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除此之外，汪俊贤有两子，再有就是莫问收过两个药童。

    那时候开始，信妙香提出让徒弟们可以自己去选择能看上眼的徒弟，能不能教出成仙的不必太奢望。只是他其实心里明白，徒弟们几十年苦练并不会真的甘心一辈子没有传人。他们从未提过，只是因为自己。于是，也为了不让徒弟们心里难受，信妙香开始经常出门闲游。

    说到当年杨原的事，信妙香当时只对徒弟说了一句话：“我可不想自己亲手再培养出个夏飞泽！”

    反正之后信妙香一次偶然游到江陵，听说了幻仙阁名气很大。别的他到没想，只是听说了特色佳肴便去试试。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在幻仙阁见到了魇！

    当时魇也很意外，可既然见着了总不能当没看见躲起来吧

    其实当年信妙香在钱塘边醒来，就知道心音是放弃了她自己完全恢复自由的机会，才让自己能重新活过来的。但她不愿意让自己觉得亏欠，所以选择离开。而魇，虽然彼此都知道不可能，但心之所向，百死无悔！

    而和心音的重见，信妙香心里有心音一灵，那种感觉非常奇妙！只是也说不上为什么，他心里总是感觉有些什么难以释怀。心音明白他的性情，彼此也只是非常普通的来往。而幻仙阁五宝之一的“乐”，其实就是信妙香偶然来时的游戏！

    而当年心音和魇之后一直回到了曾经她被封印的山里，并且在山里足足沉睡了十年。而魇则一直守在其身边，直到心音再次醒来，虽然外表并没有任何改变，可修为和法力是肯定不可能完全恢复了。

    于是，两人便开始结伴闲游天下，也算是满足了心音晚来十年真正看一看这世界的心愿！几年后偶然来到江陵，也许就是缘分，心音走过很多地方，但在江陵感到的那份舒适确实从未有过的。

    也是巧合，一次正好遇到个逃出妓院的少女正被打手抓到。看到一群大汉当众对这个少女又打又骂，心音一时气急便出手救了人。

    心音和魇不像凡人要吃要喝还得睡觉，可对人来说这些却是必须的。少女被救当然千恩万谢，可之后却也毫无活下去的办法了。

    心音了解清楚，才知道世间原来还有妓院这种充满悲哀，惨绝人寰的地方存在。她本也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主儿，于是便兴起个念头，找了个恶行累累的大户人家，杀人劫财之后就买下了好大一片地方，便是如今这幻仙阁的最初。而后又是一时兴起，不惜巨资卖下了一艘很大的三层楼船，又加盖两层和岸上的本院相映成趣。

    直到如今几十年了，所有事都是魇在表面上给处理。毕竟心音如果出现在人前，那势必不免造成很多麻烦纷乱。

    其实从幻仙阁创建那一天开始，心音的初衷就是因为可怜那些被迫沦落风尘的女子。所以之后她也一直收养那些年幼失孤的孩子们，将他们养大成人。其中男的因人而异，女的通常就是每年初春时节的那次招亲为她们选择好人家出嫁，算是一片善心的有始有终。

    大约十八年前，当时信妙香正好在幻仙阁，还赶上江陵连续十天大雨。两岸遭灾的村庄很多，百姓死伤惨重。发生这样的事，心音自然不会无动于衷。

    而当时有三个被放在木盆中的江流儿，被救回幻仙阁后，让信妙香见到感觉是可造之材。于是便在幻仙阁养到了一两岁，然后接回了玄心门亲自，分别取名纯绅、纯阳和纯纯！

    纯绅为人稳重，从小就是一副谦谦君子的样子。平日里除了练功就是读书，属于那种根本就不用为他操一点心的孩子，所以也不管年纪到底如何便把他当做三人之长了。

    纯纯是个女孩子，天生就腼腆、胆小，往往师父离开的时间稍微长点，她就会心慌害怕，所以信妙香对她可以说全然就是当成闺女养的。

    而这居中的纯阳，打小就是没一刻能闲下来的性子。苟艳艳本来就古灵精怪，修行早已达到玄上境界，外貌也始终保持昔日少女时未变，但性格也是没变过。

    白雨还没收徒弟之前，苟艳艳就已经收了第一个徒弟了。可她性子不够安定，教徒弟明显缺乏耐心，至今她收过的徒弟一茬接一茬起码也好几十个了，而她第一个徒弟死的时候其实都已经八十岁了。

    但不管是死是活，她当师父的和徒弟之间总有些别别扭扭的，因为她本身是希望徒弟都能活泼些。可自己呢却又总是端着一副严师架子，徒弟们摸不准她脾气谁敢随便放肆

    直到纯阳出现，即便年纪差距很大，可师姐弟的关系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这下可好，整个玄心门，除了信妙香住的暖阁之外，到处都是她俩姐弟捣乱，戏弄别人。

    但随着纯阳一天一天长大，苟艳艳发现自己已经越来越没法随心所欲摆布这小子了。而纯阳呢也开始连师姐都时不时一块耍，而其实在玄心门里面也终究搞不出太大事。毕竟就算他有本事把整个霁云山烧光了，信妙香也能一挥手就全都恢复如初。

    但纯阳实在是一点定性都没有，尤其是莫问的药庐，赤练的众生阁在他眼里处处有趣。即使他天生性子活泼，还得加上苟艳艳从小对他的教唆，再加上个偏偏什么都不当回事的师父，还觉得这徒弟虽然调皮，但本性是好的，一颗赤子之心最是难得！

    心音也经常会两面走一走，彼此越来越熟。纯阳孩子气，可也的确非常聪明，看懂了心音的心思，一开始本只是小孩子讨喜想糖吃而已，张口闭口师娘的叫，也确实叫准了心音的心意，便难免对他多了些喜欢，宠爱。也因此，每当纯阳惹出麻烦，幻仙阁就成了他必然要去的避风港！

    而明明师父也很宠他，可为什么他还要舍近求远这就得说孩子聪明了，正应了心音评价信妙香没正行，不着调。

    本来纯阳惹祸，那些倒霉的肯定要去找师父评理不是很正常吗但每到那时候，信妙香保准找不到人影。非等那倒霉蛋把纯阳打的急了眼，嗷嗷叫，他才突然不知道从哪出来和稀泥！

    当然，十多年来打纯阳最多的还是莫问，近几年才多了个苟艳艳，只是所有人都心里认为她是自作自受！

    也算纯阳机灵，他早看出来自己惹祸师父是看热闹，可其实自己惹完祸挨打师父还是看热闹，不等自己罪受够了他才不来救自己。索性也就不再奢望师父搭救，自己找了个避风港。

    不过说到底纯阳确实只是调皮，并不是心眼儿坏，莫问那些确实特别宝贵的典籍和药材珍藏，他即便知道在哪也不会刻意去祸祸。

    而对苟艳艳，其实纯阳还是孩子气，觉得打小你当师姐的教我捣乱，那你自己怎么就开不起玩笑了

    其实真说事都没多大，苟艳艳也是打小被师父和师兄们宠惯了，不免小姐脾气，公主病。可归根结底，一家人再怎么也不会真要你死我活。即便苟艳艳是真的拿剑要扎纯阳，也只是为了出气，最后到莫问那只要还有口气马上就又能让他活蹦乱跳了，何况他们还有个得道真仙的师父！

    而事实上这次苟艳艳急赤白脸的也并没真打算把纯阳如何，毕竟衣服烧都烧了还能如何所以其实她本身就是为了讹心音去的，而一切大家都心照不宣，权当没事闲着无聊打发时间罢了！

    也许在一般人会觉得神仙的日子太无聊了。不过，无论是人，还是神仙，生活无非就是图个身心愉悦罢了！




5、传承
    现如今的玄心门，里面到底怎么一番光景外面的人是根本不得而知，可无论怎么想也绝对想不到会是一番兴旺热闹。

    百年前的大洪水，虽说最终没造成毁天灭地那么严重，但天下间也死伤无数。如东海国，最后受到牵连的超过一半国境。天刹国境内水域较少，可损失却一点不少，因为他们虽然没有其他地方的水害，之后去足足十一年全国干旱。

    只有承天国，因为当年信妙香曾承诺过如果最终成功，会保其国三年丰收。承天国百废待兴，却终于日渐复苏国力，那短短三年的积累可以说重中之重。

    不过，由于当时天下到处都是灾害，田地荒芜，人类为了生存多半只能靠渔猎。可如此一来，那些寄居山海之间的生灵就遭殃了。

    按说红尘俗世弱肉强食本来无可厚非，但人们的滥杀造成了凡间妖灵的仇恨，渐渐开始强烈反击。人在渔猎的时候有多嚣张，面对反击的时候就有多孬种。

    于是，很多江湖门派只能寻求玄心门的帮助，而妖域担心祸连自己，也找到玄心门讨公道。可信妙香则从始至终都没路面，只是吩咐徒弟们去见机行事。

    一次偶然，赤练从外面带回了一条只有三十多年道行的蝮蛇精。是赤练从一名猎人手中救下的，因为他觉得三十年道行就可以成精，福缘和天分都必然世间极品，所以不免生了惜才之心！

    信妙香听说也深以为然，便默许了赤练收其为徒。可还没多久，接连又妖灵上霁云山，要求拜入玄心门。

    信妙香的性子最不喜欢吵闹，不过转念想如果能有办法将凡尘妖灵全部统一监管，天下间自然可以少了很多纷争麻烦。所以自那蝮蛇精“暮烟”之后，赤练几乎不间断的收徒弟。其女小翠，自然就是玄心门三代的大师姐，为防他们父女门人过多无法掌握，信妙香还特地曾传他们制约之法，以便万一有门人在外胡来，随时可以惩戒。

    而之后妻子姬淑敏死后，信妙香的默许之下，其他徒弟也开始或多或少的收了些徒弟。总之，信妙香唯一的条件是不管你们收徒是人是鬼，是妖是魔，但绝对不要收麻烦！

    那什么样的人会惹麻烦首先品行是人自己都会看，不好的就不用他说。然后就是身上有仇的不要，名门贵族出身不要。因此信妙香的很多徒孙都是孤贫、患难中挑出的，也算是做做善事了。

    其实一切的一切就算损害再严重，信妙香本身也不会太在意，因为人只要还活着总能挺过去的。

    不过几十年中到处游历，信妙香也渐渐发现大洪水的后遗症开始慢慢显现出来。那时他正在南海闲逛，偶然被一座海岛上发出的闪光吸引。查看之后，原来那闪光来自一个首饰盒中的镜面。

    如果是普通首饰盒倒也罢了，可那个他却认识。是他少年时独闯四大深渊时，在凝息深渊中遇到过一个魔头，号称“百法娘娘”，本来是魔修罗手下得力干将，她便有一种法宝叫做“百宝宫”，正是那个首饰盒。

    信妙香曾与之交手，亲眼看到百宝宫中收藏的许多威力不俗的法宝。回忆当奶奶，信妙香不免会觉得自己当时可以通过深渊，不可否认还是依靠那所谓“天眼玲珑心”的真身。

    可他再见时百宝宫中已经空无一物，光芒是阳光照射到镜面反射的。但此物出现在南海孤岛，只有一个解释，就是昔日大洪水中很多深渊囚徒借水而遁，可也是意料之中必然会有人能重新回到凡尘。只不过当年大洪水去处乃是远古洪荒大地，正常来想要回到现世怎么不得事千万，甚至亿万年多少代的轮回转世之后

    退一步讲，就算有些法器和与主人失散，被大水轮转冲回了现世可以接受。但这百宝宫可不是一般法器，其主人百宝娘娘若非生死大事也断然不会离身。所以更有可能的是百宝娘娘在逃回现世的过程中丢失了百宝宫，也就是说她还有可能活着，这就不是小事了。而且，说不定还会有其他什么厉害的昔日罪徒，事情便会更加严重！

    回想自己少年时闯四大深渊的经历，那其中可凭一人，一宝就搅得天下大乱的人物，随便想想就可以俯拾皆是。因此，当时思考了很久信妙香也不敢等闲对待了。从那之后他游走天下就不再只是简单的散心，玩赏。

    总之，过去几十年中信妙香的确曾在一些地方发现过往昔深渊罪徒的法宝，只是从未确实见过一个人。那么就可以说明法宝的确是和主人失散，或许并不用太担心！

    可这一次，白雨和赤练前往金山派吊唁方伟成，，风云山庄庄主杨原提到一个月后在山庄召开鉴宝大会的那个“宝”，叫做“日照”的玉环，与另外一枚形态相若，但更加色浅，微小的“月映”，原本是同一件叫做“空明”的法宝一分为二。

    此宝的主人，是很久之前一个人间恶道，专修邪术，淬炼异宝。空明的材质固然是天下间极其珍贵的，但关键还是其淬炼的过程，要以始、终母、子血淬炼。从怀胎头一天，依次直到临盆每一天的母子精血进行淬炼。如果期间出错，就必须洗净重来，足足花了四十年才成功，可想为此牺牲了多少人命。

    而最终那个恶道，又有多少人会觉得让他一死就足以赎罪而这件事到底会多严重发生设么后果现在都不得而知。但可以确定的事，此等邪宝若是落入居心不良之人手上，那任谁也不会期待能发生什么好事吧

    所以，信妙香把徒弟都找来，就是打算对此事彻查。而如今玄心门中大多数人都有自己的事做，此行的人选不仅人要可靠，而且身手，才智一样都不能少。

    白雨一直都是玄心门实际上的大管家，为人处世经验丰富，修为功法也都世间寥寥，可玄心门没有信妙香可以，没他恐怕很快就会乱起来。而他至今也不过只收了五个徒弟，本来是因为自觉为师父守门户，人多了怕乱，可看到最后他这种贵精不贵多的原则还是很正确的。如今五个徒弟也都已经可以独当一面，能为他当师父的分担很多。

    莫问是从来成天成夜一心全扑在炼药、研究上，他收徒弟其实说白了也不过就是为了找些能白使唤的打杂劳力，因此一共也只十几二十来人，但这药庐的师徒，正事不用指望他们。

    群仙阁原本是汪俊贤做主的，其成家之后共生两子，去世后，长子汪浩修行天赋泛泛，便伴着老母到了山下庄院去生活，也算是为汪家传宗接代。次子汪瀚，天赋虽然谈不到举世无双，倒也不差，所以便子承父业了。

    汪俊贤在生时有两子，后来收徒弟也只不过十来个。主要他自己的本事并不强到哪去，所以这一脉也指望不上什么。

    众生阁不用说，人才济济，但可惜在人间来说皆为异类，让它们去参与人间重大事件那只能是找麻烦。

    苟艳艳的馥雅阁徒弟来来回回倒是有几十近百了，可既然没法得道就只能是凡人寿命，直到如今换了几波，她自己都越来越意兴阑珊了，哪还教的出什么中用的徒弟

    云扬阁中倒是素常能有两三百人，不过其中包括杂役，和所有普通门人，说白了就是暂时还没被人选上挑中收走，日子再久便只剩卷包袱回家一条路了。

    现如今玄心门中除了几个亲传弟子，三代徒孙中，只有小翠、暮烟以及汪瀚平时能在这师爷面前晃晃。此外就只有赤鳌和金婆婆，如果不是很重要的事，也不会劳驾二老。

    此时看到信妙香，所有人里汪瀚是最惊奇的！毕竟他如今也是快九十的人了，当年师奶死后，他也数年未再见师爷面。可再见时却已非原来的白发老翁，变成了个只有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

    再之后，其实除了徒弟之外，也就小翠是因为曾经同患难过的，其他人都不是随便想见掌门就可以见到的。

    所以，汪瀚回忆上一次见到师爷，那已经是快二十年前了，当时他从外面带回了三个明显刚断奶不久的小孩子，说是新收的徒弟。

    其实当时很多人都对此事感觉心里有刺，汪瀚更是其中尤其严重的。不过信妙香决定的事，向来没人能左右，只能是尽量避免相见相处，落个两便就最好了！

    此时信妙香就事论事，征询意见。而“意见”这个东西，说到底整件事能有多少种可能性，它往往一定只多不少，因为总会有大把人为了在别人面前凸显自己，哪怕明知自己提出的根本就不算什么意见，甚至根本就是哗众取宠，可还是忍不住要现眼！

    但并不是说意见就无关紧要，因为无论最终的结论如何，终究还是由种种意见里面挑选出的，所以在决定之前所有的意见都可以作为被选，这一点也是公平的！

    信妙香本来并不是个会听取别人意见的人，不过如今事情特殊，再有他也想借机考较一下徒弟们的进步。并且他本心并不希望玄心门过多涉及红尘俗世，但万一事情严重当然还是以解决为主。

    所以，信妙香现在犯愁的是，肯定要派人去查明事态，但不能派会惹麻烦的人去，比如赤练一定会被人另眼相看，再比如苟艳艳那脾气蘸火就着，还是乖乖留家里的好。

    而此行不要惹麻烦，只是查探为主，哪怕派三代门人中成名的人物也难免会惹人注意。于是，信妙香想来想去想到了三个小徒弟，感觉也是时候让他们出去历练一番了。

    其实他的心情大家也都多少能理解，只是这个决定还真没几个人觉得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