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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他的祖父若是泉下有知,想来一定会欣慰。”
张寿忍了又忍,可听到这里,他终究忍不住质问道:“若想要儿子光宗耀祖,秦国公难道不该从小就言传身教,让张琛耳濡目染,如此方才能够把儿子教成栋梁之材吗?”
他这话出口之后,就意识到自己有点冲动了。然而,他完全没想到的是,张川不但不恼,反而用一种一本正经的语气道:“我张家素来有祖训,儿孙自有儿孙福,随他们怎么长。想读书就读书,想练武就练武,如若游手好闲败家,那也随他们去。”
见张寿已然是瞠目结舌,他就认真地说:“如先父少时不好功名好奇谋,于是风虎云龙,因缘际会投了先帝睿宗;如我不好奇谋不好武略,唯独好编书,此番却出任顺天府尹,但好歹活了四十岁,知人善任却还是能做到的,更何况有王总宪这般前任,我只要萧规曹随就好。”
“如张琛,要是他就像从前那般顽劣下去,我虽失望,却也只能由着他。”
“我家族谱上,开始有完整记述的是七代之前那位老祖宗,他是一位考出举人,却无心做官,醉心商业的奇人;此后族谱上那一代代族人,有抛下家财入杏林的,有于边疆作军医,而后却因为举告走私而得官的;有贪赃的;有赌博败光家业妻离子散投井自尽的……”
“有直接由举人而出任县令,晚年安养花草,姬妾成群的;也有从一而终,一生一世一双人,结果夫妻子嗣艰难,只得一脉单传,最后儿子还养废了的……到先父的时候,不少支系族人都已经离散了,先父也没去找。总而言之,我张氏家训,便是顺其自然。”
这种听上去非常为儿孙着想,特别讲自由的祖训,很好……很强大!没绝嗣真奇迹!
张寿心里简直哭笑不得,此时就干脆直截了当地看着张川问道:“那我敢问秦国公,这条祖训,嗯,也就是张氏家训,张琛他知道吗?”
张川笑眯眯地看向张寿,轻描淡写地说:“张琛还没到二十,尚未在家庙加冠,这条祖训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从前家中是每到儿孙六岁启蒙时就告诉他,但到了先父时,他说儿孙太小,尚不懂何为顺其自然的时候说这些,说不定反而不美,所以就改成了加冠再告知。”
张寿顿时啼笑皆非。他该怎么吐槽好呢?六岁的时候告诉小孩子,你将来随便做什么都没关系,混吃等死也行,那当然不好。
但你二十岁的时候这么对儿孙说,儿孙三观已定,确实可以选定前路,可在之前那些年要是儿子已经长歪了呢?好歹你也先管管你儿子,把人三观培养好,不要这么不负责任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嘀咕道:“就算顺其自然,可秦国公你从小不亲近自己的儿子,已经见人生出怨尤之心,却依旧听之任之,这总不至于也是祖训吧?”
这一次,张川终于有些尴尬了起来:“我儿时都在先父身边长大,当时英宗诸子夺嫡,诸藩或蠢蠢欲动,或居安思危,或局势动荡,我每日便是跟着先父和成年人相处,因而对小孩子应该如何,从来都没有什么认识。张琛出世之后,我看到那小小的婴儿,不免头皮发麻。”
“儿时既不曾抱过,更不曾教过,都是他母亲的功劳,等长大之后,我再拿出父亲的架子去教导训斥,那岂不是说不过去?既如此,家中他想要什么就随他去拿,他想要求娶谁,那也凭他高兴,凭他能力,再说有张博士你给他把关,我这个当父亲的就顺其自然了。”
这一次,张寿终于无话可说。
原来,这个看似高冷到管生不管养的父亲……是个不知道怎么和儿子相处的呆子!
张寿深深叹了一口气,随即满脸好笑地说:“秦国公相不相信,若是张琛知道一直以来耿耿于怀的事情竟然是这般真相,他绝对会气个半死,然后找你这当爹的大吵一架?”
“那也随他了。”张川依旧说得很轻松,仿佛张寿所言不是父子反目的大事,而是一桩无足轻重的小事,“反正我只有他这一个儿子,日后张家上下都是他的,他若是恨我,日后养出一个更胜过他的儿子到我面前耀武扬威,鄙视我这个当父亲的就行了。”
此话一出,发窘的人就换成了张寿。果然,接下来,他就只听张川慢条斯理地说:“你儿不如我儿,他爹胜过我爹。这不是张博士你在皇上面前说的原话吗?”
那天他陪着皇帝在乾清宫见了无数贵介官宦子弟,可皇帝早就下了封口令,不许传言吧?是楚宽没管好那些内侍宫人,于是以至于风声外露,还是干脆就是皇帝本人大嘴巴?
就在他尴尬到心情异常郁闷的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清脆的笑声:“阿六,这是顺天府衙,怎么又是你亲自在外头望风,是秦国公和阿寿在说什么悄悄话不能让人听?能放我和表叔进去吗?”
朱莹这脆生生的一声表叔,张寿在最初的狐疑过后,立刻就跳了起来。而秦国公张川的反应同样不小,比张寿年纪大一倍有余的他几乎是一个箭步就往门前冲去。然而,当他隔着斑竹帘影影绰绰看到外头那几个人时,就只见门帘被一只纤纤玉手高高打起。
但是,顾不得去看打帘子的朱莹那亦笑亦嗔的表情,他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落在了朱莹身后那位“表叔”脸上——那不是当今天子还有谁?
他简直无法想象,人在得知这么一个消息的时候,竟然第一时刻出宫了,还白龙鱼服直接跑到了这顺天府衙来!
张川差点没惊呼出声来,可看到皇帝很随便地摇了摇食指,他就只能无奈地请了人进来,等到眼看张寿过来躬身行礼,他连忙也同样见了礼,随即就打算把人请到主位落座。
然而,四下里一打量,发觉没有外人,皇帝却是二话不说,直接伸出手道:“莹莹说的那木人在哪?拿来给朕瞅瞅,看看是不是朕找不到的那个?”
看到朱莹正在皇帝身后朝自己打眼色,张寿就不再迟疑,直接呈上了那木人。而皇帝信手接过,只瞅了一眼就笑呵呵地说:“应该没错,这东西朕就是让人照着雕第二个,都未必是这股精气神,让朕看看这下头的字。唔,莫失莫忘,仙寿恒昌。不离不弃,芳龄永继……”
直到这时候,随侍皇帝进来的楚宽方才开口说道:“那就应该没错了,就是不久之前乾清宫中失窃的东西,当初皇上生辰,一时兴起命巧匠雕了的那件巧物。太后极其不喜,还是皇上坚持方才没有毁弃,只是令人下头刻了这太祖皇帝留下的十六个字,作为镇压。”
我就说么,肯定是皇帝的随身之物,只是这来由还真是让人不知道怎么吐槽是好!
皇帝斜睨了楚宽一眼,仿佛是在责他多事,随即就似笑非笑地说:“当初朕是得人敬献了一条精巧的核舟,惊为天人,可想想这样的奇人未免乖僻,再加上进宫之后战战兢兢,也许雕不出好东西,朕就趁着生辰便装找上门,可出重金人也不肯,朕一气之下,就拔了剑。”
此话一出,别说张川目瞪口呆,张寿亦然,敢情这尊小小的木人那拔剑骂娘的姿态是这么来的?而皇帝顿了一顿,脸上露出了几分肃杀:“这么多年了,也有不少人给朕雕刻画像,但唯有这一尊最为神似,不想竟然被奸人盗出宫栽赃。”
直到这时候,楚宽方才低声说道:“奴婢这一年多悄然追查,已经查得,是御膳房周掌御与乾清宫郭尚宫勾结,郭尚宫窃出了这尊木人,而周掌御曾和临海大营叛贼有书信往来。”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五章 奉旨试吃?
皇帝起初说得轻松有趣,楚宽却说得肃然沉重,一旁的朱莹听得糊涂,干脆趁皇帝不备,突然出手抢了那木人来看。这一瞧,她就忍不住扑哧笑道:“难不成那个本来不肯为皇上雕刻的巧匠,居然就直接照着皇上那时候拔剑相对,凶神恶煞的姿态,雕了这么个木人?”
别人就算已经想到了这么一回事,却也断然不敢说出来,可朱莹却是从小在太后膝头和皇帝嬉闹惯了,此时顺口就道出了实情,还用上了凶神恶煞这种形容词。可这里到底还有秦国公张川这样的外人,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了失言,当下就赶紧改口。
“要真是这样,这巧匠还真是欺软怕硬!早答应不就好了?”
皇帝却毫不在意地说:“那时候朕年轻气盛,脾气比现在可糟糕多了,只要被人一撩拨就火冒三丈,更何况是朕以礼相请,以利动之,却还遭到别人的回绝和驱赶。直到看见那人能够在朕那利刃威逼下雕出这样栩栩如生的木人,那时候朕才真正服气。”
“最难得的是,那位巧匠直接把木人送给了朕,然后就没好气地撵人。他说,挟技者难免自傲,虽不敢说傲公侯,但都倔得很,就和朝中某些官员明知道错了却死不悔改,最终弄成意气之争一个样。”
“他是擅长雕刻,但更擅长的是造船,只可惜被人撵出船厂再无机会,所以曾经发誓,绝不为那些富贵骄人的家伙雕刻。但他还惜命,不想死在朕剑下,所以雕好了就赶紧走你吧。”
这一刻,张寿忍不住脱口而出道:“然后皇上就送了他一个船厂?”
“怎么可能!”秦国公张川不禁哑然失笑,“皇上那会儿应该是十六七岁的时候,尚未亲政,而且就算是亲政,太后也不会答应……”他说着说着,声音就越来越小,因为他赫然发现,皇帝竟然用极其赞赏的目光冲着张寿微微颔首。
“张寿你倒是猜得挺准,朕虽说不能送给他一个船厂,但朕自己就有一个船厂,却是把他直接招募了去做大匠。这十几年来,他在船厂打造出的大船就有七艘,倒是没有辜负朕,就是这份雕刻的技艺不知道还留着几分。”
张寿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当年那位少年天子竟然真的会这么简单粗暴任性。他只能有些窘迫地干笑道:“臣也就是姑且猜一猜……”
一旁的楚宽却忍不住面色阴了一阴,他明明已经揭出了今天这桩事与宫中那桩窃案的关联,但被朱莹这么一打岔,在场众人的关注点一下子就歪了。
朱莹是我行我素,想着什么说什么的性格,张寿和皇帝相处时,大多数时候也显得很轻松随便,同样是有什么说什么,也难怪素来不拘常理的皇帝一向对张寿颇为偏爱,至于张川的态度,在楚宽看来,就有些故意避重就轻之嫌了。
然而,既然已经提过,他自不会纠缠不放,当下默然侍立一旁,静静等着话题转回来。他相信,皇帝断然不是连这种事都能轻轻放下的性格。果然,不一会儿,他就听到皇帝突然开口问道:“御膳房那个姓周的勾连叛贼也就罢了,他怎么就能和乾清宫郭尚宫勾结的?”
直到这时候,楚宽才低下头,轻声说道:“郭尚宫进宫时已经年过三十,因是精通诗书礼仪,又没有子女的寡妇,所以太后将她选入宫,看她谨慎,方才放在乾清宫侍奉,希望能借由她管束那些宫人。然则……”
他顿了一顿,最终沉声说道:“郭尚宫在当初文君新寡后,就和那姓周的结识,两人本是半路夫妻。但太后征召才女为女官的诏命之后,她为了这个机会选择入宫,却承诺为奸夫寻一份好差事。三年后,她立足稳当,就走通光禄寺的门路,把姓周的提挈进了御膳房。”
郭尚宫进宫时已经年过三十,皇帝记得那时候自己才十几岁,自然只是将其当成保母。而且他性格跳脱,和年纪大了喜欢说教的郭尚宫谈不上十分投契,也就更谈不上多少孺慕了。只不过,因为陪侍了那么多年,他到底还是给人几分礼遇的。
然而,若是按照楚宽这般说,郭尚宫赫然是处心积虑进入宫中,甚至提挈奸夫,这要不说图谋不轨,谁信?更何况,楚宽还言之凿凿地说,那姓周的掌御竟然和临海大营叛贼相关!
皇帝强压下心头怒火,这才看着张寿说:“光禄寺账目已经全部封存,你明日就让择定的九章堂监生前往光禄寺接手所有账目,给朕用心查,不要放过一丝一毫的漏洞。尤其是光禄寺中关于御膳房的那账册,给朕一条一条查清楚。”
见皇帝已然动了真火,张寿当然不会讨价还价,当即一口答应。而一旁的张川虽说是勋贵,但他因为天性好文,对那些文官也更有认同感,此时却忍不住问道:“这光禄寺账目一旦封存,那接下来的日常运作……”
“光禄寺所有账目和存有的银钱等物全部封存,从即日起的所有开销,另列新帐,由九章堂监生开列,一应开销,先由内库拨付,不走户部库,省得外头那些人在私下诽谤。”皇帝说到这里,突然又沉声问道,“楚宽,你既说查出郭尚宫和姓周的勾结,这两人可拿下了?”
没等楚宽回答,他就嘿然笑道:“你可不要说什么人死了留下遗书诸如此类的鬼话,朕最恨的就是什么脏水都往死人头上泼!”
皇帝能有这样的认识,张寿倒是不禁暗中赞叹,因为这原本是他想说却又忍着没说的话。然而,他没说不代表别人不说,朱莹就立刻附和道:“皇上说得没错,死人不会说话,什么罪名扣在头上也无可辩白。若是人死了,这事可就说不清楚了。”
楚宽坦然说道:“奴婢断然不敢用死人来欺哄皇上,郭尚宫和周掌御如今都还活着。他二人的关系不但有两人亲笔书信作为书证,还有人证。郭尚宫偷窃木人,乃是她亲口招认,道是周掌御要的。但周掌御虽不肯承认此事,但他和叛贼勾连却也一样有书证有人证。”
他说着又顿了一顿,随即沉声说道:“至于郭尚宫以宫侍的身份走通光禄寺门路,将御膳房要职私相授受给自己的奸夫,却还要彻查。不过,那位曾经经手的光禄少卿,如今尚在人世,但棘手的是,此人乃是孔大学士的亲家。”
这还真是错综复杂的关系一大堆!
张寿心中凛然,对楚宽的警惕不由得提高了一个层级。能在暗中牢牢掌握这一连串人物的关系,随即牵扯出了曾经的次辅,如今首辅的最热门人选孔大学士,单单处心积虑四个字都不足以概括此人城府了!
而且,楚宽所言这些事,乍一听极其容易勾人怒火。这要是换成这木人雕成那年代的皇帝,怕是会暴跳如雷到想要立刻杀人吧?
“姻亲而已,就算是同族同宗乃至于嫡亲父子兄弟,秉性为人也会截然不同,在没有彻查清楚之前,你不要把孔大学士牵扯进来。”
皇帝给出了一个一锤定音的表态,随即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张寿说,“张寿,御膳房从前那批人,朕不想用了,朕听莹莹说,你是个顶尖的吃货,不但会吃,而且会做,又很擅长寻觅美食。既如此,你给朕找几个真正好手艺的厨子来,朕会给他们和现在同样的薪俸。”
虽说不是高薪挖人,但皇宫里招御厨,张寿相信这种事只要公布出去,那绝对会是无数人打破头的美差,哪个厨子不好名?然而,这种事皇帝竟交托给他,他却实在是高兴不起来。
众口难调,他觉得好吃,皇帝却觉得不好吃,这已经是一个难题了,但最要命的是这种推荐是要负责任的!万一某个愚蠢的家伙也像那个周掌御似的出问题呢?
张寿正纠结该怎么想办法把突发奇想的皇帝给挡回去,张川就立刻开口说道:“皇上,既然已经有那周掌御的前车之鉴在,这御厨还是要仔细查探清楚根底,让张博士就这么凭空推荐,只怕他也会觉得为难。”
“有什么为难的!”皇帝直接摁住了正想说话的朱莹,随即就笑眯眯地说,“朕只需要他告诉朕,哪家的厨子饭菜做得好吃。至于查人家祖宗十八代这种事,张卿你和楚宽一内一外,分头核查。也就是说,张寿只管荐才能,至于品行和出身,你们俩去管。”
见张川登时瞠目结舌,明显没想到这开口劝谏却给自己兜了个大麻烦,纵使张寿也忍不住有点同情他。可看到楚宽已经想都不想就躬身答应,他权衡再三,见朱莹竟然在那拼命点头,又眨眼睛给他使眼色——他感觉大小姐似乎是想要他答应,最终只好做出了决定。
“臣只能说……尽力试试看?”
皇帝却嘿然笑道:“奉旨试吃这种美差你若是要推,也就真对不起吃货这名头了。借着这名头,你跑到哪儿,人家恐怕都会把你当成座上嘉宾,十八般本事恨不得都拿了出来讨好你,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说到这里,明显心情复又转好的他低头看着那持剑而立,意气风发的木人,不由得有些唏嘘:“朕命楚宽在宫中找寻许久,如今才算是功德圆满,找回了这失物。不过话说回来,朕倒是想不明白,栽赃陷害陆筑是什么鬼?那小胖子得罪人了?”
就在这时候,门外突然传来了阿六那平淡的声音:“宋推官求见。”
秦国公张川正愁自己还没答应皇帝,皇帝却当自己默认,竟然就把这事定下来了,乍然听到这话,他本待吩咐让宋推官进来,可一想到皇帝在这儿,轮不到他做主,他索性就快步先出了门。等到他再次回转来时,却是斜睨了张寿一眼,面色却是有些古怪。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低声说道:“刚刚宋推官已经审过了那个栽赃的家伙,此人吃不住打,招认说给他钱财指使他做这件事的人他确实不认得,但对方指使他栽赃的人,不是九章堂斋长陆筑陆三郎,而是……而是张博士你自己。”
此话一出,张寿顿时愣住了。而朱莹则是眉头倒竖:“这简直荒谬,那号舍是陆三郎的,能做出盗取禁中物的人,难道连这个也会分不清楚?”
张川低声请示了皇帝,随即干脆就出去把宋推官叫了进来。因为他事先知会,宋推官进屋之后,却也不随意抬头,躬身行礼之后就不卑不亢开了口。
“指使者说,那号舍名为陆三郎所有,实则都存放的是张博士的东西,让他将木人混在其中就好。指使者还说,自己和朱大小姐有仇,此事可以顺理成章栽赃在朱大小姐身上。”
“谁这么卑劣,竟然把我和阿寿全都扫了进去!”朱莹气得想骂人,直到被张寿拉住,她这才气鼓鼓地站在一旁,但眼神却凶光毕露,忿忿不平地说,“要让我抓到那个该死的家伙,我非打死他不可!”
而皇帝若有所思地说:“既然是一头勾连宫中,那么指使者理应知道朕的脾气。虽说是曾经的心爱之物,可莹莹若是喜欢,朕也会送了给她,更何况,莹莹喜欢的是华服美饰,真喜欢木人的雕工,要雕刻朕的木人干什么?央求朕找人来给她和阿寿刻一对,那还差不多。”
张寿没想到皇帝直到这时候还有兴致开玩笑,顿时啼笑皆非。他正想安抚一下可能会暴跳如雷的朱莹,却不想朱莹立刻叫道:“皇上,这可是您说的,这话我可记住了!”
皇帝顿时哈哈大笑,随即就满不在乎地说:“小事一桩,朕答应你了!”
说完这话,他就对宋推官微微颔首道:“你继续审,把此人从前劣迹也都问出来,然后依法处置就好,不用因为涉及这些乱七八糟的就小心翼翼。至于幕后主使,查不到就算了,这不是你们顺天府衙能力范围之内的事。”
见宋推官忙不迭答应,很快就告退了出去,皇帝就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可继而说出来的话,却透出了几分令人不寒而栗的杀气。
“朕最恨的就是那些鬼鬼祟祟的家伙,这件事朕会责御前近侍去追查,给张寿和莹莹你们一个公道,也顺便给陆筑一个公道,宫里也是该清理一下子了!”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六章 流水不腐,户枢不蠹
顺天府衙人多嘴杂,皇帝因为是和盛气造访的朱莹一块来的,张川和宋推官还可设法掩盖,但张寿和阿六拎过来的那个人在理刑厅过堂的消息,那却是压都压不下去的,而且也没人特别费神去压。于是,这消息不到傍晚就已经在整个京城传了个遍。
而再加上今早皇帝在朝会上定下的那几件大事,这一日之间风波迭起,也不知道多少人幸灾乐祸,多少人扼腕叹息,多少人牢骚满腹,多少人忧思不绝……这还是因为大多数人不知道皇帝也竟然为了一桩小小的栽赃陷害而特意出过宫!
但是,皇帝虽说常常出宫溜达,可在今天朝会上这一连串消息公布之后,还是有不少人尤其关注他的行踪,于是顺理成章地就打探到了当今天子以朱莹的表叔这一身份,突然莅临顺天府衙。很快,某尊木人的故事也就在高层的圈子里流传,巫蛊魇镇这种说法很有市场。
可人们的猜测却只持续到第二日的朝会。因为皇帝直接把那一尊木人给带上了大殿,捅破了乾清宫那一桩窃案。这下子,原本看似平静,实则已然火热的滚油中就仿佛泼了一瓢凉水,朝官们一下子就炸开来了。
纵使是最初对皇帝清查光禄寺还颇有微词的内阁也好,六部也好,其他众多官员也好,此时此刻也全都变成了哑巴。皇帝拿出了一份详细明了的御膳房那些所谓御厨的资历,从贿赂到裙带,再到缠夹不清的师徒同乡……就没有一个不是通过关系挤进去的。
而皇帝接下来的一席话,最后仅剩的那些潜在反对者听了之后,也为之哑口无言。“内阁六部以及各寺监,从太祖年间起,一向是有公厨供应三餐,但其中滋味如何,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们自己扪心自问,有几个人天天吃那大厨房的三餐?”
“而这些衙门所属的大厨房,乃至于接待各国使节的四夷馆等等,也全都是光禄寺管的,若非光禄寺从官到吏烂到了根子上,怎会让各大衙门的公厨形同虚设,大多数官员都不得不额外花钱到外头去解决三餐,朝廷投入的大批钱粮却也因此浪费了?”
见朝堂上一下子鸦雀无声,皇帝就淡淡地说:“从即日起,各大衙门的大厨房,一律裁撤,原本餐食花销,一律以补贴形式从光禄寺发放给一应官吏,具体数目,会由光禄寺重新审核计算。不过朕相信,哪怕就只补贴你们每月一百文两百文餐费,也比从前公厨的猪食强!”
本来皇帝这番话,应该震慑得那些光禄寺官员瑟瑟发抖,奈何这些家伙已经连颤抖的机会都没了。因为就在昨日傍晚,直接被押入大理寺天牢的,从光禄卿、少卿、寺丞,再到各署的署正基本上也都进去了,吏员关了一堆,剩下的只有小猫小狗两三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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