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弟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则慕
他们见华君远来了,都望着华君远身后,直到庄常曦缓缓抬起头,叶潇曼和容常凝都一齐拥上来,容常凝哭道:“常曦……”
叶潇曼也抽噎道:“殿——常曦。”
庄常曦自认已坚强了不少,这下也忍不住低声跟着哭了起来,她将脑袋靠在容常凝身上,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委屈,明明容常凝已不是她的姐姐,可她却反而比从前更思念容常凝。
容景睿也低声喊了一句“常曦”,而后便是低声的叹息,庄常曦这才意识到什么,想要对他行礼,容景睿苦笑着拦住,道:“好了,你这不是在戳我的心么?”
说罢,又扶住叶潇曼,道:“你还怀着孩子,情绪不宜大起大落。”
他的话半点效果也没有,当夜,庄常曦容常凝叶潇曼三人点烛夜谈,庄常曦将除了容景谦喜欢自己之外的事情几乎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两人,她同华君远的关系,她也暂时没说,除此之外,她一路的坎坷,在金州的岁月,也足矣让她们惊叹。
容常凝这些时间照旧在西灵山,她此番在京城,也是因为父皇重病,庄常曦将贺泉托她带的刀鞘递给容常凝后,容常凝倒也没有哭,只是摩挲着刀鞘,久久没有说话。
容常凝久违地睡在柔软的被褥上,做了一个很好的梦,梦里她还是那个康显公主,但她乖巧,懂事,爱百姓,节俭,所有人都很喜欢她……
梦醒来时,天光已大亮,外面乱糟糟的一片,庄常曦揉了揉眼睛,莫名仿佛听见了三声钟响。
她一愣,侧耳去听,隐约听见一句“皇上驾崩了……”
皇弟 134.新帝
庄常曦想, 或许自己真是一个扫把星没错。
她来京城以前, 皇帝尚能拖着一口气, 而她一来, 皇帝竟就这样死了。
皇帝驾崩,举国同悲,庄常曦看着端王府门口的白色素缟,想起很多很多同样的场景——上辈子“父皇”驾崩后的皇宫,这辈子景兴死后的皇宫, 还有梦中自己的葬礼……
而讽刺的是, 就在大炆皇帝驾崩的那一天, 女桢的王得·侯科竟也因常年的重病溘然长逝,同时,千里之外传来了大炆大获全胜的消息。容景谦率兵奇袭,打了女桢一个措手不及,将麻牧斩于刀下,又将罗烈打成了重伤。
女桢一时间人人自危, 皇室内乱不断, 只得撤兵一路逃窜,之前被占据的几个城池不费一兵一卒便尽数收回。
容景谦一时间威望滔天,可他身在千里之外,而国不可一日无君, 更何况这近一年的时间里, 皇帝重病, 天下皆知大部分政务是由容景思打理, 他虽尚年少,但政务打理的井井有条,天下人莫不赞颂。
于是皇帝的遗旨中,钦定容景思为新帝一事,并没有半点不妥。
庄常曦不敢,也不能离开端王府,而容景睿容常凝也要在宫内守丧,只有叶潇曼偶尔入宫再回来,才能告诉庄常曦一些只言片语的消息:皇帝已入葬,新帝已登基,而容景谦在容景思登基的第一时间,便已传回奏章,恭贺新帝登基,天下人所恐惧的兄弟阋墙的故事并未发生。
而容景思也大大夸赞了容景谦的骁勇,让他早日回朝,容景谦则已在路上……
“穆王是否真的对皇位……毫无兴趣?”叶潇曼怀着孕,总是很困,却也忧心忡忡,她和庄常曦两人单独待在一起时,总是什么都敢多说一点,“无论如何,若上位者相争,苦的永远是百姓……”
庄常曦也不能确定,只能含糊地道:“他似乎确实对皇位毫无所图……不过,华公子怎么这几日都没来了?”
叶潇曼叹了口气,道:“他是穆王的人,圣上如何能放心?”
庄常曦很紧张地道:“什么?!那他如今……”
叶潇曼安慰道:“无事,辰元是能人,圣上惜才,绝不对贸然对他做什么。昨日我入宫时,还问过王爷,他说辰元只是暂时被关在和景苑,那里环境十分好,圣上还让许多巧匠陪着辰元,同他钻研他感兴趣的木工……”
“那说到底,也是囚禁。”庄常曦突然怒火中烧,“容景谦怎可以让华公子独身入险境!”
叶潇曼意外地看着庄常曦,道:“想不到事到如今,你对辰元还是情根深种……”
庄常曦:“我……我……不是,我只是——”
她百口莫辩,叶潇曼也没有继续说,只道:“穆王自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辰元与圣上以往也有交情,圣上素来欣赏辰元,辰元虽与穆王交好,却暂能保持中立……何况,你忘记他身份特殊了?”
庄常曦一愣。
帕里黛和华君远的关系,在华君远千里迢迢去了胡达又去金州后,或许容景思那边并不是完全不知情,而如今大炆与胡达合坦都交好,他怎么也不会动华君远。
“何况,如你所言,穆王并不想称帝,那辰元更加不会有危险。”
庄常曦仍是担心:“可是——”
话音未落,外头突然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皇上驾到——”
庄常曦和叶潇曼皆是一震,叶潇曼连忙让庄常曦躲入两人聊天的茶室的柜子里,又四下看了看,确认没有太大的问题,这才迎了出去。
庄常曦躲在柜子里,突然想起那年打马球,自己也是这般,被容景谦拉着,被迫缩在柜子里。可那时,她所过的人生,她所探听的东西,和现在全然是另一番景象。
容景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常服,眉眼间的冷峻远胜当年,他身后是面色发白的容常凝。
容景思见叶潇曼珠圆玉润地走了出来,倒是扯了扯嘴角,口中还是客气过头地道:“嫂嫂。”
叶潇曼要行礼,他也不让,那双如鹰一般的眸子在偌大的端王府大厅中扫过,而后道:“嫂嫂,得罪了,不过听闻你府上有贼人偷入,如今端王正在守丧,不好处理家中事物——朕来替他处理处理。”
叶潇曼想要阻止,容常凝轻轻摇了摇头,按住叶潇曼的肩膀,两人一同坐在大厅中,看着容景思带来的人——那并非是寻常小厮,乃是一群宫女,仿佛他是怕小厮随意搜寻,会让被找的那个“贼人”受到侮辱似的。
找了一会儿,两个宫女打扮的人停在了那茶室之外,容景思看了一眼容常凝和叶潇曼,轻声道:“我先进去一趟……很快就出来,我有话,要同她说。”
他大步走入,那两位宫女也守在门外,叶潇曼看向容常凝,低声道:“怎么回事……”
容常凝艰涩地摇摇头,道:“是他自己发现的……”
屋内,庄常曦完全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乖乖地站在柜子里,然后她听见一阵脚步声来了又走,以为自己躲过一劫,可是很快,沉稳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庄常曦屏息静气,发现外面那人似乎竟是直接坐下了,接着,她听见陌生却又熟悉的声音:“常曦。”
庄常曦一僵。
容景思并不逼她出来,只自顾自地道:“常曦长大了。”
庄常曦听见他似乎在摆弄着什么,像是玉石一般的东西,轻轻敲击着桌面,一下,又一下,让庄常曦莫名心惊,容景思道:“你可知,这次同女桢一战,有一群流民,帮了好些忙,朕……我要论功行赏,便找去那个资助他们的人。结果我派去的人回来后,说那人又瘸又哑,并不想要什么奖赏,只说他们村当初,凭借一个女子所赠的玉镯,又靠着位置优势,全村做起了粮草买卖,这才能有钱资助流民……”
庄常曦瞪大了眼睛,隐隐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他将那个玉镯送给了我派去的人,希望我们能找到这个女子……常曦,我认得你的玉镯。当初为了这个玉镯你大闹一场,让容景祺所做所为暴露。”
他手里把弄着那晶莹剔透的玉镯,颇为感动地道:“常曦竟会愿意将自己昔日珍爱之物送给流民,当真是长大了。只是稍一打听,再同华君远回来的时间算一算,便可晓得你去了哪里——”
庄常曦紧紧地咬着下唇,无用地指望通过沉默来躲过这一劫,可下一刻,容景思伸手,将柜门一把拉开,他带着庄常曦熟悉的笑容,温和,却可怕地看着她:“常曦,你到底是回来了。”
“啊!”庄常曦只觉得恐惧,将眼睛一闭,浑身发抖地抱住脑袋。
容景思叹了口气,伸手将她带出柜子,庄常曦浑身发软,被他碰触过的地方都仿佛染上了毒液,容景思道:“常曦,你不必怕我,我同从前一样,永远不会逼迫你。”
“那你放我走!”庄常曦立刻道。
容景思轻轻哼了一声,道:“除了这个。”
庄常曦突然又忍不住要责怪容景谦——若不是他突然来那一出,又让自己离开金州,回到京城,何至于会变成眼下这样!
容景思见她眼神一直往外瞥,忍不住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似有些无奈地道:“常曦,你不要再往外看了,无人可以来救你。哪怕是容景谦——也不行。”
庄常曦瞪大了眼睛看向容景思,总觉得他这话中别有深意,容景思道:“容景谦不会安然回京。”
“你疯了!”庄常曦又惊又怒,“他是连胜将军,百姓爱戴士兵信赖!他也是你的弟弟!何况,他根本就不想同你抢皇位!”
容景思深深地看着她,道:“皇位?他若抢得过,大可以来试试。但我也知道,他确实对皇位没有兴趣——他想要抢的,从来是你,不是吗?”
若是从前,庄常曦还能理直气壮地怒骂容景思是以己度人,可她现在……
可她现在,竟当真一句反驳的话也说不出口。
容景思见她如此,倒也没有生气,只是温和地笑了笑,道:“常曦,你看,你还是这样容易相信别人。他只是将你掳去边塞,待了大半年,你就完全倾向他了。”
“我没有!”庄常曦力争道,“我是在为大炆,为大炆百姓着想!”
“难道你以为,我会要杀了他吗?”容景思道,“我当然明白他的作用,他可以死在战场上,却决不能死在归途和京城中。但是,倘若他罹患怪病,暂时只能待在自己的府中修养呢?”
庄常曦往后退了一步,两眼微红:“就像你对华君远那样?”
容景思望着她,目光深沉似海:“常曦,我只是不想再次失去你。”
像是一条冰冷的蛇,悄悄爬上了庄常曦的背脊,她哆嗦了一下,以指甲狠狠地掐着自己掌心,一面道:“你确实不懂我,我对容景谦的厌恶,从当初到今天,半分不减。可我跟着他,如何能不低头?他待我,也并非如你所想,有任何龌蹉……否则,我早就与他同归于尽了。”
容景思似是略有些被说服,他道:“所以?”
“我并不是能过苦日子的人。”庄常曦看着他,“在金州的每一天每一夜,于我而言,都度日如年,我也很怀念皇宫,也很怀念所有的荣华富贵——”
容景思神色微动,却听得庄常曦一字一句道:“但我不想当你的妃嫔。向来只有我欺负别人,何曾让人欺辱过我?要我居于人下,我宁愿去死。”
容景思丝毫不恼,只好笑道:“嗯,所以常曦是想?”
“你若要我在你身侧,那我只接受一个身份——皇后。”
皇弟 135.结局
庄常曦伸手轻轻拂过洁净如新的门柱、桌椅、踏上柔软厚实的地毯, 抬眸,看见满屋满殿的奇珍异宝。
明瑟殿一如既往富丽堂皇, 里面的瑰宝不减反增, 珠宝绫罗如山堆积, 珊瑚奇珍琳琅满目, 庄常曦竟有一些晃神。
容景思跟在她身后,低声道:“你走后,父皇很快重病, 我下令, 昭阳宫任何一处都不得擅动,有人进贡珍宝,便让人放来你的明瑟殿……”
他并不会知道,事到如今, 这些东西对庄常曦来说早已没有任何吸引力, 她道:“这些东西只是看着华贵,我并不喜欢,你全拿走吧。换成钱,给百姓也好。”
容景思看起来想说什么,但最后只道:“好, 如你所想。”
容景思派了两个看起来颇为和善, 也有些年纪的嬷嬷来照顾庄常曦,说是照顾, 大抵也有监视的意思, 庄常曦倒是并不在意。
容景思又嘱咐了几句, 无非是让她不要随便离开昭阳宫,而事实上,确实昭阳宫中如今一个熟悉的面孔都没有,容景思大约也是怕有老人看到庄常曦,起了流言。
“你先安心休息,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会做到。”容景思看着庄常曦,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这个动作并没有其他意味,甚至有点像从前他作为兄长时,安慰她的姿态,可庄常曦还是有些不适。
她点点头,容景思很快离开,庄常曦也还真安心梳洗睡了一觉。
第二日,如她所料,很快便有人来了。
姚筱音如之前春蕊那次一般,气势汹汹地冲入了昭阳宫,下人们惊慌地跪了一地,喊她皇后娘娘,姚筱音崩溃地指着庄常曦,道:“你知不知道你到底在干什么?!”
庄常曦冷静地看着她:“好久不见,皇后娘娘。”
如今还在丧期,姚筱音穿着一身白衣,更显得脸色暗淡,她道:“你会害死陛下的,你知不知道?!”
庄常曦道:“如果可以,我难道想要入宫吗?如果你能说服皇上放了我,我现在立刻就走!”
姚筱音嘴唇轻颤,最后将满桌的琳琅首饰拂落在地:“你为何要回京?!”
庄常曦走近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姚筱音惊愕地看着庄常曦,道:“什么?他……我不清楚,好像还是在的。”
庄常曦又说了点什么,姚筱音退后一步,只觉得面前的庄常曦极其陌生,半晌,她点点头:“好。”
当天晚上,处理完政务的容景思得知皇后来过昭阳宫——这也是容景思有意为之,毕竟,要将庄常曦完全悄无声息地藏在宫中,实在太难,倒不如早些让姚筱音接受为好——他想着要来安慰一下庄常曦,却得知庄常曦早上惊惧过度,生了病。
容景思站在床边,看着庄常曦满脸通红,似是生了热症,格外心疼地握着庄常曦的手,而哪怕是意识不清的情况下,庄常曦也还是甩开了他的手。
皇后那边也传来消息,说皇后被庄常曦顶撞了一通,也哭哭啼啼了一整天,容景思最后索性还是回了自己的掌乾殿。
只是没想到,庄常曦的病半点也没有好起来,甚至有越来越坏的趋势。
在庄常曦入宫后的第十六天后,庄常曦没了最后一点气息,容常凝和叶潇曼终于得到允许入宫看她,两人哭天抢地,却无法让庄常曦再睁开眼,而年轻的皇帝也深觉不可置信,看着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妹妹,后来最在意的女子,就这样年轻地香消玉殒。
容常凝哭着请求容景思,说西灵山有一种秘法,可以让尸体不朽,常曦身份特殊,并不适合入葬皇陵,倒不如让她待在西灵山,她最爱美,若容颜不朽,倒也算是另一种意义地活下去……
憔悴的容景思答应了容常凝的请求,于是容常凝带着庄常曦的尸首离开了京城,千万西灵山,一路上容常凝对庄常曦的尸首极为照顾,到了西灵山,等候多时的陈鹤立刻和容常凝一同,带着庄常曦的尸首“闭关”。
五日后,庄常曦在幽暗的密室睁开眼,容常凝终于松了口气,道:“你胆子也太大了,那假死之药虽然能用,却没有人敢用这么多天。观主说了,若我们晚来半日,你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庄常曦晕了这么多天,仍有些意识迷茫,她道:“多谢皇姐……”
容常凝一顿,轻轻抱住庄常曦,又道:“是你自己胆子大,居然还想到要那个振英每日偷偷换药……”
假死药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庄常曦让姚筱音帮自己联系了振英——就是当初那个手脚麻利,为容景谦服务的振英,庄常曦第一日是装病,之后喝了药,反而一日日地身子越来越糟糕,最后彻底“死去”。
庄常曦起身,发现自己的衣袖里夹着一张金银线的纸钱,容常凝也看见了,一把抢过来丢掉,道:“这是你丧礼上的,好不吉利,一会儿你得好好洗漱一番。”
庄常曦却看着那纸钱道:“第四张纸钱……”
容常凝疑惑道:“什么?”
一旁始终没有开口的陈鹤却摸了摸胡子,道:“九死难生?”
容常凝惊讶地看着陈鹤,陈鹤微微一笑,道:“柳素所掌握的,不过是最普通最低等的口言之术,并非不能化解。何况她连仙师也算不上。”
庄常曦更加疑惑,容常凝笑到:“你听不懂也是正常,我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现在也还是搞不懂呢。我们是普通人,和仙师截然不同,她们一出生就拥有的术法和灵力,我们究其一生,也无法得到。”
“仙师……术法……”庄常曦突然想到什么,拉住陈鹤的衣袖,“观主,你可知……有没有什么术法,是能让人生重来的?”
陈鹤笑着摸了摸胡子,又看了一眼容常凝,容常凝有些疑惑,但还是点点头走了出去。
陈鹤莫测地看着庄常曦,道:“自是可以的。我做不到,但我身后的山神先生,却可以做到。”
“当真有山神?!”庄常曦愕然,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传说罢了。
“哈哈,只是个称呼罢了。”陈鹤摇头,“本质都是凡人,哪来的神?若有神,何必滞留于凡尘?”
庄常曦道:“那……那究竟是……”
“山神之力,除了先天的灵力,更多的,来自于护国之力。”陈鹤尽量简略地道,“无论是大炆的强大,还是百姓的富足,爱戴,都可以让山神先生灵力强大。至于你说的将人生重来……”
陈鹤咳了一声,像是在模仿着那山神先生的话:“容景谦当上了皇帝,奈何于心有愧,他答应母亲之事并未做到,心中挂念之人亦从未坦白。他若继位,大炆国祚绵延,可再延续两百余年,若容景思继位,则是一百二十年。这八十年的国祚所换取的灵力,不过是让死者可以生罢了。”
庄常曦满脸震惊,最后道:“那……我死而复生好几次,也是因为这个?那,山神先生若这么厉害,可否——”
“——八十年的国祚,给了你四条命,再死可就没有了。”陈鹤叹了口气,连问题都不想让她问,“如今山神先生尚在修炼,待他有所成那日,大炆恐也将走到末路……厉害,又有什么厉害的呢?人定从未胜天,庄姑娘,我只劝你一句——珍惜当下。”
陈鹤离开,庄常曦愣愣地坐在密室中,始终没有回过神来,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以为的上天垂怜,居然是容景谦以大炆国祚换来的……
这个疯子!
庄常曦出了密室,容常凝贴心地没有问她与陈鹤的对话,给她准备了一些素菜小粥,庄常曦才苏醒,身子正弱,窝在西灵山上,倒是正好养身子。
每天早上,庄常曦会在竹林里随便走走,偶尔也会走到神殿外。
她会想起小时候在西灵山上同容景谦在神殿里的角逐,想起容景思一次又一次问过的,为何要收回药材俸禄。
容景谦为了她做过的事情,实在超乎她的想象。
可他实在是太沉默了,他的沉默把他所有的情绪都封闭起来,让她无从理解,无法感知——但即便他并未隐藏,恐怕那时候的“容常曦”也并不会在意,反而会觉得恶心。
庄常曦想的头痛,索性把这件事暂时放到了一边,反正她这里发生的事情,容景谦肯定都知道,等再见到容景谦,再好好问一问也就是了……
庄常曦在西灵山待了一个月,逐渐发现容常凝有些不对劲,平日里她修行完,便一定会来陪同自己,可这几日,容常凝却几乎不怎么来,每次来,也是在庄常曦午睡时,留下些东西,帮她掖被角后便离开。
庄常曦意识到不对,问容常凝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便抓了个无辜的小道士,逼问他发生了何事。
那小道士磕磕巴巴地道:“不,不知道呀,难道是说穆王去世的事?”
庄常曦一瞬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反复确认道:“穆王?你是说,容景谦?”
小道士不敢直呼其名,只道:“这世上哪里还有第二个穆王……”
“他……”庄常曦愣愣地道,“他怎么死的?”
小道士道:“似是中了流箭,回来的路上伤口感染,不治而亡……”
小道士说完,见庄常曦面色惨白,摇摇欲坠,连忙扶住她:“这位姑娘……”
容常凝恰好赶来,看情况便知不好,将小道士打发走,庄常曦坐在椅子上,眼前一阵阵的晕眩,她喃喃道:“你为何没告诉我……”
容常凝顿了顿,道:“你素来讨厌景谦,他去世,你想必并不会有多么伤心,可我却有些难受……”
庄常曦打了个寒颤,道:“我……我当然不会有多伤心……可是……”
可是容景谦怎么会,怎么可能死?!
庄常曦扶着椅子扶手,慢慢地站起来,道:“我,我去找一下陈老先生——”
“常曦!”容常凝拉住她,“你要做什么?”
“无论如何……容景谦他帮过我,我,我也要问问陈老先生……”庄常曦面色有些茫然,“我要把他也救活。”
容常凝苦涩道:“常曦,不可能的。人死如灯灭,什么救活不救活的?”
容常凝不懂这些,庄常曦也不知道如何同她说,她摇摇头,推开容常凝,大步往主殿跑去,风在她身侧一一掠过,犹如翩飞的往事,她在这一刻,想起了许许多多的片段——
最后庄常曦猛地停住脚步,不可置信地看着主殿前那道熟悉的背影。
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容景谦转身看着她,道:“常曦?”
庄常曦错愕地看着他:“你……你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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