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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至于被临时抽调过去维持日常运转的,除却九章堂来查账的那几个学生,就是楚宽派来接管这一摊子的精干人员。可以说,光禄寺是从上至下扫除一清都不为过。
而今日亲自带队到光禄寺接收账目的张寿,当他走过光禄寺那存放各国进贡食材、美酒的几个仓库,闻到那说不上是香是臭的味道,又一一检视过那些或朽烂或不堪,只有面上过得去的存货,他就忍不住打心眼里叹了一口气。
皇帝选择从光禄寺下手,不是没有道理的,民以食为天,皇帝和高官也同样离不开饮食,在他们这些人吃的东西里头揩油,那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等几个学生跟着他出来的时候,他瞧见人人脸上义愤填膺,他知道,这明显是在愤怒于那些失职而又贪婪的蠹虫。然而,愤怒人人都会,可当真正坐到这个位子上之后,面对形形色色的诱惑,却未必就不会重蹈覆辙。更何况,光禄寺积弊,早已不是一朝一日的事。
但此时无疑不是给学生们泼冷水的时候,因此他点点头后就开口说道:“你们都是从前做过帐房的老手,有几个人也曾经去宣大总督王总宪那边历练过,别的话我不想多说,只想告诫你们,既要大胆,又要谨慎,把账目查清楚,不要辜负皇上的信任。”
“但最重要的是,不要出纰漏。至于新帐,且用我之前教给你们的龙门账之法去做,如此日后无论是谁接手这光禄寺的账目,要做手脚的难度就大得多了。”
得到异口同声的响亮应和作为回答,张寿这才转身离开。
作为诸多衙门之中,唯一一座建在外皇城之中的衙门,光禄寺本来就形同于皇家的自留地,张寿出了光禄寺往北走了一小段路,便是一头能看到东华门,一头能看到东安门。由于能进入宫城的外臣相对稀少,他就在这驻足了好一会儿,却也不见禁卫和内侍之外的人。
而原本等在光禄寺门口和他汇合的阿六一直没说话,直到看见张寿终于停止了东张西望,转身往东安门走去,显见是要出宫,而不是打算凭借可以随时见皇帝的特权去乾清宫,他就跟了上去,走了几步就忍不住说道:“接下来是去试菜挑御厨吗?”
张寿差点脚下一个踉跄,等停下步子他就瞪向阿六:“事有轻重缓急,别就知道吃!”
“可奉旨试菜本来也是很重要的正事。”阿六小声嘀咕了一句,随即坦坦荡荡地说,“少爷你要是觉得一个人去试吃不太好,为何不叫上葛太师和大小姐一块去?”
不愧是阿六,这个主意果然出得很六……
张寿哑然失笑,但不得不承认,这确实是个好办法。而且,他正好有事和葛雍商量,因而就点点头道:“既如此,我们去葛府。至于莹莹就算了,回头再邀她出来。”
“哦。”阿六非常自然地点了点头,理所当然地说,“有葛老太师在,你们俩是不方便。”
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朝一日会被阿六调侃,张寿虽说觉得这小子如今越来越人性化,可仍旧差点没气死,当下就板着脸冷哼道:“站着说话不腰疼!等回头我给你找一个漂亮媳妇之后,你也就知道什么是方便,什么是不方便了!”
见阿六眨了眨眼睛,却不说话,仿佛对讨媳妇之类的调侃完全没反应,张寿懒得和这小子继续斗嘴,等出了东安门就匆匆赶往葛府。可当那又聋又哑的门子压根不通报就把他和阿六带到书房时,他听到里头除了葛雍那中气十足的声音之外,还有两个同样依稀熟悉的声音。
“葛老头你够了没有?一来就听你在那夸张寿,亏得你没孙女,有孙女哪还轮得到朱泾!哦,不对,还不能是孙女,那样辈分就乱了,你得当初一大把年纪再添个女儿才行!”
“哼,你这是嫉妒!你当我不知道你也想收张寿当学生吗?可当初被人家那道题目难住的人是谁?”
“老褚是觉得你偏心,我们相交那么多年也没见你夸过儿孙,如今倒好,尽夸学生了。”
听到这样的对话,为免自己闯进去让里头那三位老大人尴尬,张寿不得不重重咳嗽了一声以表示自己的存在。果然,在这一声咳嗽之后,门帘立刻被人直接掀了起来,露出了褚瑛那张脸。人脸上照旧带着挑剔和审视的表情,可等到和他对了一眼,立刻就变成了笑容。
“哟,说曹操,曹操就到!葛老头,你这关门弟子来看你这个老师了!”
背后说张寿好话却正好被正主儿听见,葛雍顿时有些尴尬。然而,当张寿进来含笑团团见礼,随即直截了当道出了昨日皇帝交托的那个任务,他原本那一丁点尴尬,登时就化为了乌有,一拍扶手就爽快答应了下来。
“皇上这事算是托付对人了,要是让别人选,尽会考虑那些无关紧要的旁枝末节。选御厨还不简单吗?先看手艺,再查出身,查人品,哪像有些人,尽在那比拼谁背景深厚了!这事容易,我跟你去!不过咱爷俩不缺钱,不用打着奉旨试菜的名义,咱们一家家吃过去!”
张寿见齐景山莞尔一笑,褚瑛却在那眼神闪烁地揪着那老鼠胡子,他就笑容可掬地说:“齐先生和褚先生若是有暇,可否同去?我一人说好,那还兴许不准,但你们都说好,那必定是可以入选的。而且,我还有事想要请教老师和二位先生。”
“请教我老人家就够了,问他们干嘛?”
嘴里这么抱怨,但葛雍还是斜睨了二人一眼道:“怎么样,老齐老褚,张寿都开口了,你们给这面子不给?”
不给面子的话,我老人家可就一个人陪着关门弟子去大吃大喝了!
齐景山只觉得葛雍这眼神仿佛就流露出这么一重意思,不禁笑了起来。见褚瑛清了清嗓子似乎要反唇相讥,他就抢先说道:“既然是张小友相邀,那就同去。”
张寿见褚瑛哼了一声算是同意,他就笑眯眯地拱手相谢。等到请了这三位出门时,他心念一转,就笑着说道:“内城各家名厨,想来老师和齐先生褚先生都尝试过,不如我们就去外城会馆,尝一尝那各地不同的风味?”
没等三人说好或者不好,他就诚恳地说:“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在我看来,既然地方官尚且要轮换,没道理御厨却是一个人长长久久做下去。除非是手艺精妙到上头亲口允准留着,否则的话,不如一两年就轮换几个新人,换一下口味,如此更好。”
他顿了一顿,随即意味深长地说:“而且,被放出御膳房的御厨,只要不是手艺差了,而是加上所谓的赐金放归这种名声,他们非但无损声名,还可以打着御厨的名号继续做他们的大厨,还能发一笔横财,岂不是一举两得?”
“钱钱钱……你小子这么好的算学天赋,却竟然就成天记着阿堵物!”褚瑛有些恼火地斥责了一句,见葛雍立刻斜眼睛瞪他,他就悻悻说道,“不过和官府一般人员轮换的话,这倒不失为一个杜绝日久天长弊病生的办法。俗话说得好,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
齐景山对张寿的说法倒是觉着新鲜,要知道,这年头哪家哪户若是请到一个好厨子,必定是长长久久养着,甚至连徒弟都是学着师父的做法,顶多是加以少许改良,又或者创新几个新菜,但等闲不会跳出菜系的范畴。
而张寿分明意思是说,把各省会馆的名厨推荐几个上去,这还不够,一年半载就换一批,以便于皇帝常常换口味!
于是,一行人出得内城崇文门,到了外城会馆区,张寿就直接带众人先去了苏州会馆。两个小伙计之前见过华掌柜带张寿来,此刻又惊又喜迎上前,随即就听到了一个特别的要求。
“我们这总共四位客人,挑你们拿手的菜也好,点心也好,上八道。但是,这八道菜点装盘的时候一一分开盛给我四人,量无须多,只要每人一口就行。至于多余的……”张寿顿了一顿,直接抬手指了指自己身侧侍立的阿六,“多余的菜,一道道装盘,全都给他。”
齐景山和褚瑛虽说比葛雍年轻几岁,但那也有限,此时听到张寿提出这样的要求,两人先是一愣,随即却都觉得很恰当。就他们这年纪,吃饭也就是尝个口味,真要多了那就是负担,浪费了却又可惜,这分食制,往年文会诗社也常见。
只听说剩下的菜全都给阿六,他们方才忍不住侧头去看那个瞧上去沉默憨厚的少年。而葛雍也同样瞅了人一眼,这就笑呵呵地说:“这么一来,说不定还能多吃几家,就这么办!”
两个小伙计只愣了一愣就慌忙答应了下厨去吩咐。而掌柜此时也连忙上来亲自端茶递水,等听到张寿的称呼,他又是惊喜,又是后悔。华四爷和华掌柜居然在今天双双出门了!
八道菜一一换成小盘,四份四份的上来,对于张寿来说,也就是尝个滋味,但对于葛雍三老来说,却已经是半饱了——这还多亏厨下装盘的时候听了小伙计的提醒,真的只盛一小口。至于这苏帮菜和苏帮点心的滋味如何,那就是各人感觉各不同了。
可是,当三位长者随张寿起身时,看见阿六径直去会帐,而那另外一张桌子上,八个大盘子中干干净净,赫然已经被风卷残云的某人吃得涓滴不剩,三人还是叹为观止。
等到依法炮制去扬州会馆吃了六道,又在山东会馆吃了四道,三位老人家就都吃不消了。纵使刚刚还调侃这是好差事的褚瑛,一个响亮的饱嗝打出来之后,却也不禁苦笑道:“我觉着接下来三五天,我还是粗茶淡饭吧。张寿你千万记着,御膳房一定得加个善做养生粥饭的!”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七章 激进
张寿带着葛雍齐景山和褚瑛这三位老大人大摇大摆地到外城会馆区连吃了苏州、扬州、山东会馆三家,这才找了一家偏僻的小茶馆,出钱包下了这地方,请了三位长者小憩消食。阿六客气却不失强硬地请看店的老掌柜自己去休息,自己权充端茶递水的伙计在旁边伺候。
而这时候,张寿方才将皇帝之前交托内库审计之事道来。对此,葛雍早已知情,齐景山和褚瑛却不免有些意外,可再一想,张寿门下这些人纵使出身各异,但在九章堂中磨砺至今,也确实值得皇帝托付重任。然而,张寿接下来说出的话,就让他们全都愣住了。
“四柱结算法从唐宋沿用至今,虽说也有不断完善,但正因为时间太长,也已经被不少人找出了可以钻的空子。正如同光禄寺的弊病和亏空摆在那里已经很多年,可却一直不好动,也许是因为盘根错节,但何尝不是记账的时候,有太多可以做手脚的地方?”
“老师之前已经写了那样一套由浅入深,层层递进的算学教材,如今何不与齐先生褚先生联手,为天下苦于账目的东主、官衙乃至于朝廷,改革一下记账法?”
看到齐景山和褚瑛对视了一眼,全都若有所思地沉吟了起来,葛雍终于忍不住骂道:“你小子既然有主意就直说,我老人家已经给你背锅背习惯了,你还要再拉两个垫背的,这也未免太黑心了吧?这种小事,就算没有我们三个,你一个人难道就不能承担吗?”
他话音刚落,就发现褚瑛面色微妙地盯着自己,他顿时悻悻说道:“别看我,我老人家被这小子算计很多回了。我也不怕告诉你们,什么葛氏算学新编……全都是这小子写的!”
尽管齐景山和褚瑛早在这一年琢磨那《葛氏算学新编》中层层递进的算学体系时,就隐隐觉得,葛雍虽说确实算学造诣更胜过他们一筹,可要说本来还挺固执的老家伙突然就完全接受海外泊来的那一套数字符号,甚至将其整理提炼成一整套更完备的体系,这不正常。
毕竟,年纪大了的人,接受新鲜事物会更困难且不提,就算能扭转旧有的认识,可要说把新鲜事物融会贯通,然后变成自己的一整套东西,那就更难了。
如今,葛雍竟是主动吐露真相,褚瑛就忍不住重重一巴掌拍在方桌上,随即怒视张寿:“好啊,原来是你小子借用你老师的名义招摇撞骗!”
张寿早知道纸里包不住火,迟早会有穿帮的一天,此时不但不慌不忙,反而神情诚恳地说:“褚先生错了,这不是招摇撞骗,凭借老师算学宗师的威德,那就能让我想传播的算学知识散布更广。这充其量只能说是借用伟力,造福于人。”
“如今也是一样,我一个人去做,别人只会在背后讥刺说,不过是一个因缘巧合得了皇上眼缘,因而幸进的小子,那所谓的龙门账也许能在光禄寺暂时用起来,但更多的人却会抱着警惕提防乃至于排斥的心思。但有你们三位师长参与,就不一样了。”
说到这里,他就干咳一声道:“之前的算学新编,用了不少西洋算学的原理,然后和九章算术中某些章目结合,其实更多的是整理,并非新创。”
“但这一次龙门账,是新创,但也借用了一些外来会计知识,而我也仅仅只有个思路。”
张寿一边说,一边直接在桌子上倒了茶水,开始蘸着茶水写写画画,给三位老大人讲解“进”、“缴”、“存”、“该”四项分账的原理,然后是进缴表和存该表,最后才是合龙门。然而,关于这其中那些细节问题,完全没做过账的他就只能两手一摊了。
而这时候,他只能用真诚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三位长者,一脸我只能想到这些,接下来就看你们了的表情。
葛雍是早就熟悉了张寿这个关门弟子的德行,齐景山却是第一次见识,而褚瑛却还忙着考虑张寿刚刚那四项分账的事——某人曾经在户部当过司官,对于核帐这种事,却是比另两位更在行。
至于研究理论数学却蔑视实用数学这种事……在如今这年头,纯粹的数学家那是不存在的,因为活不下去,会饿死!数学家素来兼朝廷官员,兼文学家,兼西席先生,甚至于……兼诗人,兼清客捧哏。一人多能,在如今这年头是再平常不过的。
阿六一点都没去听张寿和葛雍三人的谈话——因为他老早就发现了,自己和那些数字之类的东西完全不合。如果说诗词他还能在张寿强压下背个几十首的话,那算学这种东西,他能把加减乘除都弄清楚,就已经很满足了。
于是,他只是时不时去给四人斟茶,时不时去到后头茶炉上烧水续水,而一面做这些枯燥的事情,他还不忘一面在心里琢磨花七夤夜过来教导他的那门新武艺,同时盘算怎么更严格地训练家里那些人,让他们更具战斗力。
眼看葛雍等人喝水喝多了,连净房都去过两次,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终于听到了一声大喝:“好,这件事就算别人不应,我褚瑛第一个应了,嘿,三老带一新,我才不怕沾你的光!光禄寺那边要是出了什么问题,张寿你尽管来找我!”
“还有,今年我会推荐几个人去考你的九章堂!”
褚瑛这一说,葛雍立刻没好气地叫道:“褚老头,你别自恃管过两年户部的帐就得意,这事儿还轮不到你占先。老齐,你就别犹豫了,如此一改,账册更加明了,是好事不是坏事。这小子既然要挤兑我们三个老人家顶在前面,我们就替他背锅好了!”
齐景山不禁苦笑。他当然知道这是好事不是坏事,如若推行下去,至少朝中户部、光禄寺以及内库、兵部、军器局等最经常和银钱账目打交道的地方,一定会在皇帝的强力下最快推行开来。然而,那些借着在账目中做文章为生的家伙,却绝对会恨之入骨。
他倒无所谓,就是张寿……这小子真的就不怕麻烦太多吗?
看到了齐景山瞧自己的眼神,张寿就索性呵呵一笑道:“齐先生,虱子多了不怕痒,我若要躲事,也不会惹那么多事出来。在这龙门账的教材编纂出来之后,我还想麻烦你们帮忙编一本《审计要诀》呢。”
说到这里,他就若无其事地说:“说实话,在我看来,如若不是一个监生的名头对于很多人来说还是挺重要的,我以为九章堂不妨从国子监独立出来,挂到公学名下。因为短时间看来,是国子监成全了九章堂,让九章堂能够乍一重开就有人应考,但长远看来……”
“难道不是因为九章堂重开,而使人重新正视曾经被人视之为鸡肋的国子监?纵使皇上下令整顿学风,又拨巨资修整屋舍,奖励好学监生,但只要六堂第一的率性堂出来的优秀学生依旧要和其他士子一样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而不是直接做官,那国子监就仍旧是鸡肋!”
“而九章堂不一样,能考进九章堂,而且愿意去考九章堂的人,要么是不那么看重所谓功名出身的,要么根本就是没什么前途的,因此大多数人根本考不出举人进士的功名,也不指望能起居八座一呼百诺,成为部堂乃至于阁老这样名动天下的人物。”
“这些人,有的是为了求一条不至于一生沉沦的出路,有的只是为了能够有机会学习自己喜爱的学问,这和那些愿意把难得一点点玩耍休息的时间放在公学中,读书认字学算,从而改变家庭命运的贫苦孩子有什么两样?他们都是往日因为机遇没有上进希望的人。”
“而且,相比在国子监开诸科的难度,老师和齐先生褚先生不觉得,在大明公学中开诸科要简单很多吗?”
这一刻,三位长者尽皆无语。
葛雍素来注重算学,他人生鼎盛的那二十年间固然刚直不阿,等到后来年纪大了,又当上了帝师,却渐渐尽力远离政治,把更多的心思都放在学问上。
然而,他一面扼腕痛心于出色的人才却得不到机会,于是有的受雇于海商在海上观天文给船舶导航,有的为做官而无暇研修学问,也有的则是沉醉学问,日子过得穷困潦倒。于是,在他看来,研究算学等各科杂学的人,最好朝廷供养,人少碰政治,一心一意钻研即可。
可当初他一说出这样的感慨,就被褚瑛怒喷饱汉不知饿汉饥。他至今还记得对面这个老头儿气咻咻对他说的那番话。
“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安安稳稳老来研究这些,那还不是因为你姓葛!再说了,要不是有你前半辈子为官耿介刚直不阿的名声,你当得了帝师?你要不是当帝师,你能引导皇上重视算科?要不是皇上在算学上也有点天赋,还重视算科,能这么重用你那关门弟子张寿?”
“饱汉不知饿汉饥,站着说话不腰疼!”
葛雍还记得,自己拿出当初沈括沈梦溪明明于算学和各科杂学上全都极具天赋和才能,却因为野心和嫉妒掀起政争,在军务上又选择失误,由是被人钉在小人这根耻辱柱上的旧例,结果却被褚瑛给反驳了回来:“人家沈梦溪至少晚年退居梦溪,还出了一大堆书呢!”
“人品卑劣归人品卑劣,但这家伙要是一个乡野村夫,没有在官场拼杀出一个名声来,那《梦溪笔谈》会这么出名?他之后那些士大夫就算骂他,他的书还照样有人看。”
而那时候褚瑛说完这话却还没完,又拿出元时那位名声赫赫的郭太史郭守敬来打比方。
“郭太史从历法到水利到算学,样样精通,样样顶尖,有人说他这辈子就没怎么参与政争,还不是成就无数,著作等身。可等他到了晚年,说是还管着太史院不退休,但实际呢?朝中一乱,等我朝初年,他的学生他的后嗣还找得着一个?天下大势,总要有人去掺和的!”
就因为那次争吵,最近这十年来,葛雍虽然和褚瑛是一见面就争,但交情其实却越发深厚,彼此互补不足的同时,都隐隐觉得,研究算学等各科杂学的人,那也不能真的就一心只读圣贤书,该崭露锋芒的地方就不该退缩。
葛雍一直孜孜不倦致力于在国子监重开九章堂培养后继者,最终在去年认了张寿这个关门弟子之后找到了机会。然而,如今张寿明言更希望另起炉灶,他自然意识到了张寿的不同。
这小子也许野心不足,但想做事的心思却一点都不逊色!他张嘴就想骂人,然而,面对丝毫没有玩笑之意的张寿,他到了嘴边的话最终吞了回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深深的叹息。
国子监因循守旧已久,与其对其开膛破肚,大动干戈,还确实不如另起炉灶……可是相比重开九章堂也好,新建大明公学也好,这其实是截然不同的事!
褚瑛却嘿然笑道:“张寿,葛老头成天夸你,我从前一直都觉得他言过其实,可现在我得说,你小子还真是有胆子!就冲这一点,九章堂那边你若需要我去讲点什么,随时对我说。但你真的要另立山头,那动作得快一点,我半截都快入土了,希望快死之前能看到这情景!”
齐景山是一则以喜,一则以忧,见葛雍捂着脑门那头痛的表情,他就沉声说道:“以我之见,且等此次光禄寺之案有了结果之后,再徐徐图之,那才更妥当。在此之前,我们先把书编出来,再看看光禄寺用新记账法是否便利。要知道,欲速而不达。”
发现纵使自己那离经叛道的最后一个提议被齐景山忽略了,褚瑛则是明显很感兴趣——哪怕葛雍仍然有些气鼓鼓地瞪他,张寿还是不禁喜出望外。他连忙满脸堆笑地连连表示诚恳接受长辈意见,可这时候,葛雍却突然重重一搁手中茶盏。
“好了,你小子别拍我们马屁。你托付的这事情我们答应了,不就是推广龙门记账法,宣扬其优点吗?就和你之前在军中推广密码本和编码方式一个道理。不过这事还不能太急,而我们三个老人家和你逛了一下午,又在这坐了这么久,好歹得给人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说到这里,葛雍一顿,随即笑呵呵地说:“好歹我们三个今天一口气吃了三顿饭,滋味倒是各具特色,大家挑两家中意的写了投票,选出来让顺天府衙和司礼监去查人根底好了!”
老人家说着就顽皮地眨巴了一下眼睛:“顶多让别人把我们看成和你一样的吃货!”




乘龙佳婿 第四百二十八章 管家何人,选拔大赛
中午吃了三顿,张寿下午又在小茶馆陪着三位长者喝了一肚子茶,先说龙门账,再说九章堂,口舌费了不少,随即三个长者还拖着他像模像样地选了两位御厨候选出来——因为他特意吩咐,在每家会馆,所有菜都是一个大厨的作品——最终,淮扬菜和鲁菜被选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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