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原来是方兄，好巧啊！”

    他故意把这个“巧”字拖长音，方伟成也是湖，何况跟信妙香也不算陌生。虽然有些尴尬，但仍旧强颜欢笑给彼此引荐！

    “来，我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乃是当今皇上四皇子，庄王皇甫含，这位是王府总兵，贺应雄将军！王爷，将军，这位就是玄心门信妙香信掌门了。”

    看来那皇甫含确实不满四十，虎背熊腰，方面阔口，倒的确是个人物。贺应雄就有些关于作威作福的姿态了，在信妙香面前是不得不强装老实。

    “久仰信掌门威名！父皇常日便时时向我等兄弟提起对信掌门的崇敬之心！今日有幸一睹真仙，小王实感三生有幸！”

    信妙香只是随意扫了三人一眼，淡然说：“庄王言重了，我不过只是个世外闲人，当不起谬赞。”

    他虽态度冷漠，但三人并不意外，毕竟就算没见过面，信妙香那神厌鬼弃的臭脾气也早就人尽皆知了。再说就算你是龙子龙孙，哪怕九五皇帝不也还是个凡人在人家神仙眼里，根本就没区别！

    不过如此一来那些最近监视自己的人是谁也就不言而喻了。按说客人来了，让座总是起码的礼貌！可信妙香恰恰是希望他们能知难而退，省得找难看。

    可看来这个庄王也不是个会轻易放弃的人：“小王曾闻信夫人原本乃是金玉园当家之人，而金玉园当年为宵小窃取。小王如今正暂居金玉园中，一直很希望若有朝一日贤伉俪可以回到姑苏，所以并未有过什么大改动。如今……”

    没等他说完，信妙香淡淡截口：“庄王好意我们心领了，不过往事已矣，我等如今出来只是随便散散心，不日即将回返，就不劳费心了！”

    方伟成紧皱眉头，他甚至信妙香性情孤僻不群，也根本不敢奢望他能在人前给自己三分薄面。但却不免担心庄王若是太着急万一哪句话说急了他，信妙香可不会管你是好心还是歹意。

    而皇甫含显然也确实对信妙香脾气的孤僻程度估计不足，毕竟按一般人想，你信妙香堂堂一派玄宗掌门，又是世所公认的得道真仙。若是对人不论贫贱一视同仁倒是理所当然，可如此拒人千里之外就着实让人不好接受了。

    当下，皇甫含沉吟说：“小王不过一介凡夫俗子，本不敢打扰信掌门游玩雅兴。不过，此刻有两人两物，小王听说过一些往事，思索着或许信掌门愿意一见。因此才不揣冒昧，亲自来请仙驾移步！”

    信妙香听了心里暗暗转念：“两人两物何人何物”

    连方伟成也颇为好奇，显然皇甫含至少并不太情愿此刻就说明，但他也明白自己根本不具有主导权！

    “那两位姓林，听闻曾与信掌门交情匪浅。至于物，还请见谅，绝非小王刻意隐瞒。实在是这两件事物小王尚难确认真伪，若是假的倒无甚紧要，但若是信掌门可以确定是真，实在非同小可，因此……”

    普天之下姓林的大有人在，但能和信妙香关系匪浅的，连方伟成都明白了那就只有昔日银空山庄的林宝龙和林宝月兄妹俩了！

    可是方伟成和林家兄妹本也是莫逆之交，但和庄王相识两年来却不曾听他说起过一个字。

    他想到的，信妙香自然也想到了。心里暗暗冷笑，当即点头站起来：“既然庄王如此盛情，那我们便走一趟吧！”

    他肯去，皇甫含固然高兴，但显然事情和自己的估计差了很多，而且最终能不能如愿以偿也实在是毫无信心可言了。

    皇甫含本人之前并未见过信妙香，但其手下有个参将曾在皇甫达手下作为亲兵之一。之前偶然在姑苏城里遇到，当时还不敢相信，生怕自己认错了，若是别人还无妨，但信妙香可非比常人。于是，那参将暗中尾随了一行人许久，直到最后确信自己没看错才赶忙回报主子。

    皇甫含听说信妙香居然到了姑苏城，一开始也是将信将疑，但实在没更多空闲去考虑为什么，只觉得既然上天给了自己这个千载难逢的良机，就绝对不能轻易放过。

    可一来信妙香终究非同常人，二来素问此人性情古怪！所以皇甫含想到了方伟成和信妙香乃是相识，便一面派人跟踪，一面找人尽快把其找到。

    此时，信妙香等人照旧步行，皇甫含也只能礼貌相陪。一路上信妙香观察此人和随众，发现其中不乏高手，但也只是相较红尘俗世而言。

    至于皇甫含本身，倒也不愧是久经沙场，虽然贵为王爷，但步行十几二十里也未见辛苦艰难。和乃父皇甫达一样，在信妙香看来这样的人若是有朝一日得到了江山，必然会加倍看重珍惜，其中滋味只有苦过来的人才会明白……

    回到金玉园，从表面看的确如皇甫含所言，除了明显对破损处的修补之外，几乎就没有什么改动了。不过最后的三座别苑如今当做了王府，而其他十座和主楼则仍旧对外营业，中间加了隔档区别也是自然的。

    一行人直接到了后面王府，原本金三娘和姬淑敏和几个仆人所住的地方并不大，只是个三进院子。后来信妙香等人来了人也不算多，仍旧够住。

    最大的一座别苑如今就是王府主殿，金玉园中本就不乏华丽堂皇，只是更主要品味典雅，而皇甫含也没进行更多的装点，正好显示其非寻常纨绔之辈。

    进入最后面昔日的主院，门口已有一人等候，正是林宝月。显然她已经接到消息，此时心情最特别的就要说方伟成了。

    他和庄王相交也有两年左右了，乃是深感此人性情诚恳。但显然林家兄妹在此绝非一日，他也没道理不知道彼此的交情，但却从未提过一个字，显然自己恐怕还是看错人了！

    林宝月一见信妙香，不禁悲从中来。信妙香见到她，也不免有些感慨！

    当下欧阳琛等人自有王府中人去招待，宾主进屋，看到如今的林宝龙，信妙香不禁感到惊讶！原来此时的林宝龙正坐在一张圈椅中，可往下看只有两截及膝断腿。

    当年信妙香从明珠寺回到中原，途中遇到了林宝龙带人阻截。人们当时都看到他杀了林宝龙，林家人更是一哄而散，根本都没个人想到要给庄主收尸。

    但只有信妙香和白雨师徒俩知道，白雨将其“尸体”弃置道旁偏僻处。而当晚信妙香便去将之救活，当时他给了林宝龙两条路走，其一从此隐居避世，一切听天由命。其二暗中为他探听、传递消息！

    对林宝龙来说，他不可能选择逃避。且不提自己的怨恨，终究自己在世上唯一的亲人还身处水深火热之中。

    于是，信妙香就让他悄悄潜伏到天长山庄外附近，找内应联手。信妙香在天长山庄有内应是根本没人想到的。因为那个内应自己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

    那个人就是天长山庄千卷阁主谭克群，夏浩阔的师父。

    当年信妙香二次住进天长山庄，谭克群曾为求自保暗中向他投诚。而信妙香当时只给了他一条路，留在天长山庄忍下去。

    当时谭克群对信妙香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所以如果他不想死就只能听话。毕竟凭他自己走出天长山庄就必定只有死路一条，信妙香是他唯一的希望。

    之后十几年中，天长山庄除了刑堂外，本来最有权势的就是名剑阁和千卷阁，谭克群这个阁主却根本没人放在眼里，只能是好死不如赖活着。

    坦白讲，谭克群恨夏飞泽，但更恨透了信妙香。可当林宝龙出现找到他，他仍旧毫不犹豫的选择投靠信妙香，因为他深知夏飞泽必定是靠不住的。

    之后，两人一里一外，夏飞泽本身久不在山庄，并且也根本想不到信妙香会留下个林宝龙这样的废物能有什么用！

    一段日子里，林宝龙便将从天长山庄得到的消息，一一转传夜阑，送到玄心门。

    当年皇甫达兵占帝都，正是派这个四儿子前去剿灭天长山庄。可当时林宝月听了信妙香的转告后也已经和哥哥一同行事了，正一起和谭克群商量着如何从内部瓦解天长山庄。

    可没想到，正在皇甫含领兵杀到，天长山庄当时只有夏碧晨父子三人和一些女眷仆人，除了逃跑毫无选择，却正巧遇到了他们三人。

    林宝龙和夏碧晨本为至交好友，但早已反目成仇。死战之下，三人联手都打不过夏碧晨，如果不是因为事态紧急，夏碧晨急于逃命，林宝龙绝不止丢掉双腿而已！

    当时皇甫达也看到了他们交手，一问知道了兄妹俩的身份，便救起治疗。

    林宝龙虽然活下来了，但断腿难续。林宝月在世只有这唯一的哥哥了，时至今日也始终亲自照顾，算是相依为命了。

    不过，这次关键不是这两个人，而是两件物，信妙香没忘。而皇甫达拿出来，他一见也不由得暗暗惊讶！




70、识人心者望逍遥
    “理由”总是很容易就能找到，但是否足以当做借口推卸责任，就不是该一个人说了算——

    在这个世界上从来都存在着很多的“不公平”，造成这种情况的原因很多，真的很不容易分清楚到底为什么。

    不过在那么多的原因中有一点，就是无法自主选择！

    在通常可以听到很多诸如：应该这样，或者应该怎样的教训。诚然，很多事都是见仁见智的，所以在此首先确定一个个人观点，就是世上没有单方面的一定应该！

    基于这个先决条件，相信不难发现世上被称为“应该”的那些产物到底还能剩下多少！

    在此还有必要确认的一点是，人与人生来必然存在区别，因此人与人并不是必然生来平等！

    普天之下肯认同信妙香的人真心不多，有人说他离经叛道，也有人说他无情无义，目中无人等等。可有一点也没人会否认，就是他的天赋！

    对于他漠视一切，耽于安逸很多人就认为是在浪费天赋。也有人因此感到上天不公，让这样一个人拥有了那么强大的天分。

    但事实无法改变，也没见有人因此去自杀。所以那些口出怨言的人的意见，可以不予理会！

    没什么事是单一构成的，从人的角度信妙香确实不可能得到普遍认同。更多人认为他应该使用所能为别人去造福，但他自己对此毫无兴趣，这本来没什么值得奇怪的地方。因为对他来说，他一丝一毫从没想过要向别人索取。而且人们普遍怨天怨地的情形下，也有非常多在他看来完全可以自己去解决，没必要求助别人的。

    说白了，信妙香肯定不会浪费时间和精力去给立牌坊！

    而此时此刻，承天国四皇子，庄王皇甫含，在信妙香眼里就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了！尤其是在看到他拿出来的筹码，信妙香更加对此人满心厌恶！

    什么东西玄道无上真经和万有仙典！昔日夏飞泽从玄都城夺走的至宝，当年林宝龙和林宝月兄妹，就是被谭克群设计，想要利用他兄妹俩盗取二宝。

    不用问，谭克群此时一定在庄王手下效力，但信妙香不在乎！因为很明显，如果他们有办法利用二宝，皇甫含想谋取皇位就是轻而易举的事！

    果然，玄道无上真经乃是至少修为要到达玄上境界的人才能开始修炼的，凭他们就算想看到上面的内容都做不到。而万有仙典内记载的一切，更是要消耗极大的修为才能看到。

    否则，玄都城明明具有二宝数千年，即使被夺走原本，可副本怎么会一份都没有

    这两三年光景，皇甫含不知用了多少办法，可在上面就是连一个字都看不到。他所以留着，也只是为了有朝一日可以当做和值得的人做交易的筹码。

    此时，信妙香心里一下就明白了，林宝龙兄妹俩，玄都城二宝，都是庄王打算用来和自己谈条件的。

    当下，信妙香看了一眼二宝，手都没抬一下，只是淡然一晒：“此二宝上附有仙灵，想要损坏也不容易。庄王可以试试用猪狗秽物浸染，大概数日便可破解灵力，之后便用普通的火就能焚毁了。”

    听完他的话，诸人都是一头雾水，而皇甫含心更是凉透了，只能强颜欢笑：“信掌门说笑了，在下虽一介凡夫俗子，但也听闻玄都城乃凡间玄道名门，这二宝乃其镇派之宝，还是仙传岂能轻易毁弃”

    “呵呵！这个庄王就有所不知了，这两样东西对一般人毫无意义，想从中看到点什么非得至少玄上境界的修为才行，还得消耗极大的修为。这么说吧，玄都城建派数千年，能从里面看到字的上师，一共也不过两三个。总之，你现在就算还给他们也没用，占地方罢了……”

    金山、银海对饿殍不如个馊馒头，这道理皇甫含当然懂！

    “既然如此，小王想烦请信掌门……”

    不让他说完，信妙香冷冷摇头截口：“算了！我说过了，要使用这两件东西需要耗费极大的修为，我这个人懒散惯了，庄王还是自己看着办吧……”

    此时此刻，皇甫含真恨不得找个没人的地方自己揪着脑袋撞墙。明明是自己的杀手锏，可万没想到在人家眼里根本连看都懒得看一眼。而自己这次不仅目的没达到，还饱受奚落，丢人现眼！

    就算你信妙香是神仙，皇甫含此时心里也充满了怨气！只是就算要气炸，他也没胆子跟信妙香翻脸！

    “既然如此，在下冒昧了！可否请信掌门有空代为通知玄都城仙人一声，小王愿将二宝物归原主！”

    信妙香微笑摇头：“不用那么麻烦！只要拿着两样东西到昆仑天柱峰，自然会有人出现！”

    得！信妙香根本就是一丁点面子也不给这位庄王了。可此人无论如何终究算是颇有些城府，看明白了情势，反而把火气往下压。

    “信掌门气度超凡，卓尔不群，小王今日总算是见识了！其实无论昔日在都城，还是到了江南，小王听过很多有关信掌门的传闻，心知世人对您着实颇多敬仰。若是信掌门可以时常游历天下，黎民百姓必然多体福泽！”

    “哼……”

    冷笑几声，信妙香仍旧不咸不淡反问：“庄王如此说，我倒是不明白了！自古以来天下间对神佛的传闻比有关我信妙香多了何止千万倍可哪个真亲眼见过神佛我从不自诩什么圣人，但也并不比那些神佛更闲极无聊！何况天下如何是享受荣华富贵的人该在乎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这要是换了一般人，信妙香的态度已经是让人忍无可忍了！但皇甫达渐渐意识到，此人实在是洞悉人心，说白了看看他对方伟成和林家兄妹的态度！信妙香是个会分亲疏远近的人这可没听说过。

    所以，他现在就是因为对皇甫含的想法心知肚明，可丝毫不打算满足他。

    回想昔日自己老子的行径，皇甫含暗感对信妙香此人，果然还是用心直说。哪怕是被他当成小人，说不定还有希望能得到点什么……

    皇甫含心中暗算腹计，当即起身拱手：“哎！小王实在失礼了。几位久别重逢，想必定有许多话想说。小王这便不打扰了，稍后设宴还请各位赴宴。请恕小王失陪……”

    信妙香也不搭话，任其自便，但皇甫含并未将玄都城二宝带走。信妙香知道这是他打算和自己取得默契，如果自己拿了多少日后总会有好处给他，否则就让他自己留着占地方吧！

    房里剩下五人，信妙香夫妻、林家兄妹和方伟成。而没了外人，几人一时间倒不知该说什么了。

    半晌，林宝龙沉吟说：“信……信兄……”看信妙香并未介意自己如此称呼他，林宝龙才接着问：“信兄对这位庄王，是否过于冷淡了些”

    信妙香淡然一笑，方伟成见他看向自己，苦笑声点了点头：“哎！这位庄王，的确颇有乃父之风啊……”

    林家兄妹对皇甫达是不熟，根本不解其意。而信妙香当然明白：“他若真如皇甫达懂事，能帮的帮帮倒也无妨。以他父子心性，若是家宅平安，那邻里可就难图和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