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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淡定地下了车之后,他就得到了一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答案。
“夫人说,三少爷您如今总算是有了官职和出身,也该风风光光一下,所以吩咐让家里没事的人都出来列队迎接少爷。等老爷回来,夫人就会要求祭祖,也好向祖宗禀报少爷您如今的成就,给您出一口心里头的气。”
不愧是亲娘啊,这才是真正为他高兴的人!这才是正理,锦衣夜行,那有什么滋味!
陆三郎简直是眉飞色舞,心里熨帖极了,立刻想都不想就赶去了母亲那儿,那份小意殷勤,和他往日犯错怕挨老爹的打而去讨好母亲的时候一模一样。陆夫人本来就偏疼这个大胖儿子,如今见人得意了还是把自己放在首位,那真是为之大悦。
于是,晚间回来的陆家大郎二郎,那是平生第一次经历了母亲拿陆三郎出来打击他们的窘境。若是往常,他们还能指望父亲出来给他们说话,但今天,一贯都向着他们的陆绾竟然也没吭声,两人只能惨遭母亲数落。
这下子,小胖子那简直是里外皆光,得意非凡,直到一顿饭吃完,被父亲拎去书房号称商议要事的他,甚至还对两个哥哥做了个鬼脸,等看到两人那铁青的脸色时,才扬长而去。
陆绾才不会管三个儿子之间的那点明争暗斗,一回到书房,他就直截了当地说:“你那老师还没个准信吗?他到底是否能把九章堂搬到公学来?”
“能是肯定能的。”陆三郎嬉皮笑脸地嘿然一笑,随即就满面诚恳地说,“但不能操之过急嘛。要知道,国子监大司成和少司成已经因为老师之前的话,而吓得紧急在学官当中合纵连横,还打算搬出太祖旧制来和万一打算坚持这么做的老师打擂台。”
见陆绾额头皱成了一个大疙瘩,陆小胖子就嘿嘿笑道:“但是,他们俩现如今知道把九章堂放出去,这国子监的地位立时三刻就要往后靠,可别人不这么觉得。那些博士厅的学官们看不惯老师不是一天两天了,只要稍微下点功夫,九章堂从国子监出来,那是轻而易举。”
陆绾瞥了一眼从前素来不得自己喜爱的幼子,只觉得自己从前真是瞎了眼睛。
这么个有天赋,有心计,还会赚钱的儿子,他怎么就觉着人没出息的?
他干脆利落地放弃了这个话题,直截了当地说:“你就要去东宫侍读了,你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当然知道,不就是换个地方去帮老师代课吗?”陆三郎满不在乎地吐出了这么一个答案,见陆绾差点没被他气得眉头倒竖,他就赶紧嬉皮笑脸地说,“爹,你就别担心了,这事儿我心里有数。老师不会顾着这一头放弃另一头,所以我难免要辛苦一点。”
“老师没讲清楚的,我拾遗补缺,老师不能辅导的习题课,我帮忙辅导。幸亏不止我一个,回头齐师兄就回来了,他也得算一个。”
陆绾对陆三郎这么满不在乎的态度很不满意,正要敲打一下陆三郎对手很多,不可轻忽,却直接被儿子噎了个无话可说:“爹,我还小呢,还不到防这个防那个的时候!齐师兄是个心地实诚的人,更何况他基础比我还好,又在宣大奔波这么久。”
“他和邓小呆其实才是老师的大弟子,尊重前辈是好习惯,否则三皇子怎么会尊重我?”
陆绾只觉得自己和陆三郎说话是个天大的错误,再说下去自己会被气死,只能没好气地骂道:“好,你翅膀硬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滚滚滚,就你这德行,东宫侍读还不知道能做几天,别得意忘形!人越是在得意的时候,越是容易遭人暗算!”
陆三郎原本很不爱听陆绾这泼冷水的话,可听到最后一句,正出门的他却突然停住了。他嘿嘿一笑,气定神闲地说:“我是很得意,是很高兴,但我知道眼下这风光哪来的,所以还不至于忘形,老爹你不用替我担心。我现在最大的愿望,就是趁着这难得机会大大赚一票。”
“对了,赶明儿还有听雨小筑的新戏,老爹你一向风流,记得去捧场。”当听到这话的时候,陆绾下意识抓起一支毛笔就冲着陆三郎的背影扔去。养出这么个逆子,真是气死了!





乘龙佳婿 第五百六十五章 成婚如赶集
使劲气了一回老爹,陆三郎终于心气平了。虽说他已经今非昔比,但留在陆府过夜这种事,他还是没什么兴趣,毕竟母亲是对他最好的亲娘不假,父亲对他另眼看待了也不假,可已经成婚的两个哥哥,以及两个嫂嫂,他却没什么兴趣敷衍,因此他竟是夤夜出了门。
至于去哪,那还用说吗?他才不喜欢锦衣夜行,他喜欢有点成就就得意洋洋地四处炫耀。
所以,他眼下当然是去……未婚妻家!
这年头可不比后世,小民百姓大抵是晚饭之后就吹灯上床睡觉——一来节省灯油钱,二来则是也没什么娱乐活动。就算是工部刘侍郎这样的官宦人家,晚饭之后也就意味着日常的一天快结束了。所以,当听说未来姑爷突然杀过来的时候,刘府从上到下全都大为措手不及。
这其中,刘晴得到小丫头的报信,那是最懵的,随即大为庆幸还没散了头发,脱了身上大衣裳,而是贪看朱莹带来的那本书,还没来得及睡。于是,听说父亲和母亲不顾这是大晚上,开了正堂接待陆三郎,她就草草再拾掇了一下自己,连忙带着丫头赶了过去。
从正堂后角门闪到了中间那屏风后头,她就清清楚楚地听到了外头陆三郎那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此时显然最初的寒暄客套已经结束了,当听到他对自己爹娘那直白的称呼,她禁不住俏脸微红,但心里却是喜不自胜。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之前咱们两家已经下定,原本想要尽快婚嫁的,但因为我的缘故,婚事一直拖到今日。毕竟,我虽说薄有家产,但不想就这么以白身迎娶晴妹妹。今天皇上这旨意既然下来,我好歹也是七品了,更是东宫侍读,总算有这资格谈婚论嫁了。”
刘侍郎和夫人全都被陆三郎这话说得面色大霁,娶儿媳要挑贤良淑德能持家的,而嫁女儿……当然希望女婿好学上进有出息!
陆三郎那形象说实话真是不咋的,就这一年多的奔忙也没能让人瘦下来,一张圆脸甚至更圆了,腰身似乎又粗了,可这一年,陆三郎却走完了哪怕根正苗红的进士都不可能走完的路程。这个正七品看似不算什么,毕竟三甲进士都被有放出去做七品县令的。
但这是京官,还是东宫侍读!
所以,在面对这么一个正儿八经上门说婚事的准女婿,刘侍郎不禁越看越喜欢,早忘了当初和陆绾商定这件事时的不情愿。然而,他在面上还不得不板着脸挑剔一下,当下就咳嗽一声道:“你们俩的婚事是已经定了,但这事情不该是你爹来说吗?”
“我觉得,我亲自来说,更有诚意,更对得起晴妹妹。”
刘晴被陆三郎这一次次的亲密称呼说得心如鹿撞,随即禁不住大骂这胖子狡猾。要知道,她就算“偶遇”他的时候,他也都规规矩矩地称呼她刘姑娘,什么时候这么叫过?可她却不得不承认,相较于那有些生疏的刘姑娘,她确实更喜欢他这么叫自己。
就如同张寿和朱莹之间那样!虽然她还打趣朱莹说两人太肉麻,但心中却也不无盼望。
而陆三郎的侃侃而谈,这才刚刚开始:“我爹现在有求于我,当然一切都是听我的,我回头会请了他上门详谈婚事,但首先也要先请岳父大人岳母大人和晴妹妹同意。至于我那两位哥哥和嫂嫂,那却不用担心他们。我娘对晴妹妹满意到十分,凡事肯定会帮着我们。”
他微微一笑,露出了十分诚恳真挚的笑容:“我娘还说,早就置办下了和我家一街之隔的一座东西两路,前后三进的院子,届时给了我和晴妹妹。她过去看我们也方便,偶尔去小住也方便,我去国子监去宫中也都更近,反正我都住在外头习惯了,她相信我能照顾好自己。”
“趁着我成婚,我娘会和我爹说,趁机把家分了,省得我那两个哥哥老担心我会分薄了家中产业。说实话,我是家中幼子,没兴趣和他们争什么。”
此话一出,刘侍郎姑且不提,刘夫人那却是如释重负。历来当母亲的最怕女儿碰到恶婆婆,陆夫人号称贤惠,可听说为了面前这小胖子和丈夫闹过好几次,这也是有名的。这要是女儿嫁过去,被陆家这小胖子欺负了,陆夫人肯定站在儿子这一边,不会帮着刘晴这个儿媳。
而如果搬出来,不用担心婆媳矛盾妯娌矛盾,陆三郎要真敢欺负了刘晴,她还可以去撑腰!想想这小胖子还真好,天下男人有几个能像他这样不怕背上不孝的名声,分家独居!
于是,抢在刘侍郎说话之前,刘夫人就一锤定音地说:“那就依你!只是如今已经到了十月,你打算把婚期定在几时?”
陆三郎见刘侍郎侧眼一瞥夫人,想要说话却又强行止住,他就笑眯眯地说:“十一月的话,总共只有两个黄道吉日,朱大公子挑走了一个,我那老师又挑走了另一个。既然如此,如果赶在下个月十月,不知道两位意下如何?否则过年还要避开正月,未免太晚了。”
刘侍郎和刘夫人顿时瞠目结舌。这是结婚,不是赶集,陆三郎突然这么猴急干什么?可当听到面前这小胖子摇头晃脑说出了四句俗语,夫妻俩就感觉似乎懂了。
“有道是,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
敢情陆三郎这小子是希望双喜临门吧?
想明白这一茬,刘侍郎和刘夫人对视了一眼,刘侍郎觉得这事未免太过儿戏,刘夫人却觉得这喜上加喜的意头不错。而刘夫人想到丈夫回来曾经说过,册封东宫太子的仪制,皇帝特意吩咐要简朴而隆重,她就笑眯眯地点头道:“也好,赶时间有赶时间的办法。”
“只要办得简朴而隆重,这也就行了。”
刘侍郎差点没被妻子这要求给噎得呛死。皇帝这个奇葩的吩咐,差点没难死一堆礼部的官员——简朴就是简朴,隆重就是隆重,这两个词什么时候能够混为一谈?
想到这里,他只能使出了杀手锏,沉下脸直截了当地喝道:“晴儿,你给我出来!”
躲在屏风后头竖起耳朵偷听的刘晴刹那间呆若木鸡。父亲怎么知道她在偷听的?换成别人,此时必定要迟疑一下,可她想到外头反正是父母和未婚夫,因此几乎是下意识地快步出去,直到正面对上陆三郎时,她却只见人竟是冲着自己含笑摇头。
见刘晴还是一脸懵懂,陆三郎就咳嗽一声道:“晴妹妹,你上岳父大人的当了。”
刘侍郎没想到这小胖子当着自己的面竟然还敢胡说八道,正想要呵斥,却不想刘夫人笑吟吟地说:“晴儿,你爹是想要借你找个台阶下。这事情你不用管,我来日亲自去和陆夫人商量。至于你爹,让他去和陆祭酒喝茶去。这会儿晚了,你出来正好,送陆三公子回去吧。”
虽说不是特意腾出地方给他们说话,但让自己送人,这好歹是一个态度,因此刘晴虽说对母亲揭破父亲是借自己下台这一点着实心情微妙,但还是慌忙答应了下来,随即就走上前去瞪了陆三郎一眼。
见这小胖子一点都不以为意,反而还笑容可掬地举手行礼,随即就大大方方地走在前头,刘晴快步跟上前去,等到一出正堂,那门帘在自己背后落下,她就一个箭步冲上前去,嗔怒地逼问道:“喂,你怎么就突然上门提这事了?”
“这事?不是我们的婚事吗?”陆三郎停下脚步,满脸理直气壮地反问了一句,见门口那些丫头仆妇满脸我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听到的表情,而刘晴身后的某个丫头也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几步,随即眼睛看向了别处,他就更加肆无忌惮了。
虽说还不至于像张寿和朱莹这样毫不避忌,但他还是凑近了一些,继而压低声音说:“你难道还想这么拖拖拖?不怕常去听雨小筑的我被人……”
“要死了你!”刘晴简直是气得七窍生烟,抬脚就狠狠往陆三郎脚上踩去。然而,她这蓄势已久的一脚却直接蹬了个空,因为那个狡猾至极的小胖子竟是以不可能的敏捷猛地往旁边一闪,随即更是非常恰到好处地伸手,扶住了因为一脚踩空而一个趔趄前倾的她。
虽说她立刻就挣脱开来,可刚刚那迫不得已的接触,她的面色还是更滚烫了几分。
轻撩了耳畔乱发,试图遮掩面上那发烧一般的面色,刘晴就低头嗔道:“从前怎么没见你这么急切!快说实话,否则我爹娘就算答应你,我也不答应你!”
面对这样听着张牙舞爪,实则却软弱空洞的威胁,陆三郎的笑意顿时更深了。等面前的未婚妻一怒之下抬头瞪视自己,他就一本正经地说:“很简单,别人觉得成婚的人更可靠,你大概不知道,就因为我那老师还没成婚,就已经有人指摘他尚未成人,不够格为东宫师。”
见刘晴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他就嘿然笑道:“怎么,不信?这是真的,朝中某些言官在弹劾人的时候,先挑剔别人的人品,仿佛人品不好,就做不好官似的。要是别人的人品无可挑剔,那就挑他家事短处,亲友可有瑕疵。”
“要是这个人的家事和亲友干干净净,又或者这人慎独到根本就没有亲友,那么就挑剔他个人问题。夫妻和睦却没有姬妾,就说他惧内;夫妻失和,就说他苛待糟糠之妻,为人忘本;要是这个人儿女很多,那就是纵欲无度;要是没有子女,就是龙阳之好……”
刘晴目瞪口呆地听着陆三郎大肆抨击了朝中某些清流弹劾人时的鸡蛋里挑骨头,甚至忘了自己是来质问陆三郎为什么要这么急着催婚。
而她这么一走神,自己的柔荑就一下子落在了陆三郎的手里。
“所以,我这个东宫侍读要是万一因为没成婚而被那些清流干掉,然后杀鸡儆猴用来警告老师,那我岂不是太冤枉了?既然如此,赶在老师成婚之前,我们把事情办了,到时候去张园恭贺新婚的时候,岂不是就能大大方方成双入对了?”
这真是好有道理……不对,这简直是歪理!
刘晴使劲抽回了手,可在陆三郎那须臾就变成极其可怜巴巴的目光注视下,她最终只能恼火地嘟囔道:“反正你就去折腾好了!”
“嗯,那我就听娘子的,赶紧去折腾了!”陆三郎退后一步,笑眯眯地做了个大揖,等起身后就满脸真诚地说,“该说的话我都说了,娘子你就不用送了,夜里冷,你不要多走路,我皮糙肉厚,心宽体胖,自己走就行了。”
陆三郎好像一点都不觉得这八个字用在自己身上,那根本是一点都不协调,挥了挥手转身就走。才走了没几步,他就听到背后传来了刘晴的声音。
“遇事别逞强,千万顾惜自己!还有,别老是四面树敌,我不是莹莹姐姐,没那么大本事帮着你……顶多在背后替你求神拜佛!”
陆三郎顿时莞尔,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表示告别之后,他一面往外走,一面低声说道:“求神拜佛有什么用,还不如去求求你爹多帮帮我这个女婿……啧,原本打算在老师之后成婚,好歹也算是做个弟子的样子,但现在是没办法了,谁能想到没成婚也能被人戳脊梁骨。”
“幸好老师性急,要真的像之前那样由得朱老大先成亲,他再拖到明年二月,那就有的好让人说了!”
他离开刘家,和自己的几个随从汇合,上马匆匆赶往萧家,可穿过深重的夜色,最终到了地头,他就只见隔壁刘家大门大开,竟是刚好有人从里头出来。两边一打照面,发现那是朱廷芳,他顿时就愣了一愣。刚刚在路上还念叨人家呢,这就撞上了,怎么这么巧?
虽说对朱家这位大公子素来敬而远之,但既然撞上了,陆三郎还是赶忙上前打招呼。还不等他寒暄几句,就只见朱廷芳冲他露出了一个大有深意的笑容。
“陆三,你回头去和你那老师说说,我希望我家先生也能去教授未来太子。”




乘龙佳婿 第五百六十六章 夜深人不静
那是你妹夫,你干嘛不去说!
陆三郎一直到调转马头赶往张园,他心里都是懵的——这种懵和之前刘晴在乍然遇到他登门恳求提早婚期时的那种懵完全没有任何区别。
然而,朱廷芳虽说总共没和他说几句话,可除却那一句石破天惊的希望他去向张寿推荐刘志沅之外,还有另外一番让他不得不跑这一趟的话。
“你告诉张寿,事有反常即为妖,洪氏一介女子,如果没有人对皇上推荐的话,皇上不会想到让她来教授三皇子,就算三皇子另辟蹊径,想到让她来教画画,皇上也不可能同意的。推荐洪氏的人,应该就是对张寿,乃至于对朱家抱着忌惮之心的人,他最好小心点。”
大晚上一次次在外头奔波,陆三郎自己也怀疑自己今天到底是什么运气。尤其是在张园大门口敲了老半天门却无人应声的时候,他看了一眼那高高的围墙,突然觉得阿六那高来高去的本事还是挺管用的。
至少他如果会这种手段的话,就不用站在这风地里吹风了!
可他才这么一想,突然听到有呼呼风声,抬头一瞧,却只见那根本不是什么黑夜里的寒风,而是一条人影犹如会飞的鸟儿一般滑翔上了围墙。在片刻的呆愣之后,小胖子下意识地张嘴就要叫有刺客,可随即就醒悟过来这不太可能,果然下一刻,他就听到了一声惊咦。
他立刻死死闭上了嘴,可他这声音明显被人听到了,那夜空中的黑衣人随之张开双手,自高高的围墙上一跃而落,稳稳当当落在了他的身前。
知道这是躲不过去了,认出来人的陆三郎只能干笑道:“花七爷,这么巧?”
“哦,大晚上的,你看见我飞檐走壁窜入张园,这叫巧吗?”花七皮笑肉不笑地瞅着陆三郎,见人噤若寒蝉,他就耸了耸肩道,“我来送个消息而已。之前东宫无主,三师和三少却全都有了人,毕竟这几个官衔素来挂羊头卖狗肉,不像葛太师是真正的帝师。”
“所以,如今东宫即将有主,三师三少乍然还不好换人,比方说孔大学士这个太子太保,你要是把他拿掉,指不定他会怎么想,到时候他带着人慷慨激昂地伏阙都有可能。所以,今天宫门下千两关闭之前,皇上这才点了第一个正五品东宫讲读,对,就是你家老师了。”
陆三郎虽说没下过科场,但他对官场的研究绝对不下于花七。所谓东宫的讲读官,其实就是东宫师傅的正式称呼,就比如葛雍,那也不是一开始就是太师,而是在多年帝师当下来之后,皇帝敬爱这位老师,一步一步给人加官,最终方才站在文臣最高点的。
这消息只是意料之中,于是,小胖子看了一眼依旧没人出来应门的张园,若有所思地说:“那消息应该是传到了这儿,所以张园上上下下全都去高兴地庆祝了?”
可偌大的张园,竟是连个看门的都没留?这也高兴得太过分了吧,要是今天这高来高去跑过来的不是花七,岂不是随便谁都能就这么闯进去?
“都去庆祝了多半是真的,门前没人也是真的,但要说没人防备,那却也未必,不然你打破门试一试?”花七打趣了一句,见陆三郎没好气地看他,他就呵呵笑道,“除了你成了正七品侍读之外,要在九章堂这一届的监生中轮流遴选六位侍读的消息,也都放了出去。”
此话一出,陆三郎这才是大吃一惊。皇帝这是一天之内连放大消息,简直是不想让朝堂诸公一刻消停!怪不得他之前去刘府厚着脸皮叫岳父岳母晴妹妹的时候,他们好像还没得到这么个消息,而从刘府去萧家,这大晚上的却看到有不少人打马往来,看来是已经炸锅了!
可他再一想,却又忍不住问道:“那我之前去萧家的时候,好像没见有人啊!”
别说没人了,就连个附近窥伺张望的人都没有!这好歹是得出六个东宫侍读新贵的地方,就算没人有品级,也不至于连个投石问路,趋炎附势一下的家伙也没有吧?
花七嘿然一笑:“你觉得萧家周围很平静?呵呵,就在之前已经被堵过一波了,幸亏大公子亲自过去,赵国公府的家将直接就把四周给清了一遍,就我出来这会儿,锐骑营又过去了一次,才有现在的清静!否则,光是半夜三更过去围观的人就能让人睡不着觉!”
陆三郎顿时无语,朱廷芳因为自家老师住在隔壁,萧成又是他收养的,于是顺带照拂住在萧家的那些九章堂弟子,这还理所当然,但皇帝竟然会如此兴师动众,他却着实没想到。
他轻轻咳嗽一声,正打算说话,却没想到花七笑呵呵地冲着他问道:“倒是你,这次九章堂中选东宫侍读,选的是今年招的新生,而去年那一批,却是宣大干到辛辛苦苦,而后又是户部光禄寺查账得罪人,到头来回到九章堂时,却发现还比不上自己的后辈。”
“你这个上一届的斋长却最终成了正七品的东宫侍读,你不怕人戳你的脊梁骨?”
陆三郎的反应却很理直气壮:“这是机缘,谁让三皇子是今年才入九章堂的?不过,我也不会让我那些同学辛辛苦苦却一无所获,所以我上书拜谢的陈情表已经送上去了。一来很感谢皇上的垂青,二来,请求仿效九章堂轮流选侍读的制度。”
他笑得眼睛都眯缝了起来,脸上的肥肉仿佛也在微微颤动:“我能代老师教授给三皇子的东西,我那些学业优秀的同学,自然也可以。这便是老师一直对我们这些学生传授的,所谓薪火相传,以老带新的道理。区区一个正七品,我还不至于要一个人独享!”
“只要努力奋发,不愁看不到前路,这大概才是你家老师真正想要推行的道理。”
花七这一次却没嘲笑陆三郎,而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旋即就突然上前一把抓住了陆三郎的肩膀,泰然自若地说:“张园里头那些下人也许在庆祝,但守备却绝对不可能轻忽,因为这里的人是我训练出来的。没人来应门,最大的可能只有一个。”有足够警惕的人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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