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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其一,是金鸡纳树。那是在海船在海东一块大陆发现,当地人视之为神树的一种树,树皮刮下来磨成粉,据说可以治疗恶疟。而我朝南方号称瘴疬之气横行,其实就和疟疾有关,所以若是种成了,对朝中那些老大人就有个交待,这也算是将功折罪。”
虽然死里逃生捡回一条命,但要去往遥远的琼州府,要说众人心中没有惶恐和担忧,那是不可能的,就连出过海下过洋的冼云河,那也不例外。因而,张寿这推心置腹的吩咐,成功地安抚了他们那极端不安的心情。神树这两个字,对于老百姓还是很有震慑力的。
“当然,要种树,就你们这些人还是不够的,到时候难免要召集有些人手。而要验证药效,同时为了防止人多聚集却感染疟疾或其他疾病,我也早就禀报皇上,希望能派两个大夫与你们同行,如果你们在出发的时候,棒疮还没养好的话,他们也可以顺路照料一二。”
张寿说到这里就暂且一顿,见两旁监牢里包括冼云河在内的八个人大多喜出望外,他心想就如今的琼州府那地方,大夫也是怕死的,多数有多远躲多远。他原本在上奏皇帝的时候根本不抱希望,打算实在不行的时候在北直隶各地监牢里扒拉一下有没有犯事的大夫。
十个被告庸医害人的庸医里头,兴许总能找出一个得罪人,又或者被诬陷的?
谁知道特立独行的皇帝让他的担心和预备计划都白费了——太医院里有个被排挤的奇葩,那奇葩太医还兼职在顺天府尹王杰那做过仵作,如今王杰不在,秦国公张川却不肯接受太医干这个,于是奇葩求爷爷告奶奶想调到顺天府去改行,这事儿不知怎的被皇帝知道了。
由于人还曾经用汤药治好过曾经裕妃的一次怪病,于是,皇帝本着人才利用的原则——虽然他觉得皇帝大概是纯粹觉得好玩,觉得这样的奇葩在太医院那个狭窄的圈子浪费了——就把人踢给了他,附带人教出来的小徒弟两个。这下子,跟着犯人去琼州府的大夫也有了!
“张博士,大恩不言谢,我们……”
张寿呵呵一笑,摇了摇手打断道:“无需言谢,我需要的是你们种出树来回报。更何况,金鸡纳树只是对外宣称的,它的树皮只能治疗恶疟,而且不能根治,而且有些疟疾它也未必能治,我更需要你们种的,是另外一种树,橡胶树。”
详细描述了一下橡胶树割胶的情景,见众人无不对这种会流淌如同羊奶一般液体的树木惊讶到了极点,张寿却对橡胶树地用途只是轻描淡写提了提。
“这种树流淌出来的胶液,在很多地方都能派上用场。但因为要先育苗,再移栽,所以很费事,你们也许要费上至少几年工夫。当然,你们不用担心在琼州府会生活困顿,毕竟此事因我而起,在没有产出之前,你们的生活所需,我自会设法一一补足。”
“这怎么可以!”
冼云河第一个提出反对,这下子,其他人也慌忙争先恐后地推拒。皇帝能够因沧州事而惩罚大皇子,在心思简单的他们看来,这已经是超乎了他们最好的设想,而后皇帝能够合理处置他们和其他跟随他们闹过的人,在他们看来这一次圣天子确实得算是明镜高悬了。
而张寿如此平心静气地和他们说着未来,又许诺让他们能够好好生活,谁还没个不好意思?就算真想厚颜接受这种贴补的人,发觉同伴都推拒,那当然也就不得不随大流了。
“你们不用再说了,这是既定之事。到时候你们只要一切听安排就好。说起来,琼州府的环境,除了种树之外还很适合种很多特色水果。你们日后也许很难吃到沧州蜜枣,但若是闲暇时候,也可以种种其他水果……”
提到吃,张寿面上就渐渐露出了笑容。他说到了清爽可口的椰子,说到了软糯清甜的香蕉,说到了香甜诱人的芒果……甭管这年头的琼州府有没有这些水果,反正他一一举例,直叫几个犯人都忘了屁股上那火烧火燎的疼痛!
而冼云河虽然觉得,张寿是希望渲染琼州府是个好地方……可他听着听着,还是生出了几许希望。
在那天高皇帝远的地方,是否真有一片男耕女织的净土?
他正这么想,张寿却突然开口问道:“我倒是还有一件事忘记问了。你们家中可有妻儿老小?如果有的话,是希望他们跟随你们去琼州府,还是留在沧州?当然,去留两便。去的话,我会吩咐船上和当地照拂一二,如果留下,无论擅长纺织,还是种棉,我都可以安排。”
冼云河自不用说,万年老光棍一条,而其他人也有光棍,也有人还有父母妻儿,却不禁踌躇了起来。
张寿这去留两便的陈述着实让人很难取舍。妻儿跟去无疑就不用孤苦伶仃,担心的便是他们会不会吃苦。而留在沧州故土,那不用背井离乡确实好,可犯人家属这四个字,会不会日后引来觊觎和歧视?
看到众人犹疑不定,张寿索性把合作社的事情也大略解说了一下。当他说完,冼云河第一个反应过来:“若是真的能把一盘散沙的纺工、织工、棉农都聚集在一块,不盘剥,不克扣,让大家都能温饱,那真是太好了!”
不盘剥不克扣是不可能的,唯一可能的,只不过是盘剥少一点克扣少一点,让原本血淋淋的资本显得稍微多那么一丁点脉脉温情。而且,当机器开始普及之后,还要利用大建设和其他的工程以及工作来分流冗余劳动力……
张寿心里这么想,却知道这是对寥寥几个听得懂的人才能提及的话题,当下就开口说道:“总之,家属的事情,你们可以慢慢考虑,回头让狱吏来禀报我即可。好了,今日就到此为止,你们好好养伤吧。”
说完这话,张寿就转身出了牢房,随即往外走去。当他快走到通往外层牢房的那一扇门是,就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个让他极其无语的称呼。
那不是冼云河的声音,语气听上去却极其诚恳:“张博士,虽说刚刚我在挨打的时候恨得要死,现在还痛得要死,可刚刚听你说这么多,我还是想叫你一声小张青天!要是长芦县令是你这样的人,我们也不会闹到这一步!我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不管琼州府有没有这么好,这沧州我不会回来了!也许日后不会见到你了,但我会记住你这么个官儿的!”





乘龙佳婿 第四百零一章 逞强就灌安息汤
小张青天,真没想到自己竟然有朝一日能够得到这么一个称呼,而且是在送称号的人已经知道,那些新式纺机来自于他之手的情况下……他是该说受之有愧呢,还是该说百姓的满足点真低呢,还是该告诉他们,从来就没有救世主,也不靠什么神仙皇帝?
当张寿出了这一道牢门时,仍有些百感交集,因此隔了一会儿才看清楚小花生站在门边,正在一把一把抹眼泪。他微微一愣,再一次回忆了一下刚刚在里头说的话——他和众人好像没说什么会引得小家伙潸然泪下的话吧?
心中纳闷的他环目四顾,就发现几个狱吏并不在此。这边厢的几间牢房,也早就因为朱廷芳的清理刑狱大行动而被清空了。
想到这几个狱吏是刻意让他觉得没人能听到他和冼云河等人的谈话,于是避得更远,他就走上前去,突然揉了揉小花生的脑袋。
“既然正好没人,你要单独进去看看你云河叔吗?”
要是平时,小花生铁定想都不想就答应,可此时,他却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狠狠一咬嘴唇,小声说道:“我去去就回来。”他低头对张寿行了个礼,一阵风似的消失在门内。
张寿原以为小家伙必定有一肚子离愁别绪要说,可他意想不到的是,里头先是一阵哭声,而后就是一阵微不可闻的说话声,他甚至还能听到其他人调侃小花生的声音,但仅仅没过多久,随着一阵脚步声,他身边这道门就再次被推开,小花生竟是抹着眼泪出来了。
仿佛是看到了张寿有些意外,小花生一字一句地说:“我刚刚就是和云河叔他们告个别,说以后我会去看他们的,让他们一路保重。好人有好报,大家都会平平安安的!”
这样的话是告别时最常见的话,虽然很容易令人安心,但张寿觉得,这实在不太像小花生的风格。可他也不欲深究,微微颔首,先带了人出去,等到见着那几个干脆退到了监牢大门口的狱吏时,他随口嘱咐了几句,眼见人都赶紧各归其位了,他就带着小花生往外走去。
“我刚刚对他们说到家属的事,其实对你来说也一样。你要是不放心,可以一块跟去琼州府。想回来的时候,也可以随时回来,不用担心来回路费,这点钱我替你掏了。”
张寿此时心情不错地打趣跟在后头的小花生,本以为他会立刻忙不迭地答应,可这一次,小花生却把头摇成了拨浪鼓,随即吐出了一个意料不到的回答:“不,我不去了!”
见张寿突然停步转身,小花生把心一横,就把老咸鱼之前说的话复述了一遍,见张寿颇为错愕,他就小声说道:“我本来死也不肯的,可刚刚听到您对云河叔他们说的话,我就明白,我跟过去只会添乱,什么忙都帮不了。我身体底子不好,万一水土不服,给大家添麻烦!”
“而且,张博士你费了那么大心思,担了这么大风险,这才让云河叔他们能够得以活命。云河叔他们今天又吃了那么大苦头,被打成了那个样子,我不能只为了自己高兴,就老是不懂事!去琼州府那种地方,肯定是叔爷那种有经验的人更合适。”
“我想跟张博士你去京城,哪怕让我卖身跟你当一辈子随从也行!真的,不只是为了报恩,我想在你身边学点东西,我真的很佩服你懂那么多,哪怕只要学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我也心满意足了!只有真学到东西,我将来才能养得起叔爷和云河叔!”
张寿没想到小花生竟然会把这个话题升级成这样的高度。他呵呵一笑,再次拍了拍小家伙的脑袋:“在我看来,你已经算很懂事,很能干了,想当初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
他好像还在到处惹是生非呢!可想到这里,张寿才意识到自己这怀念往昔实在是怀念错了地方——前世里,人只要超过二十就被人叫大叔了,他得装嫩才能在小花生面前以小哥哥自居,但现在他是货真价实的小哥哥,他才比小花生大一岁!
果然,他下一刻就看见小花生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仿佛在想象一年前的他会是怎么个样子,他只能一本正经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既然你已经决定听你那咸鱼叔爷的话,那就跟我去京城吧。阿六也能再多一个伴,我家里还有几个比你还小点儿的……”
张园地广人稀,别说一个小花生,就是一堆小花生撒进去也装得下。他倒是希望能收获一堆这样能干的少年当帮手,只可惜小花生不是真花生,长不出花生田来。
如果老咸鱼真是打定了主意继续出海,把观涛小和尚丢到京城去指导海外作物种植事宜,说不定那个小和尚与其被朱莹丢到哪家佛寺去挂单,还不如他拎到家里住。
因为就藏海下院那种全都是肌肉和尚种田和尚的氛围,再加上本朝对僧人的严格管理程度,他觉得那个脑袋光溜溜的小和尚绝对不可能考出度牒。没错,当和尚的度牒要考的……
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张寿再次来到了朱廷芳安排给老咸鱼的客房。才到门口,他就不由得有些讶异地挑了挑眉。因为他赫然听到,早起他来时还昏昏沉沉没能醒来,刚刚小花生口中还很虚弱的这老家伙,此时竟然已经有力气和阿六耍嘴皮子。
“六哥……六爷!别那么死板行不?你看我一个糟老头子,都已经病好几天了,这饿得简直是前胸贴后背,就那一碗粥,塞牙缝都不够。真的,再来一碗,你总不能虐待病人吧?”
相比站在那哑然失笑的张寿,动作更直接的,是小花生。人从张寿背后突然抢了出来,直接撞开门前挂的竹帘冲了进去。
但人进去得快,出来得更快,几乎是一瞬间就匆匆忙忙又跑了出来。他一面高高打起那竹帘,一面小声说忘了规矩,一脸生怕张寿责怪的样子。
知道小花生正在努力学习怎么当一个随从,张寿不禁好笑,他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点点头跨过门槛进屋之后,他看见阿六侧身让开,就开口说道:“老咸鱼,你之前还病得七死八活,一醒过来就生龙活虎要吃的?你难道是属咸鱼的,喝一碗粥就活蹦乱跳了?”
小花生离开时还是躺着的老咸鱼,此时此刻已经靠着一个大引枕半坐在了床上。看到张寿和小花生一前一后进来,他挣扎着想要下床说话,结果被阿六一个指头就摁了回去。
“葛太师说了,你至少还要再躺三天。”
“咳,再躺三天我就发霉了!真的,我这种忙惯了的人没那么娇贵,多下床走动走动反而好得快,就像病好了就得赶紧多吃点东西补一补一样!”老咸鱼涎着脸冲阿六恳求,见人不为所动,他眼珠子一转,随即肚子就响亮地咕咕叫了几声。
面对这样诡异的动静,小花生忍不住捂脸。他是知道叔爷这本事的,但凡需要打岔的时候,那肚子就会发出诡异的声响,真的是想要它咕咕叫,它就会咕咕叫……没打过交道的人,那是轻轻松松就会被骗过去!
然而,张寿也好,阿六也好,明显不是一般人。听到这样的动静,张寿只是莞尔一笑,阿六的反应却简单直接,少年直接嘴角一翘,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他的肚子竟是发出了更大的咕咕声,还有节奏地连叫了好几次。等到看见老咸鱼瞠目结舌,他这才呵呵了一声。
“想骗饭吃?想都别想!”
老咸鱼差点没被阿六这揶揄给噎死。已然恢复了精神的他,虽说还不能够立时活蹦乱跳,但确实受不了就这么躺在床上养着,因此只能把求救的希望寄托在了张寿身上。可他还来不及开口,就被张寿直接给顶了回去。
“老师的话连我都不敢不听,更何况阿六?你要是违背,老师那慈悲为怀的性子,也不会打你骂你,但到时候丢一本葛氏算学让你背下来,那不是不可能的。”
见老咸鱼满脸你绝对是在逗我的表情,张寿就耸了耸肩道:“别不信,朱二已经尝过滋味了,那天他正好犯在了老师手里,结果被罚抄算学定理二十条,每条抄十遍。”
张寿说到这里,老咸鱼就已经彻底哑口无言了。他有几个胆子去和葛老太师硬顶……更何况人家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于是,他只能缩了缩脑袋,可怜巴巴地说:“可我实在是饿得慌,没有粥的话,给条咸鱼也行……”
这老家伙这么大年纪还卖萌,不,是装疯卖傻!张寿简直觉得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要不是后头小花生使劲拽着他身上的衣裳求情,他都恨不得去摸摸老咸鱼是不是发烧到糊涂了。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六竟然一转身,不一会儿,竟然真从角柜上拿了个白瓷盘来。
而后,他就两指捏起了一条只有拇指大小的小鱼,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床上的老咸鱼。直到老咸鱼真的厚脸皮伸手来接,他才缩回了手去,一本正经地说:“这是喂猫的。”
直到确定阿六绝对会遵守医嘱到底,老咸鱼方才彻底认识到,想要坚称病好下床自由活动,甚至于离开县衙的图谋算是彻底失败了,他只能干笑一声,躲避阿六那太过明亮的视线,可他目光不管移到哪,总感觉那个少年的两道目光犹如刀子似的往脸上扎。
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抬起头来,尽量让自己显得坦然一些:“我就是觉得这病好得差不多了,打算出去联络一些朋友,看看能不能把开船航海那老本行捡回来。”
他这话还没说完,就迎来了阿六那无情的讽刺:“然后开船去劫囚吗?”
“劫什么囚?”老咸鱼登时两只眼睛瞪得老大,“海上还有囚犯吗?等等,你的意思是说……”他几乎是立刻看向了张寿,又惊又喜地说,“张博士的意思是,您真的打算用船把云河他们送去琼州府?不走陆路?朝廷能同意吗?”
小花生这才明白,老咸鱼刚刚那到底是为什么这样折腾。他赶紧上前去,趴在床沿边上将张寿刚刚和冼云河等人说的话一一道来,眼见老咸鱼惊喜交加,随即就心虚且尴尬地侧过头去,他这才低声说道:“我刚刚对张博士说了,我想跟他去京城!”
老咸鱼顿时露出了极其欣慰的表情。无儿无女不意味着无牵无挂,冼云河这个外甥看上去要学他,就这么一辈子孑然一身了,可小花生却还小,如果跟着他们,说不定那就是三代打光棍,那可就真的糟糕透顶了!
他笑着在小花生脑门上敲了两记,随即就真心实意地对张寿深深低下了头:“我有一帮老朋友和老伙计,要是张博士您信得过我,但凡海上的事情,我都可以出力效劳。”
“好,我可记住你这话了。”张寿一笑,随即就看向了阿六,见少年立时上前一把拎开了小花生,随即二话不说把老咸鱼按着躺下,他就乐呵呵地说,“你这大病初愈,不要逞强,继续好好休养。别忘了你刚刚还信誓旦旦说要出力效劳,身体没养好,怎么出力?”
老咸鱼还想争辩,可谁曾想阿六把他摁下去之后,转身又去拿了一碗汤药过来,随即略微扶起他的脑袋后,就不由分说把药碗凑到他嘴边。他敢发誓,自己要是不喝,人会捏着鼻子给他强行灌下去!
无奈地乖乖喝了药,瞅见阿六端着药碗下去了,他本来还想趁机和张寿小花生再说点什么,可随即就觉察到一股难以抗拒的睡意陡然袭来。他甚至来不及迸出一个字,就这么直接脑袋一歪,睡了过去!
面对这一幕,小花生简直都快看傻了,好半晌才如梦初醒地去看张寿。结果,他只听到张寿同样面带惊愕地说:“这药是加料了?”比强效安眠药还厉害啊!
“嗯,加了疯子秘传的安息粉。”已经搁好了药碗回来的阿六气定神闲地说出了答案,随即就满脸认真地说:“人只要睡着就不会烦人。”
张寿顿时笑出了声,而小花生则是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地问:“这样也可以?”
“当然可以。”阿六看着小花生,满脸严肃地说,“但记住,这东西用多了会有耐药性。比如家里老刘头,现在就要双倍才能安静地睡过去。”
张寿简直想为老刘头鞠一把同情之泪。阿六对付聒噪的不二利器,竟然是用安息粉催眠!




乘龙佳婿 第四百零二章 祖制就是屁!
县衙二堂,张寿找借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溜了号,葛雍气得拍扶手大骂,然而,等他老人家同样想溜的时候,那就没那么便宜了,别说吕禅绝对不肯放走这位在天子面前能够一锤定音的老太师,就连朱廷芳也不会放人走。
已经放走了张寿,要是再放走葛雍,岂不是他得一个人独自面对吕禅?
然而,吕禅所求甚大,偏偏是直截了当提出来的,态度诚恳而真切,朱廷芳和葛雍虽然不至于轻易答应又或者做出承诺,但也不至于如同那些对宦官严防死守的文官似的,一口回绝。一阵来回扯皮过后,他们俩最终只是答应吕禅,姑且会仔细考虑这件事。
可等礼送走了吕禅,朱廷芳刚刚那副淡然却至少客气的面孔,顿时就变得冷冰冰的:“葛先生,我朝从太祖开始就限制宦官数量,更限制宦官出外为监军税监等等,这是作为祖制传下来的。如今吕禅这作为,理应并不是代表他一个,他背后还有楚宽,还有其他太监。”
见葛雍老神在在不做声,他顿了一顿,继续说道:“皇上登基这些年,因为太后严防死守,他身边女官少,宦官多,以至于如今女官职权大多为宦官侵夺,司礼监外衙的手也越伸越长,而这真的是出自皇上授意?而吕禅刚刚提出的,算不算揣摩圣意,妄图干政?”
“太祖的祖制多了,最清楚的人还是常常钻到古今通集库里去翻太祖手卷的莹莹,你问问她,如今剩下真正还被人严格执行的,到底有几条?”
葛雍反问了朱廷芳一句,哂然一笑,这才喝了两口茶润嗓子,看也不看朱廷芳那张阴沉的脸,自顾自地说:“祖制这种事,别人不知道,你还不清楚?那就是屁,需要时想扔就扔,想捡就捡,敬天法祖算什么,只有传了几十上百年的利益才是真正不能动的。”
“就比如皇上,放在十年前,你觉得他就算抓住了太祖牌匾被束之高阁的把柄,但可能重开九章堂吗?不可能,别说张寿了,就是我在朝堂亲自呼吁也不能。为什么那会儿不可以,现在却可以?很简单,他栽培了二十年,希望能够扫除掉江老头那一批老人的家伙起来了。”
“于是,就算有人非议,但也有人会支持,所以去年重开九章堂才会这么容易。”
“但就算江老头此次真的落马,新的那一批人粉墨登场,你觉得这朝中就是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的地方?绝不可能。有些人还会一如既往地作为他的喉舌,有些人却早已有了自己手底下那一大批人,不能罔顾党羽的利益。可以同患难的人,同富贵时就分道扬镳的多了。”
半辈子宦海沉浮的葛雍说到这里,随手把那茶盏在旁边高几上重重地一放,这才一字一句地说:“而在吕禅他们看来,只有他们才是捧着太祖祖制作为金科玉律的人,在他们看来,他们才是太祖祖制的坚定支持者,皇室最忠实的鹰犬,而不像外臣那样索求无度。”
葛老太师难得一口气说这么多,此时觉得有点累,他就站起身来,舒舒服服伸了个懒腰。可还没等老爷子掸了掸衣服预备往外走,就突然听到朱廷芳问了一个他意外的问题。
“这番入木三分的剖析,葛先生可有对张寿说过?”
“那个惫懒的小子,我和他说这些,他敢捂着耳朵溜之大吉,你信不信?”
葛雍没好气地吹胡子瞪眼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关门弟子,你那个未来妹夫,虽说鬼主意多,手段也不错,可他是别人惹上门才会一巴掌打上去的性子,没什么升官发财青云直上的野心。所以楚宽和他认识不是一天两天了,你看他和人有什么额外的交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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