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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于会首登时想起刚刚那掌柜来说起这番奇事的时候,自己还戏谑地调侃了两句,此时登时窘得背后出汗。要不是他对华胖子的声音实在是熟悉,一听到动静就慌忙赶出来,说不定人被拖走才有反应。
然而,此时此刻要是就这么奉还九百多文饭钱,他又觉得张寿的反应兴许会难以预料,至少绝对不可能高兴,因此在心里反复斟酌之后,他就特意眉开眼笑地说:“张博士您二人喜欢我这儿的手艺就好,日后还请常常光顾……”
说到这,他就瞪了华掌柜一眼道:“华胖子,我看在张博士的面上,就不计较你截胡我的客人了!哼,别说笑话了,你那苏帮菜怎比得上我淮扬菜名闻四海?”
华掌柜无心和于会首斗口,当下看也不看这碍事的家伙,二话不说把张寿给领出了店堂,随即就指着对面那招牌,略有些幽怨地说:“两家就在对面,张博士您还真是过其门而不入。”
这能怪我吗?张寿瞥了一眼面无表情的阿六,心想分明是这个犯了馋虫的小子捣鬼!然而,这也算是歪打正着了,因为他亲自去找别人,哪有别人特意闻讯迎上门的强?





乘龙佳婿 第四百一十九章 弄巧易成拙
如果不是华掌柜在旁边当介绍人,张寿很难相信,被其称作华四老爷的,竟然是个不到三十,嘴上没毛,下颌微须的青年。要知道,这年头但凡在官场还是商场,老人都比年轻人要更让人觉得可信,所以弱冠少年也都忙着蓄须,仿佛随着胡子长了人老相了,威严也有了。
于是,上了三十却仍旧白面无须的人,那是几乎凤毛麟角,因为那样的话,就算戴上官帽,穿上官袍,在外人眼中也不像是当官的……至于像什么,四十开外却依旧白面无须的司礼监掌印楚宽请了解一下?
而张寿如今这还未加冠却已经做官的年纪,却是没打算蓄须来装老相,他还打算继续装嫩呢!所以看到一个比自己至少大七八岁甚至十岁,嘴唇上方和下巴却依旧光溜溜的人,他自然觉得很特别。然而,他却忘记了,自己在别人眼中,那却是更加特别。
华四爷从接到华掌柜的信之后,一面派人快马加鞭送回信,一面派人去苏州整合本家执事以及其余豪商,自己就立刻坐船从淮安动身往北赶。在他看来,若能在沧州遇到张寿,那是最好,可要是人被召回京了,自己到了京城,总能想出办法见到这一位展开洽商。
可是,哪怕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却没想到今天会发生这样巧合的事,此时见到这么一位如他这般风华正茂的青年都要嫉妒的风仪出众翩翩少年,他还是觉得自己一贯引以为傲的二十多年都活到狗身上去了。
因此,寒暄过后,他就笑眯眯地以此打开了话题:“张博士别看我年轻,我是家里嫡孙,所以五岁开始,我家老太爷就把我带在身边,见客、盘账、会商……我从小就是这么熏陶出来的。所以家父早逝之后,承蒙老太爷信任,我年方弱冠就执掌了家业。”
“其实所谓的四老爷,这称呼不大准确,可都已经当家了,不好再让人叫我少爷,我四叔也不能盖过我这个当家的去,所以大家都这么浑叫一气。张博士你要是愿意,叫我华四又或者阿四就行,我家老太爷就是这么叫我的。”
华掌柜知道自家这位当家的四爷可称得上一人千面,或倨傲或温和或蛮横或凶狠,只要人愿意,什么面貌都能露出来,可这样谦逊的四爷,他却还是第一次得见。虽说他按辈分乃是族叔,却也不敢在这位老太爷一心教出的继承人面前摆长辈架子,此时就干脆避了出去。
天知道这位四爷会不会因为被他看到那装孙子的一面而忘了他的功劳,反而有所忌恨?
而张寿见惯了先装孙子再翻脸的人,对华四爷这幅面孔却也视之如常。
华掌柜退了,但他却没有让阿六退下,而是笑呵呵地说:“华四爷太客气了,论年纪你比我大,论阅历见识,你也远胜于我。虽说今日你是主,我是客,有道是客随主便,但也不是什么都能随便的。”
华四爷却不以为然地笑道:“张博士你之前和我那十九叔商议的事,若是能成,我苏州上下也不知道多少商户要感恩戴德,说得更过分些,我把你当成衣食父母那都轻了,恨不能把你供在神龛中日日三炷香,犹如供财神爷。商人重利,就是这般实际。”
听华四爷明明说自己实际,但话却又说得风趣,张寿不觉莞尔。与人又闲扯了两句,见人不动声色地说着极其漂亮的恭维话,他就索性直截了当地捅破了那层窗户纸。
“我如今既然已经离开沧州,沧州事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华四爷若要筹谋,要么在朝中设法,要么去找我那未来大舅哥洽商,找我却是找错了人。”
没等华四爷接话,他就含笑说:“我这一趟回来,也就管着国子监我那一亩三分地,其他的事,我实在是有心无力。”
华四爷未料想张寿竟然这样直陈撇清,微微一怔后,他就干脆也单刀直入道:“张博士真的就不顾你在沧州打造的大好局面?要知道,不管哪朝哪代,在朝堂上是一朝天子一朝臣,在地方上就是人走政息,这沧州也不知道耗费了你郎舅二人多少心血,真的说丢就丢?”
“呵呵。”张寿随口笑了笑,继而就轻描淡写地说,“华四爷你这话和之前到沧州的那位司礼监吕公公,着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张寿当然不会细说吕禅的那番话,但他很确定,在游说他和朱廷芳之外,一看就很明显喜欢搞事情的司礼监掌印楚宽,总不会忽略掉苏帮官员之前倒江那番行动,说不定早就预备和华家之类的苏州商人接洽。
因此,见华四爷眼睛一亮,他就慢悠悠地说:“不过,因为太祖旧制,阉宦有伤天和,不许多进,所以宫中宦官素来人数稀少。就算司礼监有些什么打算,他们又时刻在皇上身边,近水楼台先得月,可朝中某些官员的想法素来根深蒂固,一个不好也很容易弄巧成拙。”
原本已经打算剑走偏锋的华四爷登时心中一动。朝中文官们自从当年太祖不屑于用宦官之后,那简直喜出望外,一直都齐心协力压制宦官的人数,唯恐此辈做大。他要是真的和宦官勾连,万一人家为了拖着他们在那条船上,把事情张扬出去,他就是想下船也晚了。
而且,阉宦大抵是什么德行?看看汉末十常侍,看看唐朝那些一手遮天废立天子的宦官,再看看宋徽宗年间借着天子之势横行无忌的梁师成童贯等辈,那就够让人警惕了。
若是为了开港,给自己头上找一尊祖宗……不对,一堆祖宗,那不是堵心吗?
而自己要传递的讯息已经带到,张寿自然无心多留——他在沧州事上确实下了很大心力,但不代表他要亲自下场,所以点到为止就起身告辞。
眼见华四爷丝毫没有芥蒂地言笑盈盈送了他出来,他在门口和这位年纪轻轻的当家人告辞时,自然也是客客气气。至于对面扬州会馆那些偷窥的人,他只当是没看见。直到上马折返,进了内城崇文门,他方才突然对阿寿问道:“那扬州会馆你是特意带我来的?”
“我只知道它饮食味道不错。”阿六回答得很轻松,但策马跟着张寿复又前行了几步,他就继续说道,“当然,我也记得它就在苏州会馆对面。”
张寿倏然回头,伸手指着看似老实木讷的阿六笑骂道:“你小子坑起人来,那真是让人防不胜防!亏你想得出来。要是让华掌柜知道是掉了你的坑,他肯定能把眼珠子瞪出来。”
阿六满不在乎地一夹马腹又上前了两步,只落后了张寿半个马身,这才干咳一声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和少爷你学的。”
张寿很想骂一句好的不学你偏学坏的,可再一想这等同于骂自己,他也就只好摇头叹息好好一个憨厚少年竟是硬生生变黑了。可继续前行的时候,策马在前的他却不禁嘴角翘了翘,心情其实相当不错,但嘴里还是告诫道:“下次别一味弄巧,小心弄巧成拙!”
在京城这种地方,宁可腹黑一点,也千万别一味老实,像阿六这样沉默寡言的他一直觉得最令人担心,现在好了,他不用担心阿六太老实忠厚……有这功夫还不如担心日后那些自鸣得意撞在这小子枪头上的受害者,又能打又能坑人,那可是真了不得!
当张寿在张园门口下马的时候,就只见两条人影刷的冲了出来,最终齐齐抓住了他丢下的缰绳。见是老刘头和瘸腿安陆互瞪,后者很快就二话不说地让开,转而去牵了阿六那匹马,他这才面色稍霁。心想这两个总算还不至于竞争心强到误事。
紧跟着,一贯饶舌的老刘头就抢先说道:“少爷,朱大小姐和娘子去礼佛了。”
朱莹喜欢礼佛吗?张寿怎么想怎么觉得,佛寺这种地方和她完全不配,可再一想一急起来就喜欢念叨阿弥陀佛甚至诸天神佛的母亲,他就明白了,朱莹很可能是纯粹为了陪着吴氏才走这一趟。而联想到昨天吴氏的要求,两人说不定是去给死去的张秀才夫妇做法事的。
他正有些暗暗自责,身后偏偏又传来了阿六的声音:“大小姐一直都来吗?”
老刘头和阿六相处了那么多年了,哪里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当下就呵呵笑道:“她回京最初那几天是天天过来,可后来……咳咳,后来大小姐和几个书生在棋盘街天下太平楼大吵一架,然后就气病了,连御医都去过赵国公府,那就不能来了。但赵国夫人倒是常常过来。”
得知九娘竟然也常过来看吴氏,张寿倒不觉得这位赵国夫人纡尊降贵有什么奇怪的,毕竟人本来就是直爽任性的性格。他无意一直在门前说话,当下就匆匆往里走。
可他偏偏听到背后阿六仿佛和老刘头说话说上瘾了,竟是又问出了陆三郎代表九章堂监生来过多少回,纪九代表半山堂第一堂监生来过多少回……甚至就连襄阳伯的三子,张家那个大块头,阿六都没放过。老刘头也说得头头是道,竟声称人人都来了至少三回。
当然,吴氏怎么也不可能摆出祖师奶奶的架势见这些人,不过是命人出来道谢一番,收礼回礼,也就让他们回去了,唯有陆三郎和朱莹碰到一块的那一次,吴氏一块见了两人。
就在张寿听得心下存疑的时候,拉着阿六跟进来的老刘头,又对他爆出了一个大新闻:“对付江阁老的事,我远远听着,好像就是陆三郎撺掇大小姐干的。”
“天地良心,真不是我撺掇的,我只是刚巧来看祖师奶奶,然后就在这遇上小师娘的。我就是顺便给她通风报信,说是江老头不怀好意……可我哪知道她竟然要硬上,吓得我把小先生你都搬出来了,说是你绝对不希望我们莽撞,可我拦不住她啊!”
“我特意让人跟着她,然后跑到赵国公府去找赵国夫人通风报信来着……谁知道赵国夫人说不要紧,这事情兜得住,可就算这样我还是追去天下太平楼了,亲眼看到她大发雌威把那些书生给说得哑口无言……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枉!”
晚间过来时被张寿一质问,陆三郎那副泫然欲涕的样子,那简直是委屈极了。
他这夜间过来时,还带着四个身强力壮的随从,和他们一块合力从马车上搬了两个大箱子下来,却是满满当当的九章堂作业。而且,他亲自动手,一一摞在张寿案头,还都标注了是哪天的,关于什么类型,那简直是像足了天下第一代课老师的架势。
然而,张寿却最清楚陆三郎那是个什么德行,眼见人就差没哭天抢地叫撞天屈了,他就笑吟吟地说:“哦,那么看来是我错怪了你。不过你这一声小师娘倒是叫得脆生生的,想来就算你真的干了什么,莹莹也不忍心苛责你……哪怕知道你跑去对她娘出卖她。”
陆三郎顿时打了个寒噤,朱莹那脾气实在是天知道,他还是不要赌这种可能性来得好!
于是,他想都不想就立刻怂了,老老实实把当初在这里碰到朱莹时的所有交谈一一坦白。至于他怎么把这种细节都记得清楚……不要小看了理科学霸,商业天才的记性!
而张寿本来只是怀疑朱莹怎么会突然就爆了,此时缺失的一环补齐,他虽说又好气又好笑,但也不得不感慨自己这边真是什么人才都不缺。
背后阴人的有陆三郎,当面怼人的有朱莹,擅长演戏的人有张琛,擅长装傻的人还有阿六,再加上一堆形形色色的人才,试问京城这么大,谁能像他这样一穷二白起家的人,竟然能有这么一个豪华阵容班底?说起来,他还真是阴差阳错聚拢了一堆一度被埋没的人才啊!
见陆三郎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张寿就笑道:“好了,既然审过了,你都老实坦白了,那我也和你说明话,既往不咎。记住,这是看在你在九章堂尽职尽责的份上,不可一味弄巧!”
眼见过关,陆三郎这才喜出望外。他赶紧讨好地说了一箩筐朱莹的好话,眼见张寿但笑不语,他连忙打了个哈哈闭嘴,随即就在旁边帮着张寿看那些作业。而张寿也就是看个大概,更多的是听陆三郎讲每个人的接受能力和学习进度。
而随着看作业,听进度,张寿也就把皇帝那天召见时的事情透露了一二。结果,刚刚还有些小心翼翼的陆三郎,听到九章堂会担负内库审计这种工作,他一下子兴奋得无以复加。
“小先生,皇上真的要把这样的重任交给九章堂?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只要消息散布出去,何愁天下有算学天赋的人不会削尖脑袋往我们这儿钻!”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章 兜来转去坑自己
兴奋到简直快爆炸的陆三郎,等到了走时却耷拉着脑袋。因为张寿严禁他把消息外泄,甚至以泄漏禁中语这个罪名塞住了他的嘴。然而,他素来体胖心宽,等到出了张园骑上马,立刻就再次眉飞色舞了起来。
“现在不能说,等到真正干起来,那怎么还捂得住?哎呀,幸好齐良去了王大头那儿,没人和我抢头功……不过齐良他肯定更愿意在王大头那踏踏实实干,在朝廷和老大人们放对,他肯定就算在也要推我揽总!嘿嘿嘿,我爹和我大哥二哥可曾想过,我还有这风光!”
“谁让我是九章堂第一任斋长,等第二期第三期进来,我就是大前辈?”
陆三郎越想越得意,越得意就越是往深处想,到最后那喃喃自语险些就变成了手舞足蹈。所幸跟着他的那几个随从都是从小就被陆夫人派了跟他的,习惯了这位三少爷那时时刻刻层出不穷的念头,出人意料的表现,所以只当没瞧见。
哪怕听到陆三郎那自言自语中似乎还提到了老爷和另两位少爷,他们也依旧装聋作哑,默默跟随。最后,总算是得意忘形的陆三郎自己察觉到失态,使劲咳嗽了两声,复又坐直了身子,其中一人方才上前低声说道:“少爷,今早老爷不是送信说让您今天晚上早点回去?”
陆三郎刚刚围着张寿畅想未来还来不及,哪里还想到过原本的打算?此时虽说心里咯噔一下,但他还是若无其事地说:“没事,爹那儿也就是些鸡毛蒜皮的事,他不但有九章堂的人跟着他忙,还有个谢万权给他当牛做马,哪还顾得上我!再说还有大哥二哥呢。”
几个随从全都在心里暗自呵呵。另两位少爷?一个原本已经结束了翰林院的学习,要授官了,一个在都察院试御史正等着转正,可如今随着老爷下台,两个人的下一步官职没着落,正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转,反而在三少爷面前摆不出从前的架子了。
此消彼长,没了老爹照拂还照旧如鱼得水的陆三郎怎能不得意?
一行人护着陆三郎回到陆府大门,门上立时就是一片小小的骚动。其中一个门房一溜烟上前给陆三郎牵马,等到把吨位又重了的小胖子给扶下地,他就抢着说道:“三少爷您怎么才回来,老爷都差人问过好几次了,您未来岳家刘侍郎都来好久了……”
原本还嬉皮笑脸的小胖子顿时呆若木鸡。未来岳父?刘晴她爹?不是吧,老爹今天让他早回来,为的竟然是这样一件事……他怎么不早说!
小胖子那满心淡定全都化作紧张的汗出了。他几乎是随手一丢缰绳,继而提起袍子前摆就一溜烟往里冲,结果那位话才说了一半,还没来得及卖弄下半截的门房反倒是愣在了那儿。
三少爷你跑也没用啊,我想说的是人来好久了,等不到你就先回去了……你这么急急忙忙跑进去,老爷火气上来说不定捶你一顿也有份!回头你可别迁怒我,谁让我还没说完你就跑?你怎么就这么没点耐心呢?
陆三郎当然不会听到那门房的心声,他一路脚下飞快,而且还在掐着手指头算人家从散衙之后到他家里来做客的时辰,意识到未来岳父也不可能这会儿还在吃晚饭,那多半是在老爹的书房,因此他就径直往那赶。
才刚到门口,他就只见那湘妃竹门帘突然被人高高打起,紧跟着大哥二哥就绷着一张脸从中出来。见到他时,兄弟俩齐齐一愣,随即就露出了一丝嘲弄的笑容。见此情景,别说陆三胖本来就聪明,就算他是傻子也知道出问题了。
亲家见面这种场合,他这个当事人在还差不多,他两个兄长算哪根葱,要杵在那里相陪?
果然,大概是发现门帘迟迟不落下,里头就传来了陆绾的声音:“谁在外面?”
陆二郎立刻抢先叫道:“爹,是三弟回来了。”
在最初那片刻沉默之后,陆三郎就听到了里头一声分明压抑着火气的怒吼:“让那个孽障给我滚进来!翅膀硬了能飞了,天天就野在外头不顾家……”
没等陆绾说出别的,小胖子就麻溜地闪进了门去——但在进门之前,他却还趾高气昂地丢给了两位兄长一人一个大白眼,随即用很小的声音讽刺道:“我没了老爹帮衬,还还能有翅膀飞,你们这翅膀却被人打断了吧?没老爹就不会做官,你们平日里那神气哪去了!”
没等陆大郎和陆二郎火冒三丈,陆三胖就已经进了书房。站在那四下里一扫,发现果然不见未来岳父刘侍郎的踪影,他虽说有些遗憾,但心里盘算着改日亲自登门去拜见道歉,却是压根没把这一茬放在心上。
而他这幅完全不当一回事的散漫,原本只是半真半假发个火的陆绾顿时真怒了。自己的儿子,成天泡在国子监把那狭窄的号舍当家了,这也就算了,他已经特意差人吩咐过让人今天晚上早点回来,人居然完全不当一回事,直接跑去张寿那儿献殷勤了!
那个嘴上没毛的老师,就比他这个爹外加那个岳父重要那么多?
气头上的陆绾完全忘记了,自己让人去传话的时候,压根提都没提刘侍郎今晚过府的事。
而小胖子固然惯会气自家老爹,但要论察言观色,他确实也是第一流人物,此时收回目光的他注意到陆绾似乎面有愠色,他就立刻满脸堆笑地上前行礼,因解释道;“爹,我本来是想早点回来,但今天小先生回了一趟国子监,正好查功课,我免不了要把之前那些东西……”
“哼,张寿又不止去了国子监,也来过公学,你不用给我找理由。”
陆绾不耐烦地打断了陆三郎的解释,想到自己得到的消息,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张寿去了公学还不算,还特意单独拉了谢万权说话,据他放在那的眼线来报说了人和谢万权说的那一通话,他就算是听转述,差点也没气歪了鼻子。
当然,听了那眼线卖弄似的禀报后,他其实心底非常怀疑,要知道张寿身边那小子当初都能神出鬼没潜入陆家给陆三郎送信,还会防不到区区一个没什么道行的眼线?既然如此,那就是张寿根本不怕有人听,甚至干脆就是故意说给他听的。
可就因为如此,他反而心下憋屈。谁让张寿竟然授意谢万权找他解决终身大事!
他又不是张寿,有朱莹这种闲来无事的大小姐帮忙,他哪有保媒拉纤的本事!想当初他给陆三郎找了那么一桩婚事,结果还阴差阳错险些闹得天大,如今想想也觉得晦气!
因此,此时他冷淡地瞪着陆三郎,见人乐呵呵笑着,一点都不像长子和次子那样见了他就小心翼翼的姿态,他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欣慰这个儿子总算如今也有出息了,皇帝大概都没记着陆家老大老二,却偏偏记住了这小胖子,可恼怒的却是,这儿子简直是替别人养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就硬梆梆地说:“今天你那未来岳父来找我商量婚期,我原本也想问问你的意思,但既然你没回来,那我就直接做主了。你口口声声叫老师的张寿都还没成婚,你这个弟子也就耐着性子等一等好了,拖到明年再说,你觉得如何?”
小胖子登时心凉了半截。他去年年底就下定了!虽说他后来因为有点忙,所以也没有太惦记这桩已经定下的婚事,再加上张琛那些家伙不讲义气跑到邢台去做纺织那一摊子了,京师这边的泛娱乐产业他还要管,所以似乎显得对婚事并不积极,可他是真心希望娶媳妇的!
如今老爹居然对他说……要拖到明年?还把张寿的婚事扯出来堵他的嘴?
是可忍孰不可忍!陆三郎深深吸了一口气,正要努力抗辩,谁知道陆绾接下来就收起了刚刚那张带着愠怒的脸,语重心长地说:“你要是希望赶紧娶妻成家,也让你母亲高兴高兴,那就别见天地在外头野,至少多回来看看你娘,更要记得在公学的事情上多上点心!”
你不在的时候,我是常常回来看我娘的……老爹你那重点完全是在后半句吧?
陆三郎这才真心服气了,却突然觉得从前一直都觉得冷峻不好靠近的老爹,其实只不过面上傲娇,其实盼着他亲近。为了自己的终身幸福,他赶紧点头哈腰地表示一定会在九章堂中挑选最靠得住的人到大明公学承接教学任务,可这才刚承诺完,他突然又狠狠一拍额头。
只顾着讨好老爹,忘了张寿嘱咐的另一桩大事!
虽说后悔不迭,又不确定老爹是不是真和张寿站在一边,但思来想去,他还是不得不含含糊糊地说:“不过最近九章堂又有大任务,恐怕公学那边抽调不出太多人,老爹你也可以自己在公学选几个机灵的学生好好栽培,小先生和我提过什么导生制,也许可以用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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