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陆绾却没注意陆三郎后面那半截话,陆三郎说九章堂又有大任务,这着实让他不敢小觑。毕竟,张寿折腾的能耐,再加上他这个上窜下跳的小儿子,那绝对是一加一大于二。
托这师生俩的福,他现在也学会某些算学术语了。
凭借一贯的敏感——以及老爹对于一个逆反心理极强的熊儿子的深刻认识,陆绾假装没在意大任务三个字,而是不耐烦地说:“让你做一点事而已,你就如此推三阻四,简直是不孝子!既然这事不成,那就交给你一个随随便便就能完成的任务,你给我听好了!”
“那个谢万权如今丢了功名利禄的心思,倒是能沉下心做点实事。但他和杨一鸣毕竟有一段师生情分,之前那么决绝,士林和官场很多人都对他颇有微辞,再这样下去,他就不止是科场无望,就连终身大事也不知道要拖到猴年马月。所以……”
“你帮我把他的终身大事解决了,让他能在公学好好做下去。只要你这事儿办得漂亮,你岳父那边,我就亲自去说。”
当小胖子从书房出来的时候,他看看天上那仍旧只有一大半的月亮,简直怀疑人生。
他到底是不是他老爹的亲生儿子啊,怎么他的婚事也没见老爹这么尽心尽力,如今却还要把谢万权的终身大事推给他?天地良心,想当初他为了防止被老爹乱点鸳鸯谱,那也是求了朱莹去帮忙的,否则……他活了这十七八年,总共才见过几个女孩子!
就他这幅尊容,压根没有女人缘好不?他要是有张寿一半的风度仪表那就好了。就他现在那位不挑长相,更重人品的未婚妻,那简直是老天爷可怜他前半辈子,赐给他的福气。他上哪去给谢万权找媳妇?
陆三郎烦躁地抓了抓脑袋,就这么一路抓到了亲娘那儿,他又拿出了撒娇卖痴的那一套,哄得陆夫人眉开眼笑,不但答应帮他骂老爹,还额外塞给他一沓钱票。然而,前一条陆三郎那是谢了又谢,后一条他却是死命推了回去。
“娘,我现在可是这京城最有名的回头浪子,要还是花你的钱,那岂不是成了笑话?你放心,我根本就不愁开销,您要是想帮我……嗯,明天您把您那未来儿媳妇约出来,让我和她说说话行吗?”
这就是陆三胖的策略——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把保媒拉纤的事交给他老娘。废话,要是那么容易,他老爹直接找他老娘不就得了?这些夫人们那是嘴巴最大的,一来二去满京城都知道了,到时候弄巧成拙其次,满城风雨才最吓人,那时就算陆绾不捶死他,他也要去撞墙!
当然,创造一个和未婚妻见面的机会,那也很重要,不然他直接拿这事去求朱莹就得了!
偷得浮生三日闲,虽说第一天贡献给了伟大的教育事业……以及吃货事业,但张寿接下来两天,还是非常自觉主动地去邀了朱莹出来,然后很没创意地选择了出城去海淀赵园避暑……顺带看作业。至于二人世界什么的,那只能拉拉手,当那一大堆婢仆随从是死的吗?
当他回城之后预备国子监开课事宜时,下午一回家就接待了刘晴这个闺蜜的朱莹,晚间过来就给张寿带来了一个让他哭笑不得的消息。他支使了谢万权去找陆绾是假,有意说话给陆绾听是真,结果这事儿被陆绾推给了陆三郎,又被陆三郎拜托了刘晴,刘晴又来找朱莹……
这算不算长工差短工,短工差帮工?还是说……他是兜来转去坑自己?陆绾果然老狐狸!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一章 只讲规矩,不讲人情
张寿回来这休假的三天,兴之所至,四处乱跑,盯着他的那些人却没有一个敢掉以轻心,一个个眼线不得不跟着他从城里到城外,从城外到城里,差点没被折腾得累死。毕竟,骑马跟踪太显眼,人人都怕被他身边最警醒的阿六给发现,无不严令眼线务必把自己藏在人群中。
因而,当张寿这一日终于回归了国子监的教学岗位时,那些被他调动得差点没磨破几双鞋的眼线们无不感动得热泪盈眶。
要知道,除却第一天张寿去公学见了谢万权,在扬州会馆吃东西却碰到了苏州会馆的华会首,被请到对面苏州会馆后,见了华家当家的华四爷,这算是两桩还算重要的消息,可之后他们在接下来两天中什么消息都没打听到,尽看着张寿挟美游湖游园了!
然而,这些眼线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当这一日下朝之后,他们就被各自主人派来接头的人给劈头盖脸臭骂了一顿!
比如孔大学士的亲随,就传了孔大学士的话,把奉命盯梢张寿的那家伙给骂得狗血淋头:“你的眼睛耳朵是做什么用的,居然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打探到!”
“九章堂第二期招生,此番不止是针对顺天府,而是整个北直隶,吴阁老张大学士站出来鼎力支持,你不知道。皇上今天当众对光禄寺发难,号称要封存光禄寺所有账目交给九章堂那些监生来审查,你也不知道。皇上突然提出在沧州建港,你竟同样没打探到任何风声!”
那眼线被骂得不敢抬头,心里却不服气到了极点。他就是远远吊在张寿那一行人后头盯梢而已,有那个阿六这样厉害的人在,他怎么可能靠近,怎么可能知道人在商谈什么?
而那亲随在替孔大学士发泄了一通怒火之后,随即却体谅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刚刚是老爷的原话,我不得已,只能照着念一遍。你要体谅咱们老爷,他好容易把江阁老这尊大神给请走,可没想到首辅的人选迟迟不定,所以难免火气大了些。”
“其实我也知道让你盯梢张博士,实在是强人所难。”
那眼线苦着脸叹了一口气:“老哥你知道我苦处就好。那位张博士真看不出来有什么雄心壮志,感觉就是一个沉迷美人乡的幸运小子,在海淀赵园那两天,划船游湖赏残荷,听琴喝酒叫堂会,居然把听雨小筑的姑娘们都叫出城了,谁能想到他突然不声不响做这么大事?”
如果张寿知道,自己如今在不少高官大佬心目中成了惹是生非的祖宗,最擅长伪装的野心之士,他一定会觉得自己实在是冤枉。
查光禄寺,那是皇帝想干的;建港沧州,那也是皇帝想干的,和他有什么关系?唯有九章堂第二期招生,那确实是他打算着手去做的,可那是本来就没有瞒着人的,总不能九章堂就招眼下那一批学员,然后就够了吧?
而且,曾经的顺天府尹,最能背锅的王大头不在了,他最大的帮手没了,这回头评卷也是一桩麻烦事,好在他还有九章堂那群学生狗可以差事,但吴阁老和张大学士跳出来支持那是什么鬼?
他和这两位阁老可以说是毫无交情,人家不是在揣摩圣意,就是在卖弄人情!
然而,甭管张寿自己怎么想的,当接连不断的消息在午后传到九章堂时,所有监生却一下子就轰动了。九章堂又要招新生,这对于大家来说是预料中事,而且张寿早就说过,到时候他们这些前辈要更多地承担起教导晚辈的重任。建港沧州,那也和他们这样的学生不相干。
可光禄寺弊案陡然爆发,皇帝一举发难,并把查账的重担交给了他们,这却是他们事先毫不知情的!当然没人知道,张寿和陆三郎已经通过气了……
因此,当看到张寿站在讲台上,开始有条不紊地分派任务时,人人都翘首盼望,希冀能够一朝名动天子前。尤其是原本就在户部和光禄寺以及大明公学各自实习,今天因为张寿回来而回来听讲的一大堆人,那更是人人竖起耳朵。
当听到张寿点到的,去光禄寺的查账名字中有自己时,甚至有年纪一大把的监生喜极而泣。至于最终没被点到的人,那股沮丧和失落简直是溢于言表,其中尤其是两个原本就在光禄寺中实习了两个月的监生,那更是又意外又失望。
而更多落选的人压根就没去想,他们就算数学天赋不错,可根本就不懂如何查账……因为不少人在户部和光禄寺也就是纯打杂而已,压根还没资格接触到账册这种机密的东西。
看到这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光景,张寿不得不着意安抚:“机会有的是,你们要记住,作为九章堂第一批监生,你们能够得到的机会永远都是最好的。将来,你们会承担越来越多的重任,所以不必急于一时。相比你们未来那些后辈们,你们已经够幸运了。”
听见这话,那些失望的监生们这才渐渐回过神来。
想想跟着王杰去宣府大同实习的同学已经轮换了两批,去户部和光禄寺实习也是不久之前才有的事,他们在公学中虽说只是教导贫家子,但也是一桩不错的历练,众人很快就渐渐打起了精神。
而陆三郎忍了又忍,这才没有嘴快地说出,日后内库的账目全都会交给九章堂来审——他相信只要知道这么一件事,那么眼下这些看似安静的同学,定然会仿佛平静油锅中被泼了一盆水,瞬间兴奋到爆炸!
安抚了众人之后,张寿就沉声说道:“你们当中虽说有早年当过帐房的人,但也有不少从来没接触过账目,纵使做过帐房,也只是从前朝沿用至今的四柱结算法。老师对四柱结算法的缺点一直都颇有微辞,这些年精研算学,自然更是渐有心得。”
说到这里,他环视一眼九章堂中这些监生,这才笑眯眯地说:“所以,就和你们之前那些教材一样,今后于账目这一科,你们可以学更好的记账法。”
嗯,龙门账的原理他总算还记得,得亏应付考试的时候用了点心。至于老师又要背锅这种事……葛老师大概早就习惯了吧?但这一次编教材大概就真的要靠葛雍了,他唯一能确定的也就是,作为复式记账法的一种,龙门账其实已经够用了。
至于有人说龙门账比现在的记账法还要更先进,那就姑且听之就行了。当然,哪种记账法都不可能杜绝假账,毕竟账目这玩意,说到底是以人为本!
回归国子监的第一天,鉴于半山堂从第一堂到第三堂如今都有相应的师长在,张寿当然不会跑去和人家争锋,因而只在九章堂花了大半个时辰评点了之前粗粗看过的那些作业,等课间休息得知朝中那番决议结果后,他给一堆监生鼓了劲,随即又讲了半个时辰的课。
给学生布置了一堆功课之后,他就不负责任地回了博士厅。然而,四周围那些比平日还要更露骨的羡慕嫉妒恨目光实在是太炽热,因此他坐了一会感觉犹如芒刺在背,想想快中午了,干脆就站起身往外走。可他刚一出博士厅,就和从绳愆厅出来的徐黑逹正好撞上了。
张寿和徐黑逹称得上颇有默契,但平日里只有公义没有私交,此时他冲人微微颔首,正待要走,却不想徐黑逹突然郑重其事地问道:“张博士这要往哪去?”
“回号舍午休,顺便想一想九章堂第二期招生的题目。”张寿回答得言简意赅。然而,听到接下来徐黑逹的反问,他却不由得微微一愣。
“张博士说的是你的号舍,还是九章堂斋长陆筑的号舍?”见张寿面色古怪,徐黑逹索性直言道,“如果你说的是九章堂斋长陆筑的号舍,那号舍就在原来的地方,但你的号舍如今却已经分配给了两位监生。因为你一去沧州数月,号舍空着就浪费了。”
博士厅中,几个博士正状似聚精会神地看自己的书,而几个助教那就没这么矜持了。此事数月前就引起一片哗然,此时有人窃窃私语,有人哧哧偷笑,有人摇头叹息,都在看笑话。
谁都知道,张寿在国子监中和大多数人都是泛泛之交,就连周祭酒和罗司业与其也就是官面往来,唯有绳愆厅的徐黑子很奇怪地和张寿关系不错。
就连之前半山堂的分堂试,都是徐黑子亲自下场监考的,足可见这关系不是别人臆测。
可是,谁能想到,就在张寿离开国子监去沧州公干的这几个月,徐黑子竟然能把张寿的号舍都收了?这家伙是真的一板一眼到完全公而忘私,还是觉得这般强项能提高自己的名声?又或者是觉得张寿为保好名声,不会翻脸?
别说别人,就连张寿自己,对于徐黑子这不给面子的举动,他都有些不可思议。只不过,他和人虽说交往不深,但人是真黑脸,还是假装强项来邀名,他还是能看出来的——至少真正的邀名之辈绝不可能没事就在九章堂门口晃悠旁听,耐心听讲。
于是,有些恼火这家伙杀鸡儆猴到他头上来了,他就沉着脸质问道:“徐监丞趁我不在把我那号舍收了也就算了,但其中虽谈不上有什么贵重之物,但还有些书籍,如今在何处?”
“张博士你遗留下来的东西,都被九章堂斋长陆筑收到他那号舍去了。”
徐黑逹仍旧一板一眼地说话,见张寿登时眉头倒竖,他就诚恳地说道:“能否请张博士你借一步说话?”
见张寿虽说脸色不好看,但还是依言跟着他离开了博士厅门前。等到了僻静地方,徐黑逹就坦然解释道:“九章堂两位监生囊中羞涩,之前低价赁的房子又突然被房主转卖,所以来找我希望能借一间号舍栖身。但因为人多舍少,所以我就决定借用别你的号舍。但是……”
张寿一听这个但是,就知道后续肯定出人意料。果然,下一刻,他就只听徐黑逹说:“就算我一口咬定你相让,但你那两个学生却很尊师重道,决然不肯。我知道你必定要说,陆筑家境豪富,他自己又擅长经营,也给同学找了不少打零工赚钱的机会,他们为何不找他?”
“但就因为是同学,所以他们敬重陆三郎的天赋和才能,却不想事事都去求他。所以,我把你的号舍腾给了两个在率性堂时日长久的监生,其中一人是率性堂分斋后的一个斋长。他们原有的旧屋子就让了你那两个学生。他们起初还不肯,但被我以监规责备,这才应了。”
“当然,事后陆三郎找我吵了一架,要不是我执掌绳愆厅,我警告他再闹下去就不客气了,他兴许还不肯罢休。这事情他没告诉过你吗?”
那个文过饰非的小胖子……人什么时候提过这一茬!
张寿在心里把陆三郎骂了个半死,虽说仍旧有些不高兴,但他如今不再是初入京时不得不借住葛府,后来借了齐景山那宅子栖身时的窘迫了,皇帝已经放水让他用那么点钱买下了张园那样的屋宅,他还要在国子监号舍中占一间,那确实还不如腾给那些贫苦监生。
话虽如此,他看了徐黑逹一眼,还是悻悻说道:“我离京时,你怎么不对我说此事?”
“因为如果没有这样的突发事件,我本来觉得那号舍为你保留其实也是应该的。”徐黑逹神情依旧坦然,“你在国子监借住在号舍的那段时日,成天忙的都是和学生和教学,若是所有借了号舍居住的学官都如你这般,那国子监重振指日可待。”
对于徐黑逹这种一面夸你,一面和你公事公办的性格,张寿唯有表示无奈。
这种只讲公道正义,基本上不怎么讲人情世故的家伙,怎么在乌漆墨黑的官场生存的?
懒得再和徐黑逹多啰嗦,张寿只能径直回了九章堂,随即把陆三郎叫了出来。这一次,他还没问呢,小胖子看到不远处刚走的徐黑子,立刻老实坦白:“之前我拖着不说,是觉得徐黑子欺负老师好说话,所以才希望老师一怒之下,认清他这种家伙的嘴脸,别再搭理他!”
他一面说一面从怀里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张寿,随即就嘀咕道:“这是我号舍的钥匙,小先生你若是午休,去那好了。本来我想把我那号舍腾出来直接给你的,但怕徐黑子又捣鬼,我就先留下了。”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二章 秋风未到蝉先知
张寿听出了陆三郎那浓浓的怨气,原本心里也同样窝着一肚子火的他,不由得被小胖子这话给逗笑了,当即就问道:“你小子难得自作主张一回,居然是为了让我和徐黑子决裂?你就这么恨那个黑脸监丞?”
陆三郎顿时理直气壮地说:“我和徐黑子这种人天生犯冲!他摆出一副我就是天天盯着你,你小子别让我抓住把柄的挑刺表情,让人不舒服!我最讨厌这种不讲人情,只讲规矩的家伙,他比我老爹那种有用就用,没用就扔的性格还要讨厌!”
“这次九章堂那两个笨蛋被我狠狠骂过了,我对他们说,我是九章堂的斋长,帮他们那不是平白无故地帮,他们日后可以帮我做事来抵偿,干嘛到绳愆厅求徐黑子?小先生不在就我当家!原本我要他们把那号舍还回去,可后来想想,这次放徐黑子一马,示敌以弱算了。”
陆三郎连示敌以弱的话都说出来了,张寿不禁莞尔。不过,他更好奇的是另外一件事:“那你呢?你爹如今对你这儿子也应该另眼看待了,你这号舍让给我,是愿意搬回去了?”
“我搬回去干嘛?嘿,小先生你还记不记得,萧成隔壁,原本朱老大的老师刘志沅刘老大人那老宅,还是我买的,你之前还把赵四罗小小关秋他们安置过去,可如今不是整座工坊都搬到张园去了,那屋子全都腾了出来?”
然而,当看到张寿恍然大悟点了点头,仿佛是以为他会搬过去住时,陆三郎却又嘿然笑道:“其实,我和萧成那小家伙打赌打输了,所以租了那老宅隔壁,萧成他家的屋子。”
陆三郎一面说,一面伸出两根手指晃了晃,满脸肉痛地说:“每个月要花两贯钱呢!”
如果不是深知小胖子那是个比张琛更早出道,更专业的好演员,张寿简直想呵呵陆三郎一脸。别说两贯钱,就算二十贯二百贯,对于小胖子来说,也是不值一提的小数字,亏得陆三郎还煞有介事地说出来!
然而,陆三胖前边说萧成隔壁,其实早就改姓陆的刘家老宅,这会儿又说赁下了萧成自己的房子,这却有些牛头不对马嘴,完全不对头。想想这无利不起早的小胖子那性情,他已然断定,其中必有蹊跷。
于是,张寿似笑非笑地看了陆三郎一眼,突然收起刚刚人给他的钥匙,转身就走。果然,这还没走出去几步呢,他就听到身后咚咚咚沉重的脚步声,却是陆三郎赶紧追了上来,人一面追一面还忙着解释:“小先生,小先生你别走啊!我这不是卖关子,就是……”
“就是习惯了嘴碎卖弄,没错吧?”张寿头也不回,却是呵呵笑道,“你这肚肠九曲十八弯,以为我不知道?萧成那小子无依无靠,唯一当成兄长的就是莹莹他大哥,但如今人还在沧州,就算在京城,他那性格也和你合不来,你断然不会去讨好朱大哥,因为讨好也没用。”
陆三郎顿时讪讪然地抓了抓脑袋,咳嗽一声道:“小先生慧眼如炬,我当初被朱二坑了一把,再加上我爹心怀叵测,我恨不得离朱老大有多远就多远,怎么会讨好他?”
他就怕被朱老大捶一顿,那可没处说理去!
见张寿但笑不语,陆三郎东张西望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此时还没下课,四周围没其他人,他就追上前两步,小声说道:“我爹不是辞掉了兵部尚书吗?那个赵侍郎也滚去云贵了,如今暂时署理兵部尚书的,是那个姓严的右侍郎,但这家伙资历很浅,肯定转不了正。”
张寿没想到陆三郎竟然会想到兵部尚书这个炙手可热的空缺上,他微微沉吟了一会儿,突然心中一动,立时盯着陆三郎,一字一句地说:“你是觉得,莹莹他大哥的老师,那位曾经当过兵部侍郎,后来赋闲在家,因老妻故世而黯然离京的刘志沅刘老大人,也许有希望?”
“嘿嘿,小先生你猜的真准!”
陆三郎笑得眉眼都眯缝了起来,随即就眉飞色舞地说:“妻故夫守丧,理虽如此,如今还这么做的人,已经很少了。想当初前头那位赵国夫人故去之后,赵国公两年多不近女色,就这还被不少人背地里说是矫情。我派人打听过,那位刘老大人回乡,结庐为老妻守了一年。”
听到这话,张寿不禁有些感慨——虽然太祖不禁女子再嫁,甚至鼓励寡妇再醮,可寡妇再醮的比率却远远低于鳏夫再娶。至于某些男子丧妻不到数月就续弦的,那更是比比皆是。
于是,能够为妻守丧的人,一贯会被人冠之以情深意重之名加以褒扬。至于朱泾为什么会被人骂矫情——估摸着是因为朱泾这真当鳏夫的时间实在是太长……因为人家妻死夫守丧,可没说不能亲近美妾侍婢……
他这遐思一飞九万里,但很快就收了回来,当下勾勾手示意陆三郎上前和自己并肩而行,旋即就没好气地问道:“别尽说这些道听途说的旁枝末节,说重点!”
陆三郎只是习惯性兜兜转转,此时被张寿一说,他就赶紧打了个哈哈说:“我本来就是想打听刘老大人的情况,回头告诉小先生,你好向朱大卖个好。这老刘结庐而居守墓,几个周围平民家的小孩子跑去玩,他竟然给人读唐诗启蒙,其中就有三个聪明的天天去读书……”
听听,这种包打听的学生,到哪里去寻?陆三郎这小胖子能有今天,那是真心不奇怪!
张寿瞅了一眼这个无孔不入的小子,忍不住失笑道:“你倒是未雨绸缪。那你打听到这些无关紧要的消息之后呢?”
“后来,后来我就让人冒充朱老大的亲随,去劝这位刘老大人回京呗。”
陆三郎满脸正经地眨巴着眼睛:“可这真不容易。刘老头那就是个死硬的性子,他说自己恨透了官场倾轧,不肯复出,又说什么有朱老大这样一个有担当有胆略的学生就心满意足了,余生打算在家里教几个蒙童就够了,懒得再管世间事。再后来……嘿嘿!”
陆三郎见张寿被自己笑得面色古怪,他就笑得更加贼兮兮了。
“我就把小先生你建议我家老爹去出面请建公学的事,对他抖露了出来。结果,原本还油盐不进的刘老头,立刻就激动了!他说平生最厌恶的,就是有人曲解夫子本意,说什么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他最希望的,便是天下百姓衣食足而知荣辱。能够读书识字,不至于为庸官奸吏把持了解释朝廷政令的渠道。他最希望的是,不止寒门子能够读书,贫家子也能够读书,农家子更能够读书。如此上升通道始终保持通畅,天下就不至于死水一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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