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世歌

    信妙香仍不理他，看着跪在地上的纯阳问：“你如今是何身份”

    怔了下，纯阳向上拱手：“弟子现今身为江南总商会会长！”

    “嗯！那你是否还自认是我信妙香的弟子”

    “恩师对弟子深恩似海，弟子此生永不敢忘，至死也绝不会背弃师门恩师！”

    点了点头，信妙香淡然叫：“纯绅过来。”

    虽然心虚，可纯绅听到召唤，还是只能硬着头皮走过来，在纯阳身边跪下。

    而信妙香摆手拦住没让他跪下去：“且不忙！我知道你已经是风云山庄的人了，至于你什么身份地位，我没兴趣。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是否还算我信妙香的徒弟”

    “弟子此生……”

    “莫说废话，你只回答是，或不是！”

    纯绅犹豫着，但终究还是说了个“是”字！

    而信妙香忽然双眼一瞪，直视杨原：“我信妙香今日来此吊唁故友亡灵，没想到不肖弟子居然敢自此动手，我当师父的教训自己徒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在此对我指手画脚”

    倏地，所有人都呆住了！杨原也被说的哑口无言！风云山庄虽然人多势众，可也都是敢怒不敢言！

    此时纯纯把四截断剑拾起来递到面前，信妙香拿在手上，一下一下的如折枯枝般寸寸捏断，同时对当场说：“这两柄剑是我昔日亲手铸就，却不想你们今日在此互戗，使我愧对故友！今日我折剑为示。你二人身在江湖，各为其主，若有纠纷生死自负！但除非有一天你们公开自称不再为我玄心门弟子，否则再有这等当众丢人现眼的事，我折的可就不是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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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梦归本真
    今日世界，信妙香是被称为“真仙”的存在，但并不是云里雾里见不得人的虚幻。而今时今日出现在松风苑的灵堂前，起码也让江湖人们意识到一个信号！

    从此以后，这天下不再是风云山庄可以为所欲为的了。那他此时教训自己徒弟，于情于理别人也没有插话的余地。

    此时米开大步过来拜倒在地，哽咽说：“求仙人为师门主持公道！”

    信妙香看着他问：“你是谁”

    “晚辈米开，霍纹依正是先师！”

    “你是霍姐姐的徒弟也是，这幅油盐不进，正义凌然的模样，倒是和你师父如出一辙！你且起来，说说什么事……”

    米开当即又磕个头，却为起身，跪在那把辛凯要出卖师门的事说了出来。

    而听过之后，信妙香缓缓说：“米开！这事我管不了……”

    “仙人……”

    “我与你师父和你师伯乃是百余年至交好友，但我们之间是私交，无关江湖规矩，或者派系之分。现今你说的事情是你松风苑自家的私事，我是无权过问的。我只能说念在与叶兄和霍姐姐的情分上，有件事我可以答应你。如果你不愿附和师门行事，我会代你师长相护，总不至于让你无处求告。但这只是因为我与你师长的私交，你派中掌门自己行事若不能服众，那就是他自己的问题。但一切关于你门派内务，我却不能干预！”

    此话一出，人们心中暗揣：信妙香果然是与众不同！之前两个徒弟明明是为私怨厮杀，他却以大公无私的态度当众化解。如今本是松风苑的私事，他一往日情分话说的光明正大，但这话一说出来必然会令松风苑四分五裂。可偏偏别人，还就挑不出破绽！

    而说到底毕竟辛凯此时等同于出卖师门，可想而知不服的绝非米开一个！

    天底下的事就是这样，要是暗地里斗法，各凭本事，哪怕人人都明白怎么回事，可就是怎么都说不清楚！而且，理亏的总得摆明不甘不愿吃亏，还偏偏说不出话来。这种情况其实并不少见，也不是虚伪，但也恰恰应了那句：公道自在人心！

    而此时风云山庄也同样没有立场再说什么，辛凯倒不在乎一个米开，只是作为掌门人确实不能容这样的先例！因为此例一开，日后自己这掌门就休想再约束门下，并且今后恐怕自己和松风苑将会成为全江湖的笑话！

    “仙人明鉴！今有叛徒米开公然反叛，此乃我松风苑私事，还望仙人万勿为叛徒利用，伤我两派情谊！”

    信妙香听了淡然一晒：“辛掌门！我已经说过了，我和叶兄、霍姐姐之间是私教，与门派无关。说句到家的话，我信妙香和你辛凯今日初见，以后也未见得会再见。他两位不在了，我和你松风苑便再无瓜葛。松风苑建派也有千年了，还未听说过有叛徒出现。我个人以为，你初为掌门便弄得门派内讧，或许该先检讨一下自己，为什么会有人不服”

    辛凯听得一阵发愣！杨原缓缓问：“仙人此话，似乎不太合江湖规矩！”

    “呵呵！我信妙香活到今天，也一百多岁了，虽然不自认有过什么大功绩，但天底下知道我的人也不少，谁听说过我讲什么规矩我只知道人各有志，不可强求！否则，你风云山庄今日那个什么江南路大当家，怎么来的”

    杨原一时也不禁语塞！而此时，霍纹依大弟子谭慈忽然跪倒在信妙香面前：“仙人明鉴！两位师长去世，弟子悲伤之余，也希望可以尽早先让两位师长入土为安！但今日事已至此，有些事也无法回避。辛师兄乃是掌门师伯的首座弟子，接任掌门之位无可厚非！然今日掌门竟然要将本派归于他人之下，弟子等心中实属不愿！因此还请仙人做主，为弟子等主持公道！”

    此言一出，灵堂里松风苑门下纷纷过来跪了一地，都是和谭慈一样的态度！

    信妙香看着他们缓缓说：“你们不用这样！我说过了，松风苑门派内务我不能干预。可如果你们之中有人不愿留在这了，对我来说，终究是故友传人，我理当保护。可你们门派中的掌门毕竟得你们自己去定，我无权过问！”

    话说到这份上，和公开挑拨人家门派分裂其实也没什么区别了。可偏偏就是这种明着来的，反而任谁都说不出什么了。

    风云山庄今天来说白了就是来接手松风苑的，但首先一直认为辛凯的掌门之位是无可非议的。而且最关键的一点，说到底还真没人想到信妙香居然会真的亲自来。所以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他们也是无可奈何！

    而此时再看辛凯才发现，他自己都没想到同门之中居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在自己一边！别人且不说，此时杨原心里极其懊恼，觉得自己居然会疏忽了此人本不能服众这一点。那即便今天事情都顺利了结了，日后这松风苑如何能让自己如臂使指所以到了这一步，今天即便要放弃松风苑，也比留着个辛凯日后关键时候掉链子要好得多！

    感觉到自己已经众叛亲离，辛凯又惊又怕：“杨庄主救我！”

    “哎！辛掌门！今日正如仙人所言，乃是松风苑内务。若是我等出手助你，仙人自可相助其他不服你的同门。说什么，我区区风云山庄，怎敢与仙人为敌呢”

    此时，松风苑门人一片哗然，纷纷指责辛凯背叛师门，不配做本派之掌。而此时此刻，纯绅整个人如同泥塑木雕一般呆怔在那，自感仿若梦中一般！

    耳中听到松风苑中人，以及那些看客不断的喧闹附和，风云山庄此番又是一败涂地。纯绅只觉得自从成为了江南路当家人，自己所做一切越来越不顺利，可却始终搞不懂到底为什么自己会走到这一步

    在纯绅心里，他难免觉得师父是不对的。可现在，原本已经看似板上钉钉的事，怎么师父一出现就彻底翻了个个可回想师父的一言一行，坦白讲明显都是些狡辩诡诈之词，但偏偏就是让人无法反驳！

    而反观自己，纯绅发现自己心底唯一的念头居然已经是在思考最终结局了。另一个感慨丛生的就是杨原，他感慨的是世人果真如此容易愚弄！而自己其实何尝不是一早就知道的

    只是自己苦心经营了几十年，说到底为的，或者说自己心底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够有朝一日成为信妙香这样一呼百应。曾经自己想要走捷径，就是成为信妙香的继承人。但结果他将自己拒之门外，而无论自己做了多少，可当他一出现仍旧成为黄粱一梦！

    为什么其实很简单，因为早在很久之前，信妙香就已经向这个世界展现了他无与伦比的能力！而到了今天，他现身人前那一刻也说明了岁月对他和对别人都是不同的，所以根本不会有人去质疑他，但自己呢

    只有自己知道，却根本不敢让别人知道，为什么呢因为自己不敢和他立刻翻脸，因为自己对靠山没有足够的信心！然而此时的杨原觉得自己有点骑虎难下，风云山庄和玄心门的对立其实早就是公开的秘密！

    以前风云山庄可以为所欲为，无往不利，说到底无非是因为玄心门起码在世人眼中不屑和自己为敌！甚至一直以来信妙香的独善己身，让世人觉得无论风云山庄做什么，只要没侵犯到玄心门，天底下就没有人可以阻碍自己！所以除了玄心门，世间其他人若要与风云山庄为敌，那就等于是以卵击石，自寻死路！

    可今天，这一维持了几十年的江湖惯例将要成为历史，为所有人舍弃，因为世人都认定风云山庄总还是畏惧信妙香。今后只要得到他的认可，风云山庄就绝对无法染指分毫。甚至，有哪些曾经为风云山庄所迫不得不委曲求全的人，今后也会试图去寻求转向玄心门。

    但即便如此，现在终究没人敢去挑战信妙香，这一点无可置疑！

    “辛掌门，如今你这掌门看来是做不得了……”

    辛凯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走到这一步，但显然求助风云山庄已经毫无意义！但杨原也不得不考虑一点，舍弃一个辛凯没什么大不了，但那将会令世人认为只要是信妙香出现，自己便只能退让，任何人与自己为伍都无法得到起码的保障！若是到了那一步，风云山庄干脆自己退出江湖得了！

    “仙人！如今信掌门看来已经是不容于松风苑了，然而他毕竟是杨某人的朋友，杨某实在不能看着他为人所害！”

    “我也为朋友之义而来，可以理解！”

    此时谭慈缓缓说：“仙人，杨庄主，众位！今日在此大家皆为见证，辛凯作为本派掌门已经不容于同门！他若自愿放弃掌门之位，人各有志，看在终究同门一场的份上，不会有人为难于他。”

    此话一出，人们渐渐也明白了，信妙香今天看来还真不是巧合而来。不仅辛凯，连整个风云山庄，今天其实都是落入了算计。很明显，动手就不用说了，风云山庄根本都不敢靠前。起码论起心机，信妙香不负盛名，仍旧是远胜于他们！

    而此时，门外有人怒喝：“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跟着一阵兵刃相交之声，一个红衣女子闯入了灵堂，正是苟艳艳。而其受伤提着个人头，竟然是胡延辉的！三庄主冯仲杰眼见外甥被杀，同行的三川剑客彭野平生只此一个徒弟，都是又悲又怒，便想过去拼命！

    杨原赶忙拦住二人：“仙人！此为何意”

    信妙香冷笑声：“艳艳，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弟子来给两位师伯上香祭拜的，可没想到居然有人拦我，再问还不是松风苑的人，您说不杀还留着”

    信妙香点了点头：“嗯！该杀！松风苑如今发丧，居然有人喧宾夺主，岂非找死”

    他这话就是给风云山庄人听的，杨原怔了下，还没想好说什么，门外又是一阵厮杀声。跟着，夏浩阔、陈思瀚，以及渡悲、上清宫二圣等等接连到来。

    陈思瀚肩扛苍崖神剑扁着嘴埋怨：“我和老叶、老霍一百多年朋友了，谁敢拦我给他们上香……”

    一见这情景，杨原不由得心头一震！他忽然想到，信妙香从不是个光说不练的嘴把式。即便今天就是故意来坏自己好事的，也必定会有些实际行动！如今松风苑是办丧事，风云山庄居然鸠占鹊巢拦路。于情于理的确都不合适，况且如今辛凯也不再是掌门了，自己更加没有立场在此自重。

    说白了，今天自己的人死了就是活该，否则就只能立刻和信妙香开战。就他一个便没人敢动手了，何况此刻三个神剑命主，一个释家头号人物，任一个都不是轻易能对付的。若非大业难舍，这口气真不是什么人都能忍下的！

    一念及此，杨原只能当机立断，忍气当众道歉！嘴里说约束自己人，其实就是告诉手下别找死。

    而无论别人怎么想，今天信妙香在这头等大事就要两位老友的丧事顺利进行，其他的都无关紧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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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深渊中自由
    做事情的方法总可以有很多种，但一定不会比能发生的事情多，因为人更喜欢没事找事！

    信妙香早就知道叶空和霍纹依命不长久，倒不是他不想帮朋友，也不是不想见他们最后一面！但生而为人，寿命必然有限，今时今日的信妙香终究还是个人，如何能阻止人死

    而相比见一面，他相信朋友更关心自己死后师门的基业。霍纹依是久已卧病在床的，而一百多年的交情，叶空有几斤几两，信妙香心里有数。至于松风苑是否有风云山庄的内应

    坦白说，信妙香最初对此并不确定，直到叶空去世他才能确信这一点。

    的确，叶空活到今天的累积，功法修为也必然有一定的积淀，一般的幻术障眼法根本不可能瞒骗过他。而信妙香自己对术式也算有相当的心得，所以知道要施展高明术式，一定的空间、时间都是必不可少。

    所以，即便不算叶空和霍纹依二人桃李满天下，单单松风苑内常驻就有数百弟子，而且松风苑占地不小，和周遭附近向来敦亲睦邻。想要在这样一个地方困死几百人，让叶空也无法察觉到术式幻境，可以说是不可能的！

    至此内奸是谁便成了一个很大的问题！虽然目标比较有限，可终究是不确定，毕竟一般人要连续行动却不会引人怀疑，这个人在松风苑内的地位也必然不一般。

    因此信妙香暗中设计，让夜阑做局，在叶空死后仍旧置换出了另一种一般人看不出区别的幻境形式。结果确实令松风苑内人心惶惶，而这时辛凯首先站出来声称要担负师门责任，其实不过就是要继承掌门之位，然后还要大办丧事。

    很多人对此不以为然，坦白说辛凯要继承掌门之位没人能反对，但怎么也该先让两位逝者入土为安吧而且松风苑弟子虽多，基本上都是贫寒出身，又自小受二老培养教导，都是简朴惯了的，可辛凯却编出一套说辞。说松风苑就是因为素来简朴，有损玄道名门颜面，因此遭到了上天和祖先的不满，才会降下灾难！

    不过辛凯如此，一来是为了把事情搞大，使自己这个掌门人可以风光登位。二来之前说过，他并不是个很安分的人，早就辛苦极了，如今实在是忍不住要改改平生了。而最重要一点还是想展示一下自己辛凯不是个无能之辈，向谁展示

    首先是风云山庄，可他自己内心深处还是想让信妙香能看到自己到今天他也是好几十岁的人了，这辈子曾经无数次想象过，纵然师门势弱，师长无能，但毕竟他们有个好朋友，那是在这世上无与伦比的。人家哪怕能多看自己一眼，手指缝里流出来的好处都够自己受用一生。而若是松风苑，叶空、霍纹依真如江湖传言那般，与玄心门、信妙香关系那么紧密，自己又何至于去自贬身价，以好歹玄界名门首席大弟子身份去攀附一个区区武林门派

    反正，夜阑在置换了幻境之后一直暗中观察整个松风苑。果然看到辛凯自己跳了出来，而夜阑趁机撤去了幻境，辛凯丝毫没起疑，真以为是靠山在暗中帮自己，所以更加目空一切。

    松风苑那么多弟子中真相信的其实寥寥无几，可眼前的事实却也没法反驳。而之后夜阑则数次暗中尾随辛凯行踪，发现他常常与人密会，而每次与他相会的人最后都会走进风云山庄的暗桩。

    信妙香得到了实证，他并不会害怕和风云山庄正面对敌，可除非掌握了其背后真正实力，否则他们至少对自己还是有用的，至少自己不能主动先出手。这样也是一种试探，要看看他们的计划究竟到了什么程度，可以从其言行，行动部署，以及面对自己时候的态度和忍受力，综合起来也就可以判断出个大概了。