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直到看见阿六脸色不善地瞪着他,他才赶紧点头哈腰地说:“哎,看到张博士和大小姐,我都忍不住想起年轻风流时的那会儿了,失态失态,该打该打!”
他也拉得下脸,直接不轻不重打了一记嘴,随即就满脸堆笑地解下了身上的背篓:“刚刚就是和二公子开个玩笑,不是不让他帮我背,是这背篓实在太重,他这样养尊处优的公子哥,今天跟我走了那么多路,估计鞋子都快磨破了,哪里还背得动这个!”
朱二顿时气得眉头倒竖,他大步走上前去,一把拽住那背篓想要显示一下自己的力气,可这一搭手,他的脸色就变了。拎了一下,那背篓纹丝不动,使劲拎了第二下,那背篓微微挪动了一下,但还是没能提起来,直到他使出绝大的力气,这才终于将其提得离地而起。
可再使劲,他就觉得自己的腰要断了!这下子,他再也不敢逞强了,松开手就黑着脸瞪向老咸鱼:“你这里头是藏着金子还是压着什么东西?怎么会这么重?”
老咸鱼若无其事地呵呵一笑:“就是些秦砖汉瓦之类压箱底玩意而已。但跟着我挺长时间了,若是真的去京城,不带上我实在不放心。就我那菜园子,回头真要走的时候,还得去拾掇拾掇呢!”
他一边说,一边打开背篓上蒙着的蓝布,先是拎出了两个大包袱,随即才拿出底下的一块砖石。张寿对于这些物件没什么研究,朱莹凑上去看了看,等接过这块之后立刻大为咂舌,直接双手抱到了张寿面前。
“阿寿,怪不得二哥拿不动,这分量真是好重!”
张寿微微一愕,可入手试过分量,他也同样吃了一惊,就那么一块,足有十斤重!
然而,再细细看时,他就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秦砖汉瓦,而更像是残破的碑石,上头还依稀可见一些字迹。然而,当他眯缝眼睛试图辨认这些字迹时,他就愣住了。
这个好像是……英文?不对,分明是拼音和奇葩中式英语的集合体!至于问他为什么知道……任凭是谁,见到shen cang blue这种结构的时候,不明白才有鬼!
然而,这一小块碑石实在是太过残破,除却这一个词之外,其余字词全都是零零碎碎,他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因此,他也就是摩挲着字迹端详了一阵子,随即就看向了老咸鱼。
“这不是秦砖汉瓦吧?上头这些字,我在皇上赐给我的那些太祖手稿里见过。”
“咦,真的吗?我就是瞧着好像是天书,这才会从那些盗卖碑石的人手里收的!”老咸鱼眼睛瞪得老大,一脸我很惊讶,我很意外的表情。紧跟着,他就貌似憨厚地笑道,“张博士你有学问,要是你觉得有用,那就转送给你吧?”
“哦?”虽说知道这老货就是打蛇随棍上的性格,但张寿还是没想到,人竟然会这么爽快地直接把东西塞过来。
他虽说没研究过什么石碑,但刚刚从这碎片的风化程度,却也已经隐约看出,这东西已经很有些年头了,而且那字母刻得非常有特色。至少,换成是他,他绝对写不出这样一手漂亮的英文花体字。他那一手英文字母自从出了学校,就完全不像样了,反正有打印机……
沉吟片刻,张寿就笑道:“那我就却之不恭了。若是能研究出什么,我自会告诉你其中进展。”
“那我可就等着张博士您的佳音了,这是剩下的,我收了好多呢!”
老咸鱼一边说,一边从背篓里把剩下的碑石碎片也拿了出来。而朱二瞧着他取了一块又一块,一块又一块……一时不由得为之气结。怪不得他刚刚提不动,这该死的咸鱼到底是在背篓中藏了多少这沉甸甸的玩意啊?还秘密花园呢……那是秘密石场吧?
张寿虽说看得也眼皮子直跳,但最终瞧见那大大小小十几块碑石,他还是一块块捡起来仔仔细细看过——至少扮足了一个太祖手稿研究者的形象。然后,他才让阿六一块一块把碑石碎片重新放进背篓,然后送进屋子里去。小花生也自告奋勇跟了去帮忙。
眼看阿六轻松不费力地背起那百多斤的东西送进屋子,朱二忍不住侧头去看老咸鱼,心想这么远的距离,老头儿背这么沉的东西竟然只是额头出汗,这是何等怪力啊!
如果真的让人和阿六打一打,会不会是不分胜负的结果?
而朱莹却注意到,老咸鱼之前拿出来的那两个包袱,竟是被其自然而然背在了身上,仿佛那些比所谓的太祖碑石更重要。她对人早就提起了十分戒备,此时索性过去,仿佛好奇似的抬手戳了戳那包袱皮。见老咸鱼并没躲开,她就笑吟吟地说了话。
“相比那些一时半会看不明白的碑石,老咸鱼你这包袱里的东西也拿出来给大伙儿看看如何?有没有其他什么好吃的?”
乘龙佳婿 第三百三十一章 橘生淮北则为枳
“咳咳,都是种子,我就是给大小姐你看了,你也未必认得!”
在朱莹那炯炯目光中注视下,老咸鱼显得异常爽快,直接就解下一个包袱递了过去,笑容可掬地说:“您瞧瞧,这就是我闲来无事折腾的东西!哎,从前我常在海上漂,也没个其他爱好,就常常带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回来,觉得好吃就种,不知道什么品种的也种。”
“日久天长,也就折腾出一个大菜园子,好多东西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说什么秘密花园,其实也就和二公子说得那样,图个好听而已。但自从我年纪大了,不大出海,也就只剩下这么一丁点爱好了,所以藏着掖着不想给外人知道,之前真不是耍弄二公子。”
“而且,从前我不合信错了人,带他去了我当初的一个菜园子,结果那小子不是东西,竟然偷了菜去卖,我去追问还遭了反诘,恨得我把那菜园子全数铲平,挪到了另一个地方。这些年来,别说小花生,就是云河,也没去过我的那个新菜园,二公子还是第一个外人。”
朱二闻言悻悻哼了一声:“照你这么说,你带我去,那还是瞧得起我?也不看看我是谁,我能看得上你那满园子只能吃的玩意?”
可他突然看见对面的张寿瞪了他一眼,一下子醒悟过来,赶紧改口道:“我是听了阿六从沧州回去之后的说法,为了访求那些产量高品质好的种子来的,可我一不图钱财,二不图前程,就是想扎扎实实做点事情而已。再说,你这点手艺,到了京城还不是得全拿出来?”
那可不一定!若是到了京城,发现皇帝老儿乃是成天吃喝玩乐,不理国事的昏君,又或者是被朝臣玩弄于掌心,自己却困于宫廷的庸主,抑或是状似铁腕,但实则喜欢玩弄人心的雄猜之主……他宁可装得无能一点,拍拍屁股走人!
老咸鱼一面想,一面却非常殷勤地把其中一个包袱递给了朱莹。见朱莹还真的解开了包袱,看到里头一个个纸包,就把包袱让朱二拿着,自己一包包打开,饶有兴致地检视里头的东西,他瞥了一眼张寿,又把另一个包袱递了过去,随即笑得脸上皱纹都舒展了开来。
“张博士你既是国子博士,又有大学问,就我之前那些食材,你竟然全都知道物尽其用,那眼下这些种子,也请你给掌掌眼?说实话,有些东西其实我也不大认得。”
张寿在得知冼云河居然也没进过老咸鱼的菜园,便已然体会出,那个菜园子确实是老咸鱼最大的秘密——相反,刚刚阿六背进去的那些碑石,在那条老咸鱼看来,恐怕无足轻重——反正不认得。此时,他没有接过包袱,而是直接就在老咸鱼手中解开,从中取出一个纸包。
朱二见自己被朱莹当成拎包的,不禁有些气苦,嘴里就埋怨道:“莹莹,你连花都没种过,更不要说这些种子,你怎么可能认得?我之前在那菜园子里也瞧过,一多半的东西都是没见过的,愣是不认得。你别看妹夫他有学问,他肯定也不知道那是什么!”
说话间,朱二就看向了张寿,见人正从一个纸包里拈出里头一粒长着白毛的黑色种子,在那若有所思地翻来覆去看,他顿时有些不确定了。
张寿到底是在乡间长大的,总不会是真的……种过地吧?
果然,下一刻朱莹就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第一次见阿寿的时候,他正带着人在水田里和人说丰收呢!这些种子就算我不认识,他肯定认识!”
老咸鱼一直竖起耳朵倾听众人的每一句话,听到张寿竟然下过地,他连忙赔笑道:“大小姐这话说得,我倒不信了……看张博士这人品,这样貌,就算生在小户人家,那也肯定是被捧在手心里当宝贝的,怎么舍得他下地?”
“我也没说他亲自下地干活啊!”朱莹微微一扬眉,狡黠地笑道,“我的意思是说,阿寿略懂农事而已。”
她咬文嚼字似的特意加重了略懂两个字的语气,这才不慌不忙地说:“他之所以和人在水田里话丰收,那是因为,开渠引水入田,改麦地为稻田,就是他说服村里人的。如今京城南方人多,京城常年麦贱谷贵,再加上放柞蚕收丝织绢,他村里的各家各户收入多多了。”
老咸鱼忍不住再次侧头偷瞥张寿,见人仍然在翻来覆去看那黑色种子,他就试探着问道:“张博士莫非知道这是什么?”
“要是我连这都不知道,岂不是要被你笑话死?”张寿呵呵一笑,随即泰然自若地看着老咸鱼说,“这不是棉花种子吗?莫非这也是你从海外带来的?”
朱莹倒还好,朱二却一下子暴跳如雷了起来:“好你个老咸鱼,你竟然耍我?这不过就是棉花种子,你骗我说什么是从海外带来的!”
老咸鱼不慌不忙,鄙视地斜睨朱二:“棉花本来就不是产在我国,最初还是从西边传进来的,二公子自称好农,莫非连这个都不知道?”
朱二顿时如同打足气却突然被戳了个洞的皮球,一下子完全泄了气。
见他满脸心虚,张寿就打岔道:“好了,也不用一直在外头说话,都进屋吧。至于这棉花种子,就如同老咸鱼说的,其实我国从前并不栽种,而且就算如今栽种的,品种也不算好,若有海外优种,真的种成功了,那可以说是比新式纺机和新式织机更重要的功绩。”
见张寿说完这话,拈着那一粒棉籽,若有所思地自顾自回屋去了,朱二见朱莹连忙三下五除二包好了手中那种子,塞到他怀里把包袱重新打过结,随即就匆匆往前去追张寿了,他想想自己刚刚那肯定被人认定为无知的话,心里顿时老大不是滋味。
大哥文武双全,妹夫又通算学,居然还能“略通”农事,他真是没法活了!
老咸鱼收起自己手中那包袱,随即又一探手轻轻松松从朱二手中把另一个拎了过来,这才意味深长地对朱二说:“二公子,你要真的好农事,还得和你那老师兼未来妹夫学很多东西,否则连个棉花种子都不认识,那说出去可就成笑话了!”
“哼!”嘴里发出了一声不忿的冷哼,但朱二到底知道人家没说错,跟着进院子的时候,他就悻悻说道,“我家是勋贵,武艺没天分,就会被押着去读书,就算家里有农庄,那也轮不到我去,我又不是从小在小乡村里长大的,怎么认得这些东西?”
说到这里,他觉得这话好像是在讽刺张寿的出身,赶紧又强行把话题岔开:“话说回来,你既然说那棉花种子是从海外弄到的,那我倒想问你,种出来之后和咱们这边的棉花相比如何?是产量高,还是品质好?”
走在前头的老咸鱼嘿然一笑,却没有立刻回答。
直到进了屋子,见阿六已经把那些碑石碎块整整齐齐摆放在了居中桌子上,小花生正好奇地看个不停,他这才开口说道:“这棉花是我在海外的时候见那些当地人种的,无论产量,还是棉絮长度,又或者是韧性,都比咱们这的好。”
张寿依旧拈着手中的棉籽在端详,好一会儿,他才抬头看着老咸鱼,似笑非笑地说:“但是,你拿回来试种之后,应该发现效果一般,远没有你在海外时看到的那么好,是不是?”
老咸鱼没想到张寿竟然判断得这么精准,愣了一愣后,他只当没瞧见朱二的幸灾乐祸,讪讪地点点头。
“确实。这玩意我带回来过好几次,也托别人带回来过几次,但种出来的结果都不怎么好,远不如那些番茄花生之类的东西。”
他却也坦诚,索性历数自己的一次次失败:“有一次都是因为船在海上漂的时间太长,最后到沧州的时候已经误了播种期,种下去的时候,这棉籽根本就没动静。”
“一次是种得太密了,好多棉桃都没法打开,于是产量稀少,结出来的棉桃又小又轻。我琢磨着,估计是日照不够的关系。”
“一次是好不容易种出了棉花,收成还凑合,我请人轧棉之后就发现,那棉绒又细又长又韧,确实是好东西,比咱们现在的强。我寻思着能不能混种,于是把沧州本地长势最好的棉田,拿了一批种子回来,结果混种的结果是越种越差……唉,真是气死我了。”
老咸鱼不惜仔仔细细说明自己的一次次失败,见张寿听得专心致志,他就苦笑道:“我这也是气不过。像那些番茄、红薯、花生之类的东西,哪怕是最初口味差异,可种个三五年,最终就差不多了,只有这棉花,我都记不得折戟过多少次了。”
这一次,朱二没了嘲讽老咸鱼的心情,他扪心自问,要是换成自己,有可能这么锲而不舍地只为了种好棉花?就连朱莹,亦是忍不住说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耐心。”
张寿则是又好气又好笑。要知道,后世大陆棉——民间大多称作为美棉——引入中国的时候,据说时间跨度长达几十年,最初那简直是官府拼命推广,民间却是哀鸿遍野,非但没成果,而且常常会少收甚至绝收,甚至辛辛苦苦种出来,所谓的洋棉还不如中棉。
而在那时候,从官府到商人到民间,不知道多少人投入进去,简直是遍及全国的大规模试种,动辄十吨种子,老咸鱼真的就靠一个人在推进这么一桩足可称得上伟大的事业?
之前老咸鱼既然说,后来还几次让人从海外给他带过种子,显见是有常年漂洋过海的人作为帮手,那么,那么,某人的那个菜园子,真的只是他自己亲自照料,没有外人在?
可种地这种事,朱莹朱二这样的千金和公子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哪怕只是一两天不管,浇水施肥且不说,光是杂草和虫子就能把菜园祸害得一团糟!尤其是棉花这种容易遭到病虫害的东西,杂草丛生很容易引来各种虫子,没人伺候根本不行!
张寿正这么想着,就只见老咸鱼突然朝他看了过来,他气定神闲地与人对视,直到人非常不自然地把目光避开了去,他就知道,老头儿到底还是心虚。
当下他也不揭破人这点鬼把戏,笑眯眯地说:“你手头大概有多少棉籽?不会就刚刚我看到的那一包吧?”
见老咸鱼踌躇着不说话,他就自顾自地说:“据我所知,这种海外过来的植物,刨除咱们这儿从来都没有的番茄那些不提,像棉花这样有本土品种的,一旦把海外品种和本土品种随意混种,哪怕外来品种再优良,种在一块的结果往往很糟糕。你是从哪听说混种的?”
虽然不知道张寿这据我所知是从哪知道的,但老咸鱼还是吞吞吐吐地说:“我听说,把不同品种混种在一块,授粉的时候捣腾一下,也许能培育出更好的种子……这好像叫杂交?”
张寿险些一口老血喷出来。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一点怀疑了,能在这时代习惯于用这样的名词,却又不是穿越者——那么,老咸鱼必定得到了当年太祖皇帝的某些遗泽。无论是资料、人脉还是其他什么的,总之这绝对是一个不能放过的人!
当然,现如今这不知道是海岛棉还是陆地棉的品种,老咸鱼应该是引进本地试种并不久,如果真的试种了很多年还这结果,那他们那失败他真是想鞠一把同情之泪。
就他前世里偶尔看过的一篇资料,谈及美洲棉的退化,声称直到二十世纪中期不断在引入乃至于培育优良品种的中国,退化还是大问题,现如今这年头,不先保证其始终自交,从而保持种子的纯化,避免退化,拿去和那些远远不如的亚洲棉品种杂交……这是搞笑吗?
要杂交,那也至少得是不同陆地棉品种之间杂交……话说这真的是一群种地老手在瞎忙?
于是,他不得不语重心长地说:“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这话用在棉花上,其实也是一样的。正如同不同类者不为配,海外棉花的类别,其实和我国棉花的类别不一样。你就算要杂交,也得是不同的海外棉花带回来培育出种之后,再尝试互相杂交。”
“否则,那就和马与驴杂交之后的骡子没有生育能力,那是一个道理。”
乘龙佳婿 第三百三十二章 请君游“花园”
种地这档子事,张寿其实在后世完全不能算是行家。但是,小时候每年去老家村里住几个月,没事去田间地头转一圈,享受一下田园风光的同时,自然而然就从规模经营的老叔那边,知道了不少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用得上用不上的知识。
所以,哪怕真要他下地,他也就能做个样子,比如上次带着三皇子和四皇子割麦子……但要说理论,尤其是育种杂交这样如今很少有人涉猎的方面,他绝对能冒充一把农学达人。因此,接下来他就语重心长地开始了他的农学知识讲座。
“不但不能让本土棉花和海外棉花人工杂交,甚至还要提防他们天然杂交。什么叫天然杂交?就是两块不同品类棉花的棉田相隔过近,蜜蜂蝴蝶之类可以授粉的昆虫能够自然而然地给两块不同的棉田授粉,造成天然杂交,造成海外棉花品种的退化。”
“哦,并不仅仅是天然杂交会造成品种的退化。棉花是一种很难伺候的东西,所以在本朝以前,棉花虽说从西边传过来,但一直都难以推广,就是因为它还会自然退化。种的时间长了,如果不常常进行人工选择,那么自然选择就会占据上风,最后出棉会越来越少。”
“你们问什么叫自然选择?自然选择就好比……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反正对于棉花来说,自然选择就是小株、小桃、小子的棉花更容易生存,要是不去好好侍弄,不断挑选大株、大桃、大子的种子种下去,那么两三代之后,那长势就会越来越糟糕……”
什么天然杂交、自交、退化、提纯复壮、人工选择要大于自然选择……
结果,朱二就只见朱莹毫不犹豫地跟着阿六一块溜出了屋子,而小花生只迟疑了一下,就赶紧跟在了后头。他同样听得一片茫然,可他总算还记着自己只剩下一个好农的人设了,要是就这样溜走,回去之后光是因为离家出走却一事无成,就能被父亲打死。
因此,他只能硬着头皮仔仔细细听,听不懂的就拼命记在心里。唯一让他觉着心理平衡的是,老咸鱼同样也是听得两眼呆滞,显然有听没有懂。
而张寿之所以刻意滔滔不绝,一来是想看看朱二的耐性,二来是想看看老咸鱼到底像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个曾经呕心沥血培育农作物的好农民——事实证明,他猜对了,这条又老又皱的咸鱼也许是有相应的良种资源和人力种植,也许种过地,但那菜园并不是亲力亲为。
至少在种棉花上头,老咸鱼绝对没有他说得那么锲而不舍。
想想也是,这老头儿在水市街开着一家咸鱼铺子,还三天两头出去和人下棋,一副老来该享福的咸鱼模样,还天天侍弄菜园子?还努力琢磨种棉花?骗鬼吧!
因此,在一堂单方面滔滔不绝的棉花育种提纯防退化理论知识讲座之后,张寿眼看头昏脑胀的老咸鱼干笑着告退离去,他瞥见一旁朱二如释重负在那揉太阳穴,他也懒得打趣这可怜的小子,正想问其对于老咸鱼那个菜园子的观感,谁知道外头就传来了阿六的声音。
“你怎么又回来了?”
“咳,突然想起还有话没对张博士说,小哥你替我通报一下?”
“还通报什么,直接进来吧!”张寿顿时哑然失笑。
果然,他一出声,大门就被人推开了一条缝,老咸鱼伸出脑袋探头张望了一下,这才涎着脸进了屋子,随即就满脸堆笑地说:“我是刚刚才想起来,二公子不是外人,张博士你就更不是外人,改明儿你要有空,去我那菜园子看看,也给指点指点?”
朱二顿时为之侧目,随即恶狠狠地说:“你带我家妹夫去你那菜园子,莫非也要给他来两眼蒙上黑布,再甩掉他的护卫,就和做贼似的?”
“那哪能呢……”老咸鱼打了个哈哈,眼神有些飘忽。朱二这样的贵胄子弟,出去当然不可能是一个人,总有护卫暗地里跟着,他稍稍使了点手段,半道上就把人给甩了。然而,如果是换成张寿去的话,只怕门口他至今都没看透的阿六会跟着,他还想把人甩掉?
所以,他乐得大方一点——再说,就为了张寿刚刚表现出来的某种专业性,他也必须要大方一点。因见朱二对他嗤之以鼻,张寿则是不置可否,他又赔笑说道:“之前那地方距离沧州其实不多远,就是我带二公子去的时候,绕了点路。”
“实在是没办法,沧州这地方一望无际,完全是平原,连座小山包几乎也找不到,而且各处田地都是有主的,我要是不想想办法,别说那些偷鸡摸狗的,就是乡间顽童也能闯进去把好好的菜园子给毁了……唉,这年头要有点秘密,那可不容易!”
“也罢,明日我正好有空,就去看看。”张寿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老大不情愿的朱二,这才又开口对他说道,“你明天跟着张琛,先把那几条街的情况摸清楚。”
嗯嗯,不用再和这老咸鱼打交道就好!朱二顿时如释重负,心里却想,沧州这边那就是个莫大的粮仓,擅长种地的人肯定比比皆是,就老咸鱼这水准,明显是半桶水,他就不信不能在访查的时候找到真正擅长农艺的庄稼汉。
他可是堂堂赵国公府二公子,怎么能被这一点点难题唬倒?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