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则慕
她轻声同皇帝说着无边无际的宫内小事,皇帝似是十分放松,听着听着便闭上眼睛,慢慢睡了过去,容常曦见他胸膛起伏,呼吸平稳,轻轻将手抽了出来,心中更是难过。
何公公去差人煎药了,于公公正在一旁捣鼓香薰炉,他轻手轻脚地将一块沉香木给放入香炉之中,很快殿内燃起淡淡的香与暖意,在这越发寒冷的时节里让人身心舒畅,容常曦起身,到底是有些担忧,低声道:“于公公。”
于公公连忙行礼:“康显殿下。”
容常曦道:“这沉香木,父皇如今可以闻吗?”
“可以的。”于公公赶紧点头,“圣上之前就睡的不太安稳,这沉香木有静气养神安眠的功效,点了以后,圣上才睡的好些。病了以后,更是要点,否则没一会儿便要醒来,又再睡不着,十分折腾,圣上精神会更加不好。”
容常曦听的难受,道:“父皇这病怎么反反复复的,前些日子不是都说快好了吗!”
于公公擦了擦额上的汗,道:“回殿下,这不是二皇子殿下的婚事……”
容常曦无奈地叹了口气,又回头看了一眼沉睡着的父皇,道:“本宫明日再来,父皇一会儿醒了,赶紧再让太医来看看。”
于公公又是迭声应下,容常曦忧心忡忡地回了昭阳宫,只觉得虽然解决了头等大事——牧马场与猎场,可自己似乎过的比上辈子还糟心了,这父皇提前的重病,这吴丹雪的死,还有容景谦的身世,母后的病……
她上辈子是半点没有经历过,也没有思考过的,如今想要回溯查看,却发现是一团乱麻,以她的能力,几乎不可能理顺。
皇弟 73.怀疑
又几乎是一夜无眠, 第二日天蒙蒙亮,容常曦便与容常凝一道出宫,两人都身着一袭素白,头上的头饰也十分简单,只各带了一朵白花和一根白玉簪。
虽然容常曦与容景祺的关系几乎算是恶劣, 她们两个与吴丹雪更是不熟, 可毕竟都是第一次看见一个人死在自己面前,无论如何心情非常复杂, 她们本该说一些体己话,再说说容常凝与福泉的事情, 可两人对视一眼, 都晓得彼此不想在此时谈这些。
容景祺府上和前两日相比已是天差地别, 所有的红色帷幔都已撤下,白色的素缟在风中飘扬, 下人们穿梭来往, 身上所着也都是丧服, 无人敢说话,低语都没有, 走在花园中, 唯有风声呼啸。
容常曦和容常凝被领着到了祠堂外, 未到跟前,已听见悲戚的哭声, 走近一看, 却是年迈的吴家父母还有吴若彤, 吴母哭的已几乎站不住了,吴若彤满脸是泪,扶着吴母,而另一侧容景祺出神地站在棺木边,须发略显凌乱,眼窝深陷,眼中布满了红血丝。
几位皇子很快也陆续来了,大家都穿着白衣,气氛越发凝重。在太阳升空以前,要将吴丹雪的棺木给送走,容景祺说了,虽于礼不合,但他要随行送葬,直到看到吴丹雪入土为安才行。
容常曦站在祠堂里,并不敢去细看吴丹雪的棺木,外头忽然传来嘈杂之声,众人都以为是送葬的队伍来了,谁料往外一看——却是一排玄衣带刀的大理寺护卫。
为首那人将腰带换成了素色,正是华景策。
骤见大理寺的人来到,容景祺有些迷茫:“华大人是来祭拜丹雪的?”
华景策微微行礼:“殿下请节哀。不过我此番前来,乃是想要带一人回大理寺,询问一些事情。”
容景祺眼中迸出奇异的光彩:“什么?!谁?!凶手是谁?!”
华景策安抚道:“只是问一些事,并非已定罪凶手。”
说是这样说,可若是要普通的问话,只管问便是了,何必这样大张旗鼓还带着侍卫,来丧礼上抓人?
怎么想,都极有可能是凶手。
华景策回首,看着那一排站着的皇子,最后目光停留在了容景谦身上。
他对容景谦行了个礼,道:“还请七殿下随微臣走一趟。”
变故徒生,整个祠堂内外一时间安静地过头,容常曦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容景谦的方向。
容景祺很快反应过来,嘶吼着冲了过去:“容景谦!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福泉反应很快,立在容景谦身边,手搭在腰间长剑上,微微一动,剑已出鞘。
华景策却先一步拦住了容景祺,沉声道:“二殿下,此番前来带走七殿下,并非是定罪。”
容景谦也抬手,示意福泉不要擅动:“华大人,请。”
华景策见容景祺没有要挣脱自己跑向容景谦的意思,便松开手,对容景谦点了点头,走在前头带路。
福泉抬脚要跟上,华景策回头看了他一眼,道:“七殿下去就行了。”
福泉仍跟在后头,直到容景谦回头,淡淡地瞥了一眼福泉,福泉停住脚步,不再跟上。
华景策与容景谦一道走远,容景谦步履平稳,气定神闲,根本不像是被押去大理寺问话的,反倒像是闲庭信步,要外出踏春。
一行人逐渐走远,容景祺双目猩红地看着容景谦的背影,手紧紧地握拳,嘴里呢喃着:“容景谦……果然是你……果然是你……”
他的模样似是入了魔,其他皇子看看他,又看看容景谦,都觉得不可置信。
而这其中最不可置信的,其实当属容常曦。
她是阴差阳错怀疑过容景谦的,可容景谦也是实实在在地跟她说过,自己绝不是凶手的,而大理寺当初经过洪则鸣一案,按理说已没有二皇子的人,华家更可以算是容景谦的势力……而华景策却来将容景谦带走了。
华景策是不会无缘无故冤枉人,尤其是容景谦的,除非他们真的查到了什么,认定吴丹雪的死和容景谦有很大的关系。
丧礼的氛围由最初的伤感变为凝重,容常曦心绪不安地等丧礼结束,便要匆匆回宫,容常凝喊住了福泉,让他随自己的轿子走回宫,免得连宫都回不得,容常曦本有些担心,可容景思却让容常曦同自己回宫,她转念一想,容常凝坐在轿子里,福泉走在下人群中,容景谦还刚出了事,这两人想必也没心思谈情说爱,便不再管容常凝,转身上了容景思的马车。
容景兴见两人上了同一个马车,猜到他们必是要讨论方才发生的事,也想跟着上马车,容景思却没让他上来,只说自己和容常曦有其他事情要讨论,容景兴只好惺惺地又下了马车,看着容常曦的目光中饱含谴责——
之前还说只有我了呢,这不一下子又和三皇兄好的不行!
他此前在容景祺的婚宴上还想方设法要让容景思和容常曦关系恢复,谁料这一转眼,他才成了多余之人。
容常曦目光游移,只当看不到容景兴埋怨的眼神,她是丝毫不介意容景兴待在这里的,但既然三皇兄让他走,想必也有三皇兄的原因……容景兴一走,容常曦立刻道:“三皇兄,景谦应该不是凶手……”
容景思没料到她张嘴说的是这个,蹙了蹙眉:“大理寺都未下定论的事,怎么你就知道了?”
“他没有杀吴丹雪的必要。”容常曦一本正经地道,“虽然他可能有很多事情瞒着我们,但,就我和他相处的这些日子来看,人不犯他,他并不会犯人,不是那种莫名其妙会夺人性命的凶残之辈。”
比如容景祺。
容景思看着她,片刻后摇了摇头:“常曦,你忘记了,那杯酒原本是要给景祺的。”
容常曦一愣,又道:“可他并不是那么蠢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在容景祺的新婚宴上,给容景祺下毒,这未免也太……”
“我也并未说下毒之人就是景谦。”容景思盯着他,认真地提醒她,“除了景祺太过激动,说了胡话以外,没有任何人说凶手是景谦。常曦,你不必着急为他辩护,更不该这么快先下了结论,凭空给他清白。是非与否,我想大理寺那边,会给一个答案。”
容景思说的全对,容常曦点点头,容景思又道:“常曦,你现在太过相信他了。”
“我没有!”容常曦瞪大了眼睛,声音都急促了几分,“我……我从来没有真正相信过他!他不是什么好人,我记得很清楚的,我好几次病重,也都是为他所累。我只是见他后来有心待我好,我便也表面待他好,仅此而已!”
容景思望着她,没有讲话,容常曦一张脸涨的通红,车厢内一时间只有车轮滚过斑驳青石板路的声音。
半响,容景思道:“我并不是要怪你。常曦,你自幼便是如此,我说过的,外人只觉得你高不可亲,张扬跋扈,但我晓得,只要你觉得那人是真心待你好,你很快就会全盘接受,很快就会待对方一样好,甚至更好。”
明明是夸她,可容常曦莫名觉得心虚,她摇摇头,容景思却继续道:“因为你从未遭遇过彻底的欺骗与背叛,你打从心底,并不相信这世上有那样多坏人,有那样多肮脏的事情,就算它们有时候离你很近,你也一无所知。”
容常曦眨了眨眼,据理力争:“三皇兄,你不要说的我好像是……是那市集上的犬,有人丢了肉骨头就跟着走!”
容景思本是很严肃地在讲话,听她这么说,反倒是被逗笑了:“嗯,你这么一说,还真有点像。”
“三皇兄!!!”
容景思笑过之后,很快正色道:“如果可以,我也希望你这一辈子就这样无忧无虑。但眼下情势,你再这样,将来只会受伤,我不可能时时在你身旁。常曦,你答应我,无论是谁,都不要完全相信,哪怕是我。”
容常曦越发茫然:“为何?那父皇呢?父皇也不能信吗?”
“君心难测。”容景思苦笑道,“总之,常曦,我不是让你怀疑所有人,只是希望你不要太快地相信所有人,不要把自己完全交付给任何人……知道吗?”
容常曦被他的语气给唬的点了点头,很快又摇了摇头,撒娇似地抱住容景思的手:“三皇兄,我不要那样,那样太可怜了,也太累了,我就要相信你和父皇,既然你说的这么冠冕堂皇,这么为我着想,那就不要让我连你也不信——只要你永远对得起我的信任,永远也不要骗我,我不就不会被骗,不会受伤了吗?”
典型的容常曦的强盗理论,容景思扶额,片刻后道:“好好好。但无论如何,常曦,一会儿见了父皇,你不要急着向父皇替容景谦解释什么,这件事与你无关,知道吗?”
容常曦讷讷地点了点头。
若不是容景思及时劝阻自己,只怕一会儿见父皇提起此事,她确实可能会急急地说容景谦肯定不是凶手,方才对三皇兄替容景谦辩解的话,只怕也都会脱口而出。
事到如今容常曦才觉得可怕,三皇兄似乎说对了。
自己口口声声说着,只要表面对容景谦好,可心底却是真的相信了容景谦。
这不能怪她,要怪只能怪温和下来的容景谦和之前实在是不同,就像是放下屠刀的屠夫,都几乎可以立地成佛了,他待容常曦几乎可以说是温柔,容常曦便也打从心里不相信他会做那样的事情。
皇弟 74.长大
可……事实上, 容景谦的身世都还没搞清楚呢,还有那三张纸钱。
容常曦犹豫着要不要将三张纸钱的事情告诉容景思,最后心一横,想着反正容景思也不会害自己,正要开口, 容景思忽然道:“等这桩案子定了, 我想去一趟明光行宫,你要一同前去吗?”
“去明光行宫?”容常曦茫然, “调查静贵人吗?”
“嗯,算是吧。”容景思颔首, “还有别的事情, 可以一道查清楚。”
容常曦横竖无事, 这件事她也非常在意,当即点头:“去的, 你一定要带我去。”
两人一回宫, 果然立刻被召去了掌乾殿, 皇帝虽然身体不好,但这回没躺在床上, 而是坐在了正殿大椅上, 身着宫袍, 面目严肃,容常曦与容景思都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皇帝点头, 并不说话, 让他们在旁边坐下。
等所有人都陆续回来——除了容景祺,吴丹雪的丧礼十分复杂,他跟去了陵墓,一时半会儿定然回不来——皇帝才缓缓开口:“今日之事,朕已知晓。”
众人面面相觑,无人敢开口,皇帝摆了摆手,他身侧的何公公拿出奏折,轻声念着。
这是华景策在去容景祺府上之前就送上的奏折,大致说了一下吴丹雪案子的进展,那两名被逮捕的送酒的婢女被关了一日,终是忍不住说出实情,据她们所说,是容景谦差人联系她们,给了她们极小的一瓶曼舌花水,要她们全部倒入容景祺要喝的那杯喜酒之中,若她们不从,便要杀了她们,两人无奈之下,才做了如此恶毒之事。
何公公念完奏折,悄然退下,皇帝沉声道:“你们是景谦的兄弟姐妹,和景谦一般,是朕的孩子。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若景谦当真犯下大错,应依炆律处置。在大理寺那边出定论以前,朕想知道,你们对此事,是怎么想的?”
容景睿轻声道:“父皇,儿臣认为,景谦不会是凶手。他绝不会给二皇兄下毒。”
容景睿向来远离宫中一切斗争,此番他第一个开口,皇帝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哦?”
“四皇兄。”容景昊却忽然插嘴,“若景谦没有下毒,为何那两个贱婢要说是他做的?”
容景睿轻轻叹了口气:“若我说,以我之见,是有人要陷害景谦呢?”
容景昊蹙眉:“四皇兄,此事我比你更清楚——那两个贱婢,乃是吴丹雪带去的两名陪嫁丫鬟,她们若是会听命什么人,想来也是听吴家的,可吴家人好端端的,为何要牺牲自己嫡女的性命来陷害景谦?!”
容景兴此时忍不住开口道:“虽然景谦此人……”
他顿了顿,大约是不希望父皇病着的时候,还要让他操心几个皇子的关系,又转而道:“此人,有些古怪,但他又不蠢,莫名其妙联系两个女婢给自己下毒!还让她们活着被抓,活着交代出自己,这简直莫名其妙嘛!”
虽然容景兴的语气实在好笑,但容常曦也是同意的,容景谦对容景祺或许确有杀心,但绝不会用这么破绽百出的方法……
皇帝道:“景思,你怎么看?”
在列的皇子只有容景思尚未发言,他思索片刻,道:“回父皇,儿臣也认为,景谦应当不至于用这样的手段行事。”
容常曦有些意外地看着容景思。
容景思想了想,又道:“只是那两位婢女十分可疑,既然说出景谦的名字,想来景谦与此事确有瓜葛,无论如何,一切还是要等大理寺那边问出个所以然来,再下定论。”
皇帝不语,疲惫而深沉的目光从每个人脸上扫过,最终他闭上眼,摆了摆手:“行了,都回去歇着吧……景睿,常曦,你们二人留下。”
容景睿与容常曦赶紧应了一声,其他人起身行礼离开,走之前,容景思给了容常曦一个满含暗示的眼神,容常曦冲他颔首,表示自己绝不会胡乱说话。
皇帝大约是太过疲乏,也未强撑再坐在大殿之中,而是由何公公搀扶着回了寝宫,半倚在软塌上,容常曦看着只觉得心酸不已,她吸了吸鼻子,握着皇帝的手,轻声道:“父皇,无论此事究竟如何,真相迟早会水落石出,您身子不适,千万不可太费心神……”
皇帝拍了拍容常曦的手,闭上眼睛,声音也轻了许多:“常曦,你向来咋呼,方才怎么什么也不说?”
“我同景谦,先前是仇敌,后来又关系极好,我……”容常曦犹豫地说,“我说什么,似乎都不对。”
“常曦长大了。”皇帝笑了笑,“什么话说出来之前,还晓得先过一遍脑子了?”
容常曦撒娇道:“我早就长大啦。”
皇帝点点头,又看着容景睿,道:“景睿,你与景谦,似乎一直走的很近。”
容常曦看向容景睿,心也跟着怦怦跳了起来——难道父皇留下容景睿,是来兴师问罪的?
难道父皇……心中也认为容景谦是有罪的?
容景睿却没有什么犹豫,点头道:“回父皇,我与景谦确实从他入宫后便十分交好。”
“景谦性子有些冷淡,你也不是个话多的,你们两人,如何熟悉起来的?”皇帝道。
这一点容常曦也略有好奇,她看向容景睿,容景睿却显得有些犹豫。
皇帝道:“怎么了?算一算,已是六年前的事情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容景睿又思索了片刻,还是道:“既然父皇询问,儿臣不敢隐瞒,彼时景谦才入宫,我又重疾缠身,极少去上书房,有一回去了,终于见到他,却见他身上有不少伤口。”
容常曦心头咯噔一下。
难怪容景睿不肯说。
那时容景谦回宫,没少受容景兴容景昊的欺负……
皇帝淡淡道:“嗯。”
见父皇没什么反应,容景睿便继续道:“我疑惑地询问他发生何事,他却不肯同我讲话,我便让人去拿了个金疮药给他,他也不肯接,先生一走,他便也跟着跑了。我只好差人送了金疮药去允泰殿。”
容常曦心说那时候容景谦极其古怪,对宫内的一切充满怀疑,周围的皇子们对他要么就是欺负要么是视而不见,容景睿忽然这样,他会跑也是正常的。
“结果第二日,他自己来了泽泰殿。”容景睿好笑道,“也不差使下人,就这么过来了,将金疮药还我,说是用不着,我去拉他,给他上药,他本来又想跑,但大约是见我腿脚不便,那轮椅还被扯着往外滚,最后到底也没跑,由着我给他上了药……我问他伤哪里来的,他只说是自己摔的,我起初也并未怀疑,但后来没过多久我去上书房,他身上又添了新伤,我便晓得不太对劲……”
容常曦头垂着,都不好意思抬起来了。
容景睿道:“但我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又把他扯去了泽泰殿给他上药,又说我闷得慌,希望有人可以常来陪我聊天,他听了以后,嘴上不说,但确实来的频繁了一些,虽然他还是不大爱说话,但这一来二去的,我们便熟悉起来了。”
最后他望着皇帝,很陈恳地道:“父皇,您方才说景谦性子冷淡,我却觉得并非如此。景谦只是怕生,也有些不善言辞,加之那时初入宫,对一切都很陌生,又……并未受到欢迎,日子久了,性子自是越来越内敛了。但他本质心善,或许这么说不太恰当,但他几乎可以说是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后来无论我有何事,向他提一嘴,他便会记在心上,此前那合坦女子,也是景谦从中牵线,才让平良县主带入宫中的……”
容常曦觉得十分奇妙。
容景睿嘴里的容景谦,和她所看到的容景谦,几乎是两个人。
怕生,不善言辞,本质心善,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可一定要说的话,似乎也能对的上一些,譬如容景谦之前怎么样也不肯理她,可认为她替自己挡了一剑后,便又对她的态度全然不同。
她还曾思考过为何容景谦会对容景睿那么照顾,甚至认为是容景谦想巴结人却找错了对象,谁知道仅仅是因为一个金疮药。
她听到容景睿还在说——他像是害怕自己说的少了,不足以表达容景谦有多好,多么不可能去杀害容景祺一般,话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何况景祺同景谦,关系算不得好,却也并没有大的矛盾……”
这倒不是。
容常曦观察着容景睿的表情,见他神色不似作伪,便猜到只怕那些宫中明里暗里的斗争,容景谦从未同容景睿说过,容景睿常年在泽泰殿里修身养性,但其母淑妃如今已重新出来掌权,他本大可以利用一番,却什么也没有同容景睿说……
容常曦心里一动。
“依儿臣之见,景谦实质上,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只要真心待他好,他便也会待人好,只是表露的或许不那样明显……这样的人,绝不至于会以毒杀的方式残害手足。”
容景睿说了一大串话,终于停下,微微喘了口气。
容常曦呆了呆,只觉得这番话十分耳熟,不久之前马车里,容景思才这样说她呢。
合着她和容景谦还有些相似之处?
才怪呢……
皇弟 75.沉香
容常曦只觉得十分别扭, 重新看向父皇,软塌上的皇帝闭着眼,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方才容景睿的长篇大论,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缓睁眼, 深思道:“朕知道了。”
容常曦以为问话就要到此为止了, 父皇又道:“常曦,你认为作为一个好皇帝, 最重要的是什么?”
“啊?”容常曦没料到自己也有被问到如此严肃的话题的一天,她呆了半响, 而后斩钉截铁地道, “待自己的子女好!尤其是公主!”
皇帝又被她逗笑了:“嗯, 看来朕是个好皇帝了。”
“父皇是最最好的皇帝!”容常曦真心实意地说。
皇帝微笑着看向容景睿:“景睿,你觉得呢?好好答, 别学常曦, 胡说八道。”
容常曦吐了吐舌头, 容景睿认真地想了一会儿,说:“仁。”
“是上下相亲之仁, 或是不忍之仁?”皇帝看着容景睿。
容景睿道:“两者兼有之。”
“温良者为仁, 为政以德亦为仁……”皇帝依旧盯着他, 道,“景谦便是那温良者么?”
容景睿瞪大了眼睛, 立刻拱手道:“儿臣绝无此意!”
容常曦听的一知半解, 但也晓得两人此刻正在聊一件极大的事情。
半响, 皇帝才笑了笑:“景睿不必慌张,朕不过随口一说。”
容景睿垂着头,额上已有浮汗,容常曦知他身体不好,赶紧道:“父皇,我忽然想到,我方才并未说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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