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知道陆三郎这个赞者多半已经知道了,此时却肯定还想卖关子,他干脆不闻不问,若无其事地往外走去。果然,刚刚还偷跑以求避开他盘问的小胖子,这会儿发现他真的不问了,那却有点抓耳挠腮似的心痒痒。但最终,小胖子竟是硬生生忍住了!
于是,张寿也索性本着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心态,跟着陆三郎径直到了婚礼喜宴摆放最多的主会场,也就是张园的中堂九思堂。当真正看到那儒冠如云,高朋满座,觥筹交错的架势,他方才意识到,今天来的宾客好像真不是凑数的。
问题是,放眼望去,他就只见陌生的面孔赫然无数!
而他这个新郎官的登场,自然不会被人忽视。随着有人嚷嚷了一声张学士来了,哪怕还没到刹那之间万籁俱寂的份上,可刚刚还喧闹不已的各桌喜宴上,倏忽间无数双眼睛就改换了方向,谈话的声音也一下子轻了许多。
而张寿正在烦恼又要陷入认人记脸的麻烦境地,他就听到了一个声若洪钟的声音:“九章,你可总算是从新房里出来了!来来来,到这里坐,这大喜的日子,谁也别想堵住我这关门弟子!还有陆高远,你小子也给我过来!”
老早就看见了今天高坐首席的葛老太师,陆三郎顿时满脸堆笑,连忙低声对张寿说道:“老师,你看,葛祖师那可真是维护你。之前老师你去迎亲的时候,葛祖师那真是大杀四方,把你这个关门弟子夸上了天,那会儿我想插话都没能插上。”
他还有一句话没说,有葛雍挡着,张寿就省了好大一堆认人敬酒的事情!毕竟,葛老太师的辈分和身份摆在那里,谁也不好在张寿面前摆谱!
张寿也确实是因此松了一口气,可小胖子跟在旁边喋喋不休,他就忍不住侧头呵呵一笑道:“都说师长有事弟子服其劳,我说陆高远,你要不要替我去逐桌敬一下酒?”
刚刚还在那口若悬河的小胖子顿时苦了个脸。这种露脸的事情,平日他当然很愿意去做,问题是今天整整五十桌啊!逐桌敬酒的话,他岂不是要被灌得醉死?
于是,他只能赶紧讨饶道:“老师,这可千万别。今天来的宾客,不少那都是京畿乃至于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我可还不够资格!”
正往葛雍那一桌走去的张寿顿时脚下停了一停,随即就故意低声一笑:“全天下都赫赫有名的人?我这婚期确定之后也没几个月,等发请柬时更是已经很晚了。这么算下来,京畿一带的名人就算真的愿意赏光,路途却还勉强来得及,但天下其他各地的名士贤达,怎么能赶得过来?更何况,我哪来这么大面子?”
“老师你怎么没这么大面子?就凭你是太子殿下最信任的老师,这面子就比天还大了!老师你以为天下名士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吗?那种本性高洁的人当然不可能没有,但问题是,大多数人要吃饭,要养家,更要把自己的学派发扬光大,怎么能不出来?”
见张寿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陆三郎又朝着四座继续开始谈笑风生的宾客努了努嘴:“皇上之前把那四位山长召集到了京城,而后又让其中三位当了东宫讲读,那天下名士贤达,谁不闻风而动,把那三位当成了标杆?”
“不对,应该说,就在这四位上京的时候,听说他们可能当皇子师,就已经有很多的人已经心动了。那会儿三皇子和四皇子固然只是序齿靠后的年幼皇子,但皇子师怎么也是个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说不定就能让自己的学说入皇上法眼?”
“所以,这些人那时候就已经在动身上京来了,听到太子册立,那就走得更快了!”
“可是,很多人在各地算是一方贤达,就算是地方官府也要敬上三分,到了京城,除了他们当地的举子,有多少人知道他们?朝中那些老大人们也许知道几个,可知道并不代表要礼遇,就比如之前那几位山长,不是有人没有进士功名?”
“这些所谓的名士贤达之中,有人著作等身,可奈何朝中一个萝卜一个坑,谁愿意给他们机会?而他们却也不想奔走于权贵之门,看别人脸色,仰别人鼻息。既然如此,老师你这一场本来就满城皆知的婚礼,竟然还特意命人送了请柬给他们,试问有几个人会不来?”
大概是之前一直藏着掖着,此时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说的机会,陆三郎自然是大说特说。于是,被蒙在鼓里多日的张寿如今终于知道,自己这婚宴,恰是成了一场群贤会——这贤达二字,竟是之前送出去的请柬上就这么写的!
敢情如今他张寿敬对方一声贤达,居然别人就真的高高兴兴来参加他这场婚宴?
张寿从来没想过要在自己的婚礼上增添这样的政治又或者说文化因素,可当陆三郎添油加醋地说,此番代阿六写请柬的不是别人,正是他那老爹陆绾以及刘志沅,而且送请柬的事情,那也是陆府家人代劳,他还能说什么,怪陆绾坑他?他坑人家的次数好像更多吧……
当他来到主桌时,葛老太师正笑眯眯地坐在首席,见着他时就干咳一声道:“我这一大把年纪,本来早就不收弟子了,结果想当初九章他岳父却还特意登门相请,我那会儿却还犹犹豫豫,差点就错失了英才。”
葛雍非常隐晦地提了提自己那下乡教学生却一点不成功的昔日隐士生涯,见张寿脸色尴尬,他就又笑了起来:“总算是缘分,该是我的学生,那就是我的学生,别人谁也抢不走!”
一旁陪坐的褚瑛差点没被葛雍这话给气歪了鼻子。谁要抢你的学生,葛老头你用得着特意拿出来说?而齐景山见这两个老小孩似的家伙又要争执,他只能丢下他们,笑着起身说道:“今日是九章大喜的日子,却也是一桩难得的群贤会!”
乘龙佳婿 第七百四十九章 能说的都被老师说了
齐景山从前官最大的时候,做到太常寺卿,赫然是九卿之一,哪怕在朝中的重要性比不上阁老又或者尚书,可他的成就更多的是在著书立说上,而不是在做官上。再加上他性格稳重,又或者说德高望重,此时这一锤定音似的话,立时就吸引了不止一个人的关注。
于是,哪怕是就在几天前才从陆绾和刘志沅的联合登门拜访之下,才知道自家关门弟子的婚宴竟是被这两人联手做成了眼下这种形式,那会儿还火冒三丈把那两个年岁不小的后辈给狠狠骂了一顿,但这并不妨碍葛老太师此时替张寿张目。
见齐景山的话引来了不小的反响,他就不理会正朝自己吹胡子瞪眼的褚瑛,重重咳嗽一声道:“嗯,九章虽说年轻,但他素怀兼济天下的大志,所以,有人说他好为人师,我在这倒想问一句,他这老师当得不好吗?就我葛门这第三代徒孙,拎出去个个都是好汉!”
这颇带着几分匪气的话,却从兼为儒学宗师和算学宗师的葛雍口中说出来,众人虽有不以为然的,有暗自腹诽的,但当面硬怼的,那却是一个都没有。
那么有(死)骨(矫)气(情)的人,今天当然不会出现在张园的婚宴上。
而葛雍却仿佛没看到张寿那微微发红的脸,继续气定神闲地说:“而他借着今天这婚宴请来这么多各方贤达,一来是知道各位名噪一方,如今难得都在京城,所以请各位汇聚一堂,打算趁着天下举子也同样云集京城的这机会,请各位好好办几次讲学。”
这无疑是正中许多人下怀的事。虽然各地书院这些年来就犹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百家争鸣的场面也是司空见惯,但跨区域讲学,那也就是全天下寥寥几个顶尖的名士方才有资格的,而且一个不好还容易被对头暗算。
尤其是京城这种达官显贵云集之地,再大的文名也未必抵得过的权势,也就是有些时候阁部官员相对开明的时候,会默许国子监之类的学官邀请各方名士前来讲学。但能有这样荣幸的人,放眼全天下,却依旧是凤毛麟角。
而大多数时候,庙堂都更倾向于官学,对各家私学哪怕不打压,却也不会特别提倡。
真正名噪天下的也就算了,名气不上不下的人最为尴尬,因为哪怕你走通各方门路办上一次讲学,也许来听的人还没有替你奔走组织的人来得多,也没有你的学生和亲友团多,最后的影响力那更是很可怜,说不定还会被人传为笑柄。
哪怕他们从前只当张寿是个末学后进的毛头小子,可人家若是真的能组织这一场活动,他们就不能不承情,更不能再将人视之为后辈。于是,在片刻的沉寂过后,就有人忍不住叫道:“葛老太师,这讲学的地方又放在何处,不会放在公学吧?”
“为什么不能放在公学?”葛雍轻哼一声,冷着脸说,“公学的那座大礼堂能够容纳的人之多,仅次于国子监。当然,若是想去国子监讲学的,那自然是悉听尊便,我家九章不屑于和国子监争。想来桃李满天下的人,在京城这点门路还是有的。”
这不屑于三个字,就连张寿自己听着,都觉得嘴角直抽抽。而当他看到不少人在听见葛雍这意味深长的有门路三个字时,那脸色都变得非同一般地微妙,他就更想叹气了。
京城这两个字,那真是不止居不易,而国子监门槛更高。这几十年来,讲学过的大儒统共有几个人?十根手指加在一起不够数的话,加上脚趾就够了……而天下号称名士,名为山长,著书立说,教化一方的人,又有多少?在京城有门路……真有门路早就做官了!
一心教学生却不愿意做官的……那大多数都是当不了官的。没看历史上那位有名的王氏心学开创者,曾经格物格到忘我的阳明先生,年轻的时候那也不是在官场上锐意进取吗?
毕竟,这年头的读书人,讲的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厌倦官场再退而从事教化的那一批,才是名士中的佼佼者,如岳山长这些,之所以被人不服,还不是因为从前没做过官?
而他这个非正途出身,做官却犹如坐火箭的,其实也一样……唯一不同的是,他靠山太多太硬了一点!
明明毫不知情的张寿,被葛雍这么一说,仿佛就摇身一变成了一个开明睿智的学界领袖。于是张寿那些学生中唯一的知情者,此时敬陪末座的陆三郎,那是着实看得津津有味。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做个看客好像并不容易。
因为,葛雍为了提高说服力,直接就把话题转到了他的身上:“看看我这徒孙陆高远,想当初他在京城,那可是人人都骂纨绔子弟,不学无术,可现在呢?现在他可是皇上金口玉言,浪子回头的代表。不说他,秦国公家张大郎也是一样!”
“学问是什么?不仅仅是著书立说,经世致用难道不是学问?张大郎他这邢台和沧州转一圈,多少本来已经快要吃不上饭的百姓,一下子就足以饱腹了。所以,哪怕他的算经一窍不通,可有这样的徒孙,我一样很满意!”
张琛今天可没资格上主桌,而他父亲更是到赵国公府去充当女方主婚者了,所以相比陆小胖子,他并不觉得自己有在那些所谓名士贤达面前露脸的机会,而且他也不怎么在乎。
然而,葛雍这么当众夸他,饶是张大公子素来是个傲娇的人,这会儿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一抹潮红。尤其是四座众人看向他的目光全都充斥着羡慕嫉妒恨,他不由腰杆挺得笔直,那真是如同骄傲的公鸡。
当然,他在心里也把葛雍感谢了一遍又一遍。
从小到大,他被人夸赞的次数,还没这短短一年多的时间来得多!而且,现在夸赞他的不再是看他什么都觉得好的母亲,而是如皇帝又或者葛雍这个太师似的大人物!嘿,所以哪怕曾经之前闯祸被老爹狠狠拿家法揍过一顿,那也值!
而点名夸赞过陆三郎和张琛之后,葛雍并没有就此打住,张武张陆等几个贵介子弟,邓小呆和齐良等几个贫家子,以及九章堂阎良等一些扎扎实实读书做事的学生,都受到了他的大力称赞。
于是,众多人在对葛老太师感激涕零的同时,却也同时暗自感念张寿——如果不是张寿常常在葛老太师面前念叨他们这些学生们,就凭葛老太师的地位,哪会记得他们的名字?
然而,张寿面对学生们那些孺慕的目光,脸上固然很淡定,但心里却是一个大写的懵字。
他确实是没少在葛雍面前夸奖自己这些学生——完全迥异于他在他们面前的严厉,但那都是平日里日积月累,点点滴滴的夸奖,他完全没想到葛雍这样的忙人居然能够记住,而且是全部记住,更没想到人会在这种关键时刻说出来,就为了给他脸上贴金。
别人觉得他这样的老师简直是学生梦寐以求的良师,可他却觉得,有葛雍这样的老师,那才是天大的幸运……天下有哪个老师,能如葛雍这样成天想学生之所想,急学生之所急?
而葛老师今天的表演,却还远远没有结束。他目视那满座所谓贤达,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你们平日在家乡,不是大多都乐于教化,提携后进吗?那到了京城,为什么不能在公学提携一下后进?是瞧不起他们?”
“公学里确实学生两极分化,要不就是半山堂那些贵介子弟,要不就是余下年纪不小却目不识丁,又或者只认识几个字,其他什么见识都没有的贫家子。他们中间的大多数人确实不是什么英杰之才,但凡夫俗子之所以为凡夫俗子,正是因为没有接触到天下贤达的机会。”
“而若是有,焉知其中不会有那么一两个人因为各方贤达振聋发聩的讲学,一时立大志,奋发向上,最终脱颖而出,化茧成蝶?”
“我之前就已经说了,九章的意思是,讲学就定在公学那座大礼堂,至于听众,就和之前岳山长等诸位的讲学一样,更多的面向应试举子,但并不是说,没有举人功名的人就全都排除在外。”
“谁能担保,那些如今没有功名,看似碌碌无为的人,十年,二十年,五十年后的将来,会不会有人脱颖而出,名震天下?所以,九章意在将来,此次邀请各位讲学,而来听讲的人,照旧是如同先前岳山长等诸位讲学一样,听讲者只要先来登记。”
“但是,一来旨在面向那些举子和秀才监生之类有功名出身的人开放听课名额,二来却也打算为没有功名却态度端正的有志者开放听课名额。当然,第二类人需要面试,那种抱持功利之心,姑且来听听的投机者,绝对不欢迎。”
“至于公学的学生,九章堂和半山堂之外,余者不论哪个班,愿意的可以来听,但只能以站在礼堂外旁听,不占名额,想来如此就不会有人觉得自己的讲学是对牛弹琴,还让他们占了你们宝贵的听课名额吧?”
随眼一瞥,葛雍见主桌上的众人大多面色沉静,他自然明白这些人能气定神闲的理由。能和他同桌的,不是德高望重,比方说褚瑛齐景山这样的老友,要么就是曾经官高爵显,比方说陆绾刘志沅,剩下的三位也是轻易不会表态的那种人。
然而,在更远一些的席面上,不少人都露出了极其心动的表情,甚至还有人感激地对着他点头,那模样仿佛是恨不得立时答应。但至于是不是假表态,那就只有这些人自己知道了。
因而,葛老太师当下就话锋一转道:“当然,诸位若是在讲学期间发现英才……大可择英才而教之,留下一段佳话嘛!”
这最后一句话虽说听着好似是玩笑,然而,不少人听着却是不由得向张寿等人看去。学生拜师,就和老师收学生一样,这就讲究一个缘分,比方说葛雍和张寿,这明明八竿子打不着的两个人,不就是成了师生?
而且张寿在外头没少给葛雍长脸,葛雍在人前也没少维护张寿,这就是个良性循环。而张寿又再收了一大堆学生,哪怕大多数人很平庸,但就因为有陆三郎等等几个出挑的,再加上当今太子对张寿那简直是敬服备至,于是张寿在外头无数人的眼里看来,就成了名师!
如若他们能在京城民间寻觅到一两个英才,于是收在门下当成学生,日后未必就不能有所成就!满京城的官宦贵介子弟,并不是个个都受家里重视,也不是个个都能和张寿攀上关系,也许还有人在寻觅机会。
而且,那些小门小户出身的英才,说不定就有正好对他们的学术感兴趣的吗?寒门出贵子这种事,张寿已经树立了一个很好的榜样!
而且,在京城收的学生,出人头地的机会远比南直隶和江西浙江这种魔鬼之地的科场来得多,说不定促成此事的张寿,甚至其背后的葛雍,也会乐于看到他们提高影响力,于是在暗地里提供一定的帮助呢?若不是为了争取盟友,张寿何至于提出这样的建议,葛雍又怎会旗帜鲜明地支持?最重要的是,万一太子殿下也来旁听讲学呢?
经营一个学派,并不是学派中有人出任京官就可以达成的。毕竟,京官那么多,无权无势的穷京官占了绝大多数。而风光一时的御史,也可能因为一招失手而被打到永世不能翻身。所以,除却那几个出名的学派,大多数所谓地方贤达,学派传承都很堪忧。
于是,此时此刻,随着第一个人大声称赞这是一桩盛事,附和的声音一时间络绎不绝。哪怕也有为数不少的人保持沉默,显然是正在观望,又或者不以为然,但这至少是一个相当良好的开始。而随着陆绾和刘志沅这两个曾经的大佬开始站台帮腔……一场婚宴冷生生吃出了座谈会的感觉!
能说的都被老师说了,张寿干脆就一边挂着完美的笑容,一边在那暗自琢磨。等今夜这些宾客散去,到时候一传十十传百,反正不是他筹划的,也是他筹划的……当然,这事儿对他没有多少不利,顶了天就是让朝中某些老大人恨他而已,反正该恨的早就恨了!
而混在婚宴上的朱廷芳,耳听得四座或附和或恭维,张寿虽然应对得体,可怎么看怎么好像有些敷衍,他终于品出了苗头来。看来,张寿难得被别人坑了一次!
乘龙佳婿 第七百五十章 钗横鬓乱,任是无情也动人
新房之中,喜烛摇曳,大红处处,再加上那身穿大红的美人儿,真的是一片喜庆旖旎的气氛。然而,独守空房的朱莹却已经无聊到和刘晴两人坐在偌大的拔步床上,在那打双陆了。
不是她在新婚之夜也如此放肆,实在是……太没劲了!好歹和她大嫂嫁进来那一天似的,有人到洞房里来看看热闹,挑衅一下也好,那么她好歹可以找到一点事情做,至少可以提一提精神,不像她现在只想打呵欠睡觉!
难道那些看不惯她朱大小姐的女人都死绝了吗?不对,应该是这些人都没收到请柬,就算想来出气,也不得其门而入……唉,早知道如此,她就特意发出十张八张请柬,看看有没有人会受不得激跑来找她麻烦,至少她也有点事情做!
而刘晴当然看出了朱莹那百无聊赖的情绪,可就算是她打叠精神连赢三局,也没看到往日争强好胜的朱莹奋起反击。因此,她只能丢下手中的骰子和双陆棋,咳嗽一声劝解道:“张学士的学生们除了三郎,大多数都没娶妻,再说就算娶了,有几个敢来闹你?”
“再者,如德阳公主,永平公主这样的,毕竟刚死了两个哥哥,又不好亲自到张园来……”
没等刘晴把话说完,朱莹就轻哼一声道:“德阳也就算了,永平那家伙她是打死都不会来的,因为她如果来了,回头宫里少不得会有人催婚,她现在都快要恨死了!再说,我也不稀罕这种所谓的面子。不过,居然都没有一个有志气的来和我硬顶,真是无趣!”
刘晴此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别的姑娘们恨不得洞房花烛夜的时候各种过来看热闹的女眷少一点,也免得又是调侃,又是缠枪夹棒的各种挑剔,而到朱莹这里就倒过来了。大小姐反而嫌弃不来的人没志气……这到哪去说理?
她一点都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只能绞尽脑汁岔开话题,终于就被她想着了:“对了,听说今天张园宾客特别多,各处足足摆了五十桌宴席,那叫一个热闹!”
朱莹却想起了张寿在他面前提到阿六做主送出去的那一堆请柬,此时终于来了点兴致。她若有所思地摸着下巴,可问刘晴都有谁来时,一开始就去了后院吴氏那儿,于是并不怎么知情的这位陆家三少奶奶无奈摇头,表示并不清楚。
于是,朱莹干脆扬声叫了母亲给自己陪嫁的楚妈妈进来,嘱咐她去前头打听一下,今天来的宾客都有谁。这本来并不是很合乎规矩礼仪的举动,但发生在朱莹身上,无论楚妈妈还是刘晴,那却是没有一个人有异议。
她们只要朱莹没打算坚持自己溜去前头婚宴看热闹,那就已经如释重负了!要真是发生那种事,她们才会叫苦不迭。
而楚妈妈悄然去了,朱莹也就丢下了此时根本没兴趣玩的双陆棋,干脆拉着刘晴悄声问起了对方和陆三郎的婚后生活。虽然陆家人口多,但因为陆夫人早早就安排好把小儿子分出去单过,所以刘晴谈及此事,对自己的婆婆那就是一箩筐的好话。
不用成天和两个嫂子抬头不见低头见,妯娌之间斗心眼,不用日日琢磨着如何讨好婆婆,反而只要隔三差五送点什么东西过去,就会得到婆婆一大堆称赞和回赠,就连原本对她这桩婚事总有些不放心的父母,如今也全都觉着她嫁得好极了。
而刘晴坦然地把这些一说,朱莹立时笑得眉眼弯弯,却是又问道:“婆婆对你好,陆绾那个当公公的暂且不提,他也管不到儿媳妇的事,陆小胖子那家伙呢?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是因为他在二皇子面前出面维护你,这才觉着他不错的。现在呢?”
“他有没有本性毕露?”
“什么本性毕露啊!三郎挺好的!”刘晴本能地反驳了一句,见朱莹干脆就扑上来环着她的脖子,笑问了一句好在哪,她不禁心如鹿撞,连忙奋力推开了她,可脸上的嫣红却已经出卖了她此时心底的情绪。
好在哪……那还用得着说吗?那个曾经无数京城千金都鄙薄过的胖郎君,真的是一个很懂得人情世故,更知道体贴入微的男儿。怪不得古语有云,人不可貌相!
于是,两个闺中密友恰是一个逼问,一个搪塞,闹腾得正厉害时,外间突然传来了一声咳嗽。知道是外头守着的人提醒有客人来了,朱莹和刘晴这才赶忙分开,可再一看彼此,那叫一个倚枕钗横鬓乱,顿时双双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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