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这样简单粗暴却有效的办法,果然是大小姐专用……
张寿心里这么想,嘴上却还顺带夸奖了朱莹几句。想想他自己之前再次在朱二面前扮演了一回知心先生,那真是驯狗驯猫一块来,软硬兼施,恩威并济,费了不小的劲,他就想叹气。直到他看见朱二已经带着朱公权来到了陆府门前,他才立刻专心致志了起来。
陆府门前,面对那拦路的门房,朱二竭尽全力摆出了凶巴巴的表情:“我和你家老爷事先没约定不假,可我不是来见他的,我是来见陆三胖的!这个死胖子当初是怎么答应我的?我相信了他,可他倒好,大老远地跑去融水村,给一个乡下小郎君做学生,他也不嫌丢脸!”
本来只是做戏,可骂着骂着,朱二就骂出了真火。
他和陆三胖一度是推杯换盏臭味相投的哥俩,否则也不至于想要把爹和祖母的掌上明珠“托付”给对方。可说好的大家一世人两兄弟,你却摇身一变成了算学天才,这叫怎么回事?
见那门房满脸苦色地搪塞敷衍,朱二那声音一下子提高了一个八度。
“陆三胖,你别想躲,给我滚出来!你在融水村我拿你没办法,你在国子监我也拿你没办法,可你现在回家还想避而不见,哪有那么便宜的事!你……你还欠我一千两银子没还呢!”
朱二演技如此浮夸,张寿不由得哑然失笑。至于朱莹,大小姐已经是笑得倒在了旁边的江妈妈怀里:“还人家陆三郎欠他一千两银子?他怎么不去抢!他这个穷鬼借我的钱还有好多没还呢,哪可能再借给陆三郎钱……谁信他谁就是猪头!”
跟在朱二身后的朱公权不用装,脸上就是一阵青一阵白——一半是因为之前被朱莹给恐吓的,另一半是因为被自己曾经认定是赵国公府下一代家主的朱二给气出来的——就算他知道朱二并没有多少一家之主的气质,可大家公子居然会说这种丢脸的话,他的脸都要没了!
他只能上前竭力阻拦道:“二少爷,有话不如等见到陆尚书之后再慢慢说……”
“我没话和陆三胖他爹说,我要见陆三胖!我不捶死他,他还以为我朱二好欺负!”
陆府的门房中,早有人见势不妙拔腿去里头报信,此时其他几个也慌忙上前,各式各样的好话说了一箩筐。奈何朱二从前在京城就是出了名的犯浑性子,今天在国子监一番“熏陶”,张寿在赵国公府对他的“劝解”,之前还在车上喝了半葫芦酒的他干脆半真半假撒起了酒疯。
“谁也别劝我,今天要是见不到陆三胖,我就在你们陆家住下不走了!”
陆府外书房里,当听到下头的禀报,素来长袖善舞的兵部尚书陆绾有些烦躁地揉了揉眉心。他还以为幼子是真的长进了,结果特地让人将其押回来,让陆三郎看了那封密信,结果陆三郎看了之后就犯浑了,和他大吵一架,也没见有什么心得,白费他最后一番期待。
什么算学天赋,不过是朱家人造势糊弄人的!
“带朱二去见陆筑,就算他把陆筑那儿砸了,也不用再来烦我!”
侍立在陆绾身边的陆家老大和老二对视一眼,不禁得意地一笑。
要说他们谁都瞧不上的那头肥猪是算学天才,他们当然是不信的,可要说朱二那厮明进退知羞耻懂大体,那更是无稽之谈!那两个纨绔撞在一起,估计真的要打一架……
但事后,这件事不管怎么说,都能作为弹劾赵国公朱泾教子无方,纵子行凶的把柄!
“对了,既是那朱公权跟着朱家老二来的,一会寻机把人带来见我!”
朱公权半真半假地劝着朱二,眼看人酒气喷得几个门房躲避不迭,而里头却迟迟没有回音,他不禁越来越焦躁,眼神频频飘往陆府门外那长长的一溜墙根,却无法找出朱莹和张寿可能乘坐的马车。终于,他听到耳畔传来了一个声音。
“二公子,您不是要找我家三少爷吗?有话好说,小的这就带您去,带您去!”
随着声音快步迎出来的,是陆府一个管家,他笑容可掬地对着朱二打躬作揖,随即笑容可掬地亲自在前头引路。直到这时候,陆三郎方才打了个响亮的嗝,阴着脸跟了上去。
至于朱公权,他刚想说些什么,背后那股阴寒之意却如同跗骨之蛆,挥之不去,想到朱莹提过背后那少年的厉害,他只能认命地紧随其后。
而在他之后,跟着一个青衣小帽,平平无奇的少年小厮。引路的总管不过瞅了人一眼,就不感兴趣地收回了目光。料想那位朱家的准女婿就算再出奇招,也不至于扮随从混进来!
煞星阿六,就这么堂堂正正地进了陆府大宅。
乘龙佳婿 第九十九章 密信和密码
过去某一段时间曾经常来常往陆府,朱二哪里用得着引路,走到一半,脚下虎虎生风的他就已经甩开那带路的管家,捋起袖子往自己的目标之处冲了过去。然而,还只是远远看到院门,他就听到了陆三郎那愤恨的叫嚣。
“有本事就别关着我,索性把我打死算了,反正你也从来就没把我当成儿子!”
听清楚这一番话之后,刚刚还想见面先不管其他,好好臭揍陆三胖一顿的朱二,顿时脚下稍稍一慢,紧跟着就生出了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
他还不是一样,在家爹不疼祖母不爱,亲娘还早就死了……
想到这里,朱二再次加快了脚步。当他悍然突破两个目瞪口呆的陆府护卫,进入了陆三郎那个院子时,看到的就是小胖子正在院子里犹如困兽一般团团转圈,寻死觅活地拼命嚷嚷。
“我还不如撞墙死了算了……”
朱二深深吸了一口气,旋风似的冲了过去,揪住人的领子便甩了陆三郎一个大耳刮子。紧跟着,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一把拽住被打懵了,比自己沉重许多的小胖子就往房里拖。
落后一步的朱公权见此光景,犹豫片刻,便转身看向一旁那总管:“我家二少爷就是这样的脾气,实在冒犯了。能否请陆尚书赐见?我想代二少爷当面赔礼。”
然而,朱公权只是姑且试一试,想着接触一下陆绾探一探口气,并没有抱着多大的希望,却没想到那总管只是微微一愣,随即就笑容可掬地说:“谁不知道朱公权乃是赵国公留在京城坐镇的心腹肱股,我家老爷就算不见别人,也一定会见您的,请。”
走出去几步的朱公权见背后阿六并没有跟上来,他不禁心中一动。
被朱二强行拖进屋子,陆三郎这才惊醒过来。他还没来得及发火,就只见朱二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竟是反客为主地强行把两个丫头都撵了出去。
面对这般反常情景,他眼睛一亮,不怒反喜,完全忘了脸颊上火辣辣的疼痛,连忙问道:“朱二,是我家小先生让你来的?”
“你还提什么小先生!”气不打一处来的朱二黑着脸顶了一句,随即才满脸气恼地说,“我信得过你才想把莹莹托付给你,你倒好,不但和你爹一样,耍我玩儿,居然还把……还把情敌当成先生,你有没有志气!”
“别拿我和我爹相提并论!”恼羞成怒的陆三郎先是驳了朱二此言,随即才没好气地说,“再说了,你家妹妹我哪消受得起,不过是被我爹逼急了,不得不演戏而已,她又看不上我!至于小先生……我最初也只是随便试试,谁曾想他真有本事,还是葛太师关门弟子!”
说到这里,陆三郎就不耐烦地说:“到底是不是小先生让你来的?要不是,我忙着呢,没工夫和你浪费时间!”
“你……好好,和我说话就是浪费时间!”气坏的朱二发了狠,“有本事张寿不靠我,就能把你救出去!”
意识到朱二真是张寿支使来救自己的,陆三郎立时打叠出了满脸笑容。正当他准备好好安抚一下朱二的时候,下一刻,他就只听房门吱呀一声,扭头一看,却是阿六进了屋子。
吓了一跳的朱二登时头皮发麻,打了个激灵,想到之前阿六在祖母面前揪了自己去见张寿,事后好像也没人追究,他立时意识到这小子不好糊弄,正要辩解,他就只见阿六已经面无表情地来到自己面前,一副我不想说话,只是看着你的样子。
朱二于记起了自己的任务,慌忙环目四顾,突然冲过去踢倒凳子,掀翻笔架,大声叫嚣道:“陆三胖,你敢耍我,我要你好看……”
见朱二一个人在那儿开始唱独角戏,阿六这才看着目瞪口呆的陆三郎,淡淡地说道:“带话还是带信,直说。”
“哦哦,是这个!”陆三郎赶紧从怀里拿出一张折叠成小方块的纸,展开给阿六一看,就只见上头赫然是一封看似极其平常的家书,每一句话都用标点加以分割。
但连续几个字,又或者跳开一两个字中间,往往会出现一条莫名其妙的横线,看上去显得异常古怪。
阿六颠来倒去看了一阵子,随即若有所思地说:“用了密码?”
陆三郎没想到阿六还知道什么是密码,登时眉飞色舞:“你也知道?小先生昨天在国子监和我一块夜扫九章堂的时候还说呢,这密码有很多种方式,还教了我不少手段。咳咳,这不是我写的,我爹派人抓我回来,就是想看看我能不能解开这个密码,我瞒着他偷抄了一份。”
闻听此言,还在那边一个人大闹的朱二登时手上嘴中同时一停,心里更加发苦。
难道陆三郎竟然真有什么算学天赋?
陆三郎本意是炫耀老爹总算重视他了,见阿六盯着他不说话,他便悻悻说道:“我没解出来。”
朱二顿时为之气结,劈手砸了个笔筒。没解出来你炫耀什么!
还没等两个曾经的纨绔子弟再次相争,阿六却突然打断道:“好像有人来了!”
朱二还在那乒乒乓乓砸东西呢,阿六如此耳尖,这都能听见?
陆三郎大为意外眼前这位的顺风耳,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阿六竟是再不理会他,反身朝大门走去。他犹豫片刻,也不管朱二会怎么糟蹋自己这屋子里的东西了,连忙快步跟上。他们这一前一后走了,朱二顿时觉得自己就像个不知所谓的跳梁小丑,悻悻住了手。
“三郎,三郎!”
随着这声音,却是一个中年妇人快步进了院子。一见来人,陆三郎满脸盛怒顿时化作了委屈,立时越过阿六,一溜烟跑上前跪下抱住了人的大腿,说哭就哭,毫不含糊。
“娘,孩儿好不容易才得到一次皇上嘉奖,打算在国子监头悬梁锥刺股好好读书!可爹居然蛮不讲理派人把我抓了回来,看,还把我手都打破了!”
嗯,这时候,绝对不能说老爹抓自己回来是破解什么密信……
陆三郎一面说,一面给母亲看手指上的破口,继而就嚎啕大哭:“明明是爹惹出的事情,他剃头挑子一头热要我去娶朱莹,现在倒好,惹得朱二闹上门来找我要说法,我真是比窦娥还冤哪!娘,我现在可是葛门弟子,小先生说回头就让我当斋长,那可是国子监斋长……”
阿六淡然若定地将纸条往怀里一塞,见陆三郎还在那继续哭诉,朱二在那张大嘴如同傻瓜似的看着,他就静静地退进了陆三郎的屋子里。
等悄然从后门离开,趁没人跃上墙头高处看了一下地形,他也懒得管外头那一团乱糟糟的是个什么光景,须臾就借着刚刚黑下来的夜色从陆家前院侧门溜了出去。当他出现在张寿和朱莹那马车旁敲响窗户的时候,外间车夫和随从竟然尚未反应过来。
而打起窗帘的张寿同样吃了一惊,尤其是看见只有阿六,不见朱二和朱公权,那更是如此。他还没来得及问话,阿六就二话不说拿出纸条递了过来,他连忙接了在手,仔仔细细看了这平平无奇的家书,就盯着那一条条看似杂乱无章的横线沉思了起来。
这个……好像,应该,大概是密码吧?陆三郎这是传话呢,还是考他呢?
乘龙佳婿 第一百章 二进制?
虽说刚刚才因为忘记车里还有其他人犯过错误,但此时见陆三郎真的捎了信出来给张寿,一旁的朱莹还是立刻凑过来。看了老半天,只发现是一封牛头不对马嘴的问候家书,还不知道是谁的,不得要领的她就有些气恼地冲阿六问道:“陆猪头这是打什么哑谜呢?”
阿六对着张寿素来沉默是金,此时却开口解释道:“他被抓回去,就是为了解谜。”
这下子,张寿一下子便听懂了。
看样子,这封信不是陆三郎写给他的,而是陆绾抓了陆三郎这个儿子回去,试图让人破译密信?阿六你早说啊,我想陆三郎也不至于那么闲!
他一下子来了兴致,立刻把刚刚那点玩笑的心思丢开,专心致志开始计算。
凡事最怕认真,这仔仔细细一看,他便隐约觉得,如果把句读看成是分隔,字与字之间的横线代表一个符号,而那些字与字之间没有横线的则代表另一个符号,那么……
是摩尔斯电码?一个是嘀,一个是嗒?记得当年中国开始有电报时,曾经就用四位数来代表汉字……
但在如今这年头,就算有太祖这位前辈在,这似乎也有点太先进了,通信两方得备上厚厚的编码本才行,不便保存啊!
那么,也许是二进制?对了,计算机老师说过,周易八卦其实也是一种二进制……
就算周易八卦只是后人牵强附会,那也不要紧。毕竟,前头还有个太祖皇帝在,虽然人现在肯定是早就凉了,但很可能传下来了不少东西,不妨先试试看。
相比立刻开始解谜的张寿,朱莹的反应亦是不慢:“陆绾想让陆猪头解开这封看似家书的信?不是单纯抓了他回去给阿寿添堵使绊子?没想到他还挺有眼光嘛!不过,陆猪头虽说是有点天赋,但他跟着阿寿才学了几天?本事还没学好,他有这能耐吗?”
见阿六果然摇头,大小姐知道陆三郎确实没解出来,顿时笑话了两句。可听到身边张寿久久没有动静,她立刻侧头看去。见人正攒眉沉思,那张好看的脸上满是专注和认真,她不禁盯着他的侧脸,不知不觉眉飞色舞。
之前还想着怎么去和陆绾打交道呢,如果阿寿解开了这封信,那不是就容易了?
既然判断是二进制,张寿很快就通过句读的分隔,找出了前几个数字。
101100001,10010110,100110001,1000101110……
换算成十进制,应该是353,150,305,558……
居然是这么大的数字?寻常密码应该是不可能的,说不定对应的是哪本书?
对了,他之前还一直都和便宜老师葛雍说,用千字文来当密码本,就是冲着千字文中一千个字都没有重复这个特色,不如把前面四个数字代进去试试?
即便如今有记性超常这么个特色,张寿还是很费了一番功夫,这才从脑海中的千字文中找出了四个对应字——孔大学士。
发现这四个字竟然能够表达一个明确的意思,张寿顾不上解接下来的字,连忙侧头对一旁的朱莹问道:“莹莹,孔大学士是谁?”
“阿寿,你这是解出来了?”朱莹登时大喜过望,连忙说道,“孔大学士是当朝次辅,新党领袖,就是他力主一定要放开关禁,把西夷人和西夷的书都放进来,如此去芜存菁,优胜劣汰,选出最适合我大明的东西,如此方才不负太祖皇帝当年一片苦心!”
摸着下巴沉吟了片刻,张寿就笑了一声:“要说全都解出来,那却也未必,我只是试了试前面四个字。不过,凭着这个,我们应该可以去见一见陆三郎的父亲了。”
“我也正这么想呢!”
就在朱莹大喜过望的时候,却不防外间阿六突然幽幽说出了一句话:“少爷,大小姐,好像有人往我们这边过来了。”
话音刚落,张寿再往车窗外看时,就只见刚刚明明还好好站在那儿说话的阿六,竟是倏忽间人影全无。
嘀咕这小子就知道神出鬼没,他索性大大方方挑起了车帘,见那个刚刚才接待过朱二一行三人的管家走出了陆府大门,东张西望一阵子,就直奔墙根这边停着的一溜马车而来,他就对朱莹说道:“莹莹,看来人家已经知道我们来了。”
朱莹见张寿探身下车,她连忙紧随其后,落地之后见那管家果然一下子就瞅准了他们,她不禁大为气恼:“是我二哥还是朱公权泄漏了风声?”
“别想了,事到如今,那些小节都已经无所谓了。”发现那些等着求见陆绾的人们不少都朝自己这边看了过来,张寿就笑眯眯地捏着手中那折叠起来的纸片,“有陆三郎送出来的这东西,我们就不再仅仅是登门找茬了。”
他和朱莹说话间,那管家已经一溜烟跑了过来。他满脸堆笑地深深一揖,这才恭恭敬敬地说:“老爷听说朱大小姐和张博士一块来了,特意吩咐小的出来相请。”
张寿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说:“巧得很,我们也正要过府拜会陆尚书。”
朱莹本待不假辞色,可张寿都已经应了,她只能硬梆梆地说:“啰嗦什么?前面带路!”
同样从车上下来的江妈妈用眼神示意湛金且在这儿等,又招手暗示朱宏跟上,却是低眉顺眼地跟在了朱莹和张寿身后。落在最后一个的她进了陆府大门,身后那些窃窃私语的声音被隔绝了在外,她不用想都知道,赶明儿大小姐和张寿同车的消息就会散布开来。
就算如今风气比唐宋还要更开放一点,可大小姐也确实太大胆了。好在,太夫人早说了,等老爷回来就立刻办婚事,省得夜长梦多。
可是,大小姐和张寿要干的事情,已经品出滋味的她却着实捏着一把汗!
相比赵国公府,陆府虽说也同样庭院深深,却似乎少了几分岁月沉淀。而引路的管家也很好地解释了一点——陆家祖上出过一位豪富的商贾,故而家底丰厚,这房宅是陆绾当了兵部员外郎之后买下重新翻修过的,此后又扩建了几次。和穷京官比起来,这手笔确实大得很!
张寿对这些并不在意,直到循着甬道走到一处垂花门,瞧见门前两个青年正等候在那,看眉眼和陆三郎有那么一点点相似,他就知道那很可能是陆三郎的两个哥哥。当两人迎上来说些极其漂亮客气的话时,他就理所当然地云淡风轻地打着太极。
而朱莹却最不耐烦和这种兜来转去的家伙打交道,见张寿还在敷衍两人,她索性大步走在了前面。当径直闯入陆府外书房时,眼见自己见过几次的兵部尚书陆绾正微笑坐在书案后头,她险些一冲动就把堵在心头的那个问题抛出来。
我爹和你什么仇什么怨,值得你那样千回百转地算计他!
然而,大小姐到底还有点分寸,死死压住了到喉咙口的这句质问。不但如此,当张寿终于也进了屋子之后,她甚至微微退后一步,和张寿正好并肩而立。
朱莹的这种态度,陆大郎和陆二郎看在眼里,没怎么当一回事,可陆绾看在眼里,瞳孔却微微一缩。当看到张寿从容不迫拱手行礼,而朱莹分明不大情愿,却也跟着非常勉强地行了一个礼时,他更是忍不住生出了一个很无稽的念头。
这到底算是珠联璧合……还是夫唱妇随?
然而,陆尚书到底不是真的想给自己的幼子找个京城有名的任性媳妇,那桩婚事也不过是一个糊弄人的障眼法。
此时此刻见这闲雅少年和美艳少女,他再次眯了眯眼睛,这才似笑非笑地说:“若是二位为了犬子陆筑而来,直接拜访就是了,何必要让朱二郎打头阵?朱二郎虽说在京城没什么好名声,可今天他上门寻衅撒酒疯,却好像不是出自本意,这黑锅也背得太冤枉了吧?”
朱莹顿时气坏了,可随之却只觉得一只手猛地伸了过来,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尽管她曾经和张寿单独相处过不止一两次,可这样亲密的接触却还是头一回。尽管那只手须臾就松开了,可她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还是生出了一种安稳的感觉。
而本能地选择了用行动安抚朱莹之后,张寿随手用两根手指夹出那折叠成豆腐干似的纸片,不慌不忙地说:“不愧是陆尚书,慧眼如炬。也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如果不是这般迂回,我也不会知道,陆尚书堂堂大司马,会有闲情雅致和幼子解密猜谜。”
乘龙佳婿 第一百零一章 知道你听不懂
放心大胆地将应对陆绾的重担交托给了张寿,朱莹就干脆把注意力放在了陆家两兄弟身上。见他们听了张寿的话满脸惊愕,随即目光微妙地盯着那纸片,分明不知道张寿所说的是什么,她不禁心中一动,竟是笑了一声。
“谁都知道陆尚书你一贯瞧不起小儿子,没想到这次居然反其道而行之,真稀罕!”
陆绾看也不看左右二子,淡淡地吩咐道:“大郎,二郎,你们去三郎那儿,把他和那个闹事撒酒疯的朱二都带过来。”
不管父亲是故意不想让他们听接下来的对话,还是仅仅吩咐他们去把那头肥猪和朱二这两个最好用的筹码带来,陆大郎和陆二郎都没办法抗拒,更不要说拒绝。于是,两人只能唯唯诺诺答应,随即一前一后出了屋子。离去之前,两人还不忘扫了一眼张寿。
这到底是打的什么哑谜!
而等到他们都出去了,陆绾这才敛去了刚刚那微微有些凝重的表情,竟是流露出了几分轻松之色:“张博士怎么能确定,我给我家幺儿看的那封信是正本?如果真的是要紧文书,我兵部有的是人才破解。而如果不要紧的,我也许只是摘录几段,考校一下儿子。”
“不过,果然和那朱公权说得一样,张博士身边那个小厮很厉害,就连我这尚书府邸都能出入如无人之境。”
张寿没有因为陆绾那明显戏谑的表情,以及瞬间察觉到阿六从中穿针引线而有什么挫败,只是用陈述性的语气说:“也许陆尚书给陆三郎信并不是原来的那封信,但我想那些分隔字和字的横线,陆尚书应该是请人依样画葫芦从原来那封信上照原来的位置挪下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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