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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而当老咸鱼心满意足离去之后,张寿转头就叫阿六请来了朱莹,笑眯眯地说:“明天我们出城去转转,如何?”没等兴高采烈的朱莹一口答应,他生怕她希望太大,立刻就说出了实情。虽说游山玩水变成了去看什么菜园子,但朱莹却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还连连点头。
“虽说阿六跟着你去我肯定放心,但那条老咸鱼实在是太油滑,我当然要跟你去。再带上朱宏和朱宜,其他人留下,也不怕大哥要用人时却身边没人。”
哪怕知道朱莹其实并不是娇纵任性,自我中心的大小姐,可看到她对他的事如此上心,张寿还是有些内疚,都完全忘了大小姐这次是偷偷溜出来的——虽说她经过了太夫人和九娘首肯,强逼着赵国公朱泾同意,甚至还骗来了皇帝的口谕,但在他心里这还是偷溜。
他想了想,就笑道:“沧州开元寺前的铁狮子赫赫有名,我到了沧州好些天,也没去看过……之前一直忙啊忙,都没顾得上这些风景名胜。等这几天忙完了,我再陪你四处走走。”
“那我可记住了。”
朱莹顿时喜上眉梢,笑吟吟地说:“就像那条老咸鱼说的,沧州附近都是一马平川,可我之前听县衙里头的人说,沧州城东面有座马骝山,是附近唯一的一座小山,每月十五日集会,乡民云集,很热闹。这倒也罢了,但听说山里的地道众多,我倒想去看个热闹。”
“哦,还有这么一个有趣的地方?”张寿这才真正惊奇了。他对于沧州那点可怜的了解,大概仅限于铁狮子和沧州金丝蜜枣这两项,除此之外,对武术和黄骅港也有点印象。
见张寿也似乎很感兴趣,朱莹自觉受到了鼓舞:“我到沧州来又没什么别的事,当然是找人打听风土人情,各种各样的趣闻都打听了一遍,所以才听说了马骝山。就是那座小山距离沧州城有点远,一日之间怕是不可能来回的。不过山上有寺院,应该可以借宿。”
朱莹既然提了出来,张寿就想都不想地爽快答应道,“好,等回头解决了沧州这些事情,我们就去马骝山好好看看。既然远,请个向导,住上几天就是了。”
两人只不过随口一言,却完全没想到,次日一大清早,眼看张琛和朱二拉了小花生出去帮忙做调研,他们正在门前笑语的时候,和阿六一块牵马过来的老咸鱼非常爽快地说出了此行的那个目的地。
“昨天我带二公子去的那个菜园子,相对比较小,其实我还在稍远的马骝山脚下弄了另外一个菜园子。只不过那地方比较远,就算是骑马,到那里也至少得小半日,再算上停留的时间,这一趟出去少说也得两天。大小姐一块过去,是不是不太方便?”
朱莹没想到自己昨天才对张寿提起马骝山,今天老咸鱼竟然就提起了这么个地方,言语间甚至好像还不希望她一块去,她顿时眉头倒竖。
“有什么不方便的?怎么,你瞧不起我,以为我没在乡下呆过吗?”
“咳,我哪敢质疑大小姐?”老咸鱼赶紧叫起了撞天屈,“我真是为了大小姐您着想,不说别的,这乡下地方,外头的床也好,铺盖枕头也好,再加上各种用具,要什么没什么,再加上这天气热了,乡间各式各样的虫子那是层出不穷……”
还没等他把话说完,张寿就慢悠悠地说:“想当初也是这快到盛夏的时候,莹莹在我那小村子里住了两个多月,成天在烂泥地里走路也没叫苦。你就别啰嗦了,她是不会打退堂鼓的。她又不是那些娇气的姑娘,”
老咸鱼简直忍不住呵呵。不娇气?怎么可能!他倒相信朱莹不至于看到毒蛇虫子之类的东西就惊声尖叫,但单单如厕这一点,这样的大小姐就绝对受不了!
但下一刻,他就闭嘴了,因为他很快就看到,朱宏直接驾了一辆马车出来,一旁还跟着骑马的朱宜。到近前时,朱宜策马迎上前,随即就含笑说道:“车上围障、帐篷和各种用具全都预备齐全了,如果当日不能回来,在外露宿一两日也不要紧。”
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老咸鱼只能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随即不得不悻悻接受了这么一位千金大小姐同行的事实。
至于张寿,他并没有在这大热天上车赶路的打算,但在上马之后,他还是忍不住对朱莹问道:“这马车我好像没见过……不是你平时出门偶尔坐车时的那一辆吧?”
“阿寿你记性真不错!”朱莹嘿然一笑,随即就若无其事地说,“平时坐的车太小了,这是特意改装过的车。祖母和娘都知道我这个人喜欢乱跑,所以在车里安设了诸多用具,我这一路追着你到沧州,也没来得及去什么客栈旅舍投宿,直接就是睡在马车里的。”
“从床铺、梳妆台、衣架、净桶……反正应有尽有。”
古代版房车啊……真是出门露营时的不二利器。有钱真是可以为所欲为!单单这辆车,大概比很多人家里的宅子家具更值钱吧?张寿心中冒出了和老咸鱼一模一样的念头。
等到出发,张寿也没见朱廷芳,也不知道这位朱大哥是默许了朱莹和他一块出门,还是因为不允许却拗不过朱莹,于是干脆连面都不露了。
不过,有朱宏和朱宜跟从,又有阿六,大约对方也不怎么担心在沧州地界上还有其他叛贼土匪之类的出没。
在张寿看来,实在是一马平川的沧州没那个地理条件……北面和西北面倒是有白洋淀、五官淀、得胜淀之类的湿地大泽,但他们如今去的是东面,和这些水泊完全没有关系,除非水匪上岸……然而,他很快就发现,自己那点地理知识并不全面。
老咸鱼这个老海客骑马带路,出城之后,众人沿官道一路往东南行,但渐渐的,大路就变成了小路,小路渐渐变成了没路。这里远离了运河附近的繁华区,又不是驿路所在之地,四周除却农田之外,竟是见了一条河,两岸除却农田,还有芦苇,赫然是一片水域风光。
而老咸鱼也笑容可掬地解释:“虽说海运便捷,但毕竟有相应的倾覆之危,所以我朝立国之初沿用了元大都为京之后,还是疏通了运河。到了咱们沧州,因为运河与大河(黄河)交汇,得另外开河,以防夏季河水泛滥的时候泄洪,所以就开了这么一条浮河。”
“这条浮河对沧州东面可是相当有利,一来使得运河不容易泛滥,二来也引水灌溉了沧州东南面无数田地。咱们沧州之所以在北直隶算得上富庶,靠得就是这多水……不过有利也有弊,早年睿宗皇帝争皇位,天下不太平的时候,浮河上的水匪还和运河上的漕帮火拼过!”
张寿听到水匪两个字,眉头就不禁微微一皱。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了一旁阿六的声音:“少爷,水上有船过来了!”





乘龙佳婿 第三百三十三章 顶尖的吃货
一般人绝不会草木皆兵,从区区水上有船过来了几个字,就推断为有水匪出没。然而,张寿对阿六的话素来习惯于发挥十万个想象力,因此第一反应就是拽住一旁朱莹的缰绳。
等到他极目远眺,看见那条水波平缓的浮河上,一条小船翩然而至,上头似乎就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他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而老咸鱼这时候再次发挥出了识途老马的特点,他拨马上前,大声叫道:“喂,是今天去打渔的吗?有没有新鲜的鱼虾螃蟹,要是有的话,报个价来!”
那小船上戴着斗笠的渔夫立刻撑船过来,笑着嚷嚷道:“早起刚抓了一网鱼,之前大多卖给了前头刘家村的刘老爷,这里还剩下两尾活鱼,足有四五斤,客人要的话,这两尾鱼我便宜点,一百个钱卖了。这可是鲜活的鲤鱼,鲜嫩肥美,绝对不输给黄河鲤子!”
“一百钱,你怎么不去抢?这浮河里头的鱼要多少有多少,就算乡间顽童,一个猛子扎到水里,说不定也能抱出一两条来,就你那两尾鱼,五十文顶多了!”
“老哥,你这是睁着眼睛说瞎话!这要是放在京城,这样鲜活的鱼,少说也要一两百文一斤,咱们沧州水多鱼多,二三十文一斤却是至少的。客人们个个骑着高头大马,还来和我算计这几十文钱?这也未免太欺负人了吧?”
老咸鱼已经是跳下马背到了岸边,唾沫星子乱飞地和人争执了起来:“骑着高头大马就都是有钱人?咱们是马帮刚刚从北边贩马回来的,一文钱都得掰成两半花!你说二三十文一斤鱼,那得图个新鲜,你这不过是别人挑剩下的……”
朱莹虽说也在融水村呆过,但哪曾看过这样激烈的砍价情景,眼瞅着老咸鱼和那渔夫你来我往,最终竟是花费了好几个回合,这才以六十五文的价格成交,她顿时迷惑地扬了扬眉。
对于她来说,铜钱从来就不是日常开销用的货币——她的钱囊里除了几颗铸造精美的金瓜子,就是十几枚银钱,铜钱这种又不值钱又重的东西,那是绝对不可能带在身上的。眼见老咸鱼一枚枚铜钱数给了那渔夫,像极了传闻中那种吝啬鬼,她忍不住侧头看了张寿一眼。
张寿却对她笑道:“你别以为老咸鱼是真的在乎那三十五文钱,你想想,我们还会让他掏钱买鱼?无论他花多少,我们还会不给他?”
朱莹才刚恍然大悟,已经给了最后一文铜钱的老咸鱼嘿然一笑,兴冲冲地用草绳提着两尾鱼回来了。他背后,那个渔夫也笑呵呵地撑船走了,显然,他对六十五文的价格其实也还算满意。而老咸鱼同样很满意,到了众人跟前就得意地炫耀了起来。
“虽说诸位都不在乎这几个钱,但该力争的时候还是得争,否则一个不小心就被人当成是冤大头宰了。这鲤鱼虽说网上来的时间长了,但到底还是活的,一会儿现杀之后立刻腌了,可以生火烤着吃。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歇一歇吃点东西走,也避开日头最烈的时候、”
这年头的出行经验,张寿自忖非常不足,当下就看向了阿六。而朱莹同样很有自知之明,立刻征询朱宏和朱宜的意见。
虽说阿六来过一次沧州,但他和朱宏朱宜一样,这都是第一次出城,所以他想了想,就冲着张寿点了点头。
而朱宏也开口说道:“快午时了,歇一歇也好。不过今日天气凉爽,歇过之后早点出发吧,毕竟到马骝山还不知道要多久。大小姐和寿公子若是累了,等出发之后,可以轮流到马车上睡个午觉。”
“午觉就免了。”张寿顿时大摇其头,“就这路面,马车中难免颠簸,还不如骑马。”有最好避震系统的那些越野车,开如今这种路都要颠簸,更何况马车……
“就是,这马车也就适合停下来的时候歇息,路上坐反而容易晕!”朱莹也对坐马车没有任何兴趣,但随即就有些怀疑地瞥了老咸鱼一眼,“话说回来,你真会烤鱼?”
仿佛是为了回击朱莹对自己毫无理由的怀疑,老咸鱼轻哼一声,捋起袖子便自去忙活。只有阿六拍了拍干粮袋子,推说自己不吃了,到附近看看有什么其他野味,须臾就不见踪影。
等到两刻钟之后,两条开膛破肚的鲤鱼最终烤好,树荫底下正用食盒中点心填肚子的朱莹顿时大为意外。至于张寿……他的目光理所当然地落在了烤鱼上那一层辣椒粉上!
朱宏和朱宜虽说亲眼看着老咸鱼从腌制到烤鱼,可还是因为这一层红色的粉末而心里发毛,再加上到底不放心就这么让张寿和朱莹吃外头的东西,他们少不得小心翼翼抢先分食了一条鱼尾。
结果,毫无准备的他们竟是被那突如其来的辛辣呛得咳嗽连连,朱宏更是险些因而拔剑。
虽说人立刻被张寿拦住,但老咸鱼已经看到了对方那提防的举动,脸上表情显得无辜极了:“那是辣椒,张博士之前还拿来做过菜的,口味辛辣,他和大小姐都喜欢得不得了,绝对不是毒药!要是你们不信,全都我吃好了!”
说到这里,他又抱怨道:“真要下毒,哪里用得着在佐料里头做文章,一条河豚烤了送来,哪怕什么调味都不加,你们早被毒死了!”
这里的全都是北方人,对于河豚,朱宏朱宜也只是听说过,朱莹则是还从书里看到过,据说是太祖皇帝南巡时,放话说拼死吃河豚,结果被大臣泪流满面劝阻,最后没吃成的故事。于是,她立刻好奇地说:“河豚真的这么毒?我还真想见识见识!”
张寿眼瞅着神气活现要解释的老咸鱼,突然接过了话茬:“河豚那是大江中下游的特产,沧州距离大河都还有一段路,哪来的河豚?再说,河豚正月到三月是洄游的时节,肉质最为肥美,过了这个季节,捕捞难,肉质也不好,谁还会拼死来吃它?”
“不过莹莹你不要不当一回事,河豚固然味道鲜美,但确实毒性强烈,尤其是肝脏和鱼骨。厨子若是没处理好,自己划破手,那也同样有性命之危。”
“虽说东坡居士的诗里,有一句‘蒌蒿满地芦芽短,正是河豚欲上时’,民间也有说法,道是蒌蒿,也就是柳蒿芽能解河豚的毒,同煮能够去除毒性,但到底怎么个去除,其实没人说得好。所以这话听听就行,别当真。真的吃死了,那可是神仙也救不回来。”
老咸鱼没想到张寿一个北方人,还真的能就河豚说出个子丑寅卯来,虽说他刚刚只是随口说说吓唬人,但到底有些讪讪的,心里却忍不住想,这位国子博士好像对吃的太有研究了。
等到看见朱莹笑吟吟地拆了一块鱼腹肉细嚼慢咽,一面品尝还一面满意地称赞味道不错,他这才眉开眼笑。
人多鱼少,再加上老咸鱼炮制烤鱼的这手功夫确实不错,因此不过一会儿,香喷喷热腾腾的烤鱼就被众人分食一空。
虽说不过是简单的盐和辣椒调味,鱼肉腌制时间不够而导致不那么入味,但难得换一种吃法,众人虽还不至于吮指回味这么夸张,但最怕鱼刺的朱莹一个人就消灭掉了所有鱼腹肉,还是从侧面肯定了老咸鱼的技术。
因为张寿没提,朱莹又吃得津津有味,朱宏和朱宜两人直到吃完,都没想起没有给阿六留一点。于是,等到阿六回来,看到他的坐骑边上竟是挂着两只野鸡时,朱莹立刻想起了这档子事,懊恼没给阿六留一点。
可让她完全没想到的是,阿六斜睨一眼得意忘形的老咸鱼,突然呵呵笑了一声。
“不就是烤鱼吗?我吃过……少爷做的。”
老咸鱼差点没被他这轻描淡写的语气呛着,瞅了一眼气定神闲的张寿,他就悻悻说道:“张博士确实好手艺,没想到这种烟熏火烤的手艺也会,这还给人活路不?”
张寿笑着说说:“我这烤鱼和你这做法不同,这种荒郊野地却做不成。单纯腌制火烤,实在是太干,把鱼在火上烤过之后,然后在底下铺好藕片青瓜片之类的各种配菜——哦,土豆片应该也可以,然后淋上酱汁,加上你那辣椒更妙,用铁盘盛了放在炭火上再继续烧煮……”
说到这里,张寿顿了一顿,见老咸鱼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他就笑道:“这样的炭火烤鱼,酱汁入味,配菜鲜美,比你现在这样野地里的烤鱼更多几分风味。唔,我从前在家时,偶尔也做来吃,阿六这小子嘴刁,他最喜欢没骨头的黑鱼,不是黑鱼的话,他根本不吃。”
其实,江团、鳜鱼、黑鱼……好些刺少肥美的鱼都是烤鱼的上好材料。而在融水村这样的地方,找一条黑鱼或者鳜鱼,实在要费老鼻子劲。因为无论黑鱼或是鳜鱼,全都是食物链中的上层,那在水中也算是凶猛的掠食动物!
朱莹听得眼睛亮闪闪的,好一会儿才开口说道:“阿寿,怪不得你能做一手好菜……就连烤鱼你都能琢磨出这么多名堂来,你真是顶尖的吃货!”
朱宏和朱宜不禁目瞪口呆。大小姐这说法……实在是太露骨了吧?会不会惹得准姑爷不高兴?哪个男人愿意别人叫自己吃货?
心里非常赞同朱莹这个评价,老咸鱼还特地偷瞥了张寿一眼,然而却没看到自己猜测的翻脸发怒景象,反而看到张寿不以为意地哈哈大笑:“多谢莹莹你这夸奖。民以食为天,我这个人没别的爱好,就是好口腹之欲!君子远庖厨,对我来说,那可做不到!”
虽然自己的手艺被阿六嫌弃了,但再次启程上路时,老咸鱼心底那少许一点点懊丧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
张寿坦然自若地承认自己是吃货,他心底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稍稍落下了一点——因为这证明张寿能够将他那些食材随手搭配,做出他根本没想到的美味佳肴,那应该是因为吃货的天赋使然。至于太祖皇帝的手稿,当然也发挥了一定作用。
所以,从阿六到朱二和他的接触,冼云河的起事,应该是纯属一大堆巧合全都凑在了一起,不会有其他缘故。
当众人来到马骝山下时,已经快申时了。毕竟,一顿饭吃了不少时间,再加上一路不少地方风光不错,张寿也就乐得陪朱莹驻马观赏片刻,不知不觉就晚了。即便是在这种时候,山道上依旧可见三三两两的乡民,用老咸鱼的话来说,山中那座望海寺香火鼎盛。
见天色还早,朱莹忍不住开口说道:“听说马骝山里有不少密道,这次来,我非得见识见识不可!”
“咦,大小姐连这个也听说了?”老咸鱼顿时有些诧异,随即就赔笑道,“这据说是当年战国的时候,齐国防御燕赵时挖的,说是柳亭亭障,也算是马骝山一景。只不过,这地道错综复杂,地图早就不知道丢到哪去了,从前还有小孩儿走失其中,所以不太有人去。”
没等朱莹继续这个话题,他就赶紧打哈哈道:“我那菜园子,就在山东面,望海寺下头的一个田庄。太祖皇帝不许佛寺道观占有百亩以上的土地,不过望海寺僧人当年抵御那些逃到东面海上那些小岛的山东匪寇有功,倒是得了一大片盐田和这附近四百亩地。”
“我一个把兄弟家人都死了,一气之下就在寺中出家。他武艺不错,在寺中无人敢惹,就抢了田庄管事僧的职司,每年上交个几百石米,几百担菜,其他的没人管他。他养着十几个棍棒使得好的徒弟,我这菜园子托庇于他,当然不怕有人觊觎。”
骗鬼呢!
张寿和朱莹交换了一个眼色,心里不约而同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随即,两人就听到阿六那平淡的声音:“能养得起棍僧?这是望海寺,还是少林寺?”
老咸鱼却没生气,反而笑呵呵地说:“倒叫小哥猜中了,我那把兄弟,就是少林出来的。”




乘龙佳婿 第三百三十四章 西洋人?
望海寺的田庄,其实并不单单是田庄,而是建了一个小小的庙宇,而且也有一个很响亮的名字,藏海下院。
然而,和很多大寺都拥有的下院相比,这座庙宇拥有一片非常广阔的围墙,但内中建筑从远处看却显得很寒酸,就连最外面的那一座门头,也透着一股极其敷衍的意味,再往里看,瓦片似乎都有不少已经残破了,似乎并非原本就是庙宇,而是用什么房子改建而来。
而且,张寿一行人刚刚经过马骝山却还看到山道上有香客模样乡民,现如今在这货真价实的藏海下院之前,却是没看到半点香烟缭绕的兴旺景象。
甚至于当老咸鱼吼了一嗓子有人吗,里头半晌才出来一个年轻人,却是光着膀子,只穿一条短裤,即便顶着那铮亮的光头,可这样一个人如果出现在市井,张寿觉得,大多数人肯定都认为那是争强好斗的闲汉,而不是来自世外之地的僧人。
“咦,是咸鱼叔您来了!”年轻和尚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眼睛,见老咸鱼脸色发黑地瞪着他,他立刻扭头就跑,不一会儿,小庙里头就传来了他的大呼小叫。等到人再次出来时,却是躲躲闪闪跟在一个中年胖和尚身后。虽说两人都穿了僧衣,但还是透出了一股精悍气息。
这时候,老咸鱼方才打哈哈道:“张博士,大小姐,这就是我那义弟,这藏海下院的主持,藏海。一旁是他的徒弟听涛,其他人大概还没练完功课,所以没出来。”
朱莹忍不住用胳膊肘轻轻一撞张寿,低声说道:“阿寿,我怎么觉着到了贼窝?”
老咸鱼那是什么耳力,朱莹虽说压低声音,可又不是耳语,他当然听见了。他狠狠瞪了一眼面前那师徒俩,随即大步上前,用最快的速度介绍了一下张寿和朱莹。
“你能不能把凶相给我收起来?这僧袍穿你身上,怎么就和山贼土匪似的?人家是京城来的贵客,一个是赵国公府的千金大小姐,一个是赵国公府的未来女婿,国子监张博士。”
“我说老咸鱼,你行啊?那种云端上的人物你都能够得到?你从前还说我凶横霸道弄出了一个藏海下院,望海寺那些人还敢怒不敢言……你要是出家,岂不是须臾就能混出一个弄到皇家敕封的国师?”
见藏海先是愕然,随即就眼神古怪地揶揄他,老咸鱼顾不得后悔事先来不及捎个口信,也没时间考虑张寿这些人会不会怀疑他和藏海的关系,一把将这个把兄弟拖得远了一些。
“沧州行宫案你听说了吧?唉,都是云河那蠢小子不和我商量一下就带人瞎胡闹,差点害得我这个舅舅也被人抓了进去。要不是前头那位钦差明威将军朱廷芳来得及时,那就真的闯出滔天大祸了。昨天才刚刚处置了那群激变良民的狗大户,云河现在还押着等候发落呢!”
“那位国子监张博士是晚了明威将军一天到沧州的,他也是钦差,那新式纺机就是他琢磨出来的东西。这人很不一般,他手里还有皇上赐给他的太祖手稿。我听朱二公子说,他在国子监整治得那些纨绔子弟服服帖帖,还在皇上支持下重开了关闭已久的九章堂。”
“而且,就我从海外带回来种的那些东西,对,就是番茄土豆辣椒花生那些……他才第一次见,居然就敢吃……不但敢吃,还做成了美味佳肴。最重要的是,我种了好些年也没什么起色的棉花,他说了一大堆头头是道的理儿……”
阿六策马隐在张寿身后的阴影之中,却是将老咸鱼两人的对话一字不漏地完全复述了出来。即便朱宏和朱宜一贯自负身手武艺,却也自忖没阿六这顺风耳的本领,只能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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