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枕(长嫂为妻)
时间:2023-05-25 来源: 作者:墨书白
这话出来,众人看宋昌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打量了。卫韫冷冷一笑,却是问:“我嫂子私奔与否,与你何干?”
宋昌面色一僵,遂听卫韫继续道:“我大嫂婚前之事,卫家均已知晓,故而家兄特意修书一封,我为鸿雁,方才修得此秦晋之好。此事我卫家都不曾置喙,又轮得到你们指指点点?!”
“如今前线危急,国家生死存亡之秋,你宋昌身为护国公世子,不思如何报效国家,满脑子只想着妇人之事,可是你宋府胭脂粉味太重,便是连点男儿骨头都没了?!”
这话砸下来,在场众人都凝了神色,宋昌也觉自己失态,却犹自有些不甘。他还要说什么,旁边楚锦就沙哑着声音道:“世子莫说了。”
众人闻言看过去,见楚锦红着眼,面露委屈之色道:“阿锦知道世子是为了阿锦……世子爱怜,阿锦记在心里,只是阿锦与姐姐的事……罢了。”
她这一番话说得遮遮掩掩,引人遐想。大家也就反应过来宋昌失态的原因,原是有着因果在这里面的。
她给宋昌递了台阶,宋昌也就坦然下来,僵着声音道:“罢了,如今你也与我定亲,她也嫁人,以后也不会有类似之事发生,我也不追究了。”
说着,宋昌摆了摆手:“你们回去……”
“你不追究什么?”
卫韫冷着声打断他,宋昌有了台阶,他却是不想给宋昌这个台阶的。
他冷眼看向楚锦:“你是我嫂嫂的妹妹?”
“小女楚锦。”
“你说清楚,”卫韫面对她,面带肃色:“我嫂子与你之间,是有什么事,以至于宋世子要为你出头?”
“都是家长里短之事,”楚锦叹了口气:“姐妹之间的私事,不足外人说道。”
“既然不足外人说道,为何你与宋世子又要当着这样多人面折辱于我大嫂?!”卫韫猛地提了声音:“如今她乃我卫府大夫人,你们如此行事,是当我卫府好欺的吗?!要么你别招惹,今日你既招惹了,你便给我说个清楚,若是我大嫂当真对不住你,我卫家必将补偿于你。可若你今日说不明白,我便当你是辱我大嫂之清誉,我卫韫有恩报恩有怨报怨,此事休想就此过去!”
楚锦似是被卫韫骇住,眼含着水汽,露出惊恐的神色来,宋昌怒从起,上前一步,挡在楚锦面前,怒道:“你说话就说话,吼她做什么?!”
卫韫面色不改,紧盯着楚锦:“哭,哭就能没事了,哭就能把那些含沙射影羞辱他人的话哭没了?打在别人脸上,别人还手就哭,你以为哭我就不打你的脸了?今日我话放在这里,有道理你就说,我卫府不是不讲理。没道理就休怪我不客气。”
“你不客气要怎样?!”
宋昌彻底怒了:“莫说楚锦占着理,就算不占理,你又能怎样?你还当你卫府还是过去?!若不是陛下开恩,你以为你如今还能站在这里说话?你卫府葬送七万兵马,早该抄家灭族……”
“世子慎言!”
先前替卫韫推轮椅的青年猛地提声,宋昌扭过头去,看向那青年道:“你算个什么东西?轮得到你说话吗?!”
那青年微微一笑,神色平和:“我是算不上什么东西,只是在下认为,白帝谷之事尚有蹊跷,无论如何,卫府乃大楚风骨世家,卫府逝去之人均乃英烈,世子言辞之间,还是三思才好。”
说着,那青年神色带了警告之意:“为世子自己考虑,也为宋家考虑。”
楚瑜抬头看那青年,那青年在一群人衣着最为朴素,青袍白衫,缕空玉冠,看上去便知出身算不上高贵。他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的模样,和顾楚生似乎年龄相仿,五官清秀雅致,带了几分英气,本也该是如玉少年郎,只是站在卫韫身旁,不免黯淡了光芒。
楚瑜看了他一会儿,觉得此人有些熟悉,左思右想,这才想起来,这位就是后来以庶子之身入仕,却在最后继承了护国公之位,挑起宋家大梁的宋世澜。
上一世宋昌随父亲去了战场后死在了那里,便是宋世澜出来请战,宋世澜颇有才能,与顾楚生交好,她与顾楚生在昆阳时,曾与宋世澜多有来往,后来到了华京之后,宋世澜却不肯入京,始终屯兵于琼、华两州,没有再回来过。
后来顾楚生与卫韫龙争虎斗,这位公子却从头到尾没有表态,在琼州每日游山逛水,倒也成了佳话。
上一世见宋世澜的时候已经相隔了近乎十年,楚瑜期初也没认出来,反应许久过后,她才想起来,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宋昌被宋世澜这么一提醒,总算脑子清明了一些,觉得自己这话说得太过,退了一步道:“方才在下说话没过脑子,还望卫小侯爷海涵。”
山河枕(长嫂为妻) 第33节
卫韫平静瞧着他:“除了让我海涵,还有吗?”
卫韫和宋昌说着话时,楚瑜便偷瞄了几眼宋世澜。宋世澜注意到楚瑜目光,笑意盈盈转头,朝她瞧了过来。偷看人被人抓包,楚瑜觉得有那么几分不好意思,扭过头去。宋世澜没想到楚瑜不好意思,反倒愣了愣,随后低头笑了。
这一番互动落在卫韫眼,他看了宋世澜一眼,没有多说,继续同宋昌道:“我嫂子之事,你和楚锦,可还有话说?”
“小侯爷,得饶人处且饶人,”宋昌皱着眉头:“此事我不与你再纠缠。你切勿咄咄逼人。”
“所以,你就是道理说不出,就同我讲仁义是吧?”
卫韫冷笑了一声:“行了,既然没道理,那就受罚吧。给我嫂子道歉!”
“行,”宋昌气得发抖:“我不同你争执,我道歉,我给这位自幼欺负幼妹、刻意勾引自己妹妹未婚夫、在婚前逃婚与自己妹妹未婚夫私奔的卫大夫人……”
话没说完,宋昌就见脖间一凉,似被人拽住衣襟,猛地腾空而起,甩入了旁边湖。
众人大惊失色,却看卫韫苍白着脸色,一手扶住了轮椅扶手支撑着自己,另一只手按在胸口,急促咳嗽起来。
宋昌在水里挣扎,楚瑜一脸慌张扶着卫韫坐下,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小瓶子,对急促咳嗽着的卫韫道:“侯爷你撑着点,您为何这么冲动啊!”
说着,楚瑜将小瓶放到卫韫鼻下,卫韫嗅着那小瓶,慢慢缓过气来,他咳嗽渐缓,抬头便迎上了楚瑜红着的眼,他心里咯噔一下,瞬间就慌了神,正想说什么,就听楚瑜满脸委屈道:“他们给我泼污水便泼吧,也不在意这一次两次,侯爷何必为此伤了自己身子呢?陛下否了侯爷自请前线的折子,是希望侯爷好好养病,再为国效力,为这些是非不分的小人伤神,侯爷无需如此!”
这一番话含着眼泪说出来,周边人都听糊涂了。一时也不知道这姐妹之间,到底是谁是谁非。然而卫韫却是放心下来,楚瑜睁着眼说着大瞎话,估计心里有数,不是被他的样子吓哭的。
他叹了口气,瞧着楚瑜那红着眼的模样,慢慢道:“嫂嫂莫哭了,我无妨的。”
说着,他抬起头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道:“卫某身子不适,便先请退了,诸兄继续玩闹,切勿因卫某扰了兴致。”
看着卫韫的模样,谁都不敢拦他。此刻宋昌还在水里扑腾,楚锦焦急招呼着人去打捞这宋昌,宋世澜见状,便上前来,朝卫韫做了“请”的姿势道:“我送小侯爷。”
卫韫点了点头,颇有些疲惫,抬眼同旁边侍女道:“劳烦帮我请卫府二夫人到门前相遇吧。”
侍女应了声离开,宋世澜给楚瑜和卫韫引路,朝着府外走去。楚瑜推着卫韫的轮椅,听宋世澜同卫韫道歉:“我兄长惯来冲动,还望小侯爷海涵。”
“这本也是我与世子的事,与宋家和卫府无关,二公子大可放心。”
卫韫明白宋世澜的意思是什么,直接道:“二公子与世子相必不合吧?”
“平日也还算不错,”宋世澜似笑非笑看过来,话里有话道:“不过侯爷过来,便不一样了。”
已经是入冬的天了,宋世澜手里却还是拿着一把折扇,看上去格外风流雅致。
那折扇挑起旁边垂落下来的树枝,细致道:“前些时日,听闻小侯爷入了宫。”
“二公子消息真,”卫韫冷着脸:“本候深夜入宫,二公子都能知晓,窥听圣上,怕是多少个脑袋都不够砍吧?”
“侯爷言重了,”宋世澜面上不慌不忙:“宋某不过爱好多认识几个人罢了,哪里谈得上窥听圣上?宋某认识些宫里人,听到了侯爷入宫的消息。又恰好认识了几个前线的人,听闻了姚勇弃城之事。”
“姚勇弃城?!”
楚瑜猛地出声,第一个反应便是想起来当地百姓怎么办。之前卫韫回来虽然简要说过和圣上的交谈,却也直说了姚勇在前线过于软弱,并没提弃城之事。因此骤然听到这个消息,楚瑜心里大为震惊。
卫韫明白楚瑜的想法,忙补充道:“他弃城之前已疏散了百姓……”
话没说完,就听宋世澜轻笑了一声。
“他哪里有这个心思?”宋世澜语气满是嘲讽不屑:“若不是那位叫顾楚生的昆阳县令,白城百姓,早就已是北狄刀下亡魂了。”
第32章 (6.13二更)
听到这句话,楚瑜愣了愣, 卫韫明显也是吃了一惊, 毕竟刚才才因着顾楚生的事儿在争执着, 转头就听到了这个事儿。
卫韫下意识看了一眼楚瑜, 楚瑜却是在听闻消息后,迅速镇定下来。
上一辈子顾楚生能从罪臣之子一路走到丞相之位,那当然是有真本事的。算起来顾楚生一辈子,最对不起的可能就是她。对于百姓而言,顾楚生那就是青天大老爷在世;对于皇帝来说,顾楚生那就是国之重器、朝廷栋梁,户部吏部礼部兵部工部, 没了顾楚生那和天塌一样。对于下属, 顾楚生是一个赏罚分明的好上司, 对于盟友,顾楚生是一个机敏重诺值得托付的君子。
顾楚生对谁都好,除了楚瑜。
有时候楚瑜也会想,为什么独独是她, 为什么这样完美一个人, 却唯独在她身上,将人性之恶展现得淋漓尽致。
可是她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这辈子也就不愿再想。
宋世澜明显也知道顾楚生和楚瑜之间的关系,可他假作不知,只是继续道:“昆阳乃粮草运输要塞,顾楚生亲自押解粮草送往白城, 刚好遇到姚勇弃城,顾楚生带着残留的士兵组织了百姓进行了一轮抵抗,拖延时间疏散了百姓。带着人回到了昆阳。”
“那昆阳如今如何?”
卫韫皱着眉头,宋世澜耸耸肩:“这我就不知道了,看顾楚生和姚勇怎么吵了,说不定,过阵子,昆阳也没了。”
昆阳乃要地,若是昆阳没了,再进行反攻战就会变得异常艰难。
卫韫紧握着手掌,垂眸没有说话。三人已经到了门口,宋世澜抬眼看了门口,笑着道:“如今这样的情形,陛下想必是希望小侯爷参战的,可惜小侯爷有恙在身,不过陛下应该有思量过让小侯爷推荐人选吧?”
卫韫没说话,楚瑜推着他出了门,便看见马车已经在门外候着,蒋纯挑了车帘,含笑道:“怎的现在才来?”
楚瑜在卫韫身后瞧向蒋纯,笑着道:“小七与宋二公子聊天呢。”
宋世澜抬头看向蒋纯,温和笑了笑。蒋纯骤然见到外男,有几分羞涩,便故作镇定点了点头,随后放下了帘子。
宋世澜先同卫夏一起扶着卫韫上了车,卫韫临弯腰时,骤然下了决定,他抬起头来,看向宋世澜,平静道:“若我帮了二公子,还望二公子记得在下这份恩情。”
“那是自然。”宋世澜笑了笑,目光幽深,拱手道:“没齿难忘。”
卫韫点了点头,弯腰进了车里。
宋世澜转过身来,朝着楚瑜伸出手,含笑道:“大夫人,请?”
楚瑜学着卫韫那矜贵模样,点了点头以示感谢,却并没有将手搭上去,提着裙踩了台阶上去。一块方巾落了下来,宋世澜弯腰捡起方巾,抬手递过去。楚瑜接过方巾,却听宋世澜轻笑着道:“夫人的桂花头油怪好闻的。”
楚瑜猛地抬眼,目光如刀。
方才在众人面前,她假装是药给卫韫闻的,其实是她今日不小心带上的桂花头油。宋世澜说出这件事,无非是想告诉她,卫韫装病这事儿,他是清楚的。
可他这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还是别有所图?
楚瑜思索这片刻,便看面前人轻轻一笑,摆了摆扇子道:“不吓唬您了,方才就觉得卫夫人眼睛真大,吓一吓一定很有趣。”
眼睛真大所以吓一吓很有趣?
楚瑜被这个神人物的脑回路给惊呆了,她抿了抿唇,倒不知如何回话,便见面前人展袖鞠了个躬,含笑道:“送侯爷、大夫人、二夫人,好走。”
既然已经送客,楚瑜也没多待,瞧了宋世澜一眼,便转过身去,进了马车。
入马车之后,楚瑜便看见卫韫正用手指头敲着旁边的小桌,扭头看着车窗外,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蒋纯坐在一边,看着她还没看完的账本。
楚瑜坐到蒋纯对面去,含笑道:“这样用功呢?我又不查账,你看这么着急做什么?”
“就闲着无事。”
马车慢慢动了起来,蒋纯放下手账目,颇有些担忧道:“听闻方才你在庭院里,你那妹妹让你吃了亏?”
“唔?”
楚瑜有些诧异:“传得这样的?”
随后楚瑜便笑了:“妇人之见口舌的确比军情还。”
“你没事吧?”蒋纯颇为担心:“我看你那妹妹也不是省油的灯……”
“无妨的。”楚瑜靠着旁边小桌,斜了身子,含笑道:“期初有些生气,后来小七给我出了气,便觉得没什么了。”
“那外面传的事儿……”蒋纯小心翼翼开口,楚瑜瞧着她,眼里神色平静:“每个人年少时都会喜欢几个人,这并不羞耻。”
听着这话,卫韫抬了眼帘,看向楚瑜。
楚瑜神色平静,带了种历经风雨后的从容:“我喜欢那个人,为此做到我所有能做的最好,生死以赴。但这片深情得不到回报,那我放下了,便不会回头。”
“可我不介意别人知道,”楚瑜轻轻笑了笑:“做过的事得认,这也没什么。”
蒋纯没说话,她叹了口气,坐到楚瑜身边来,握着她的手,温和道:“阿瑜,你一定吃过很多很多苦。”
楚瑜微微一愣,她看着蒋纯带着心疼的目光,骤然之间,竟有无数委屈涌上来。
过去十二年在她内心翻滚,她看着蒋纯,好久后,沙哑出声,慢慢道:“还好,都过去了。”
未来不会更差。
三个人回到卫府,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间。楚瑜与卫韫的房都是往东南走,两人走到分叉口,楚瑜却发现卫韫还跟着她,她有些诧异:“你还跟着我做什么?”
卫韫没说话,他静静看着楚瑜,似乎有很多想说,又说不出口。
过了好久后,他终于出声:“嫂嫂,以后你不会再被人欺负了。”
楚瑜没想到卫韫跟了这么久,说得居然就是这句话,卫韫看着她,全然没有在外时那股子“小侯爷”的气势,他卸了所有坚硬的盔甲,露出所有柔软与温柔。
他黑白分明的眼里倒落着她的影子,认真道:“今天看着你和楚锦,我就在想,她这么会说话,这么会哭,你在家里,一定受了很多欺负。”
“你从来都是想为别人撑起一片天的人,眼泪和血一起咽,再疼也不会哭一声。大家惯来觉得你坚强,觉得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不会难过,也不会伤心。很多时候,连我都这么觉得了。那你在家,是不是你的父母兄弟,也这么觉得?”
楚瑜没说话,她回想着过去。
诚然如卫韫所说,爱哭的孩子有糖吃,这个家里,多多少少,是更关照楚锦更多的。
只是她如今内心早就已经很难想起这些微小的感情,她人生经历过更大的悲痛,卫韫所说比起来,似乎都微不足道。
可是微不足道就是不存在吗?
它长年累月,悄然无声的潜伏于内心。
被人戳穿时,就翻滚起无数酸楚。
楚瑜垂着眼眸,听着这个少年慢慢道:“可是我想啊,其实你也就和我差不多大。血流出来都会疼,眼泪落下来都觉得苦,谁又比谁更该撑着?是我不对,我本该护着你,而不是依赖你。”
“二嫂说得对,你以前,一定过得很苦。”
是,很苦。
楚瑜不敢看他,莫名觉得,自己的内心仿佛是被人剥开了,露出那些丑陋的、鲜血淋漓的模样,供人参观。
她静默不言,听卫韫的声音温柔带着笑意。
“可是还好,如今你在卫家了。虽然大哥不在了,可是我还在。以后我不会让你、让二嫂、让母亲,让你们任何人,吃任何的苦。”
“以后我在,”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一直都在。”
楚瑜没说话,她低着头。好久后,她慢慢抬起头来,清风拂过她的长发,她眼含了些水光,含笑瞧着卫韫。
“小七,虽然发生这么多事,可是这一辈子,有一件事我特别幸运,也没有任何后悔。”
“那就是,我嫁到了卫家,遇到了你们。”
山河枕(长嫂为妻) 第34节
第33章 (6.14一更)
这话让卫韫笑开,他清了清嗓子, 随后道:“好了, 我也不与嫂嫂说这些闲话了, 我有一事想请教嫂嫂。”
“嗯?”
“嫂嫂与顾楚生此人, 可算熟识?”
听到这话,楚瑜没有出声,她看了一眼天色,随后道:“天冷露寒,不妨移步书房说话。”
卫韫点了点头,两人一起往书房走去,楚瑜看了一眼旁边, 慢慢道:“你何出此问?”
“我欲与此君结盟。”
卫韫思量着道:“然而此事之前, 我得明白, 嫂嫂与他是什么关系。若他曾辜负嫂嫂,那我便换一个人结交。”
楚瑜没说话,她思索着卫韫说此话的意思。
如今顾楚生在前线疏散百姓,展露了如此才华, 那必然是大功一件, 卫韫注意到顾楚生的才华,那不足为。
且——顾楚生本也是个极有才华的人。
楚瑜垂着眼眸,斟酌着道:“为何有了这样的念头?”
“姚勇弃城一事,他本该受责。”
楚瑜点点头,示意明白。两人步入书房之,跪坐于桌前, 晚月上了茶和点心,卫韫抬手给楚瑜添了茶。
灯光下的少年目光平静温和,带了几分平日没有的冷静矜贵,茶水在灯光下泛着光泽,楚瑜目光不由自主落到了那茶水之上,听着卫韫的声音:“然而他却在战报上遮掩此事,写明自己是在疏散百姓后弃城而逃,将顾楚生的功劳一笔勾销,若顾楚生知道此事,可会心生怨怼?”
听了这个问题,楚瑜便明白,这是卫韫在询问她了。
虽然楚瑜并没有肯定自己与顾楚生熟悉,可卫韫却已经是摆明了知道她一定很熟悉顾楚生。
其实也不难理解,一个女子愿意为之私奔的人,怎么可能不熟悉?
然而事实上,如果楚瑜真的是在十五岁,她大概是真的回答不了这个问题的,好在这是已经当了十二年顾夫人的楚瑜,于是她平静道:“怨怼谈不上,他向来认为,人心本恶,或许此事早已在他揣测当。”
“哦?”
卫韫有些疑惑:“他明知功劳会被抢,却还是拼死疏散百姓,竟当真乃如此义士?”
义士个屁!
这一句怒骂憋在楚瑜唇齿之间,她为了让自己镇定些,沉默不言,等冷静以后,才慢慢道:“他向来唯利是图,谈不上义士忠骨,切勿将他看得太过高尚。但他向来有野心,敢于豪赌,以他的才智,之所以拼命救下白城百姓,或许……就是在等着华京的人吧。”
“还请嫂嫂详解。”卫韫来了兴致,看着楚瑜的眼里带了几分兴奋,从那神色里,楚瑜差不多看出来,如果没有其他问题,卫韫应当是会和顾楚生结盟。
上辈子就是如此,顾武卫,这两人便是大楚最坚固的防线。
有许多恶毒的话在唇齿之间,她想说顾楚生有很多坏,有多不好,这辈子,她都不想自己身边的人,自己,和顾楚生有任何牵扯。
然而看着卫韫的目光,她又忍不住沉默。早期卫韫的人生与顾楚生息息相关,当年大楚被姚勇折腾得奄奄一息,如果不是顾楚生稳住了后方,她也不能保证,卫韫能不能有那么完美的发挥。
这世上还有第二个顾楚生吗?
楚瑜不确定。
可是她又要帮这顾楚生与卫韫结盟,看着顾楚生走向那条康庄大道吗?
楚瑜也不知道。
她本以为重活一辈子,对顾楚生的爱恨都放下,可是在自己亲手给顾楚生铺路时,又有了那么几分不甘心。
她沉默着不说话,卫韫不由得再次询问:“嫂嫂?”
楚瑜看着他,眼下波涛汹涌,卫韫直觉出楚瑜的情绪有那么些不对,不由得道:“嫂嫂与他之间,可是有恩怨未了?”
他眼里带着担心,而这担心之下,是满满的维护。见楚瑜静静看着他,卫韫皱起眉头:“当初之事,可是他辜负了嫂嫂?”
楚瑜听到这话,便知道只要她说一句“是”,卫韫便会立刻转变对顾楚生的态度。这样的善意让她无法为了一己之私伤害,她吐出一口浊气,缓缓道:“否。”
罢了,已经是下一辈子了。
这一辈子的顾楚生什么都没做,他没有伤害她,他还是她年少时心里,那个骄傲干净的少年。
猜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