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终于，渡悲、陈思瀚、王小王和金山四人到了。一别近两月，渡悲脸色本就没好过。而此时看陈思瀚，显然是已经充分的体会到那俩货的厉害了！

    走向湖边一条游船，信妙香对船夫说：“劳驾！信妙香来访，请代为通报！”

    那船夫愣了下，打量他一阵沉吟问：“本族素来避世隐居，不知信门主此来有何见教”

    信妙香叫来金山，让其拿出凌云剑。

    船夫见到一惊：“金大剑可还安好”

    简单说了当初发生的事，金辉已死，而这金山就是其传人……

    船夫听完眼泪扑簌簌流下，昔日人妖之战时，金辉偶然经过此地正遇到妖域大将来此想强迫龙鱼族参战，正因其仗义援手，这一族才幸免于难，所以直到今天仍旧感恩。如今闻听噩耗，船夫极其悲伤！

    当下，船夫请诸人上船，一直进入鄱阳深处，才见到一座平时隐于雾中的湖中廊道。

    船夫当先引路，进入了深处是一座挺不小的庄院，内外和一般外间所见的豪宅并无大异，但可以感觉到此处的灵气比外面人间世界要纯净太多了。

    一老妪高居堂前，虽然其一族不涉俗世，可身在三界之中，自己为妖，有真仙到了也不敢托大！

    “大仙驾临！小妖一族荣幸之至！”

    信妙香不喜绕弯，当即开门见山：“族长！我今天来是有事相求，还请不吝相助。而此事非关我一人，可谓举世浩劫，纵然是这龙鱼一族，也难独善无误！”

    龙鱼族素来避世，和外界的音讯很微弱。即便如今信妙香和天狼星之战如此激烈，他们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此时听信妙香说明情况，坦白讲，龙鱼族长并不完全深信不疑。可如果是真的，大洪水乃是灭世浩劫，龙鱼族势必难以幸免！

    “信大仙！非是小妖斗胆敢质疑于你，然而我龙鱼一族实非擅战，不知有何可助之处”

    “我知道龙鱼族不擅战，但翻引水势就算我也自愧不如。而且一条龙鱼可吞一江之水，我正需要最大限度缓解大洪水的流势！”

    老妪听了轻轻点头，一来有凌云剑在，信妙香摆明是代替金辉携恩图报。二来信妙香的话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万一要是真的呢

    说到底，哪个自己一族都着实惹不起。老妪心里纠结，就是这神仙打架，自己倾向哪真是无法决定！

    信妙香略一思索也明白其顾虑，当即开出了一个让其无法拒绝的条件。

    终于族长决定除了老弱之外，尽力集齐一千族人交由信妙香指挥。而其他人，对信妙香给出的条件，更多的还是感到心情复杂……




108、灭世浩劫
    装孙子是为了讨巧，可不是为了讨人厌——

    信妙香始终相信一点，人类的愚昧无可救药，但他们根本一点也不傻！

    就像此刻，大洪水在江湖上已经不算是什么秘密了，但没有一个人会随便拿出来说。

    如果只是哪个国家来侵略了，哪个大官要早饭，这样的事一定很快传的沸沸扬扬。为什么因为会说这些事的人，至少他们不认为自己在面对绝亡。

    而大洪水，一个只存在于传说中的灭世浩劫。所有人都百分百相信未必！但看看近来发生的一切，看看信妙香何曾有过此刻这般一刻不停再想想战场上那巨大的蜈蚣。

    没有人还能提起去看别人笑话的兴致，因为他们只能盼着自己可以逃过这一劫。到时候回过头，大把笑话可以说，实在不行还能自己编。所以说人真的不傻，他们可以非常清楚的分出轻重缓急！

    但他们必然只对和自己有关的事感兴趣，不怕所谓报应，也不怕被服仇恨！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生命短暂！

    而这，也是信妙香敢把事情公开说出来，不怕搞得天下人心惶惶的理由。而他说出来，也是为了让那些有能力负担自身之外人和事的人明白，现实已经不允许他们依旧故我！

    没人求你们去保护，也没人需要你们为他们而死，但如果自己不想死，也不要指望别人回来保护你们。

    对信妙香的“朋友”而言，最难接受的从来不是他的自私，更非强大，而是坦白！对很多人来说，一切听你的，把命都交给你了，该怎么办你说句话就行！可信妙香才不接受这种信任，他什么也不要，也从未要求过别人为自己做什么。

    无论你们心里是否舒服，命是自己的，活够了爱哪死哪死去，别提为了谁，那太虚了。

    天已经连阴了数日，人们多数心里都很乱。谁也拿不准后面会发生什么，可信妙香好像什么也不上心了。别人见不到他还罢了，可叶空、霍纹依和神剑命主等等这些人却都心里越来越没底了。

    但他们不知道，信妙香心里其实比谁都虚。因为他才知道自己在世人心目中，竟然会有那种让他哭笑不得的信任！

    本来他有打算过，自己见机攻击天狼星，把阵法交给别人住持。如此一来即可以缓解压力，其实只要阵法开启了，流势确定了流向凭八神剑命主就足以负责引导控制。

    可无意间，信妙香听到了几个不认识的江湖人私下闲聊。很多人都是在担心，并且说如果连信妙香都应付不来，恐怕这天下真要灭亡了。

    但忽然传出了另一个声音，他认为信妙香根本是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但其实一定很简单！为什么想想当年人妖之战，还有夏飞泽，哪一次不是弄得全世界眼看就要灭亡了

    可最后，信妙香不也都解决了他就是故意把事情说的很严重，凸显自己的重要性罢了！

    对这种见识，信妙香实在没法当做是对自己的信任。可人心就是这样，所以也用不着奇怪！

    可是，信妙香怎么可能把那么重要的阵法交给“人类”代劳事到如今，再说什么也都无济于事了。信妙香最明智的，大概就是从来没指望过人类。而这一点，随着生命延续越来越证明是无比正确的。

    临行之际，信妙香对身旁的人说，再看看这世界，以及这些人吧。也许不用多久，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有人感慨，有人坚定意志，还要什么呢

    可对信妙香自己，他却不知自己究竟希不希望这次能赢因为如果赢了，也许从此信妙香在人类眼中就是个大话王而已！但不重要了……

    一早直到辰时天色仍旧漆黑，从前几天突然出现的全日食开始，整整一天都是漆黑一片。如今虽然渐渐的亮些了，可天色却仍旧让人心里发毛。

    信妙香知道时候到了，当即下令所有人到钱塘边。

    钱塘潮举世闻名，但此时见到那滔天巨浪哪是澎湃而已很多人感觉腿都软了，信妙香并没有危言耸听。这大浪真过来，别说这小小一个县城，所到之处岂有幸存

    信妙香下令所有人集中法力抵挡巨浪。坦白讲，眼前的势头也超过他心中预料。他之前曾让承天和东海两国加重各地水域的堤防增建，但看到眼前的现实，对那一切他只觉得：管个屁用！

    眼见头一个巨浪已经到了头顶，仿佛巨兽之口，顷刻就能吞噬一切。

    信妙香暗暗咬牙，涌身而起，整个人被一个由无数光环组成的结界包裹着。顷刻间，那无数光环突然化成无数条火龙冲击巨浪。

    嘭、嗞、啪、叽……水火相冲原来会有这么多种不同的声音！

    笼罩全世界般的雾气猛烈升腾，即便如此，信妙香在内所有人仍旧都成了落汤鸡一样。这还只不过是满汉全席一小碟开胃菜罢了，还远没到开启阵法的时候。但那样的巨浪，自己还能顶住几次

    信妙香心里实在也很没底了，但他很清楚，现在对自己而言已经是尽到了最大的能力进行的部署。若是最终仍旧改变不了什么，大概也只能说是天意！

    其实此刻距离天狼星准备发动大洪水已经晚好几天了，正日子本该是之前日全食的那天。不过日全食是天象，信妙香无法改变。所以，他之前曾经让骆云杰带兵设下了红尘三千的阵法，内涵无数困世迷境。

    之前天狼星被逼无奈，虽战败却不甘退却。往北毫无意义，所以他当时只有往南一条路可走。于是，自然而然就落入了陷阱。

    才进阵不过半个时辰，天狼星就发现手下少了一半以上，有的不知怎么就死了，有的莫名其妙忽然发疯。而随后他也明白了那是什么，可后悔已经没用，只能是硬闯一途。

    因此，天狼星被困红尘耽误了时间，而且损失殆尽。这还是骆云杰见势不妙跑得快，否则再全力困他几天也不成问题。

    不过，熬过日全食对信妙香已经是满足了，他从不是个贪得无厌的人！而天狼星也明白了一子错，满盘输。但即使最佳时机错过了，到了真刀真枪拼命的时候，任你信妙香再怎么奸诈百出，又拿什么算计

    于是，天狼星驾风云龙率领着仅剩的百余残兵，占领了月亮峡口，终于开启了被封闭数年的月宫潮信。

    说实在的，此刻那浪头连信妙香见到也感觉触目惊心，可天狼星却失望透顶，因为和预计的实在差太远了。

    连用火、土咒法抵挡了几个大浪，忽然远处海面上飘飘荡荡的过来几个黑影。直到能看清，信妙香不禁大惊失色！因为那竟然是十几座岛屿，那可就不是海浪能比的了。

    当下，信妙香无可奈何只能吩咐所有人后撤，暂避这一击。可纵然人们撤的不算慢了，一击之后再看，起码也有过半数的人不见了。

    无论如何，天狼星不现身，异界流势就绝对不能启动，这是不管发生什么都坚决不能触碰的底线。

    索性，催动一场岛屿冲击，可比催起个浪头要困难多了，不是能不停使用的法力。

    眼看巨浪又到，信妙香着急八剑主，九宫八卦图中，暗含三天造化。这种等级的法术，已经远远不是凡间修仙之人能认识的了。

    而双图相合，信妙香施法瞬间冻结。咒诀迅速转换，喝声“着”，人们眼见漫天冰箭冲天而起，落往无边无际之处。

    片刻功夫，一声轰然巨响，整个大地都剧烈震动起来。远远看到更高更大的巨浪正席卷而来，信妙香脸色都开始发白了，他知道这一击的威力和之前多次瓢泼大雨可是完全不同的。就凭此时那已经是极尽坚固的堤坝，到时候恐怕会被像豆腐一样碾碎！

    无可奈何！信妙香自己可以什么都不怕，但他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扯下腰间金铃抛向半空，一声一声铃音散开，空中浓云仿佛忽然裂开了一条一条的缝隙，隐隐透出光芒。

    信妙香带领八剑主来到最前方，引空中玄光为幕，要硬挡下这一击。

    惊天动地一声响，九个人断线风筝一样被抛回了岸上。信妙香勉强站起来，忍不住“哇”一口血喷出来。八剑主都已经倒地昏迷不醒，生死不明了。

    见到这情景，所有人都大为惊骇！即便有人曾猜想信妙香是故意夸大危机严重性，可看看此时的情景，谁也不会再这么想了。

    一抹嘴，信妙香心底不知不觉一股斗志萌生。借此天界神力，猛然将十余座落下的岛屿全部托起，如前冰箭般推出。

    遥远的地方，巨浪滔天相连，看不出是浪还是云了。

    而倏地，后边传来一个柔如春风，色若软絮，令人一听到心绪顿时释怀的歌声。

    所有人连惊讶都来不及，而搀扶着信妙香的渡悲，却刹那间看到信妙香本已充血的双眸，忽然间就平静了下来……



109、心之所向，未为实愿
    当你多了一样什么东西，你会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因为你会使用所得。但如果是失去了什么，没人会知道之后能发生什么——

    人们心里舒服了，但海面并未因歌声变得安静分毫！可信妙香心底却莫名感到一丝恐慌，因为他发现自己有一瞬间迷失了，也不知是如何被恢复的。但他似乎自然而然明白，那时的自己恐怕可以做到一切。只是做到的一切，真的会是一切……

    看了眼扶着自己的渡悲，其眼中还有未曾尽褪的疑惑、惊悚和忧心！

    现在不是去探索未知的时候，信妙香默运真气，眼见金铃的光芒和声音都越来越旺盛，信妙香长舒口气，平复了下心绪，当即再次升上半空，法诀运转，落地的八神剑自动飞起围绕在他身边。一道道剑光接连冲破天际重云，仿佛是一块巨大的木板上被打出了个破洞。

    好半天，终于，穹顶一道炽烈光芒照射下来，海面上涌起一个巨大的漩涡。同时，远方一道褐色的巨船向他冲来，正是愤怒以及的天狼星驱使风云龙赶到了。

    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可说了，信妙香驾驭八神剑与之缠斗，这边江岸又冲出上千人之多纷纷就直接跳进海里。只有几个人知道，正是龙鱼族援兵赶到了。

    天狼星出现，龙鱼族才有用武之地。趁着他和信妙香纠缠无法全神指挥大洪水的时候，千条龙鱼现出原形全力吞咽洪水。

    不过在人肉眼所见，却并不能看出洪水有所减少。尽管如此，天狼星见到这一切也已经又惊又怒。想到开头一步的小小疏忽，竟然就导致再也无法翻身。

    当然，天狼星怎么也想不到信妙香手里会有那样一个自己都不曾见过的法宝，也想不到群神居然会默许他借用天界神力，以及玉京所属太虚转生之力。

    信妙香素来的直接和坦诚，总让人不知不觉中忽视他有可能隐藏什么。尤其是对天狼星，他怎么也不会相信天上那帮王八蛋竟然会这么大公无私，真有把一切命运交到天眼玲珑心手上的一天！

    说白了，以天界神力抵挡大洪水也就是暂时抵挡，可若此时信妙香稍有异心，只要一个念头就能把天上的群神一起拉下来填海。他们不是朋友，但却因为有个共同的敌人互托命运。只是对于这个他们共同的朋友，他们似乎并没考虑过天狼星是怎样的心情

    天狼星感觉自己的愤怒已经连那滔天巨浪都宛如潺潺溪流一样了。

    见其卐逆入手，这一刻信妙香已经久等了。当即阵势开启，千条龙鱼沉入海底，八神剑合成八卦阵图，信妙香以手成刀割开了左手掌，顿时血洒海面。

    天狼星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却忽然感觉到卐逆竟然脱手而出，落到了信妙香受伤的左手中。

    “血祭信妙香，你竟然血祭卐逆……”

    “哼！如果活着的意愿超过了死，那我就会竭尽全力活下去，不惜一切代价！”

    信妙香说完，人又忽然升高到金铃上方，同时四面各出现一个黑洞洞的界门。卐逆所指，金铃迅速转动起来，同时海面漩涡加速。此时，海底的龙鱼族一起想漩涡中心由下往上吐出积存的洪水。

    卐逆剧烈颤动中，信妙香忽然猛一提，漩涡中心一道粗大的水柱冲起，直到金铃下方分作四道支流进入了四个界门。

    天摇地动，天狼星大惊失色！

    大洪水挡不住，消不掉，唯一的办法就是制造另外的流势引到他往。这一点天狼星怎么会想不到但终究只是说，怎么引往哪引这世界有多大，天狼星能看到的世界比全人类加起来还全面，他既然想不出来，自然不会认为那可能实现成真。

    但万万没想到，信妙香就是用了这唯一的办法，如他自己所说，如果活着的信念强于死，他就会竭尽全力活下去。那么，任何所谓的不可能，也就不再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