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乘龙佳婿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府天
急怒之下,他差点把未来太子说成了未来天子。可即便如此,那怨毒之意仍然是溢于言表。见张寿哂然一笑,并不回答,他顿时心头更怒:“怎么,张博士敢做却不敢说?”
“呵呵。”张寿再次笑了一声,随即眼见二皇子一时似乎要爆了,他这才不紧不慢地说,“二皇子无非是觉得那纺机你没弄到手,而大皇子却借此交接江南豪门望族,名利双收,所以心里不痛快而已。与其怪别人,其实你可以做一件破釜沉舟,不,两败俱伤的事,”
二皇子顿时狐疑了起来,随即用轻蔑不屑的口吻说:“你以为我会信你?”
“信还是不信,那是二皇子你的事。”张寿见四周围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便若无其事地说道,“二皇子你若是不忿大皇子独占其利,只要到皇上面前把此事直接捅出去。就说新式纺机利国利民,怎能让人以一己之私独占?”
他把当时朱莹转述的,顺天府尹王杰当时在皇帝面前说的话概述了一下大意,见二皇子登时面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就笑吟吟地说:“我言尽于此,二皇子慢慢想,告辞。”
走出去老远之后,当张寿随意一回头,就只见二皇子还是呆呆站在那儿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位皇次子竟然还是下不了决心。原因很简单,二皇子大约还是觉得有机会从大皇子那儿把图纸又或者纺机给弄到手,到时候自己不但能得利,也能笼络到其他名门望族。
利益当前,点都点不醒,这种人还想去夺嫡?呵呵……
当张寿回到国子监时,一进博士厅,他就发现一众国子博士的脸色都非常不对。尤其是之前对冬至大朝兴奋热络,恨不得全身心投入的杨一鸣,那眼神更是恨不得把他给吞进去。
虽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张寿早已经习惯了同僚的敌意,此时干脆就当成没瞧见。可还没等他按照计划到周祭酒和罗司业面前点个卯,然后自己回自己的半山堂又或者九章堂去时,却只见罗司业从里头出来,笑容可掬地冲他点了点头。
“张博士,刚刚皇上给国子监诸位的冬至赐礼,已经送到国子监了。”
他顿了一顿,随即又补充道:“司礼监随堂吕禅亲自来的,他还说,本来你那詹事府左赞善和翰林侍读的一份,是应该送去相应衙门的,但知道你事务繁杂,为了避免你多跑,他也顺便直接送来了国子监。”
听到这话,张寿如果还不明白,刚刚那些古怪的目光,其实是羡慕嫉妒恨的表现,那他就白活两辈子了。果然,下一刻,他就只听罗司业说出了更羡煞人的部分。
“国子博士的冬至赐礼是茶一罐,饼一盒,酒一壶,羊肉五斤。”
张寿听着,心里不禁有个很滑稽的念头。全都是吃的,这是怕国子监学官太清贫没吃的?
“詹事府左春坊左赞善的冬至赐礼是,御制新书一部,宣城笔一支,酒一壶,饼一盒。”
这是吃的和风雅之物各半,但说到底,还是不值几个钱。张寿依旧市侩地在计算价值。
“翰林侍读的冬至赐礼是……”说到这里,罗司业顿了一顿,想到自己和周祭酒两个高官的冬至赐礼,只觉得十几年资历也不过如此,“是绫袍一袭,铜香囊球一颗。”
话音刚落,之前只知道张寿一人独得三份冬至赐礼,于是羡煞的国子监众学官们,终于再次嗡嗡嗡窃窃私语了起来,其中,一大把年纪的杨一鸣更是眼神冒火。
毫无疑问,翰林院的赏赐是最丰厚,也最风雅的——没错,在他们的眼中,赏赐衣袍和香囊球,比赏书赏笔更风雅,这种认知在朝中普遍存在。这也幸好张寿品级不高,赏的是铜香囊球,如果是银的,只怕其他人的表情会更不对。
然而,罗司业仿佛深悉语不惊人死不休的特点,最后又道出了一句话。
“此外,皇上说很嘉赏之前张博士的建言,另赐蜀锦袍子一袭,吕禅还捎话,皇上准了。”
之前朱莹和王杰一块进宫那一趟,她跑得快,因此张寿问皇帝的答复时,她自然支支吾吾含含糊糊,避不过了就说回头再入宫特地去问,张寿无可奈何的同时,自然也就说不必了。
此时,得到了这相对正式的答复,他不禁莞尔,随即就笑着对罗司业拱拱手道:“多谢少司成转告。”
当张寿在国子监中领到三份年节赐礼和一份特赐,于同僚之中恰是风光无限的时候,二皇子也领到了自己身为皇子的年节赐礼。干巴巴的两段衣料,两坛御酒,其余什么都没有。
面对这样的凄凉场面,他最终下定了决心。
“给我弄到那纺机的图纸,我不管死多少人,一定要弄到!”





乘龙佳婿 第两百三十一章 冢中枯骨,绵绵情话
尽管张寿确实指出了一条路,但二皇子根本就信不过他,再加上心头不甘,更不敢赌父皇对自己的信任,因此他到底还是决定破釜沉舟,赌一赌自己在大皇子身边多年以来下的功夫。毕竟,有着共同的母亲,他们的人手本来就有共通之处。
二皇子当然知道从张寿等人那边弄东西似乎更容易,但在已经惊动了顺天府尹王杰的情况下,再往张寿那边动手,太容易惊动自己的父皇,他只能选择用人命去填,从大皇子那儿打开突破口。
然而十数日功夫,一来二去,他身边的死士死了七八个,却是一无所获。不但如此,二皇子还得到了大皇子送来的五根手指头,匣子里还附赠了一张血淋淋的字条——入我手之物,鬼神难侵夺!
这尽显骄狂的字条气得二皇子直接砸了书房。他何尝不明白,大皇子根本就不是说得那区区纺机,而是暗指两人一直在角力争夺的东宫,乃至于未来的皇位!
越是清楚,他就越是愤怒,越是不甘,思来想去,他甚至还想过去求助于皇后,可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主意。毕竟,他已经看得很清楚了,比起他来,母亲总归还是更偏向于他那位长兄一点。因为人家才是名正言顺的嫡长子,是东宫的最大热门。
可心头的怒火越憋越是难以消除,王杰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审他府中侍卫,以至于人人自危,甚至于有人在背后议论,什么时候那位顺天府尹会铁面无私地把他这位二皇子也给带到顺天府衙去。尽管二皇子听到后一怒之下把人活活打死,但结果却是事情一发不可收拾。
惶惶难安之下,有人自忖与其朝夕战战兢兢,不如奋力一搏,竟是直接把二皇子杖死奴婢的事举发到了顺天府衙!这下子,原本就已经官司缠身的二皇子简直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尤其是大皇子站出来,公然指责二皇子狂妄暴虐,玷污了皇族之德。
太祖旧制,奴婢凡背主、欺上、虐下、扰民、犯奸,为十恶不赦,主人可尽杀之。除此之外,因琐事杀奴者,罪减杀人一等,杖四十,不许罚金自赎。
眼见二皇子自己失心疯,先后犯下两桩大罪,朝中原本就看不惯这位皇次子的官员们自然群起而攻,其中不少便是恪守礼法,认定应当立长的清流。眼见风雨飘摇,哪怕皇帝并未召见二皇子,也并未发落,但那座曾经光鲜的别院却也门可罗雀。
如果不是那个跑去顺天府衙举发的奴婢没逃过铁面府尹王杰的发落,因为告发主人,四十杖挨得死去活来,险些没命,其他人早就如鸟兽散了,谁还耐烦伺候一个不但没希望入主东宫,反而还可能随时被重重发落,连一介富贵闲人都做不了的二皇子?
而在这种众叛亲离之际,二皇子反倒是豁出去了。他不但没有好好呆在府里思过,反而每日鲜衣怒马带着随从出游。虽则还不至于自暴自弃到当街调戏民女,欺压百姓,可所到之处,还是人人避之惟恐不及,就犹如虎狼过境一般。一来二去,他越发心头愤恨难消。
然而这一天,照旧破罐子破摔的他却当街撞上了一个煞星——更确切地说,是一个煞星外加一个克星。那竟然是朱莹和张寿!
因为转眼已经就到了腊月二十,国子监到了年关放假的时候,大多数监生都回家去了,再加上据说北伐大军即将班师回朝,高兴至极的朱莹便拉了张寿逛街采办年货,顺带给即将回来的父兄置办年礼。两个人和后头跟着的那些随从同样没想到,会这么巧遇到二皇子。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这话对二皇子来说,原本是绝对的真理,可如今看到朱莹和张寿,二皇子第一反应不是寻衅,而是拨马便走,避开这两个惹不起的家伙。
他如今麻烦缠身,但只要不招惹父皇素来宠爱的朱莹,只要不招惹父皇最近器重的张寿,他自忖还能再享受一阵子肆无忌惮的岁月。
然而,发现二皇子竟然避如蛇蝎似的躲开自己,朱莹却不满意了。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大声叫道:“站住!你是不是又捣腾了什么害人的事,否则好端端的躲我们干什么!”
二皇子原本已经策马疾驰了十几步出去,闻听此言差点没气炸了肺,立刻想都不想调转马头回来,他那些原本就无精打采的随从们面对这出乎意料的一幕,全都不禁目瞪口呆。
“朱莹,不要以为我一直都让着你,你就能在我面前放肆!”二皇子用马鞭虚点朱莹,面上表情仿佛是怨恨,又仿佛是急怒,但只有他知道,自己此时分明有些色厉内荏。但是,如果朱莹还不肯退让,就算他如今已经四面楚歌,却也不甘心服软。
眼看朱莹柳眉一挑,美眸含怒,正要反唇相讥时,张寿却突然咳嗽了一声,随即就把朱莹给拉了回来:“莹莹,何必去惹他?当断不断,却反而越陷越深,长此以往,就算苟延残喘,也不过是冢中枯骨。”
朱莹顿时转怒为喜,连连点头道:“阿寿你说得对,我们逛我们的,他好不好和我们有什么关系?之前王大尹已经说过,若是再让他抓到二皇子扰民,他就要亲自上门了!”
二皇子听了朱莹的话,顿时心头咯噔一下,之前被张寿骂作是冢中枯骨的惊怒一时烟消云散,更多的是在心中反反复复思量着张寿那‘当断不断,却反而越陷越深’这句话。等到他想明白张寿这话的蕴含深意,再一抬头,哪里还有两人以及朱家那些随从的踪影?
而走远了的朱莹拉着张寿连着逛了两家古董行,见张寿自始至终只是嗯嗯啊啊,对于她要买给父兄的礼物根本提不出什么建设性意见,早把二皇子抛在脑后的她顿时有些不乐意。
此时走出那家古董行,她就闷闷不乐地说:“我爹和大哥还没见过你呢,我带你来挑礼物,是想告诉你,他们都喜欢什么!他们又不是我祖母和我娘,万一他们不喜欢你怎么办?”
张寿当然明白大小姐的深意,当下就笑道:“历来都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丈人翁看女婿,越看越讨厌。至于大舅哥,小舅子,更是十个里面十个都看不惯妹夫又或者姐夫。所以,莹莹你与其在这种方面帮我讨好他们,还不如另辟蹊径。”
听到张寿竟是坦坦荡荡地把女婿、姐夫妹夫之类的字眼挂在嘴边,甚至还把丈母娘丈人翁大舅哥等称呼说得如此自然,朱莹一则以喜,一则以忧。
喜的是虽说最初她更主动,可从张寿如今对她的态度来看,明显对她亦有情意。忧的是父亲明明早早就给她定下了这门亲事,可从前却一点都没对她提过,即便是为张寿请过葛雍这个老师,可葛雍回来之后,爹好像就对人不闻不问,而大哥又是一丝不苟的性格……
想到这里,担心父兄真的会不喜欢张寿,朱莹立刻追问道:“怎么个另辟蹊径法?”
张寿笑眯眯地看着这个急切的姑娘,慢吞吞地说:“只要你有非我不嫁的决心就行了。”
“啊?”朱莹忍不住瞪大了眼睛,大方如她,此时面上却是娇艳不可方物,直到发现张寿看向自己的目光中不带一丝一毫的戏谑,她浮上心头的那股羞恼便立刻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欢喜,竟是立时笑吟吟地说,“那好,阿寿,你快点娶我回家吧!”
“咳……咳咳咳咳咳……”
张寿忍不住被朱大小姐这直截了当的情话给呛着了,这丫头,竟是把他表白的话给抢先说了!难道这种人生大事,不应该是男人先说嫁给我吗?他看了一眼店门口那些个同样目瞪口呆的赵国公府护卫们,深刻意识到身边这姑娘是怎样的存在。
见朱莹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了的表情,张寿不禁轻轻吸了一口气,随即低声说道:“傻丫头,你不嫁我还能嫁谁?不过,过了年我们才十七,你再等我几个月。”
朱莹顿时眉头一挑,竟是有些懊恼:“为什么还要再等几个月?等爹和大哥回来,那不就行了?”
“因为娶你是大事。”张寿笑着替朱莹紧了紧那一袭大红猩猩毡的大氅,随即沉声说道,“总不能让人嘲笑你说,赵国公府大小姐平日眼高于顶,结果千挑万选,最终却嫁了个寒门出身,一无所有的穷光蛋……”
“只要我喜欢,爹娘祖母大哥二哥他们都能接受就好,其他人说什么我才不在乎!”
朱莹的回答,依旧干脆而直接,张寿听在耳中,心里自然是又高兴,又熨帖,可最终,他还是微微笑道:“你不在乎,但我心眼小,却在乎人言。就算不能给你好的,但至少也不能让你的生活比从前差得太远……走吧,我带你去看一样东西。”
一旁的朱宏眼见张寿拉了朱莹去上了马,他连忙招呼那些护卫跟上,心里却忍不住在想刚刚这对未婚夫妻那惊世骇俗的对话。
朱莹的话简直能让那些道学君子们吓死,张寿的话却又能让那些既想要贵妻却又自命清高的君子羞死……只不过,要想让朱莹不比婚前的日子过得差,这却实在是太难了,要知道,朱莹从小何止是富养,太夫人和国公爷那简直是把人当成心尖子似的宠在手心里!
当张寿带着朱莹去造访他的“研发基地”时,二皇子也再无游兴,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别院。他下令众人预备跟他入宫,自己就匆匆回了房,而等到他出来时,那些对他敢怒不敢言的随从下人们顿时一个个犹如遭了雷劈一般。
那个素来张牙舞爪,冲动暴虐,不肯认错的二皇子,眼下竟是穿了一身布衣?
如果不是赤膊再披上荆条的话,那样子实在是太过显眼,而且过犹不及,二皇子甚至愿意把心一横来一出负荆请罪。只不过现在看底下人那呆样,他就知道,做到这样已经足够了。当下,他就面色阴沉地说:“都愣着干什么?驾车,送我入宫!”
尽管平日更爱驰马,而不是如同大皇子那样自矜身份,呆在车里与外界隔绝,但今天这样一副装扮哪怕是另有谋划,二皇子也生怕被人笑话,因此当然不肯就这样招摇过市。可即便是坐车,当他在东华门下车时,依旧引来了众多目光。
他只觉得这些看过来的家伙都在笑话他,恨不得把那些眼珠子都抠出来,可此时却偏偏只能对这些人视若无睹,快步往宫中赶。当他终于来到乾清门,声称有要事求见父皇时,就只见几个侍卫面面相觑了一阵子,最终其中一个拔腿前往通报,余下的也只是赔笑不说话。
虽说知道乾清宫的人和坤宁宫不同,往日也没几个巴结他的,可如今二皇子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自然心头越发震怒。可谁曾想那前去通报的侍卫出来之后,却是恭恭敬敬说出来一句硬梆梆的话:“二皇子请回吧,皇上说,手头事多,回头有空再见你。”
二皇子简直气得没发疯。他一个做儿子的都见不到自己的父亲?还比不得那些大臣!
他提高了声音,一字一句地说:“你再去通报,就说我有十万火急的事禀告父皇!”
那侍卫顿时满脸为难:“二皇子,皇上说了,手头正有好几份北伐军报等着斟酌,真的没工夫来见您……”
实际上皇帝的话说得更加直截了当:“他一身布衣来见朕,这就想抵消之前那草菅人命,胡作非为的勾当?他别做梦了,有这功夫到朕面前来做戏,还不如好好想想今后!”
二皇子哪里知道,就别人说出的这番话,已经是照顾到他那脆弱心情了。他只知道自己眼下那一腔怒火能焚尽这整座皇宫!忍了又忍,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屈服,竟是直接屈膝就这么直挺挺地跪了下来。
“今天我求见父皇,确实是为国为民的大事,如若父皇不见我,我就跪死在这不走了!”
当皇帝听到乾清宫管事牌子柳枫小心翼翼报上来的这个消息时,他不禁没好气地丢下了手中那本奏疏,满脸不耐烦地说:“他要是真的知道认错,何必等到今天?这是被人逼到穷途末路,所以才破釜沉舟!让他跪着,要是他真的能跪上半个时辰,朕再听听他说什么!”




乘龙佳婿 第两百三十二章 为时已晚
从小到大,虽然一直都有个大哥压在头顶,但二皇子确实没吃过什么苦。母后虽然更偏爱长兄,但他毕竟也是亲生的,从上到下自然把他捧在手心里。所以诸如犯错被罚跪,他是完全没有过这种体验,纵使做错了事,母后也顶多轻描淡写说他两句。
然而此时此刻,他却是在这寒冬腊月里,跪在冰冷刺骨的地上,身上还只穿着单薄的布衣——毕竟之前在马车上有温暖的炭炉,车厢还蒙着厚厚的车围子,一点都不冷。若不是有侍卫给他披上了厚厚的大氅,又站在四周围给他挡风,他简直怀疑自己会不会被冻死。
膝头跪在地上,寒气顺着薄薄的皮肤一点一点蔓延上来,须臾扩散全身,以至于整个人瑟瑟发抖,嘴唇似乎已经失去了任何知觉,二皇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毅力,这才能够坚持跪在那里。他也不知道究竟要跪上多久,父皇才愿意见自己,他只知道自己唯有硬挺下去。
无论是母后看不下去他这么受苦,跑来求情也好,又或者是太后怜惜他这个孙子,派人来说两句话也罢,又或者是父皇最终心软——哪怕知道这些的希望其实并不大,他也只能赌一赌那些可能性!
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就在他整个人都快要冻僵发木到没有知觉的时候,他终于等到了柳枫那熟悉的声音:“皇上吩咐,带二皇子进去。”
一口始终提在心头不肯放掉的气终于泄了,二皇子以为自己会瘫软在地,但结果却是,他整个人竟是不会动了。他只知道左右胳膊被人一把拽住,紧跟着就被人架了进去,当进入乾清宫,扑面而来的温暖一下子包裹全身,又被人一碗热姜汤灌进去,他才觉得整个人活了。
“从小到大,你做什么都是三心二意,半途而废,这竟是你最有毅力的一次。说吧,来见朕到底是为了什么‘十万火急,利国利民’的大事?”
父皇那声音骤然在耳边响起,二皇子冷不丁打了个哆嗦,这才猛然清醒了过来。他抬起依旧有些发木的脑袋,抬头盯着面前皇帝那身穿常服的人影,他足足好一会儿才低声说:“父皇,儿臣知道先前是做错了事,犯下了大罪,儿臣不奢望父皇能宽宥谅解,但是……”
舌头也仿佛被冻僵了的他终于渐渐把话说得利索了一些,当下连忙甩开旁边伺候自己的柳枫,摇摇晃晃站起身来,踉跄两步就再次跪倒在地,不用装就已经泪流满面。
“但是儿臣固然胡作非为,可当初去打探张武和张陆那织染坊时,儿臣是想如果发现他们瞒着别人捣腾出了什么好东西,就抢过来献给父皇!”
他一下子用几乎是咆哮的声音叫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天下和子民全都是父皇的,最好的东西当然也应该是父皇的!可大哥不知道用什么办法得到了那新式纺机,不思进献给父皇,却拿着去交接那些江南的富商大贾……他这是想干什么!”
皇帝没有说话,只是脸上表情明显深沉了许多。而二皇子将他的这幅表情看在眼里,一时平添了几分信心。
“我不信父皇这么明察秋毫的人,却没看到这些天大哥正在结交那些江南望族,地方豪商,我都能想到一旦新式纺机把持在这些人手中,那么小民百姓会有多少人受害,父皇又怎么会想不到?可父皇不管为了什么没阻止大哥,儿臣却不得不奋力建言。”
“儿臣纵有千万不是,性情再差,却也比道貌岸然,实则嗜钱如命的大哥好!儿臣至少做人坦坦荡荡,不像大哥那样假惺惺!”
皇帝盯着慷慨激昂的二皇子看了好一会儿,突然哂然一笑道:“那你觉得,该怎么办?”
二皇子不怕皇帝的反诘,怕的是皇帝根本不理会自己。更何况,皇帝此时反问的话,是他在张寿那次提点他之后,他曾经反反复复想过的问题,因此他的回答自然又快又及时。
“父皇,儿臣觉得,应该把新式纺机的图纸公诸于天下,让天下那些以纺织为生的百姓全都能享受到这一高效的利器……”二皇子一面说,一面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把高门大户,富商大贾们垄断新机器的后果说得极其严重,尤其是见到皇帝微微颔首,他就更有底气了。
“更何况,江南之地历来富庶,而且连年海贸,营收无数,正该好好限制他们……”
听到二皇子甚至隐晦地点出,以防江南以及福建两广海商与当年太祖船队中失踪那些人的后人勾结,皇帝嘴角的笑意就更加深了一些。然而,兴奋激动的二皇子压根不知道,那不是赞许的笑容,而是嘲弄的笑容。
“没想到你倒是长进了。”皇帝淡淡地说出一句话,见二皇子登时喜形于色,他陡然词锋一转道,“朕确实不至于没看到你大哥那些动作,可朕也不至于没看见你那些小动作!”
“你要是在一开始耗费了几条人命才打探到,你大哥买到了纺纱比从前高几倍效率的纺机之后,不是左一个死士右一个死士给你大哥送人头,而是立刻来朕面前禀报,那么,你说的这些,朕倒不是不可以嘉许你一心为公。”
“可是,你连番受挫,又丢了好几条人命之后,再跑到到朕面前举发你的长兄,你自己想一想,你还有什么立场指责你大哥和那些江南大族?为时已晚了!”
“父皇!”二皇子登时面色煞白,待想再说什么,却在皇帝那严厉的目光下为之战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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