将女儿抬上春凳,一边走了出去,一边又喊人去叫开阳,他昨夜陪了姐姐一夜,素性体弱,早晨自己心疼,才逼了他去歇息,如今也顾不得了,竟是走了干净!自己父兄对自己如珠如玉,也十分疼爱玉衡和开阳,自己便是回了娘家又如何?大不了以后就住在自己陪嫁的庄子上!一时竟当真收拾了行李车轿,一行往凤州去了。
却说谢佑下了朝回来,听到妻子带着儿女一同回了凤州,有些无奈,他今日在朝中自然也听到了闲言碎语,略一打听,也是心头狂怒,他一贯护短,自己女儿,在他心目中总是天真烂漫不知事,既有事,那定是苏定方这贼子,定是言语、神情有所刻意暗示,自己女儿才轻付了芳心,可恨自己一向看他恭恭敬敬的,自己又朝事繁忙,居然轻忽了,将来定不轻饶!
他满怀心事回了家里,正打算好好宽慰妻子女儿,却是被母亲接着,一行哭,一行说媳妇的恶形恶状,一边立逼着他写休书,休掉这恶妇,他头大如斗,细想了想,倒是觉得妻子和女儿离京倒是件好事,一则母亲正在气头上,妻子和女儿在府里定是要受委屈,母亲这头自己也安抚不住,倒是分开了冷一冷的好;二则京里这般闲言碎语,玉衡也是存身不住,倒是离开京城,换个环境,缓缓将养,过一段时间,少年人耽于情热,哪里知什么叫天长地久,待时间过了,渐渐冷了,再想法子介绍些青年才俊,慢慢便好了。
打定主意后,只一头宽慰着母亲,对休书的话题只不接口,另一头亲修书两封,一封让身边大管家谢一亲自重新再收拾一些行李吃用药品之物,一同带了去给夫人,让她只管安心和女儿在凤州休养一段时间,待风头过了,再亲去接她们回来,若是有什么缺的,只管和大管家说;一封却是修书给了凤州的岳父和大舅子,只请他们好生照顾妻子女儿,自己届时一定亲自上门致谢并接回。
京城如此纷纷扰扰,远在烟水村的急云却不知道这些,她和袁玉、满仓在家呆了一段时间,便择了吉日准备出发上京。
临行前夜,娥娘却是包了个小包裹,里头除了匆忙赶做出来的鞋子和中衣外,却还有拾到急云时候穿的小衣服,她和声道:“这衣服你还是带上,你在京里,遇到的人家多,若是侥幸能找回生身父母,也是个记认。”
急云一愣,她当日不拿,是因为这衣服看上去似乎还是值几个钱,当时蝗灾旱灾也不知道何时结束,自己留下的钱也不知能不能让袁家度过灾年,加上自己心知,若是自己父母胞妹仍在,自己仅凭相貌就能证明血缘,并不需要这衣服。不料娥娘居然却仍收着这衣服直到今日,她心头一软,终于收了起来,娥娘看着她那漂亮之极的面容,轻声道:“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在京里遇到好儿郎,需多为自己终身大事打算,莫要误了终身。”
急云点点头,娥娘又叮嘱了一番,竟是怎么都叮嘱不够,只觉得什么都没有教会这个女儿,越说自己只是越歉疚,急云知她心情,只由着她唠叨反复叮嘱,天亮后三人包了个马车启程,娥娘泪涟涟的送走了他们。
他们三人一行却是先往江陵城,然后再从那儿走水路上京。路过望仙镇的时候,急云去客栈拿了自己暂存的马和行李,满仓和袁玉都有些意外,却也只以为是急云的主家十分慷慨,满仓艳羡不已,马还是极难得的坐骑,急云慷慨大方地让他试了试骑马,还指点了一番骑马的技术,袁玉也是跃跃欲试,一路上轮流骑马,剩下两人坐着马车,其乐融融的转眼遍快要到江陵城了,急云想起夏大姐、施辰他们,却是颇为想念,想着到了江陵城,要抽空想个法子去见见他们才是。
江陵城里,夏妍带着杜鑫、赵阳,这日正去了城南办事回来,赵阳念叨道:“阿辰去了京城也就算了,阿红妹子居然也跟着去了,结果这几日的饭菜都不好吃了,诶。”
夏妍听他嘀嘀咕咕,也不管他,心里却打算着杜阳已是年近二十,虽然傻了些,跟了她这么多年,却是要好好给他说个媳妇才好了,倒是杜鑫,帮里那么多人的女儿,忙着要推销给他,他却只是不肯,脾气这些年越发古怪了……
正打算着,却是忽然听到赵阳道:“啊呀,桥上那个妹妹长得好像阿瓦妹子。”
夏妍和杜鑫闻言都抬头去看那桥上,果然一个女子摇摇摆摆地站在桥头,看面容,果然像极了阿瓦,只是神情却有些恍惚,阿瓦面上,一贯冷静老成的,哪里出现过这样的表情?杜鑫忽然道:“不好,她是要跳河!”
话音未落,那女子果然真的跃上了桥栏杆,呼地一下往下跳了下去,夏妍吃了一惊,驱马跑到岸边,她却是精通水性的,立时跳了下去,将那女子捞了上来,那女子呛了水,已是昏迷了过去,月光下看,眉目艳绝,却是那急云的双胞胎妹妹玉衡,她随着母亲坐船到了江陵城,一路只是郁郁仍摆脱不了寻死的念头,只是母亲弟弟和丫鬟们看的紧,所有利器剑刃尽皆收了起来她没找到机会。到了江陵城,因要换车马,港口忙乱,她毕竟又有功夫在身,一错眼居然仍是让她找了空子跑了出来。
她怕在投江仍会被母亲发现,派人救起来,索性走远一些,到了城里,浑浑噩噩走过桥上,看到下头水流清澈,倒影里看到自己清减了的容貌,心头想:“这样好水,也堪堪葬我这身了。”一边便爬上桥杆往下跳去,不料却是被夏妍她们看个正着,若是别人自尽,夏妍是不救的,自己都不想要命,倒让别人冒着危险搏命去救,天下哪有这等事?
只是这女子面貌极像阿瓦,事又急,夏妍自是亲自下水去救了她上来,又替她控水,杜鑫伶俐,早已让赵阳去找了个车子来,自己又去临街店铺处借了被单,替她们裹上,一路赶回鸿福酒馆。
玉衡悠悠醒转,一眼看到的便是个白裳少妇,杏眼俏眉,似是戴着孝,头上插戴都是银首饰,屋里梅香四溢,床帐上绣着翩翩玉色蝴蝶随风轻摆,她愣了楞道:“你是谁?这里是哪里?”
夏妍看到她醒了,没好气道:“你醒了?若是醒了,早日告诉你家人地址,我派人去通知你家人来接你走,顺便赔了我那一身月华绉衫,新上身才一天!真真晦气,就为了救你,那衣服过了水,揉得不成样子,统穿不得了!”她替这女子换衣服时候,早检查过那身肉皮光滑洁白,手上柔嫩光滑,独手腕上有道新伤痕,想是曾割脉寻死被救下来过,双脚上却裹着绷带,大夫看过了,满是伤痕,不过应是用过极好的药,愈合得还行。虽然面貌极似阿瓦,然而在她印象里,阿瓦是就算走入绝境,也要杀出一条路来,哪里会是投河自尽的人?醒来再看她完全不认得她,便知道不过是相貌相似,更是没好气起来。
玉衡听到她恶声恶气,心下也赌气起来:“我自投河自尽,谁让你多管闲事救我?”
夏妍斜眼看她,哼了一声,高声道:“我也恨我多管闲事多吃屁呢,那些自作死的人,只管死去,要不是你长得像我旧识,谁稀罕救你呢,你爹娘锦衣玉食、好吃好喝地把你养这么大,你说死就死,难过的也不过是你爹娘,关我们这些人什么屁事呢!只是既然我救了,那总不能白白劳动了,总要让你爹娘给我厚厚赔些钱财,补偿一番,之后管你去哪儿再死呢,说真的,要么说出你爹娘的地址,我去索酬,要么你自己拿一笔钱来,我便放你走,你爱去哪儿死便去哪儿死。”
玉衡气结道:“没见过你这样挟恩求报的人!”
夏妍拍手惊讶道:“咦,看你就是个大小姐,不知咱们老百姓过日子艰难,我那一件月华绉衫,那玉裳坊今年新出的料子,又请了金针坊的三娘子缝制的,这一套衣服就是一千两银子了!更别说我夏老大亲自劳动救人的费用了,看你家也不是出不起这些银子的,别的不多说,我只要你两千两银子,不多吧?只要你给出两千两银子,我便放你走,你爱去哪儿死就去哪儿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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