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而我和太后娘娘还有两个兄弟,如今都还活着,可他们在先帝睿宗皇帝反正的时候,于最危急时刻一个大败亏输,一个畏怯不敢战,所以如今都在老家安安生生养老。别说什么世袭爵位,就是官儿都没有一个,为什么?因为他们没能力,没担待,甚至心存怨望!”
“但凭他们有一丁点自知之明,太后娘娘都会让他们好歹做个富贵闲人!”
见皇帝面色终于渐渐转变,太夫人这才一字一句地说:“自从睿宗皇帝一朝功成,太后娘娘和我便商定,杨朱两家,有能者占据高位,无能者便当守户犬,做个富贵闲人。可如果不愿意做守户犬,非要仗着家里这点名声权势出来瞎折腾,那就对不住了,有多远滚多远!”
太夫人微微眯起眼睛,那却赫然是杀气腾腾,凶光毕露:“就算这些血肉至亲也许会将太后娘娘和我恨之入骨,可那又如何?与其让无能者拖累一家人,不如壮士断腕!”
“所以,皇上,壮士断腕的事情,我曾经做过,太后娘娘曾经也做过。”
她甚至还有一句话藏在心里没说。想当初如果不是葛雍当了皇帝的老师,在太后面前坚称皇帝虽说逆反心极重,少年意气,飞扬跳脱,但只要静下心来依旧能当个好皇帝,就凭皇帝亲政之后那乱来一气,哪怕就这么一个儿子,太后重新垂帘然后调教孙子的心思都有了。
总算最终没有走到那一步……
而皇帝也没想到太夫人竟然会提到朱杨两家,于是这才想起,并不是只有自己狠心休了发妻,逐走了儿子,自己的母亲当今太后,自己的姨母赵国太夫人,在对待家人方面,亦是严苛无情到了极点,甚至连某些外人都觉得有些过分。
他也曾经试探过太后的意思,问是否要给两位舅舅随便弄个小官当当,结果却被太后直接噎了回去:“我在世的时候休想,我要是不在,随便你让他们当什么官!到时候世人只知道是你这个外甥心疼舅舅,我这个当妹妹的却冷酷无情,这就行了!”
经过太夫人这样一番摆事实,讲道理,当九娘带着宋会首终于来到乾清宫时,皇帝的心情已经彻底平复了下来。他并没有雷霆大怒,而是神色冷峻地再次仔仔细细询问了一番事情原味始末,等到把宋会首知道的那点细节全都尽数问了出来,他方才微微颔首。
“如若事情查实,确实如你所说,宋氏也算是有功无过。”
宋会首是只要无过就行,根本就不奢望什么有功,因此,他此时此刻简直是感激涕零,一时激动得连话都不会说了,慌忙跪下磕头,好半晌才说囫囵了话:“皇上明察秋毫!”
对于这样的恭维,皇帝早就习惯性耳聋了,此时只是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吩咐陈永寿先把人带下去,他并不打算在见宋氏那条船上其他人的时候让宋会首在旁边,因为只有如此方才能够两相印证。
然而,等人一退下,他发现面前只剩下太夫人和九娘婆媳俩,这就有些尴尬了。毕竟,九娘从前会在寺中清修十几年,说到底还是他一时兴起带着裕妃去佛寺进香造的孽,朱泾把张寿养在乡间,派人看护,这样的做法虽说是太后首肯,也是他默许的。
结果,那位表兄当了十几年的和尚,朱莹十几年没娘,张寿也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
因此,皇帝勉强挤出了一个很不自然的笑容道:“为了二郎的生死,今夜实在是劳烦姨母和表嫂了。”
九娘对皇帝谈不上什么怨恨,但也谈不上什么好感,此时只是淡淡谦逊了两句。而太夫人却径直开口说道:“宋会首既然入宫了,宋氏那条船上的人也在路上,那我和九娘也该告退了。若是皇上允许,我和九娘打算先去清宁宫禀告一声。”
这么大的事情,瞒着太后当然不可能,皇帝只能点头。然而,太夫人带着九娘一同行礼告退之后,走到门口时,却突然停住了:“皇上之前就推迟了晚膳,如今人既然还没来,还请先用膳。听说太子殿下他们兄弟就住在昭仁殿,相隔极近,皇上还请不要让他们担心。”
皇帝微微一怔,等回过神时,太夫人和九娘都已经离去了。尽管他此时一丝一毫的胃口都没有,但他也知道这儿的动静恐怕瞒不住三皇子和四皇子。哪怕他极其希望不要影响到两人,但就算不用脑子想也知道那不可能。
因此,微微沉吟了片刻,他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当即就开口吩咐道:“来人,传膳,让三郎和四郎过来陪朕一块吃!”
乘龙佳婿 第六百七十九章 探视
清宁宫中,太后早就得知太夫人和九娘先后入宫,九娘来的时候,甚至还带了一个陌生的男人到乾清宫,可她却一直按捺心绪,没有让人去乾清宫打探询问。果然,她没有白等,太夫人和九娘最终亲自过来了,带来了一个她意料之外,确实可以说会震动极大的消息。
和面色大变的玉泉不同,太后却显得很镇定,甚至还笑了一声:“果然,这越是到年尾,乱七八糟的事情就越多,就不知道是群魔乱舞,还是二郎真的命太不好!”
太夫人没有说话,而九娘从来在清宁宫就觉得别扭,因此竟是比在乾清宫时更加沉默寡言。婆媳俩的默然却并没有影响太后的情绪,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却是又单刀直入地问道:“皇帝这会儿是还要召见那条船上的人?城门关闭,人是怎么带进来的?”
“妾身让莹莹亲自去的。”虽说太后骤然目光转厉,但九娘却依旧很镇定,“城门落锁,百官若非军国大事之类的紧急事由不得进出城,这种时候,让莹莹借故说出城去见她大哥,比动用老爷的名义更合适。而大郎权掌五城兵马司,有通行之权,带人进城也容易。”
“太后娘娘也许会说,不该让莹莹牵扯到这种事情里去,但她不是小孩子了,办事也有轻重,若是事事都瞒着她,那才小觑了她。至于家里,我已经交托给二郎了,事情也大致对他提了提,若是他老是没有独当一面的机会,又怎么会长大?”
太夫人之前吩咐的是让朱宏跑一趟,可现在听九娘这么说,她也觉得媳妇想得更加周到,当下就出声赞同道:“太后娘娘,九娘这番措置很妥当,在这种时候出城,确实是莹莹出面更好,别人回头顶了天说这丫头跋扈骄横,反正她也习惯了。莹莹外粗内细,肯定能办好。”
“她当然能,这丫头只要想做肯做,那就能面面俱到。”太后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竟是有几分怅然,“我只是更希望她别沾染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好好的和她那如意郎君做一对神仙眷侣就好。”
“世上哪有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眷侣。如果有,那也不是阿寿和莹莹。”
这一次换成太夫人打趣了。她甚至还把今天朱莹悻悻回来的事当成笑话提了提,果不其然就把太后逗笑了。但笑过之后,太后立时想起面前的婆媳两人入宫的时辰,当下就连忙吩咐玉泉去叫人传膳。而等到玉泉亲自出去了一趟又进来时,却又带来了一个消息。
“乾清宫那边来人说,皇上叫了太子殿下和四皇子一同用晚膳,还请太后娘娘别担心。”
“谢天谢地!”太后这才算是真正长舒了一口气。自己的儿子自己最清楚,别看常常大大咧咧,特立独行,但皇帝是一个相当感性的人,有些时候甚至会忘记自己为人君的立场,而会更执着于为人子,为人兄,为人友,乃至于为人父。
如今皇帝既然从可能有的悲恸中回过了神,她就知道,接下来要注意的不过是外间的反应,以及善后事宜而已。因此,留下太夫人和九娘在自己这儿用过晚膳之后,听到两人说并不打算等朱莹一同回府,而是要先行告退,她就没有挽留。
“如果莹莹执意要回去,皇上自然会派人送她。如果她要留在宫里,清宁宫也好,乾清宫也罢,都有的是能让她暂住一晚的地方,你们不用担心。”
命玉泉亲自送了两人到清宁门,再用两乘小轿送她们出宫,太后就一心一意地思量起了此事应该如何应对。因而,当玉泉回来时,看到的就是烛光下犹如一尊佛像似的太后。
她轻手轻脚地把其他各处烛火都灭去了一些,让房中光线更黯淡了下来,这才抱着一件披风来到了太后面前,轻声问道:“太后娘娘,是洗漱就寝,还是在这儿继续坐一会儿?”
太后却没有理会玉泉这个问题,更没有提每晚都要做的泡脚,沉吟片刻就答非所问道:“我记得,敬妃之前搬离坤宁宫之后,好像是不愿意搬到东西六宫,于是就搬去了清宁宫后头的咸安宫?”
玉泉微微一愣,随即就点了点头:“正是,因为敬妃最初还吵吵嚷嚷,所以伺候的人生怕她惊扰太后娘娘,常常让她喝宁神的汤剂。”
太后想也知道曾经的皇后,现在的敬妃为什么要搬来本用于安置太妃太嫔的咸安宫。是她亲自以不孝为罪名废的后,而这对于一直都将她当成倚靠的皇后来说,那大概是最难以接受的事,也会觉得是遭到了最大的背叛。所以,皇后大概想见她想疯了。
她缓缓站起身来,轻描淡写地说:“她过来之后,我也没去看过她。现在去看看吧。”
玉泉顿时大吃一惊。太后是什么性格的人,别人不知道,她还会不知道吗?哪怕垂帘听政的时间并不长,只有短短不到八年,但能够在那种主少国疑,女主听政的情况下平稳将大权交到皇帝手中,又怎么可能是心慈手软,顾念旧情的人?
没看到就连太后的亲兄弟,这些年也没能踏入京城一步吗!废后算什么,就凭敬妃辜负了太后的慈心和期望,把大皇子和二皇子养成现在这样子,太后早就对人失望了。
可玉泉也不敢规劝太后别在这么晚的时候去咸安宫,因为她深知太后是最不喜欢人规劝的,因而只能一面慌忙给人披上披风,一面跟上去开口问道:“太后娘娘,可要去个人先去咸安宫说一声?再多叫几个人掌灯预备着?”
见太后默许了,玉泉连忙出去吩咐,到最后,却还额外叫上了清宁宫执役的六个御前近侍随行听差。等到她回房,就只见太后的手中赫然多了一串佛珠。
知道太后那信佛其实更多只是做个样子,佛珠这等东西更多时候是为了抑制怒气,心平气和,她登时捏着一把冷汗,等伺候太后换上了一双厚实的皮靴子,在披风外头又裹了一件貂皮大氅,她扶着人出门,上了那一乘暖轿,放下轿帘,就忍不住搓了搓手。
皇帝正在乾清宫中见宋氏的那些人证,就算真的得知这儿什么情况,恐怕也不会过来,三皇子和四皇子就更不用说了。太后要真是想做什么……谁能拦得住?
可这时候想这些,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能在心里暗自祈祷废后在听到这消息后千万别发疯。因为就太后眼下这种看似平静,实则摸不准的心情,真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入夜的咸安宫原本早就落了锁,然而,既然得到了玉泉的紧急传信,当太后的暖轿在门前停下时,院门早已被人悄然开了。从里头出来的几个年长宫人见轿帘打起,太后仿佛要下轿,为首的一个慌忙上前拦阻道:“太后娘娘,院子黑,直接让人把暖轿抬到正殿门前吧。”
看着漆黑一片的院子,太后并没有坚持。宫中的开销素来是一切从简,也就是皇帝每天晚上会去某个宫院时,才会提前在他的必经之路上点石柱路灯,而其他的宫苑入夜也就黑了,更别说绝对不可能会有人来的咸安宫。
当暖轿再次停下,她在玉泉的搀扶下弯腰走下轿子,最终站在那厚厚的蓝绸夹棉门帘前时,她就开口问道:“敬妃眼下睡了?”
太后要来,就算敬妃真的睡了,人也会把她折腾醒,更不要说敬妃如今根本就是日夜颠倒,一会儿疯言疯语,一会儿痴痴呆呆,这会儿人确实还没有就寝。因此,跟着的那个年长宫人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说了实话。
“回禀太后娘娘,敬妃在房中写信。”
这个回答着实出乎了太后的预料。写信?在被废之后,人竟然还有这能耐往宫外送信?想想也觉得荒谬,她顿时微微皱眉问道:“写给谁的信?写完之后谁送出去的?”
“没人……没人送出去,奴婢那儿收了整整一匣子。”那个宫人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太后,小声说道,“自从有了纸笔,敬妃方才安分了许多,整天虽然还会说些疯话,但大多数时候就是拼命在那写信。有写给阁老大臣的,有写给致仕元老的,也有写给皇族宗亲的……”
这下子,太后算是彻底明白了。反正是送不出去的信,那这些人自然任由敬妃去写,反正写了之后人就不会吵闹,也能省掉很多麻烦。至于把那些信送到她和皇帝面前,估计谁也不会这么干,因为她和皇帝都最不喜欢告密。甚至皇帝在移宫时就撂下过明话。
据说,皇帝吩咐,不要再拿敬妃的事来烦他,寻死觅活的话,只要救下来就无所谓,找太医院就好。反正敬妃也出不了宫,更送不出东西,不怕这位废后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太后压根不提要看敬妃到底都写了什么,淡然一笑就开口说道:“走吧,带我去看看这位装疯卖傻的前皇后娘娘。”
包括玉泉在内,谁也没想到,太后竟然一开口就认定敬妃是装疯卖傻。可谁也不敢问太后从何而知,反倒是刚刚那个说收了敬妃那些信的宫人颇有些后悔。
她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后和皇帝都不是苛刻人,所以每次敬妃让她送信,她回头就放进匣子里存好。早知道如此,她就把这匣子里的东西一股脑儿都送到清宁宫去了!
而太后却没在乎别人的想法,当跟着前头带路的宫人走进西次间,看到那个在昏暗的烛光下专心致志写信的女子时,她不由得步子微微一顿,却没有先仔细看这个自己亲自为皇帝挑选,如今却成了废后的敬妃,而是打量了一眼四周环境。
移宫是皇帝安排的,咸安宫的人则是楚宽挑选的,昔日坤宁宫的宫人内侍一个也没有留,在这儿伺候的所有宫人都是自愿留宫,年纪在三十岁以上的,也许不如那些年少的宫人似的鲜活亮丽,却至少有一桩好处,不会觉得这种侍奉废后的日子厌倦无趣,所以乍一看去,咸安宫中布置得井井有条,角落中的瓷瓶甚至还插着鲜花。
而敬妃从侧面看颇有些消瘦,但衣裙却很整洁,头上发髻也是纹丝不乱,至少完全不像是披头散发的深宫怨妇形象。只不过,无论敬妃的手腕上还是头上耳垂上,太后都看不见半点金玉饰物,她知道,这恐怕并非因为人已经成了废后就心存怠慢,而是因为怕人自杀。
静静地看着那个旁若无人只顾自己写信的女子,好一会儿后,太后淡淡地吩咐道:“毕竟是敬妃,是她的东西不要短少了,那些金玉首饰该给她的就给她,不要怕她寻短见。”
之前一直负责答话的那个年长工人本来要拒绝,可当听到太后最后一句话时,她立时凛然闭嘴,心中冒出来的那个念头把她自己都吓着了。
太后当着废后敬妃的面说这样的话,难不成意思是,根本就不在乎废后的死活,所以让她们尽管不用提防?要知道,她之所以把那些东西都收起来,就是怕尖锐的簪子会用来刺喉,小块的金子和玉佩会被用来吞咽……那都是宫中很常见的求死之术!
而仿佛是听到了太后的话,刚刚还在埋头写信的敬妃终于动了一动。她艰难地转过了脖子,当看清楚面前的确实是太后之后,她脸上那平板的神情终于发生了几许变化。
然而,太后却依旧没有给她先说话的机会,却是不慌不忙地继续说:“你到这咸安宫已经住了有些天了,我这是第一次来看你,但也是最后一次。今天我来,只为了告诉你,刚刚得到消息,二郎那条去往琼州的船大概出了岔子。”
她仿佛没看到周围那一张张瞬间僵滞的脸,也仿佛没看到敬妃那骤然狰狞的表情,继续开口说道:“也许真的是他运气不好,也许是有人想着奇货可居,也许真的只是纯粹的海盗,也许是船上发生了骚乱甚至叛乱……可能性很多,但也不是没有另外一种可能。”
“比方说,既然他闹出了所谓坤宁宫投毒事件,以至于你被废,他已经是和你不共戴天的不孝逆子了,那么如果能用他的死,给大郎带来几分机会,那么你也大概会赌一赌吧?”
“牺牲一个逆子,把另一个儿子从皇庄种地的困局中捞出来,何乐而不为?”
敬妃终于霍然起身,暴怒地扑了上来:“胡说八道,我没有!”
眼见两个宫人眼疾手快上前一把架住敬妃的胳膊,太后转身就往外走,快到门口时方才停住:“有没有不是你说的,而是天下臣民如何认定的。你们母子三人做过的蠢事太多,多这一件不多,少这一件也不少。你娘家少了几个忠心耿耿的世仆,以为我不知道吗?”
乘龙佳婿 第六百八十章 安慰
昭仁殿中,朱莹托着腮帮子坐在椅子上,和面前的三皇子和四皇子大眼瞪小眼。
两个小家伙之前就得知了赵国太夫人和赵国夫人先后进宫的事,还知道带来了一个外人,四皇子倒是心痒痒地很想去瞅瞅怎么回事,却被三皇子死死拉住,直到皇帝叫了他们兄弟去一块陪膳,四皇子还是没忍住探究此事,结果却被皇帝轻描淡写地搪塞了回来。
而现在倒好,太夫人和九娘是走了,他和三哥刚陪着父皇吃完饭,朱莹竟然又带着好几个人来了!足足四个,熊孩子从来没见过大晚上有四个人到乾清宫的,连听都没听说过!而且,这些人看着就不像是当官的,一看就是小人物。
别问他怎么知道那是小人物,熊孩子如今也不是昔日久居深宫什么都不懂那会儿了,见过的人和事多了,当然也会有那么一丁点眼力——毕竟从这些人的衣服上就能看出来!
然而,虽说非常好奇,四皇子却和自家三哥一块被皇帝撵出了乾清宫,顺带还附送油盐不进的看守一个,就是他从来都应付不了的莹莹姐姐。刚刚他已经好话说尽,可朱莹却依旧不为所动。面对那守口如瓶的光景,他着实是恨得牙痒痒的。
“莹莹姐姐,三哥可是太子,就算有什么大事,难道一定就要瞒着他这个东宫储君吗?”
三皇子虽说也很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可四皇子百般方法用尽,最后竟是当着他的面扯起虎皮做大旗,他还是不得不板着脸训斥道:“四弟慎言!就算我是太子,但也不是什么事都必须要告诉我。父皇自有决断,你怎可质疑他的安排?”
四皇子不服气地还想说话,可被自家三哥眼睛一瞪,他只能悻悻闭嘴。而刚刚好整以暇笑看着他的朱莹,这才打了个呵欠。
“好了,你就别问我是怎么回事了!娘也就是进宫之前叫了我和二哥过去,三言两语吩咐了寥寥几句,我陪着陈公公走了一趟外城而已,没比你们多知道多少。”
见四皇子满脸不信,三皇子则是默不作声,朱莹就懒洋洋地说:“当然,至少比你们多知道一个意外的消息。可一会儿皇上肯定也会告诉你们,所以你们两个小家伙别急,更不要想着打我的主意。没有皇上的吩咐,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虽然她很想和人分享二皇子竟然死了这么一个天大的好消息,但事情的严重性她还是懂的!就算眼前的是张寿,她也会姑且忍住,等皇帝表态可以说,她才会说,更别提这兄弟俩了,早告诉他们有什么好处?说不定皇帝回头还想看看他们得知这消息后的真实反应呢?
就不知道是哪一路人想着奇货可居……当然也不是没有别的可能,但她觉得除了人真的死了这一可能性之外,有人劫下二皇子,打算图谋不轨的这个可能性更大。
见四皇子气鼓鼓地跑到了一边,扭过头一屁股坐下,三皇子本想以明天还有客为由,催他去睡,可想想自己不弄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毫无睡意,他想了想就岔开话题,和朱莹说起了张寿今日那堂课的事。这下子,朱莹总算是精神了起来。
原本只是没话找话说,但两人说着说着就兴致盎然了起来,尤其是朱莹的记性可比四皇子更好,那故事说得绘声绘色。
于是,本来在一旁生闷气的四皇子也终究忍不住上来插嘴,一时间,一大两小恰是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张寿的那些故事。
至于乾清宫中那点事,他们不知不觉就抛到了脑后,直到外间传来了一个声音:“太子殿下,四皇子,还有朱大小姐,皇上宣召。”
四皇子如梦初醒地第一个蹦了起来,转身撒腿就想往外跑,却被眼疾手快的朱莹一把拖住。他正想抗议,脑袋上就挨了朱莹一记弹指:“晚上这么冷,就这么冲出去挨冻,你疯了吗?来人,把大袄和氅衣拿来!小孩子就要听话,快穿上!”
虽说嘴里嘀咕这么近怕什么,但四皇子到底还是不敢违抗女魔王,乖乖地把宫人捧来的大袄裹好,而三皇子亦是慌忙穿戴了整齐。可当出门之后,四皇子步子太急,一脚踏空,不由自主地往前摔去,结果又是朱莹顺手一捞把人抓住,免去了小家伙摔一个嘴啃泥的窘境。
哭笑不得的朱莹索性牵住了四皇子的手,随即顺手又牵住了三皇子,这才没好气地说:“天黑时千万小心脚下,别冒冒失失的!好了,跟着我慢慢走,”
虽说四皇子自负已经是大人了,可胳膊拧不过大腿,他根本挣脱不了朱莹,只能无奈地跟着走。而三皇子则是看了一眼其余跟出来的人,见每个人都装成什么都没看到,他不禁又抬起头来看了朱莹一眼,恰只见她正在和自家四弟互瞪,怎么看怎么也像是个长不大的孩子。
可就是这么个看上去长不大的莹莹姐姐,却还说四皇子冒失……
朱莹却不知道三皇子正在腹诽自己,她只知道,这会儿把这兄弟俩送到乾清宫陪着皇帝,她也就可以回去了。在很可能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之后,皇帝更需要的是三皇子和四皇子,而不是她。
果然,当她带着这一对兄弟进了乾清宫,就只见这里已经不见了自己刚刚带来的那些人,偌大的地方显得空空荡荡。唯有皇帝孤零零地坐在宝座上。在昏暗的光线之下,她看不清这位天子面上到底是什么表情,可她却觉得有一种落寞孤寂扑面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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