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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毕竟,单单一个明威将军,单单一个赵国公府,他们退避三舍,却未必会怕,可此番朝廷的脸面实在是被踩到了地里,天知道皇帝会有怎样的雷霆之怒?
当下,他就摆出了非常低的姿态:“将军所言甚是,都是我们从前没有仔细甄别人才,以至于有些害群之马……”
还没等曹五把话说完,朱廷芳就沉声说道:“既然莹莹给了你指点,那么我可以网开一面。第一,你们自己清理门户,那些劣迹斑斑的,开革出去。第二,近些日子的街头治安,你们出人维持。至于第三,自己挑选文武兼备,身家清白的子弟报上来,武科我可以举荐。”
既然都答应了那位徐翁,让张寿举荐几个出色的士子入国子监读书,那么他这里举荐几个武林子弟试一试武科,也不是什么大事。挥舞大棒和屠刀的同时,当然还得安抚!
曹五没想到那位坊间人人都说铁面无情的朱大公子,竟然会如此宽宏,登时喜出望外。可是,他到底见过世面,深知前头那两个条件,远远比不上后头朱廷芳开出的价码,当下就慌忙下拜谢道:“将军宽宏,小人感激不尽,回去一定好好清理门户。至于这治安……”
“之前和长芦县令许澄一块被我姑且拿下的差役捕快,却也有二三十人,所以如今县衙听差的三班差役缺额不少。你们如果要帮忙维持沧州城中治安,确实也不能没个名义。这样吧,你们各家都推荐一些精兵强将,补入三班。”
还有这么好的事?要知道,这次被拿下的,不少都是经制正役,而不是什么并不在衙门花名册上,也就是随时可以开革的帮役和副役。经制正役往往都是父死子继的差事,外人根本不可能染指!总共空缺的,据说超过二十个名额!
曹五正兴奋莫名的时候,朱廷芳接下来说出的话,却让他一下子遍体生寒,暗自叫苦。
“我查过长芦县吏房的册子,快班、壮班、皂班,这三班总共在册的经制正役,总共也就是每班额定三十人,总共九十人,但帮役和副役加在一块,却超过了三百。这样三百余人啃食民脂民膏,再加上那些市井闲汉,怪不得沧州民风难安。”
“你们举荐补进三班的这些人,先把副役和帮役给我筛选一遍。但凡有劣迹的,一个不留!这是命令,不是和你商量!”
知道这事没办法推辞,曹五只能硬着头皮说:“将军嫉恶如仇,小人自然明白。可如此一来,我们几家开革出去的害群之马,再加上这些被三班裁汰出来的人,少说也有好几百。这样数百个游手好闲的人一下子丢到沧州城里,恐怕的也不是什么好事……”
“这不用你管。”朱廷芳冷峻地挑了挑眉,一字一句地说,“你自去做就好。”
等到曹五唯唯诺诺答应告退,悄然退出了屋子,朱廷芳想起张寿走时对自己提起的张琛和朱二去做的那番调查——张寿在他面前,将其称之为人口就业情况统计——他由沧州想到其他州县,从其他州县想到天下,心情自是沉重。
无田又无业的人太多……确实乃是大患!那些所谓名门豪族怎么就不知道收敛一点?
想想历来天下大乱,说是饥荒,但何尝不是因为耕地以及做工却不能养活自己以及妻儿老小的人实在是太多?他之前还怪张寿的那一台新式纺机惹出了这样的麻烦,现在从沧州的情况看来,麻烦早已在缓慢积累当中,只不过是从前尚未察觉而已。
就在朱廷芳沉思之际,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声音:“大公子,大小姐那边有人送信回来,说马骝山的地道并不完全是齐国留存,可能是近年开挖,还发现……发现了奇怪石碑。”





乘龙佳婿 第三百四十二章 谁人不解风情?
入夜时分,在山水环绕的地方搭起帐篷,生起篝火,吃着烧烤,喝着啤酒,陪着美艳佳人看星星,兴起时干脆再开上便携收音机,然后邀请佳人一块舞上一曲……在这一连串的操作之后,最后那个策划者多半能够搂着佳人在树木花草的芬芳中安然入眠。
这大概是很多文艺青年们梦寐以求的美好露营生活。当然现实中,你大概率碰不到美人,环境也并没有那么美好,四周围说不定还有一大堆抱着和你同样目的的男同胞,喧嚣吵闹不说,而且大概率会遇到垃圾满地,公用洗手间肮污水横流,乃至于各种各样的麻烦。
而张寿在藏海下院的这两夜露营,虽不是两人世界,却胜似两人世界。因为无论朱宏还是朱宜,全都有意避开不当电灯泡,阿六更是本来就存在感极低,再加上驱虫的药粉成功地撵走了那些容易搅局的虫子,他确实享受到了在城里少有的静谧。
然而,他在融水村也陪着朱莹看过星星,次数还不少,甚至还饶有兴致地对大小姐普及过所谓的星座学,煞有介事地给她讲过圣斗士星矢的故事,以至于朱莹对黄道十二宫之类的已经耳熟能详。可以说,观赏满天繁星这种后世情侣认为的浪漫,在他这早就变了味。
只不过,这两天离开沧州来到这里,一路奔波的辛苦之外,却也耳闻目睹了一大堆意想不到的事情,此时此刻拉手赏月看星星时,能够谈的东西就多很多了。
于是,郎才女貌的一双小儿女,在花前月下讨论的,却不是什么海誓山盟的话题。也许是因为先看了那些从海外带回来的植物,也许是因为钻地道却又收获了一块太祖石碑,朱莹忍不住看着星星问起了地理。
“阿寿,在海上航行的话,真的要会看星星?牵星术真的很好用吗?”
说到牵星术,张寿顿时就笑了。这年头的天文技术,他说实话是真的不熟,所以当初听说葛老师要拉他去四海测验重新定历法,他第一反应就是赶紧躲。然而,对于老祖宗宝贵遗产之一,曾经在航海上发挥出莫大功效的牵星术,他却还略知一二。
“牵星术最初并不是航海所用,而是在地面立表,然后在表端牵引绳索对准天上群星,测算星辰的方位和角度,但后来有了浑仪和地平环等,也就渐渐用得少了。而海上所说的牵星术,其实和地上用的牵星术有很大区别,要用牵星板……”
朱莹的问题,打开了张寿的话匣子。
尽管并不是太祖皇帝那样随手就能画地图的地理达人,但他到底比这年头的人多了几百年的地理积累,更何况,在高空俯瞰世界的经历,在如今这世上还没人有过,因此,他自然能够说得头头是道,甚至如果有超纲的部分,他还能用自己看过军器局的地球仪来遮掩。
而因为阿六听了张寿的吩咐,特意在望风的时候放了水,老咸鱼和藏海两个便得以在藏海下院的高墙后头听了许久的壁角。
胖和尚最初还生怕会听到一双小儿女的卿卿我我,到时候尴尬不说,万一被发现绝对要被追杀到天涯海角,等发现张寿竟是从牵星术这样的航海术说到天文,从天文又说到地理,
然而,等到张寿从如今大明所处这块大陆的位置,和海东那块大陆的位置做横向对比,然后从气候地理情况开始异同分析,他就渐渐开始犯晕了。
哪怕张寿并没有进行什么太过深度的阐述,但什么太阳入射角,什么直射南北回归线……他和老咸鱼一个小时候纯练武,一个只在小时候读过圣贤书,最后全都两眼直冒星星,完全是有听没有懂。胖和尚忍了又忍,最后终于扛不住了,直接瞪了老咸鱼一眼扭头就走。
他才刚走出去没两步,就觉察到那个不靠谱的义兄一阵风似的追了上来,当即没好气地低声骂道:“都是你,非要来偷听人家说话……现在可好,听……听你个头!人家可是国子监掌管两堂的博士,你居然指望我们两个能听懂他说的话?”
“咳咳,我这不是以为,他们小两口花前月下的时候,也许不经意会透露点什么吗?”虽说老咸鱼已经察觉到了阿六有意放水,可还是抱着一丝侥幸,没想到最后结果这么惨。他苦笑一声,无奈地叹气道,“我真没想到那位大小姐竟然受得了这样的男人……”
这么好的环境,竟然在说天文地理?这又不是国子监讲课!
然而,正当老咸鱼幽怨的时候,他却听到背后传来了朱莹那清脆的声音:“阿寿,你知道得还真多。对了,你刚刚说纬度不同,气候就不同……”
这一次,没等朱莹把话说完,藏海毫不犹豫一把拖起老咸鱼就走。直到走远了,完全听不到那一对俊男美女的诡异对话,他这才深深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那汗珠。
“不过,我算是明白你为什么相信这两位了……大小姐不像大小姐,就从没听说过有哪家大小姐对钻地道感兴趣的。张博士那就更不用说了,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居然还会造纺机织机这种玩意,根本就不像那种读死书后当大官的儒生……总之,算你运气不错!”
“唉,希望吧,贼船都上了,逃也逃不掉,哪怕是为了云河那个蠢小子,我也得硬着头皮上。”老咸鱼摸了摸已经有些稀疏的脑袋,叹了口气说,“我一向觉得见多识广,可现在真觉得一把年纪活到狗身上去了……就冲他能做得一手好菜,我也决定信他一回!”
这一次,藏海破天荒没有嘲笑老咸鱼,而是唏嘘不已地点了点头。
“唉,这都是在海上飘荡时间太长给养馋的。每次都发誓靠岸时要吃香的喝辣的……尤其是在那所谓美洲大陆上漂泊的日子,那些夷人的东西真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吃。如果那时候有张博士这样能够把各种没见过食材都能做出绝妙好滋味的人,那日子可就真的如神仙了!”
说到这里,胖和尚又补充了一句:“你说得对,不去琢磨升官发财,而是琢磨怎么做菜更好吃的吃货,确实应该是信得过的。至于那位大小姐……能看上这么独特的未婚夫,又这么特立独行,也就姑且相信一下她好了!”
张寿当然不知道,因为他和朱莹的“独特”,于是轻而易举就通过了信任这一关——当然,即使他知道,多半也会觉得滑稽——吃货的心思,普通人怎能懂?
次日上午,在他和朱莹用过早饭预备启程的时候,就拿到了望海寺特意命昨日朱莹那向导惠法送来的石碑文字的拓本。
拓本上的字当然都是反着的,再加上有些字母纵使能拼出字来,却也是前言不搭后语,所以即便是熟练掌握拼音和英语的张寿,在反过来抄录的时候,也不禁大为头疼,足足用了许久的功夫,他这才终于将所有字一一抄写在了纸上,心想这无用功也是够了。
可表面工作还不得不做……否则别人就要问了,你怎么能解开那样无人能解的天书?
张寿站起身来,大大伸了个懒腰,见朱莹气馁地放下那几张墨迹淋漓的纸,而老咸鱼更是似乎连看一眼的兴趣都欠奉,他就笑呵呵地说:“好了,我们回沧州吧!那石碑也好,地道也好,既然通报了你大哥,那我们就不用管了。”
他顿了一顿,这才意味深长地说:“其实,藏海下院窝藏的海外夷人,这事情反而更重要一些!”
老咸鱼这才变了脸色,唯一庆幸的就是望海寺过来送信的惠法已经回去了,屋子里没别人,外头还有阿六看着。他赶紧赔笑道:“张博士,这怎么是窝藏?藏海下院留有海外夷人的事,你就准备这么直接禀报上去?那可是大罪一桩,我和藏海这细胳膊细腿,扛不住啊!”
张寿鄙视地瞟了一眼这戏精老头:“放心,不会坑死你,此事我当然会等回京之后再说。”
见老咸鱼犹自不放心,可怜巴巴地放过张寿,却瞧向了自己,一大早香梦正酣时就被乡间鸡鸣惊醒的朱莹不禁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朱宏和朱宜那儿,我当然会嘱咐他们,让他们先别告诉大哥,这沧州地面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够他劳心了。好了,闲话少说,都出来两天了,也该回城了,我们出发吧!”
来时还有一种游山玩水的闲情雅致和悠闲,但去时,朱莹的情绪就不那么高了。毕竟,头尾这两天来回赶路的辛苦,再加上昨天钻地洞的疲累,深夜谈心一时爽,鸡鸣早起悔断肠……要不是她对于长途坐马车很有些发怵,早就直接钻到马车里去补觉了。
就连中午停歇的时候,她对于阿六打来的野鸡也没有表现出多少兴趣,意兴阑珊地说喝点解渴的饮子就好,直到老咸鱼提了野鸡说要去退毛烧烤,张寿却看到不远处水塘中荷叶,召来老咸鱼耳语了一阵,她仍然没能回神。
结果,不多时,老咸鱼大呼小叫连连嚷嚷烫手,却叫了朱宏去帮忙,最终用一个精致的盘子,送来了一只香气四溢的烤鸡,昏昏沉沉的她这才被那一股荷叶清香刺激得醒了过来。
纵使本来没有多少胃口,可朱莹此时却是不知不觉食指大动,等张寿撕了两只鸡腿递过来给她吃了,她觉得味道虽淡,却别具鲜美,这才看了张寿一眼,心情一下子好到了极点。
纵使是她这个千金大小姐从小到大习惯了有无数人察言观色,阿谀奉承,可她真心喜欢的心上人也能无微不至地体贴她,那总是完全不一样的。
用一道简易版叫化鸡唤回了大小姐的精神,张寿自己却只是随便吃了几口,毕竟,他的嘴可比朱莹刁多了。在四海食材全都可以上桌,调料丰富到眼花缭乱的时代,只要有钱,绝对能过得比这年头的皇帝王公更豪奢。如今大多是无公害食品不错,可种类到底不够丰富。
再次出发的时候,见朱莹好奇地打探刚刚那道烤鸡的做法,即便听老咸鱼在那瞎吹胡侃,她竟然也没骂人,张寿确定太祖皇帝没有抢先,这才笑着道出了叫化鸡的典故。当然,乞丐还是那个乞丐,钱谦益就不是钱谦益了,他随便在漫长的历史中找了个人物出来顶缸。
毫无疑问,看到乞丐吃东西,还会上去询问打探做法的人,那得是个吃货,而历史上最符合吃货这个名词的名人,自然是苏东坡。
果然,朱莹立时信以为真,可一直到进了沧州城,来到了长芦县衙门外,她还在那纠结一个不可思议的问题:“苏东坡确实很喜欢吃……可东坡肉东坡肘子之类的都很出名,他赞颂过的荔枝也人尽皆知,我怎么没听说过叫化鸡?”
听说妹妹回来,匆匆跑出来迎接的朱二恰好听见这话,忍不住朝张寿看了过去,待发现张寿嘴角含笑,他顿时就明白了。
定然是他这位面上看似沉迷算学农学天文地理各门学科……实则却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的未来妹夫,又让朱莹吃到了什么其他地方没有的美食。
他知道这一点上连大哥都没法和张寿相提并论,只能赶紧岔开话题道:“你们这三天来去匆匆,累了吧?这太阳都快落山了,热水也备好了,你们都回屋好好歇歇,回头再……咦?这小子是谁?你们从哪拐带了个小和尚回来?”
“什么拐带!”朱莹见观涛躲在老咸鱼身后,一脸怯生生的,确实累得够呛的她就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呵欠,“观涛他还没正式剃度呢,就是个小沙弥,这次跟着老咸鱼回来,就是给他打打下手跑跑腿之类的。你别看他年纪小,读书认字会种地,可不是吃闲饭的!”
张寿见老咸鱼满脸堆笑连连点头,不禁为之哂然。要说航海,老咸鱼也许颇为厉害,但要说种地,这个水货很可能还比不上这么个小孩子!
朱二眼见话题歪到不像样子,赶紧重重咳嗽一声,这才殷勤地拽着先下马的张寿进了县衙。至于自己那个难缠的妹妹,觉得讨好她实在太难,他已经完全放弃了。他一路走一路小声汇报自己从张琛那里虎口夺食抢到两条街做调研的情况,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就压得极低。
“整个沧州,如齐家这样的假善人之所以能招摇至今,就是因为每到冬春粮食紧缺的时候,不少人都要仰仗他们舍粥才能活下去。就我去的那两条街,无地无业的人,超过一百,而没有固定工作,只能打零工的人,超过三百。有大哥身边的老喜帮我的忙,应该出入不大。”




乘龙佳婿 第三百四十三章 揍成想要的模样
作为运河边上的重镇,沧州素来乃是人口稠密的大城之一,而在册的户籍人口,据张寿在长芦县衙这段日子的翻阅统计,得出的恰是一条平滑上升的曲线。
大明立国之初,河间府人口二十一万,沧州人口三万。很显然,这是元末大乱的结果。而到了英宗初年,河间府人口三十七万,沧州人口六万,相比整个河间府的人口增长幅度,沧州人口增长得要更快。
而到了永辰十年,天下再次登记人口的时候,沧州人口则是八万人,而河间府的人口,才不过堪堪突破四十一万。从这个角度来看,沧州的人口确实是一直都在以更高的幅度稳步增长,哪怕皇位更迭一度导致京城各种变乱,却并未祸及这座运河重镇。
顺便提一句,永辰十年,也就是张寿和朱莹生下来的这一年,朝廷重新统计出生人口,那是当今皇帝亲自主持推行的第一桩大事——当初年轻的皇帝皇帝捣腾的其他激起朝臣不满,最终以至于宗室认为有机可图掀起变乱的各种乱七八糟政令,当然不算在其中。
而现如今沧州的人口虽说尚未再次统计过,但根据张寿的推测,十七年过去,因为当今皇帝算是这些年来在位时间最长的天子,朝局没有任何大的变动,边疆偶有战事,却大多成果不错,因此天下子民繁衍生息,整个沧州的人口包括隐户黑户,很可能超过了十万人。
当然,这十万人不可能全都扎堆似的居住在沧州城内,沧州下辖的三个县,永平十年在册人口两万多,如今至少突破三万,再加上各乡各村分流掉了众多人口,而且沧州又是平原地带,沧州城里能有四万人就顶天了。
这要是放在南方重镇,诸如全府人口两百万,城中人口超过五十万的苏州府,沧州那自然是渺小到极点的小城市,可放在北方,三四万人的城市,却已经算是繁华了。
因此,张寿在问明朱二,去调研的地方乃是水市街和瓦市后街——前一个是借助曾经和老咸鱼厮混熟稔的人脉,后一个是借助老喜和三教九流打交道的能力——他就知道,朱二分到的这两个样本虽然具备一定的参考意义,但还得等张琛的结果出来才能做最终判断。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问了问具体数字,而朱二也非常乐于展示自己的成果。
“瓦市后街上住的人特别多,壮年男子无地无业的七十四人,这些人大多是孑然一身,因为养不起家小。靠打零工为生的,总共是一百九十三人,这其中也包括他们那些妻儿家眷,因为他们也几乎都是打零工为生。男人做码头力工,女人给人浣洗……”
朱二此时只想抢在张琛前面,说话自然是有条有理,明显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说完瓦市后街,他又开始说老咸鱼那个铺子所在的水市街:“而水市街上都是商铺,无地无业的三十二人,大多是露宿在附近的乞丐,还有就是些市井闲汉……对了,大哥之前才辣手清理过一批,还杀了两个……”
朱二刚想继续说这个话题,突然若有所觉似的抬头看去,当瞧见朱廷芳赫然站在县衙大堂门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引人进来,他顿时意识到自己不该提到大哥杀人的这一茬,立时后悔不迭地赶紧闭嘴。果然,当朱廷芳径直下了台阶朝他们走来,直截了当就是一句话。
“死的都是该死之人,你在张寿和莹莹他们面前搬弄什么是非!”
朱莹这才知道大哥竟然挑他们不在的时候杀人,正想质问缘故,结果就被张寿直接拽住了,等到发现张寿不动声色地握住了她的手,她那悻悻的表情顿时也就变成了委屈。什么时候她和大哥之间,竟然需要张寿来调和了?大哥也太小看她了,她又不是见了血就尖叫的人!
可朱廷芳接下来的下一句话,总算是说得朱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笑容:“那个曹五我昨天傍晚的时候已经见着了,莹莹你这次算是见微知著,建了一功。”
可才夸过妹妹,朱廷芳就收起了笑容:“至于你踹翻了一个知府之子,本来不算什么,可你千不该万不该就那样直接撵了人下山,至少也应该绑了带回来问罪,让他好好醒醒脑子。竟然因为说不过你就出言不逊,此等人就该痛责一顿,让他父亲自己来领回!”
张寿虽说很想略过这个话题,可最终到了嘴边的话还是没憋住:“此人信口雌黄,确实可恨,但难道还能真的给他治罪?”
“怎么不能?”朱廷芳眉头轻轻一扬,随即就淡淡地说:“凡毁骂公侯驸马伯及两京文职三品以上者,问罪,枷号一个月发落。他既然骂了赵国公府,那么这条罪名就用得上。你不用说什么不知者无罪,若真是不知者无罪,律例也不会有这一条。”
枷号一个月?如果真这么严格执行的话,那么一个公子哥绝对去掉半条命了吧?果然是再狠不过面上冷峻,实则护妹狂魔的大舅哥啊!
张寿见一旁的朱二都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暗暗心想得罪谁也别得罪朱廷芳,随即看到朱莹眉飞色舞,一副很高兴长兄护短的样子,他果断中止了这样一个话题,因笑道:“几天没见,大哥和莹莹先叙叙别情吧,我和二哥回房去说话。”
他说完一把拖了朱二就走,等到了自己那院子门口,见朱二如释重负地长长舒了一口气,他就打趣道:“我真不知道你小时候那是怎么过来的……”
“怎么过来的?当然是被大哥天天揍过来的。”朱二唏嘘了一句,到底没有继续诉说当年悲惨世界的心情,振作了一下精神,就继续开始了他的调研汇报。当然,他绝对不会忘记渲染自己的辛苦,包括他的变装易服,包括他差点被警惕的悍妇乱棒撵出。
总之,过程很曲折,结局很美满——虽说朱二也不可能真的走访家家户户,通过一两户人家的嘴了解十几二十户人家,这是大多数时候他采取的办法,但张寿当然不会认为这就是偷懒。时间紧任务重,朱二能够有这样的成果,他已经很满意了。
当张寿和朱二的交流告一段落时,门外就传来了阿六的声音:“少爷,就在刚才,京城来使到了,朱将军请你过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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