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事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非10
李吉应声“是”,一名小太监垂首将信纸捧到了纪修面前。
纪修快速接过,在看到其上笔迹时,眼底不禁满溢惊异之色。
这确实像是他的亲笔……
但这封信,绝非是他所写!
所以……是有人仿照了他的笔迹,伪造出了这么一封书信!
而其上所写内容,看起来更是煞有其事了。
信上的“他”百般挑唆孙太妃,竭力说服对方与自己合谋,并再三保证这个计划万无一失,且还说什么知道孙太妃因一些陈年旧事,而对太后一直心存记恨——他怎么知道的?难道他成天趴在孙太妃床底下吗!
如意事 438 御前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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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直荒谬至极!
更阴险至极!
“陛下,这是污蔑!”纪修握着信笺的手因过分用力而颤了颤,道:“这是有人刻意仿照了臣的笔迹!”
说着,他几乎是出于一瞬间的直觉,猛地抬手指向一个方向:“是你,是你临摹了本官的字迹,一定是你!”
此人极擅临摹他人笔迹,先前还曾以此替他办过几件事……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身穿青色官袍的年轻人坐在那里,神色略有些错愕,旋即叹气道:“敢问大人,下官又有什么理由要这么做呢?”
官员们相互交换着眼神。
谁不知道这占云竹就是纪修的人?
而若纪修倒了,占云竹的处境必然也会随之变得艰难——有谁会去陷害自己最大的靠山?
纪修这是慌了神,为了替自己开脱便开始胡乱攀咬了吧?
察觉到众人的眼神与揣测,纪修看着年轻人一派平静的眼底,后知后觉地想到了一处关键来——
在陵庙中,皇上单独向孙太妃和湘王问话时,夏廷贞走了进去求见,占云竹也很快跟上了……
他当时只认为占云竹是仗着皇上近来的器重,才敢同夏廷贞一样主动参与此事,不欲让夏廷贞独自在皇上面前出风头,而现下想来……这二人在禅房之中,说不定是在御前一同合谋了什么!
想着这种可能,纪修只觉得此时仿佛已置身于悬崖边缘,下一瞬就会被人推下去,跌个粉身碎骨。
他不是没想过占云竹会背叛他,也并非没有防备……
可千防万防,却不曾想到这一日竟会来得这么快!
甚至就在短短不足十个时辰之前,对方还待他恭敬尊重,浑然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
这果然就是一条毒蛇!
“先将太妃带过来,同纪尚书当面对质。”庆明帝语气微沉地向韩岩吩咐道。
韩岩应下,很快便将孙太妃带了过来。
经过一整日的“审问”,孙太妃看起来愈发狼狈,发髻散乱,泛白的嘴唇干裂冒出血丝,一双眼睛亦是通红。
“太妃,同你合谋毒害母后者,究竟是何人?”庆明帝亲自问道,提及“毒害母后”四字时,语气中满是冷意。
孙太妃缓缓抬起手臂,拿颤颤的手指指向纪修:“就是纪尚书……是他百般挑唆于我,我一时糊涂之下才做出如此错事……”
纪修听得想骂娘。
他还从未被人这么冤枉过!
“太妃休要血口喷人,本官何时挑唆过你!”
孙太妃苍白的嘴角溢出讽刺笑意,眼底满是恨色:“尚书大人果真好谋算,不仅利用我毒害太后娘娘,甚至连此事倘若败露的退路都早早铺好了……那毒分明是你亲手交到了我身边侍女手中,而我昨夜才知,此毒竟是源于滇州!你如此煞费苦心,所图不外乎是一旦败露,便借我儿湘王替你顶罪!”
……到底是谁他娘的替谁顶罪!
纪修气得舌头都险些要打结,说起话来也开始没了顾忌:“你勿要因为想替湘王开脱,便妄图将本官牵扯进来!”
“陛下,我绝无半字假话!”
孙太妃将头重重地磕在地上,泣声道:“此事是我一时糊涂,遭了他人利用,险些害了太后娘娘……无论我今日落得何等下场,都是罪有应得!这些年来,是我太过狭隘,如今自食恶果悔恨难当,方迟迟明白自己错得一塌糊涂……是以当真不敢、也不能再有丝毫隐瞒包庇啊!”
“……”听着这一套套情真意切的说辞,纪修甚至觉得眼前一阵发黑,手心也尽是黏湿的冷汗。
这妇人一张嘴胡言乱语,他只觉得又气又急,但竟全然不知要如何应对解释!
这一刻,他无比痛恨自己在京城这么多年,怎就没想过要去一桐书院学点本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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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究是他肤浅了,本以为这嘴皮子上的功夫只能拿来吵架,直到此时此刻才明白,这玩意儿关键时刻不仅能防身,甚至还可以保命——他但凡是学它个一年半载,还怕不能辨得对方哑口无言,给自己辨得明明明吗!
气极恼极的纪尚书,只能一句句喊着自己冤枉,自己是被人污蔑。
而这样的辩解,即便是蹦起来说,那也是毫无说服力的。
“太妃声称毒害太后娘娘之毒,乃是纪尚书所给——那何日所给,在何处交给了何人,可还记得吗?”庆明帝摆出一副极公正的神态询问着,看起来并不偏信任何人。
孙太妃不做犹豫地答道:“就是前日晚间,约是戌时末……他在行宫北花园内,将东西交给了我的侍女翠珠!翠珠回来时,刚是亥时一刻,我看过滴漏的!”
前晚戌时末?
纪修皱眉思索了片刻,立即道:“当真一派胡言,那时我同几位大人尚在陛下住处议事!”
那么多人都可以为他作证,皇上也是知道的!
“那晚几位爱卿是何时从朕那里离开的?”庆明帝向李吉问道。
李吉想了想,实言道:“奴记着,应是戌时中便走了……”
另有几位大臣也回忆着说道:“待回到住处时……也还未过戌时……”
“的确是戌时中便回去了……”
这前前后后,可差着半个时辰呢。
半个时辰,足以做很多事情了。
而若真要仔细算一算的话,纪修从陛下那里离开,再到北园中同孙太妃身边的侍女见面,大约也就是戌时末——越说竟是越叫人觉得证据确凿了……
纪修暗暗咬了咬牙。
所以……孙太妃口中的所谓戌时末,并非是随口一说,而是有预谋的!
“陛下,臣当晚告退之后,并未曾去过北园!那晚,占云竹是与臣一起走的!”
——他只有这么一个人可以证明!
可偏偏这狗东西根本不算人!
几乎是没有任何意外的、接下来便听那年轻人略微犹豫一瞬之后,说道:“下官当日只是院外同大人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分道而行了,之后大人去了何处,下官实在不得而知,故而……着实无法替大人作证。”
如意事 439 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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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修攥起的拳颤动着。
果然!
“陛下,若想分辨孙太妃话中真假,实则也并不难。”一名官员斟酌着开口说道:“只需将孙太妃话中所提到的那名侍女带过来,当众说出当晚的地点时辰,一切便可明了了。”
出事之后,孙太妃一直是被单独关押审问的,所以,也不必担心会有同那侍女事先通气的可能。
按理来说是如此——纪修的神色不停地变幻着,他现在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透着说不出的诡异,他在想,占云竹此番究竟是在替何人做事……
是夏廷贞吗?
夏廷贞说服了孙太妃?
可是,这老狐狸又是如何在皇上的眼皮子底下做这些的?
纪修脑中思绪繁杂混乱,直到那侍女被带上来,瑟缩惶恐之下说出的供词同孙太妃几乎一字不差。
纪修死死地盯着那名侍女:“……你们主仆,必是事先约定好了要怎么污蔑本官!”
“纪大人多虑了。”韩岩面无表情地道:“孙太妃是由下官亲自看押审问,在此期间,别说是贴身侍女了,便是一只外面来的苍蝇都不曾见过,没有任何机会可以同任何人约定说辞。”
听得这一句,纪修自心底最深处沁出了阵阵寒意。
孙太妃不曾见过任何人?
连夏廷贞也不曾见过?
那究竟是何人说服了她,又是何人从中替她和这侍女约定了供词?!
想到一种可能,纪修看向座上的皇帝,凝声道:“陛下,孙太妃为护住湘王,有足够的动机污蔑于臣,是以单凭这一封可以轻易仿造的书信,及区区两句并无物证可以证明的供词……恐怕并不足以定臣的罪!而臣没有做过的事情,也绝不可能会认!”
庆明帝不置可否地看着他。
单凭这些,确实还不足够立刻定下罪名。
所以——
“韩岩。”
“臣在。”
“立即带人仔细搜查纪尚书住处,不可遗漏任何角落。”
韩岩立即应下。
庆明帝则向纪修说道:“此事若当真非纪尚书所为,朕也绝不可能会冤枉了纪尚书——着人前去搜查,亦是为了证实此事。”
纪修脸色紧绷:“臣明白。”
孙太妃既指认了他,缉事卫去搜查他的住处,不过只是依规矩办事。
但就今日的局势来看,说不定便会搜出不属于他的东西……!
面对这未知的局面,纪修心中急躁而忐忑。
缉事卫很快赶到了纪修于行宫之中的住处。
“诸位官爷,此乃我家老爷纪尚书的住处……不知诸位所为何事?”管事的仆人见一行人腰间佩刀的缉事卫来势汹汹,一头雾水地问道。
这些人莫不是来错地方了吗?
韩岩身旁的一名缉事卫定声道:“纪尚书有谋害太后之嫌,我等奉陛下之命前来搜查!”
“谋……谋害太后?!”仆从失声道:“这绝不可能!”
一行人自是不会理会于他,立即涌入各处搜查而去。
站在廊下作仆从打扮的纪婉悠看着这些人,眼神震动翻涌。
谋害太后……
这样的罪名,足以让她纪家万劫不复!
“怎会牵扯到老爷身上……”
“不是听说凶手是孙太妃吗?”
“老爷如今在何处……”
“咱们要怎么办?”
听着耳边仆从们慌乱不安的声音,纪婉悠脸色发白,脑海里闪过一幕又一幕今日晨早在荷塘边的画面,那些本该叫她欢喜甜蜜的美好画面……
缉事卫在四处搜找着,韩岩肃然冷厉的声音不时响起:“不可放过任何一处角落!亦不可遗漏任何一件可疑之物!”
可疑之物吗?
纪婉悠脸色苍白浑噩地看向房门大开着的卧房方向。
韩岩亲自走了进去。
管事的仆人也赶忙进去,口中边忐忑地道:“这其中必然是有什么误会,我家大人绝不可能做出此等事……”
韩岩对此充耳不闻,只带着下属仔细搜查着每一处,一副公事公办的神态。
片刻后,一名缉事卫在屏风上挂着的一件靛蓝色的衣袍上,发现了一只未曾解下的香囊。
那名缉事卫将香囊凑于鼻间嗅了嗅,道:“大人,其内似乎有草药的气味。”
“草药?”韩岩眸光一闪,道:“带上。”
“是。”
缉事卫的搜查手段向来缜密,将整座院子里里外外也仔细察看了,连院中地砖稍有松动之处都掀开了来看,就差掘地三尺了。
如此搜了半个时辰余,负责搜查各处的缉事卫先后返回院中。
“大人,都搜罢了!”
韩岩颔首道:“随我回去向陛下复命。”
看着一群缉事卫出了院门,纪婉悠强自迈出发颤的小腿,快步跟了过去。
她要去找父亲!
她要亲眼去看一看!
“姑娘……”管事的仆从低低喊了一声,见女孩子头也不回,叹了口气连忙跟上。
韩岩一行人很快回到了议事厅内,带着一应可疑之物。
当众一一排除罢,最后的焦点定在了那只香囊之上。
“这只香囊,可是纪尚书之物?”庆明帝印证地问道。
纪修的语气没有犹豫:“回陛下,这确实是臣的东西。”
这是他的女儿亲手替他缝制,今早刚给他的,据说其内放有安神辟邪之物,他今日在身上带了一整日,直至被召来此处议事,才将那件常服换下。
听他承认,庆明帝微一点头。
承认了就好。
既是承认了,那么接下来的一切,也就注定不会再有回寰的余地了。
他也算是给天下人和燕王一个合情合理的交待了。
“传郑太医前来验看此香囊。”庆明帝吩咐道。
李吉应下,立即安排了下去。
郑太医很快赶了过来。
在众人的注视之下,那只香囊里的东西皆被倒在了托盘中,郑太医手持银镊,仔细查看分辨着。
细碎的朱砂,晾晒干的艾草,犀角片……
还有一粒……香丸?
郑太医拿手中的镊子将那粒褐色“香丸”夹起,在眼前细细看了看。
这时,跪在一旁的孙太妃突然开口道:“皇上,就是这种毒药!……那日纪尚书交到翠珠手中的,便是此物!”
纪修闻言心中突地一慌,赶忙道:“简直荒唐!如若当真是那毒药,如此铁证,我不趁早销毁了去,又为何要放在贴身香囊之中!这栽赃未免也太过牵强!”
孙太妃冷笑着道:“销毁?昨夜我亲眼看到,那梨汤洒在毯上,前后不过两刻钟,便让那毯子变了颜色……想必你很清楚,此毒毒性极强,便是溶于水,浇泼于土中,也必会留下异样,怎么做都是有迹可循的……而昨夜太后娘娘才刚出事,如此关头,你在这行宫之内当然不敢轻易动手销毁!”
如此之下,藏于贴身放满草药的香囊中,便再合理不过了!
“……我清楚个屁!”纪修气得当场口不择言起来:“这毒药为何会在这香囊里还是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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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激烈的对话,让郑太医听得不由啧舌——只看一眼就能辨出是毒药,这些人怎么都这么能耐呢?
他都还没说话呢。
“诸位,这并非是什么毒药啊……”郑太医将那香丸在手指间轻一碾碎,道:“只是檀香香丸罢了。”
“……?”正同纪修争辩的孙太妃神情一滞,怎么跟事先说的不一样了?
“香丸?”庆明帝眯了眯眼睛:“太医可看清了吗?”
“回陛下,臣绝不会看错,况且此物并不难辨认。”郑太医说话间,将捏碎的香丸放进了一旁的小银盏内,自一旁烛台上取下一根蜡烛,将香丸点燃。
很快,便有淡淡檀香香气散开来。
几名官员微微点头。
“这确实是檀香啊……”
“嗯……这香不错,香韵颇佳……”
“闻着像是解香居所制……”
“论起檀香,还得数余馥阁。”
——还在这儿品评上了?
当是斗香大会呢!
不受控制的局面再次出现在眼前,庆明帝心中烦躁不已,忍耐着怒气,不着痕迹看向占云竹的方向。
这扫把星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敢同他保证必会万无一失?
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只靠一张嘴说,根本办不了什么实事的废物罢了!
察觉到皇帝的视线,便是于人前一贯平静理智如占云竹,这一刻眼底也不禁显露出了一丝慌乱之色。
近来皇上对他似乎成见极深,此事等同是他唯一翻身的机会了……
为此,他甚至不得不选择拿整个纪家来做筹码!
且就算没有这些,单凭此事的要紧程度,他若一旦办砸,后果无疑都是不堪设想的……
可那药丸分明是他亲手放进去的,究竟为何会变成香丸?!
是谁从中做的手脚!
看着那仍在徐徐冒着淡淡青烟的银盏,占云竹的手心里沁满了冷汗。
坐在文臣上首的夏廷贞面上则仍旧看不出丝毫异色。
“皇上……就是他……”孙太妃回过神来,仍道:“纪修唆使我毒害太后娘娘乃是实情,那封书信……”
“陛下,臣,是清白的!”纪修声音定定打断孙太妃的话,同庆明帝对视着,微红的眼底含着执拗之色。
如意事 440 吃人不吐骨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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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明帝将一应情绪压下,眼底看不出丝毫异样之色。
事情到这一步,能够一锤定音的物证没能出现,而今晚发生的一切,包括孙太妃方才急于指证毒药的模样……都让整件事情显出了一丝刻意来。
若有敏锐之人,或许已经察觉出了不对。
此时,倘若他仍要当场定下纪修的罪名,必定会引来争议……
如此之下,庆明帝只能道:“此事蹊跷颇多,朕不想错怪任何人,而单凭这些已有的物证,朕亦只能依照规矩办事——”
说着,微微侧过脸看向韩岩:“先将孙太妃与纪尚书带下去,单独严加看管,明日随朕一同回京,交由大理寺与都察院会同审理,务必要将真相查个水落石出!”
听得如此吩咐,四下寂静无声。
两名缉事卫领命上前,一左一右要扣住纪修。
双目通红的纪修凝声道:“且慢——”
缉事卫遂拿请示的目光看向庆明帝。
“纪尚书还有何话要说?”
“清者自清,臣无话可说。臣,只是想将自己的东西带走。”
庆明帝顺着纪修的视线看去,道:“纪尚书请便。”
纪修上前将那托盘中草药等物装回到了香囊之内,系好放入怀中。
厅外,和其他两名纪府仆从一同被侍卫拦在阶下的纪婉悠,看着这一幕,只觉心如刀剜,大颗灼烫的眼泪自眼眶中滚落。
是她骗了父亲那香囊是她亲手缝制,而只是一念之间,她还险些铸下更大的过错,险些亲手将父亲拽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纪修很快和孙太妃一起,被缉事卫押出了议事厅。
纪婉悠赶忙抹干眼泪快步上前。
“老爷!”两名仆人哑着声音慌张地喊着。
纪修脚下微微一顿,定声道:“回去!”
听似是在对仆人说话,然一双眼睛却定在了女儿身上,其内满含提醒。
这个时候,他自身难保,婉儿绝不能再出事了。
看清父亲眼中的阻止之意,纪婉悠脚下仿佛有千斤重,十指紧握嵌入掌心,她竭力控制着那到了嘴边的一声“父亲”,未让它从口中冲出来。
是,她不能扑上去,若不然,单凭她女扮男装混进行宫这一点,便足以被人拿来对付父亲!
随着孙太妃和纪修被带了下去,众大臣看了看坐在案后揉着太阳穴的庆明帝,皆识趣地开口告退而去。
虽说方才的事情还没议出个结果来,吵架吵到一半的两位官员也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但眼看皇上的情况实在也是不能再气了……
如今各方局势不稳,虽然皇上近来的表现不甚如人意,但有皇帝总比没有皇帝强,所以还是省着点用吧。
“夏卿和占卿留下。”
听着耳边相继响起的告退声,庆明帝抬起眼睛说道。
这俩人确实也有自觉,此时都坐着没动。
庆明帝自案后起身,进了隔间而去,夏廷贞与占云竹跟在其后。
一刻钟后,二人自隔间行出。
一名内监瑟缩着跪在隔间内,动作小心地擦拭着地上的茶水与碎瓷。
跟在夏廷贞身后走出来的占云竹,官靴与袍角处皆有着水渍的痕迹,面上神情尚算平静,但紧绷着的下颌还是暴露了此时内心的不安。
“大人——”
二人离开议事厅后,占云竹停下脚步,向夏廷贞抬手施礼。
“待陛下息怒之后,还望大人能够替在下美言几句。”
夜色中,夏廷贞冷肃的面孔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声音亦毫无温度:“本官给了你一个机会,你自己没能把握住,且办砸了此事,现下竟还要本官来替你善后吗?”
维持着施礼动作,半垂着头的占云竹身形微僵。
“本官历来没有替他人善后的习惯,你好自为之吧。”夏廷贞看了他一眼,无意多言任何,提步便欲离去。
“难道大人当真就认定了,下官日后于大人而言会再无用处吗?”身后年轻人略有些着急说出口的话语中,已泄露了紧张与慌乱。
夏廷贞闻言无声冷笑。
日后?
对方当真认为自己还有所谓日后吗?
更何况,于他而言,有用的是中书舍人这个位置,可不是此时在这个位置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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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从这个位置上离开之后,他自有办法送一个更听话的人上去顶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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